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沒良心的小混蛋!
頭頂的天空,猶如破了洞的漏鬥,雨勢大的讓人睜不開眼睛。
楊國柱渾身濕透,光着腳在村裏跑着,挨家挨戶地去敲門。
“水淹上來了,快點走啊!”
“都這時候了,還扛什麽箱子?”
“兩床破棉被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
“愣着幹什麽,跑啊!”
女人抱着孩子,男人扛着家裏的財産,雨水順着下巴流下來,不知道是雨水還是眼淚。
“我的糧食啊!”
“老天爺怎麽不開眼啊~”
心疼糧食的老人,還想回去搶救一下糧食,怎麽拖都拖不走。
頓時,暴雨傾盆的聲音,小孩兒的哭鬧聲,女人的斥罵聲,楊國柱吆喝大家趕緊逃命的聲音,不絕于耳。
此時,山谷裏的低處已經被淹了,現在根本沒有辦法趟水從大青山腳下上山。
顧随想去找關月,只能繞路從小青山一路跑過去。
現在已經天亮了,但是山裏面卻還是十分昏暗,風雨中搖擺的大樹,雨打在樹葉上噼裏啪啦的聲音,還有森林中濃重的水汽,都讓此刻的森林沒有了往日生機勃勃的樣子。
膽子小的人,望着恐怖的森林,恐怕都沒有勇氣往山裏走。
顧随去木屋找了一頂鬥笠,勉強能遮一下雨,讓他能睜開眼睛。
戴好鬥笠後,他毫不遲疑地往山裏狂奔。
深山裏的關月,此刻心緒不寧。
她的樹屋溫暖幹燥,但是外面急風驟雨,猶如修羅場。
異能探出去,她都能感覺到奔湧的山洪已經形成氣候,不用仔細想,她都能猜到山下清溪村是什麽樣的場景。
關月想到了顧随,他那麽聰明,應該會躲得好好的吧?現在應該很安全吧?
關月抱着被子,翻了個身,還是還睡不着,幹脆坐起來。
“算了,就當日行一善吧。”
先去山腳下看看,看能不能幫一把。
應該用不着她幫忙吧,又不傻,山谷裏被水淹了,肯定要趕緊往山谷外面跑。
關月手持一根木棍,異能催生之下,木棍很快變成一件覆蓋她全身的雨衣。
下山之前,她先去看了一眼豬崽兒。
豬圈下面的木頭是有縫隙的,但是下了一晚上的大雨,來不及流出去的雨水已經快淹到豬崽兒的肚子了。
關月把木板之間的縫隙擴大一點,讓豬圈裏的水流出來,這才飛身上樹,往山下跑。
山下,楊國柱嘶吼着讓那些回去搶救財産的人趕緊走。但是,沒人聽他的話。
山裏,顧随一邊往山裏跑,一邊艱難地辨別方向。
他又一次不确定該往哪邊走,焦急地在原地打轉,突然,上空飛下來一條藤蔓,纏着他的腰,把他往空中拉。
顧随松了一口氣。
關月把他拉起來,攬住他的腰,不停往山下跑,直到幾分鐘後,她落在木屋的院子裏。
兩人跑進屋裏,顧随全身濕透,關月只有鞋子濕了。
關月着急地吼了他一句:“你傻不傻?下暴雨山裏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幸好我出來碰到你了,要不你就完了知道嗎?”
“你也知道山裏危險?我怕你在山裏面出了事沒人知道。”
顧随一笑,關月心裏的氣就癟下去了。
關月一跺腳:“我這麽厲害怎麽會出事。”
顧随看着她:“但是我擔心。”
關月扭頭不看他,昏暗的屋裏,隐隐約約看得見,她的耳朵,爬上了一層粉色。
一聲驚雷劈下來,短暫地照亮了昏暗的森林,也照亮了屋內,關月扭頭的時候,看到顧随濕漉漉的樣子。
“你快去換身衣裳,別着涼了。”
“我身體好,暫時不會有什麽問題。我現在要下去看看,你是待在這裏,還是跟我一起下山?”
“我待在這裏。”
顧随要下山去看看村裏的情況,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
顧随走後,關月上樹,往山的右邊跑,那裏是山谷出口的方向。
山谷猶如一個葫蘆嘴兒,溪流暴漲之後,葫蘆嘴兒那裏已經變成瀑布,把老人孩子送出去,回來搶救糧食的人都被攔在裏面。
“現在怎麽辦啊?”
“這裏過不去,我們幹脆上山,翻過小青山,直接去青松大隊。”
“不行,現在山上的土早就被泡軟了,我們還帶着東西,一不小心從山上滾下來就完了。”
顧随跑過來,看到三四十個人扛着行李,被攔在山谷口。
楊國柱:“東西別要了,咱們游過去,反正離山谷口也就幾十米遠。”
“我不幹,我家夏收分的糧食都在這裏了,扔了糧食,我們一家老小吃啥?”
“就是,死都不扔。”
家裏老人和小孩兒已經送到青松大隊了,山裏水沒有退下來之前,人家可以勉強騰地方給他們湊合住一段時間,難道還能給他們糧食吃?
糧食現在可是金貴的東西,誰家都沒有多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糧不要命,楊國柱簡直想罵娘。想到這一家子幾張吃飯的嘴,他又罵不出口。
正在這時候,小溪對岸,大青山上咔嚓一聲響,一棵大樹倒下來,向他們站的位置砸下來。
顧随最先注意到:“小心,大家趕緊往後退。”
緊接着,咔嚓一聲,又倒下來一棵大樹,不偏不倚,剛好砸在山谷口。
兩顆大樹形成一個三角形,一頭接着他們站的地方,一頭接着山谷口。
顧随知道肯定是關月的意思,他率先邁上大樹,很快走到對岸,然後通過另一棵樹走到山谷口。
“等着幹什麽,快走啊!”
楊國柱吆喝一聲,趕緊上樹跑了起來。
看到大家都走到山谷口,顧随才松了一口氣,他看了一眼右邊大青山的方向,轉身跟着大家夥兒走了。
關月回到木屋,用異能催生出木板,把木屋又加固了一遍,然後在屋裏燒了一個火盆,驅散一點屋裏的濕氣,也能暖和一點。
青松大隊這邊,清溪村的人已經安頓好了。
有親戚的就暫且住在親戚家,沒有親戚的就去知青點或者大隊辦公室,或者糧食保管室将就一下。
清溪村一共不到四十戶人家,安頓下來很快。
一些身體不好的老人孩子,淋了雨之後,有不少人感冒發燒,顧随和青松大隊的赤腳醫生,忙着給人看病。
“治發燒的藥還有沒有?”
“有,我這裏還有。”楊國柱從随身的包裏面掏出一瓶藥,趕緊遞過去。
別人回去搬糧食,楊國柱除了把換來的藥帶上之外,其他的啥也沒顧上。
剛才楊國柱過來的時候,他媳婦兒還在埋怨他。
給孩子喂了藥,顧随連忙倒了一杯水遞過去:“多給孩子喝點熱水。”
“哎,謝謝顧大夫。”
“別客氣。”
這時候,兩個渾身濕透的年輕男人跑進來:“剛才我們去看了一眼,咱們山谷裏全被淹了,剛才我們出來的時候還架在山谷口的大樹,都被水沖出來了。”
“哎喲,山洪這麽大呀,幸好我們提前跑了。”
“說起來那兩棵樹可幫了我們大忙了。”
“就是,沒有那兩棵樹,我們當時就被堵在山谷裏面了。”
“說不定是山神婆婆又救了我們一次呢。”
“得了吧,山神廟都被淹了。山神要是真那麽厲害,怎麽還會有山洪?”
“怎麽說話呢?人家山神婆婆也盡力了。她只是個山神,天上的神仙要下雨,她有什麽辦法?”
“對哦,張老婆子,你說得還挺有理。”
張老婆子得意了:“我就說嘛,我們的山神廟靈驗着呢。”
顧随正給一個孩子把脈,聽到他們說的話,不禁想到了關月,不知道有沒有聽話待在木屋裏。
李桃一家冒雨從山谷裏面跑出來,當時剛走到大隊部,就被賀文一家接了回去,李家就去賀文家住下。
李桃洗完澡,換了一身幹燥的衣服出來,她擦頭發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
“糟了,關月還在山上呢。”
林海音緊張:“她會不會有事?”
張翠花肯定道:“不會,她長期住在山裏面,她肯定心裏有數。即然沒有下來,那肯定沒問題。”
李達也說:“應該沒問題吧,木屋那裏地勢那麽高,山洪再厲害也淹不到那裏。”
李桃心裏忐忑:“雨趕緊停吧,我想回去看看關月,顧随也下來了,關月一個人待在山裏肯定害怕。”
一家人坐在一起,李達他爹望着外面的大雨:“我們地頭的糧食算是廢了,秋收沒指望了。”
李達:“等雨停了,山谷裏洪水退下來,我們趕緊種上,說不定還能收一茬。”
“萬一又遇上暴雨呢?”
屋裏的人都看向發言的賀文。
賀文撓頭:“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山谷裏面平時還好,要是遇到這樣的暴雨,有山洪不說,說不定還會有滑坡,你們住在裏面太危險了。”
“應該不會吧,漲大水也沒遇到過幾次。”
“那可說不準。”
不僅李家在讨論山洪,暫住在大隊部和保管室的人也在讨論這個事兒。
雖然他們村裏的房子大多是石頭修建的,不怕雨水泡,但是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要不搬到青松大隊來?
這個事情說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之前都是嘴上說說,都沒有動真格的,這次要好好讨論一下。
楊國柱:“趙二爺,你是我們清溪村最德高望重的人,你怎麽看?”
趙二爺渾濁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你們要是問我的意見,我覺得應該搬。”
有人提意見:“我們要搬出來,青松大隊的其他人肯定不同意,糧食和房子的事情就不好解決。”
楊國柱想了想,搬出來,也不是不行。
青松大隊靠近小青山的位置還有一大片荒地,要是把地開出來,也夠他們這些人種。至于房子,要是不怕辛苦,把清溪村原來的石頭房子拆了,把石頭搬出來重新搭建起來也行。
“開荒不要時間?荒地前幾年的收成可比不上養熟了的地。”
“我們本來就是青松大隊的人,他們敢不管我們。”
屋裏說什麽都有,叽叽喳喳鬧騰得厲害。
楊國柱站起來:“先安靜,等雨停了把其他人都叫來,我們舉手表決,看看要不要搬,如果真要搬,我們再好好商量怎麽辦。”
現在這兒的人,贊成從清溪村搬出來的人似乎更多。
顧随看完最後一個病人,站起來伸了一下腰。如果大家都贊同搬出來,他作為清溪村的赤腳大夫肯定要搬出來,那關月呢?
她搬不搬?
以她的性子,他猜大概率是不會搬出來。
大家焦急的期盼中,中午的時候雨勢慢慢變小,大家不禁歡欣鼓舞起來。
“走,我們回去看看,水位有沒有降下來。”
那當然是沒有,雨水雖然停了,但是山上的水還沒洩完,山谷裏的水位漲勢還沒有跌下去。
下午,清溪村的人聚在一起開會,要不要搬出來,今天要出一個結果。
商量來,商量去,最後還是老問題,大部分人想搬,又怕外面青松大隊的人排擠他們。
“村長,要不等水退了,我們回去再看看?”
“對,再看看再說。”
楊國柱嘆口氣:“行吧,再看看。”
楊國柱操心大家以後的日子,愁得不行,沒想到,周保和主動找到他,說他們接受清溪村的人搬出來。
“實話實說,咱們村現在的地,再多出四十戶人家,确實有點緊張。不過也就是今年的事情,等荒地開出來後,明年就好過了。”
“咱們都是老農民,這麽多人,還怕伺候不出幾塊地?”
周保和話說得挺好聽,楊國柱問他一個關鍵問題:“秋收後,糧食怎麽分?糧食分給我們,你們的人不會有意見?”
“我不能保證所有人都接受,但是大多數人肯定還是站你們這邊。你想想,這些年,雖然你們沒搬出來,咱們互相之間的嫁娶也不少,清溪村嫁出來的女兒不會幫着娘家?女婿不會幫着丈母娘?”
周保和拍拍楊國柱的肩膀:“你也不要心思那麽重,咱們都是一個大隊的,打斷骨頭連着筋。”
楊國柱笑了:“行,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等水退了,我回去看看再說。”
楊國柱心裏覺得,估計這次真要搬出來了。
周保和:“你們搬出來對我們也有好處,以後大青山上流下來的水就直接供咱們用,就算幹旱,也不用和鎮邊上的大隊搶水。”
清溪村的人住在山谷裏面的時候,他們澆地和生活用水都指着溪裏面的水,如果他們搬到山外面,以後生活用水可以用井水,溪水可以都拿去澆地。
周保和還有一個事兒沒說出口,清溪村的人和關月關系好,他們搬出來了,以後楊國柱他們換的藥,他們都有份。
都住在一起了,總不會厚此薄彼了吧。
山谷還被淹着,顧随不放心關月,跟人打聽了進山的路,他從小青山南面翻過去,翻過小青山才到大青山。
此時,山谷裏面,山神廟淹了一半,位置更低的房子現在還在水裏泡着。
顧随走到木屋那裏,關月無聊,在屋裏看醫術。
看到顧随來了,關月嬌嬌地埋怨一聲:“你總算來了。”
顧随進屋:“吃午飯沒有。”
“我自己煮了一碗面,将就填飽肚子吧。”
“今晚上想吃點什麽?”
“吃什麽都行,反正我不想吃面了。”
顧随:“吃粥,我給你炒兩盤小菜。”
“行呀,我想吃酸辣土豆絲、幹煸豆角,還有清炒筍片。”
“嗯,我先去做飯,你弄菜。”
“交給我。”關月去拿種子,蹲到屋檐下的木桶邊,先催生豇豆,再催生土豆和莴筍。
一個小時後,關月這一天,總算吃上一頓正經飯菜了。
吃飽肚子後,關月才關心他怎麽過來的:“山谷口那裏還堵着呢。”
“從小青山翻過來的。”
“豈不是要走很遠的路?”
“嗯,有點遠。”
顧随想到他們商量搬出去,如果真搬出去,以後他每天上山來給她做飯,路上花的時間就更多了。
聽說清溪村的人想搬出去,關月沒什麽感覺,但是顧随也要跟着走,她心裏就不舒服了。
“你也要走?”
“我是清溪村的赤腳醫生,他們走,我沒有留下來的道理。”
顧随搬到外面去住,那以後給她做飯就不方便了。
關月想了想:“要不我以後一天吃兩頓飯吧,這樣你也輕松一點,或者我給你多一點報酬。”
看着她嘴巴都嘟起來了,委屈巴巴的樣子,顧随笑了:“放心,雖然路遠一點,我肯定讓你一日三餐能吃上飯。”
關月嘿嘿一笑:“你說的,可不許反悔。”
“好,不反悔。”
山上路滑,天黑了更不好走路,顧随收拾完廚房,匆匆忙忙走了。
關月也回山裏休息。
第二天陽光普照,經過一日一夜,山谷裏的水位終于開始下降了,但是還是不能進人。
青松大隊這邊已經開始上工了,清溪村的人肯定也不能歇着,也跟着去幹活。
周保和給他們記工分,根據他們的能力分配工作。
這一天勞作下來,青松大隊的人感覺有點不一樣。畢竟多了這麽多人,大家分一分,幹活兒都更輕松了。
昨天聽說清溪村的人要并進來,有些人還不願意,清溪村被淹了,秋收肯定沒戲了,到時候要分他們的糧食呢。
今天幹完活之後,大家覺得,多出這麽多人幹活,也還行。
清溪村這邊的人,适應了一天,傾向于搬出來的人态度更堅定了,不想搬的人也有點動搖。
青松大隊的人,好像也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麽排外。
周保和知道這些人的想法,回到家裏,跟媳婦兒說:“都是一個大隊的人,有什麽好排外的?不團結一心,難道等着被外面大隊的人欺負?”
周保和媳婦兒還不知道他:“得了吧,你就是想多要點藥丸子罷了,還真把自己當善心人了?我呸!”
周保和嘿嘿一笑:“別出去亂說。”
過了幾天,山谷裏面恢複正常,清溪村的人回去看,房子都還在,就是屋裏都積了一層厚厚的淤泥,石頭壘的牆也是濕漉漉的,短時間內,肯定沒辦法住人。
至于地裏的糧食,徹底被霍霍幹淨了。
沒有辦法,就算想搬回來也不行,只能先回青松大隊繼續住着。
顧随也跟着清溪村的人出去了,他暫時住在青松大隊外面的知青點。
今年大批知識青年下鄉,青松大隊的知青點現在住了十幾個知青,住房緊張,顧随只能暫時和他們擠一起住着。
顧随每天除了給人看診,下地幹活,其他的時間都花費在來往大青山的路上,以及給關月做飯上。
周保和和楊國柱找到他:“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你工作的重點不在幹活兒上,你好好給大家看病,多弄點藥,把這兩項工作做好就行。”
周保和話沒說透,顧随一聽就明白,雖然他們搬出來了,但是關月那裏的關系還是不能斷。
顧随笑了笑:“那行,我知道怎麽做了。”
周保和呵呵一笑:“顧大夫是聰明人。”
青松大隊表示出接納的态度,一些願意在外面安家的人,就開始準備修房子了。
外面除了極個別家裏有錢的能住上磚房,其他人都是泥瓦房,差一點的就把房頂的瓦片換成茅草,再差一點的,整個房子都是茅草紮的。
不過,一般人緣不是太差,都能請人幫忙修一座泥瓦房。就算是茅草頂,至少牆是泥土砌起來的。
李桃他們家決定搬出來住,就想趕緊把房子修起來。趁着現在是夏天,天氣熱,打好的泥牆很快曬幹就能住。
房子修好後,李桃去了一趟山上,邀請關月去他們家做客。
關月今天心情一般,不想出門。
李桃也不失望:“那我以後還能上山來找你吧?”
“來呀,想來就來。”
李桃笑了,歡歡喜喜地回去了。
有像李家這樣早早做好決定修房子的人家,也有的人家想回山谷裏住,上完工有空閑的時候,就回去收拾被水淹的房子。
結果沒幾天,又下了一場大雨,雖然沒有像之前那樣厲害,但被泥沙擡高了河床的小溪,還是漫出來了。
這一次之後,再沒人提要搬回去,都安安心心在青松大隊申請一塊宅基地,趕緊修房子吧。
別等冬天來了,還沒有自己的房子住。
清溪村的人搬出來的事情,現在已經定下來了,有些事就可以打算起來了。
周保和帶着楊國柱跑了一趟公社,一個勁兒地賣慘裝哭,反正就是他們今年秋收不好過,山谷裏被淹了,又多出這麽多人口,他們今年的糧食不夠分啊!
都是一個公社的人,這麽大的事情,公社書記怎麽會不知道。
“行了,別在我面前演。你們的意思我知道,申請減免稅糧的事情我做不了主,我先幫你們努力争取一下。”
周保和嘿嘿一笑,從兜裏掏出來一封信:“這是我們的情況說明,我們大隊的人都是按了手印兒的,絕對真實有效。”
楊國柱連忙說:“縣裏的領導如果不贊同,我們帶他們去山谷裏看看。”
“喲,這準備得挺齊全的,這是有高人支招啊?”
周保和和楊國柱一個勁兒地傻笑,就是不說話。
書記又問:“清溪村的人都搬出來了,大青山上的那個小姑娘搬了嗎?”
“沒有,沒有搬。雖然她的戶籍落在我們大隊,書記你是知道的,我們也不管了,畢竟,軍方那邊……”
書記點點頭:“她也不領口糧,她既然不想下山,那就不下山吧。”
“我們也是這樣想。不過關系還是要維持着,以後想換點什麽也方便。”
書記敲敲桌子:“去年換的那個解毒藥,真是好東西。”
“那可不,不止解毒藥,關月做的其他治發燒感冒的藥也好用得很。”
周保和是個會做人的,直接從兜裏掏出來一個紙包,每個紙包上面還寫着字。
書記拿過來一看:“解暑的?”
“沒錯,剛從關月那裏換來了不少,給書記帶一點,試試好不好用。”
書記笑了一聲,把紙包揣兜裏,從胸前的口袋裏掏出一塊錢,拍到周保和手裏:“老規矩。”
“懂,我們都懂。”
辦好事,周保和跟楊國柱回去,路上楊國柱問:“這事兒有沒有譜?”
周保和笑嘆一聲:“有棗沒棗,打一杆子再說。要是真成了,咱們這個冬天也不用沒飯吃。”
“也不至于沒飯吃,實在不行,咱們去山上撿一些幹果什麽的回來,也能頂餓。”
“得了吧,大青山那裏,能不上山就少上山,這五六年過去,山上的狼群肯定壯大了。又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為了一口吃的去拼命,不劃算。”
“也是,咱們還是好好商量一下,讓大家把自留地好好用起來,多種點菜。”
“你說得沒錯。”
顧随住到知青點後,跑一趟大青山,至少要一個小時。萬一顧随看診耽誤了時間,關月就吃不上飯,只能一個人蹲在半截兒懸崖那裏,等呀,等呀。
今天,顧随又來晚了。
顧随剛走到山神廟附近,就遠遠看到懸崖上蹲着一個小姑娘。
顧随無奈地笑了笑,說了怎麽不聽?不在家好好待着,又跑到大太陽底下蹲着。
關月也看到顧随了,估計他差不多上來了,拍一拍曬紅了的臉,準備回去。
她站起來一點,又蹲下去了,嘴裏還發出嘶嘶嘶的聲音,擠眉弄眼的。
顧随看見她不對勁,小跑過去:“怎麽了?”
小可憐關月:“我腿麻了。”
顧随去拉她:“站起來走兩步就好了。”
“我不,我不想動。”
“那我背你回去。”
“哼,我不回去,以後你也別來了,餓死我算了。”
關月肚子餓得咕咕叫,現在脾氣就有點暴躁。
顧随看完病人,就跑過來給她做飯,這小丫頭還不領情,顧随臉一下沉下來:“真不要我做飯?”
關月言不由衷:“不要,你走吧,你都不關心我的死活。”
顧随簡直被她氣笑了,他直接蹲到她面前。
關月扭過頭不看他,顧随捏着她白嫩的下巴,強迫她看着她:“小沒良心的,我每天花那麽多時間來回跑給你做飯,難道是我閑得慌?沒有其他事情做?我自虐不知道休息?”
關月的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看他。
顧随嗤笑一聲,搖搖頭,他這是在幹嘛?
顧随拉着關月起來:“走,中午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關月乖乖地被顧随拉着走,她的腿還麻着呢,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她氣憤得很:“我要吃紅燒肉!”
“沒有!”
“我要吃東坡肘子!”
“沒有。”
“我要吃佛跳牆!”
“還是沒有。”
“你自己問我想吃什麽,我說了你又不給我做。”
顧随回頭看了她一眼,關月低下了頭:“好吧,那我吃臘肉炒蒜苗。”
“這個行!”
走到懸崖的盡頭,兩人手牽手回木屋。
香港那邊,徐華安六月底就收到了關月送過去的藥,當然,同時收到的還有關月送的臘肉和香腸。
徒弟孝敬的臘肉和香腸,他早早就享受了。
別說,味道還不錯。
今天中午吃完最後一截兒香腸,徐華安跟大哥和嫂子說:“等今年過年,讓小丫頭多寄一些過來。”
徐華平笑了笑:“你這個當師傅的,都不給徒弟送東西,還盡想着占徒弟的便宜。”
江芝也站關月那一邊:“就是,華安啊,等過年,咱們可要給關月送一份大禮才行。”
徐華平握住妻子的手,江芝順勢在他身邊的沙發坐下。
“這次拿到的藥,也吃了快一個月了,我感覺藥效比上次還要好。”
徐華平又說:“昨天我出門碰到老魏,他看到我還很驚訝,說我現在看起來,跟正常人沒什麽差別。”
江芝:“我感覺你這段時間,白天精神頭兒不錯,晚上睡覺也睡得安穩,确實又好了不少。”
徐華安萬般得意:“你們要是早信我,大哥也不用受一年多的罪。”
剛開始出事的時候,中醫西醫都沒有用,徐華安就想到關月,不過他當時也不太自信,他提了一次,大哥大嫂沒放在心上,他就沒再說了。
“那是人家關月能幹,看把你得意的。”
“我帶出來的徒弟,徒弟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還不允許我驕傲?”
徐華平和江芝哈哈大笑:“你這句話說得好。”
“喲,老徐,老遠就聽到你的笑聲,身體挺好的呀,我還說介紹一個中醫名家給你認識一下。”
來人是徐華平的老朋友,魏宗南,祖上是做南北貨的,建國以前家裏還做進出口貿易,家裏掌握着海上航線,後來就搬到香港來了。
徐家原來做藥材生意,避免不了要運貨什麽,一來二去,就和魏宗南熟悉起來。
他們徐家從上海來香港,魏家也搭了把手。
徐華平、江芝和徐華安都站了起來,請魏宗南進來坐。
魏宗南給他們介紹:“這位是穆立言穆大夫,浙江人,今年才到的香港。”
穆立言溫和一笑:“好久不見,徐先生看起來已經大安。”
徐華平趕緊叫人給上茶:“多謝穆大夫惦記,現在好多了。”
魏宗南驚訝:“你們認識呀?”
徐華平點點頭:“那段時間穆大夫在上海,當初我受傷,也請穆大夫看過。”
穆立言:“沒錯,那時候我給徐先生把脈,情況不太好。”
當初給徐華平把脈之後,穆立言甚至覺得,徐華平最多熬個兩三年肯定就撐不住了。所以,他從魏宗南這裏聽說徐華平大好了,特別好奇,就想上門拜訪一下。
徐華平坦言:“你當時沒說錯。別看我現在看着挺好,不久之前,我确實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魏宗南十分好奇:“你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昨天在商行看到你,我就想問你了,就是那會兒忙,沒來得及。”
徐華平看了一眼徐華安,徐華安嘿嘿一笑,就開始不厭其煩地誇獎起自己的徒弟。
魏宗南和穆立言不太信,特別是穆立言,他自己就是中醫名家,他都沒有辦法的病人,一個剛學醫才一兩年的小姑娘就能比他厲害?
“徐先生,方便給我看看你正在吃的藥嗎?”
“當然可以。”
江芝去屋裏拿出來兩瓶藥,分別倒出來一顆:“清肺丸和養心丸。”
穆立言用指甲刮下來一點藥粉,親自嘗了嘗,過了一會兒,他眼睛陡然增大,他居然嘗不出藥的成分。
按理說,對于不知道配方的藥丸,不可能每味藥都猜對,但是對于他這樣水平的人來說,猜個七七八八還是沒問題的。
魏宗南看穆立言表情不對,連忙問:“怎麽樣?”
穆立言:“我猜不準,我只知道這個藥效很猛,用的應該都是好藥材。”
徐華安得意地笑道:“那可是我親徒弟,不可能給次貨。”
“徐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給你把把脈?”
“請。”徐華平伸出手。
把完脈之後,穆立言下診斷:“你的身體确實是在好轉,但是根兒上的問題還是沒解決。”
魏宗南激動道:“華平這樣的病,能□□就很厲害了。不知道其他的心肺有問題的病人能不能吃這個藥?”
魏宗南有一個客戶,在香港的富豪裏面,絕對能排上前十。這人很有商業手腕,但是身體不太好,據說是心髒上有問題。
魏宗南一直想和他交好,或許,現在就有一個機會。
魏宗南看了一眼桌上的藥瓶子,興奮不已,他要好好打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