第3章

午夜,空氣微涼。

車門推開到關上,動作一氣呵成,沒有一絲猶豫。

葉研瞥了眼窗外走路姿勢并不自然的身影,神色不變的收回視線。

“吳叔,開車。”

**

住院部內,走廊上只留了應急燈。

顧莫在最裏間的病房前站定,深呼吸幾次,強壓下身-體裏的“興奮”。他低頭看了眼腰上圍着的披肩,确定它很好的将“羞-恥”遮掩了起來,這才舒口氣,擡起手,輕輕地推開病房門。

窗戶半開,微風吹拂起純白色的窗簾随風微揚。

顧莫腳步無聲,走到最裏面的床位前。一整晚鎖緊的眉頭,終于在看到病床上那張睡顏時得到舒展。他嘴角微揚,眸光透着毫不掩飾的溫柔,擡手輕觸了下少女的眉心,接着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黑卡,像是讨賞的孩童,獻寶似的在她面前晃了晃。

“白荷,我湊齊手術費了,你哥我厲不厲害?” 他聲音極輕,帶着沙啞,藏在昏暗下的笑容有些發苦。

顧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腦海裏快速閃過一張精致的面容,尤其是那雙清澈惑人的雙眸。他低頭看了眼依舊朝氣蓬勃的“某處”神色一黯。

“該死。”

……

**

日上三竿。

葉研一夜未睡。她将最後一封郵件批複完畢,有些疲憊的捏了捏眉心。

叩叩。

“進。”

助理輕聲将門推開,“家主,顧先生的資料已經拿到。”

葉研端起咖啡抿了口,“念。”

“顧先生,姓名…”

葉研眉峰微皺,一夜未睡,疲憊令耐心變得更差,“直接說重點。”

“是,家主。”

“顧先生确實是當年救您的人。當年,他因為救您受了傷,耽誤了廣告的拍攝,原本要靠他這支廣告酬金救濟的家庭,卻因為違約,反要賠償一大筆錢。走投無路,顧先生的父母賣了房子支付違約金。全家搬離了城區,并且只能租房子居住,這也是當時為什麽家主您派人沒再找到他的原因。”

“顧先生的家庭變得越發貧困,為了供養兩個孩子上學,顧先生的母親在他16歲時過勞死亡,父親在他18歲那年也因病去世。他還有位妹妹,今年剛18歲,患有心髒病,雖然堅持高考完,還是因為中晚期緊急住院錯過了大學入學。前段時間,剛排到了匹配的心髒供體,他昨天向您要的50萬也是為了支付心髒移植手術費用。”

窗外,陽光肆意。

葉研手肘支着桌面,握拳托腮,望着窗外的目光裏看不出起伏。

半晌,像是自言自語道:“所以他當年不該救我。”

書房內陷入短暫的靜谧,陽光透過窗外,在地板上留下一道耀眼的光路。

葉研思緒收回,重新側頭看向助理。

“這件事不要讓他知道。”

畢竟,葉家繼承人曾經被綁架過,這種事如果傳了出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要大做文章。

“聯系他,協商給他妹妹轉去葉氏國際私立醫院,以我妹妹的身份登記,安排入住vvip病房。手術環節和主刀大夫讓院長按照葉家親屬優先安排。所有費用從我私人賬戶支出。葉南山在湯臣名苑有套頂層複式一直空着,過戶給他。并且告訴他,昨天那張卡不用還了。”

助理擦了擦額間冷汗,有些尴尬的開口道:“家主,那個…沒有查到他的聯系方式。”

“……”

葉研想起來昨天他下車的地方,雙目微眯。

“南大,附屬醫院。”

“去查一下他妹妹的病房,中午探視時間我親自過去一趟。”

助理點頭應下,“是,我這就去安排。”

……

九月末的南城,中午依舊烈陽高照。

南大附屬醫院,公立三甲,對于普通人來說,這裏的醫療條件已經算得上優異。

住院部,人流湧動,電梯都要排上好一會兒的隊才能上去。

助理咬牙穩住腳步,盡力擋住身後不斷擁擠的人,勉力為葉研圈出一小塊地方。

直到出了電梯,助理這才雙腳着地,徹底舒了口氣。

葉研有些好奇的回頭看了眼已經關閉的電梯門:“華國的醫院每天都這樣擁擠嗎?”

助理點點頭,還未開口,一道細軟的女聲從他們身後傳來。

“嗯。南大附屬醫院在全國都很有名氣,不只是南城,還有許多外地挂了專家號特意趕來的。”

葉研聞聲回頭。

電梯間裏,盡頭窗邊下的公共座椅上坐着一位少女。陽光從窗外鋪灑,像是将她白皙的皮膚上鍍了層光。栗色的長發披肩而下,發絲随風微揚。寬大的藍白病服顯得她身型更加單薄瘦弱。

四目相對時,少女展顏一笑,眉眼間盡是溫柔。

葉研一怔,那雙眸子裏,是她沒見過的清澈,沒有算計,沒有怨恨,沒有愁苦,沒有傲慢,是無盡的靜谧和祥和,只一眼,便讓人覺得溫暖入心。

Angel。

這是她想到的第一個詞。

“白荷!”

一道焦急的呼喊從身後傳來,有些熟悉。

葉研還未回頭,那人便疾步停在她面前,擋住了些光線。

他個子很高,她穿了高跟鞋,平視也只能看到鼻尖以下,胸口的起伏能看出他的焦急:“你不用追來,我說過的話算話。”

視線落在他左耳垂上的痣——

哦,是他啊。

“哥,是你認識的人嗎?” 少女聲音輕柔,聽入耳裏,讓人心口也跟着一軟。

葉研再次轉頭看向她。

——女孩子的聲音,原來可以這麽軟。

叮。

電梯門再次打開,人流湧出。

“家主!”助理慌忙喊了一聲。

顧莫眉頭一皺,下意識伸出手的動作卻抓了個空,愣神的一瞬,那沖出電梯,體态魁拔的女人将他整個人撞地一個踉跄。

“你這人堵在電梯門前幹什麽?!上電梯從兩邊排隊不知道?吓死寶寶了。”

顧莫:“……”

人流已經散去後,他側頭,正對上葉研恍然大悟的表情,正有些疑惑,就聽她開口道:

“反應這麽慢,是不是昨天藥效還沒過?”

顧莫:“……”

顧白荷面上露出擔憂,撐着座椅邊的扶手站起身,有些焦急的看向顧莫,“哥,什麽藥效?你生病了嗎?”

顧莫剛搖了搖頭,糊弄的話還沒出口,眼前的女人已經面不改色的看向白荷開口:“他昨天喝了些壯-陽助興的東西,身體會自然代謝,不用擔心。”

顧莫:“……”

顧白荷:“……”

朱助:“……”

電梯間,整個陷入靜默。

葉研面色自然的繼續睨了眼顧莫,“你還行嗎?我要跟你說些事。”

顧莫深吸口氣,他咬緊後槽牙,盯着自己剛才伸出去的右手,滿是怨念:下次再多事,我就跟她姓!

……

住院部後面,有一處涼亭。中午,這裏沒什麽人。

葉研在他對面坐下,目光在他烏青的眼底處頓了下,與他眸底的緊張對上,正要開口時,修長的指節将那張熟悉的黑卡放在她的面前。

顧莫:“錢我已經用了。”

“我說話算話,就算是……”

他抿緊唇頓了下,才接着道:“就算是讓我去你家,只要不耽誤我上課,随時都可以。”

吳子賢有和他說過,這個圈子裏,有個默認的規矩,如果是被帶去酒-店的人,過夜不留痕,而被帶回家的,就是要被長期“使用”,也是圈兒裏一直流傳的——“甲方”!

顧莫擡頭,與對面的人目光相對,微閃的眸光裏含着一種決絕的堅定。

昨晚,這個人從他剛進門就盯上他,雖然他一直在本能的抗拒。但今早,在收費處刷卡的那一刻,顧莫才是真的體會到一種慶幸,慶幸自己還有一張被她看上的臉,能換來白荷的手術費。

葉研眉頭微揚,對于他表情的轉變有些差異,卻也并不放在心上。她擡手将面前的卡重新推到他的面前。

“這卡不用還了。”

顧莫抿緊唇,神色一黯,攥緊雙拳,控制着自己沒有動。

——這就是“甲方”的第一步,給零花錢嗎?

葉研:“我來找你,是想與你說你妹妹的事。”

石桌對面的年輕男人猛地擡起頭,整個人防備的盯着她。

葉研并不理會他的變化,繼續開口道:“我建議将她轉去南城國際私立醫院,同時會以vvip的身份得到優待。這樣她的術後修養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顧。當然,所有費用都不需要你來承擔。”

九月末的南城,午時依舊炎熱。微風拂過,卻只讓顧莫覺得後背生涼。

他壓抑着情緒,聲音低沉。

“謝謝。”

——他該慶幸不是嗎,自己的這張臉可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值錢。

葉研點點頭,到口邊的“不用謝”讓她頓了下才沒有出口。

“我會再給你一套房産,物業等日常雜費你不用擔心,過戶前會預付十年,等你妹妹出院,你們也能有個落腳的地方。”

“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如果你還有其他什麽要求,也可以和我提。”

顧莫搖了搖頭,放在桌面上交握的雙手下意識用力,暗暗深吸口氣,強行在臉頰上勾出一個僵硬的弧度。他将口袋裏的手機掏出來,翻到通訊錄最頂端,盯着本機號碼幾秒,下定決心般的将手機往前伸了伸。

“這是我的電…”

叮鈴鈴鈴——

傳統的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他的話。

葉研擡手打斷他的話,起身出了涼亭,看了眼屏幕上“葉南山”三個字,劃開屏幕,将聽筒靠近耳邊。

“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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