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們倆這一打岔,剛才笑樂滿盈的氛圍就這麽散了,徐藝秋收斂唇角弧度,認真回複他:“沒什麽事,就是問郭榮道題,聞歆被郭榮逗笑了 。”

周秋白點點頭,低頭看向自己位上那雙直白到不能忽視的眼神。

聞歆在看見周秋白的時候笑瘾就被他的帥顏驅走了,眨巴着一雙大眼,特真摯地問:“你是周秋白?”

他點頭:“我是,怎麽了?”

聞歆呆了瞬,下一秒猛地轉身抓住徐藝秋的手,激動萬分:“秋秋,秋秋,周秋白和我說話了,我們倆對視了,對視了!”

周秋白&陸長青&郭榮:“……”

仨人迷茫又富有默契地互看一眼。

“……”徐藝秋失笑點頭,“說了。”

“你看見了?你聽見了?”

“看見了,也聽見了,他現在就在你後面,要不要直接和他說?”

聞歆雙手捂眼搖頭,“不要,不能看,不能多看。”

四人:“……”

最後是聞歆拿着自己抄題的紙飛快跑了,到外面,又扒着窗對郭榮說:“害羞的小帥哥,等我還來找你哈。”

猝不及防的一聲,吓得郭榮渾身一哆嗦,臉又想紅了。

徐藝秋扶額低嘆一聲。

中午吃飯,餐廳一角,安靜如斯,和鼎沸的環境格格不入。

聞歆一臉懊惱地戳着碗裏的蒸面條,對面徐藝秋忍俊不禁。

徐藝秋千想萬想,都沒想到聞歆和周秋白的第一次正式見面,是被周秋白帥逃走的。

聞歆捂着臉長嘆氣,“哎呀秋秋,你快別笑了,丢死人了。”

“怎麽想的,跟我說說,竟然被帥跑了。”徐藝秋笑出聲。

“唉,說來都是淚。”聞歆搖搖頭,趕緊把這件事掀過去,“往事不再提,不再提。”

“那你一會兒還去不去?”

上午第三節 下課,徐藝秋讓郭榮把那道題給她講一遍,準備吃完飯回班她給聞歆講。

“去啊。”聞歆丢人的頹喪情緒一掃,又精神百倍,笑眯眯說,“秋秋,你那個前同桌好有意思,他現在就是我的笑點新寵,肯定去。”

徐藝秋叮囑她:“那事先說好,不能打擾人家,他六月份可是要去參加比賽的。”

“比賽?什麽比賽?”

“這一屆的數競預賽。”

“哇!他好厲害。”聞歆舉雙手起誓,一字一頓,無比認真,“我保證,保證不會打擾他。”

吃了一口面,聞歆問她:“那說起來,秋秋你準不準備參加這一屆的物理競賽?之前高一的時候說怕競賽沒過還沒學好綜合,現在基本學完開始一輪複習了,就你那成績就算不複習也不用擔心考不好,完全沒後顧之憂了啊。”

徐藝秋心底微動,“還沒想好,現在剛開學,老師還沒說這件事。”

“嗯,是得好好想想。”聞歆點頭,見她都要吃完了,不再廢話,埋頭吃飯。

話題停了,徐藝秋心底吹皺的水紋卻越蕩越遠。

因為爺爺是幾十年的物理老教師,她對物理的接觸挺早,不過徐宏水深知“早學早厭”的道理,沒對她揠苗助長,徐藝秋是跟着學校的進度學的物理。

她對物理一直有興趣,但高一接觸競賽方面的知識,做幾套競賽題後覺得她并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和綜合兩相比較之後,沒有走競賽的路。

正如聞歆說的,她現在的水平雖然夠不上清北,但考個名校不難,沒了後顧之憂,或許之前放棄的東西,可以試試看,搏一搏。

聞歆三分鐘吃完飯,兩人一塊回班。

快到班門口,聞歆回憶起之前丢人的事兒,心裏又開始打鼓,攥着徐藝秋的手問,“周秋白這時候會不會在班?”

“不在,他中午都是先去籃球場玩半個小時的球,然後去吃飯,回班都要開始午自習了。”

“那我就放心了。”

聞歆吐一口氣,在窗戶邊看見已經坐在位上埋頭算題的郭榮,周圍沒周秋白和陸長青,因為時間尚早,班裏也沒幾個人,大搖大擺地進班。

郭榮沉迷在兩個小時也沒一點思路的奧數題,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的靠近。

徐藝秋拿着幾個人的杯子去接水,回來的時候就見聞歆老老實實坐在周秋白位置上,側着頭,一臉姨母笑地看郭榮苦思冥想的眉毛。

怎麽看怎麽覺得她心癢手癢,就想去逗逗老實得不能行的郭榮。

徐藝秋把她慢慢爬到桌對沿的手撥回去,輕彈下她的腦門,“老實點。”

聞歆眯眼笑,接過她遞來的溫水喝幾口,剛才的蒸面條吃得有點噎。

徐藝秋進去,找到之前寫的題,小聲給她講。

聞歆分着神,邊聽邊看郭榮,見他終于有了思路,把那道題解出來,立刻出擊,坐到陸長青凳子上,捏着嗓子甜聲問他:“做出來啦?”

說完,她還啪啪鼓兩聲掌。

郭榮吓得渾身抖了抖,條件反射躲到牆邊貼上去,轉頭看見是聞歆才漸漸放松。

徐藝秋還沒來得及阻止,事情已經發生了。

她平日裏輕和的聲音難得沉下:“聞歆!”

聞歆麻溜回去,抱着她的胳膊做低伏小。

郭榮沒生氣,轉過身體看她倆,“你們回來了。”

“嗯嗯。”聞歆特乖地點頭,把徐藝秋沒講完的題推過去,“秋秋說她不會,忘了怎麽做了,帥哥幫忙給我們講講呗?”

“……”徐藝秋震驚又好笑地盯着聞歆,逗男同學還帶诋毀姐妹能力的。

郭榮明顯不信,眼神懷疑,問徐藝秋,“你忘了?”

聞歆放在桌下的一只手捏她的腿。

徐藝秋心裏無語,睜眼說瞎話:“忘了。”

“哦,好。”

郭榮低頭又看一遍題,邊在演草紙上詳細地列式子,邊給她倆講解。

只不過他說一句,聞歆就要靠近一厘米,她靠近一厘米,郭榮臉就不受控制紅一小片,他感覺到臉上漸漸燒起來的熱度,往後退一厘米,講題的聲音小一分貝。

眼看他就要退得和桌子有一臂的距離,徐藝秋閉了下眼,受不了地把半個身子都快探出去、臀撅得老高的聞歆拉回來,“見好就收。”

聞歆指着郭榮耳朵邊,笑盈盈問他:“你躲什麽呀,我看你臉上好像有片韭菜葉,你今天是不是吃的韭菜餡的餃子?”

“啊?”郭榮順着她指的地方摸,确實摸到韭菜葉子,頓時尴尬又羞赧,聲如蚊吶:“謝謝,可能、可能是我沒注意,碰耳朵的時候沾上的。”

又悄沒聲息地看了眼像是被聞歆鬧得頭疼不已的徐藝秋,說:“不過我剛才吃了口香糖,嘴裏應該沒味。”

這麽老實可愛的反應,聞歆心裏都快笑瘋了,但怕像上午那樣瘋吓到他,也毀了她的形象,沒太放肆,擺擺手,“沒事沒事。”

郭榮掏出來桌兜裏的薄荷味綠箭口香糖分給她倆。

聞歆接過來,給他個“小帥哥真懂事”的贊賞眼神。

鬧歸鬧,一道對聞歆來說巨難的題被郭榮通俗易懂地講出來,她也看出來他在數學方面是真的厲害。

她走的時候拍拍郭榮的肩鼓勵一番,“加油哦,我還會再來的。”

郭榮單薄的肩膀抖了抖。

徐藝秋剛和聞歆說過學校今年的競賽班還沒開始,幾天後第三節 晚自習上到一半,李軍發就把她和周秋白還有班裏其他四個人喊到辦公室,商量加入競賽班的事。

徐藝秋在數理化生四科中物理最好,也對這個最感興趣,加上昨天和聞歆讨論的時候衡量過,沒猶豫就同意了。

周秋白情況和她不一樣。

李軍發說他的時候徐藝秋才了解,周秋白初中成績拔尖,高一的時候成績不上不下,暑假廢寝忘食學了兩個月才有開學摸底考的一鳴驚人。

但他不像郭榮從小學奧數,偏科得厲害,想上名校只能靠競賽,也不像她和陸長青,一個始終對物理有興趣,有機會了自然參加,一個已經計劃好了以後從醫,想通過生物競賽保送少學一年。

不過陸長青高一經驗不足,折在了決賽上,少學一年的計劃就打水漂了。

周秋白可以說除了語文哪一科都優秀,但就算語文都有着很多人難以企及的成績,數理化生是一點不偏,哪個競賽班的老師都想要,幾次找他談話,但他根本說不出對哪一科興趣更濃,遲遲下不了決定。

一般這種都是學校全方位重點培養沖刺高考狀元的好苗子,但讓李軍發頭疼的是他成績不穩定。

好了考得比誰都高,刷新歷屆聯考高分記錄。低了能跌出全校前十,和高一一樣五十往下走,甚至沒有下限。全看他考試前和考試時的狀态。

但狀态這東西,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為此李軍發頭疼得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發際線後退得腦門锃亮。

培養好了,他說不定能帶出來個高考狀元,數萬的獎金自不必說,升職加薪的資本雄厚,在學校衆老師中有門面,出去吹也吹得腰杆挺直。

培養殘了,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碰上的好苗子就這麽在他手上毀了,想起來後半輩子都是遺憾悔恨。

所以李軍發想做兩手準備,讓他參加一科競賽,競賽發揮好了直接保送,高考想參加參加,不想參加直接送走,這樣他後半輩子想起來只是惋惜元洲三高可能少出一個狀元,不會因為自己把他培養殘了而悔恨。

要是競賽沒成功,準備過了,努力過了,也不會後悔,全看高考如何。

眼看競賽班開班在即,李軍發一定要他拿出個主意,“競賽這東西,最重要的是感興趣,有熱情,能耐得住幾個小時想出一道題的焦躁孤獨,你得考慮好哪一科興趣最大。要是拿不定主意,可以請假回家找你父母商量商量。”

晚自習已經放學了,三間房大的辦公室除了李軍發和16班六個學生,走的幹淨。周秋白點點頭,沒耽誤李軍發回家的時間,“我會好好想的,老李你先回去吧。”

他眼神點點桌上不斷閃爍小屏幕的翻蓋手機,笑一聲打破壓抑沉肅的氛圍,“說不定師母在家都等急了。”

又好奇一句,“欸老李,你回去晚了會不會被鎖外面啊?”

李軍發妻管嚴的事之前在31班衆所周知。

“我看你皮又癢了,沒個正行。”李軍發推了下他的頭笑罵。

周秋白頭順勢一偏,笑嘻嘻踮了踮左右腳放松站僵的身體,“那就這麽說了,我們先走,你也趕緊回去。”

“行,回去吧,路上小心。”李軍發一揮手,目送班裏的好苗子離開。

他們六個回班收拾東西,放學有一段時間了,班裏人已經走空,那四個人也拿着東西離開。

班裏三個鑰匙,徐藝秋拿一把,不過她早上來得早,平時都是開門的,今天第一次鎖門。

她等到人徹底走光了才起身,把燈窗關好出去,但到門口時猛然看見一道黑漆漆的人影,吓一大跳。

周秋白就靠在走廊半身牆邊等她。

走廊上沒燈,這個時候周圍教室裏的燈也都關了,晚上陰天霧霾重,也沒月亮,這一方只有教學樓前小路上的燈隐隐穿過來幾絲昏暗的光線。

五層高的教學樓,靜谧得仿佛只剩她自己,摸黑出來時說不害怕是騙人的。

這環境完全是鬼片标配。

倏然見到周秋白,徐藝秋因為驚吓而砰砰跳的小心髒緩了半刻依舊在砰砰跳,不過已經從驚吓無縫銜接成驚喜,跳得她心口嘴裏都是甜絲絲的。

徐藝秋邊鎖門邊問他:“怎麽還沒走?”

趁着這會兒背對着他,她悄悄翹了翹唇角。

第一次和他單獨相處,她只想鎖門的時間能慢一點,再慢一點,鎖了幾次都沒鎖好。

天黑,看不清鎖,周秋白沒催她,慢悠悠問:“秋秋,你怎麽想的選物理?”

他沒直接回應她的問題,但這句話已經是回應了。

他不是專意等她,只是還在猶豫競賽選科的事,想問問她。

徐藝秋心口的那兩把小鼓槌慢慢停止工作,有點失落,不過很快恢複,因為有話題聊,她把鎖鎖好,和他一塊下樓。

“因為喜歡啊。”徐藝秋偏頭看他一眼,“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周秋白微微皺眉,認真想了會兒,還是沒分辨出什麽,“不和其他科一樣?”

徐藝秋搖頭,“不一樣。”

“洗耳恭聽。”

他們拐彎摸黑小心下樓梯,徐藝秋輕聲慢語,娓娓而言。

“帶我入物理興趣大門的是我特別特別小的時候,大概兩三歲吧,發燒哭的厲害,我爺爺做了一個現在看來特別簡單的實驗逗我,就是那種裝滿一杯水,紙片從一側小心推過去蓋杯口上,阻擋空氣進入,杯子倒立的時候因為壓強水不會倒出來。”

“我那時候已經知道杯子倒立水會流出來,所以看見的時候覺得很神奇,像魔法一樣,我爺爺就是魔法師。”

周秋白作為一名稱職的聽衆,笑了。

“應該是看出來這個東西對我有用,後來只要我一生病哭鬧,我爺爺會做各種像魔法一樣的實驗給我看,他以前是高中物理老師。”

“要說真正喜歡上,應該是03年看見宇航員楊利偉遨游太空。”

周秋白适時問她:“你也想去太空?”

“不是。”

深夜安靜的樓道,寒風陣陣,講到喜歡的東西,徐藝秋的聲音像溫水一樣輕柔:“我不止想去太空,還想去各大行星上走一走。”

周秋白笑一聲,“野心不小啊。”

兩人沒一齊下樓梯,周秋白落後她一層臺階護着她,也是因為安靜,他壓低了聲音,那一聲低低的、似是寵溺的笑嘲從頂上落下,讓徐藝秋頭皮一陣酥麻。

她想沉進他這一刻紳士般的體貼溫柔,但心底又清楚,這只不過是他壓低聲音和她腦中自動過濾加工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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