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酒醉

他塞了杯冰水在我手裏,“喻庭,你喝的太醉了。”

“我才沒有……”剛說完就一陣暈眩,他伸手替我接住了水杯,又是一股好聞的味道竄進鼻腔。我有些窘迫,“你都不喝酒的?”

“想認真玩飛镖的時候就不喝,酒精會讓肌肉控制變得不夠精準。”

“那今天是?”

“我不介意陪你喝一杯。”

這種話從別人口中聽起來肉麻,從江少口裏聽起來不懷好意,但季雲說來就如此渾然天成。

“你不是開車嗎?”

他一愣,“你說要自己來,我就沒開車過來了。”

我淡漠地哦了一聲,但內心在放鞭炮。意思是,若是我要請他載,他就會願意為了我而不喝酒。這種絕世暖男難道已經不是稀有動物了嗎!

他伸手要了杯淡啤酒,便從場上退了下來,我們便圍在飛镖機旁看別人玩。酒吧的确是個卧虎藏龍的地方,也有不少人玩的不比季雲遜色。

“你什麽時候開始練飛镖的?”我問。

“高一下學期的時候,詩社不是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嗎?教室裏除了歷年的詩集以外,還放着一組飛镖。一個人閑的發慌,就這麽練了起來。”

我幻想了一下他一個人在空教室裏玩飛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然後就變得這麽厲害了?”

“我玩了三年。”

我震驚,“那詩社呢?”

“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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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時陷入了巨大的震撼當中。倒了,真的就這麽倒了?我所有的回憶,所有的青春,就這麽倒了?

“不過我畢業的那年,又有一批新生加入,現在好像還勉強維持着的樣子。你知道嗎?我們被稱為真空的一屆。”他雲淡風輕地笑着,“那三年的詩集,除了你寫的兩首,其他都是我的個人作品。現在都已經變成傳說了。”

我想,難道不是因為有他這麽厲害的人物在詩社裏,才沒人敢來的嗎?

自诩文青的人們通常很奇怪。遇到比自己厲害的人,第一個反應不是:“哇好厲害我該多跟他學習”,而是:“可惡,為什麽我沒有他厲害”。這就是文藝青年的扭曲。

遠方響起一陣歡呼,似乎有人拿下了很好的成績。我舉起酒瓶,跟着歡呼了兩聲。

“喻庭,你真的變了很多。”他唐突地說道。

我仿佛在他那雙深邃的黑眸中看見了他曾經向往過的青春歲月,那個笑得沒有一點雜質的少女,那個有微風吹拂的夏日午後。

我別開了他的視線,“都七年了,哪有什麽是不變的呢?”

“也是。”他低下頭去,像在思索什麽似地,也不看标靶,只是靜靜地喝酒。

我突然覺得我們之前橫着一道很深很深的溝,橫跨了七年,橫跨了我們所有的青春歲月,将我們推到了世界的兩極。我們再也無法像少年時代那樣,花很長的時間在一起,百無禁忌的鬥嘴,從而進一步了解對方。現在我們小心翼翼地試探彼此,企圖從蛛絲馬跡中拼湊出對方當年的樣子,然而我們都清楚,對方都已不是我們當年所認識的慘綠少年了。

“季雲!你今天怎麽會來?”一個高壯的青年走了過來,熟稔地朝季雲伸出手。

“廖sir!”季雲熱情地伸手回握,“我跟朋友來的。”

那個青年暧昧地看了我一眼,“女朋友?”

“不,不是。是我高中同學。”季雲講的理所當然,好像女朋友和高中同學本來就是兩個獨立存在的個體一樣。

季雲這飛镖場上的風雲人物被認了出來,便再無寧日,人群簇擁着他,鼓噪着要他露一手。

“原來他就是季雲!他剛剛一個人在那射了幾十分鐘,起碼射了幾百镖,一镖都沒有離開過紅心!”

“但跟他一起來的那個女的不怎麽樣啊!”

不知為何,我突然對眼前的飛镖比賽失去了興趣。餘光瞥見了江少竟一個人坐在那默默地喝酒,我竟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見有人走近,江少懶懶地看了我一眼,一見是我,他便一把拉着我坐下,有些霸道地将我攬在懷裏。一股酒氣湧來,我看他大概已醉的七八分。跟喝醉的人計較是最沒用的,我只把他的手推開,他還是堅持着把手給搭上來。

“江少你也喝的太醉了。”我說。

“我沒醉。”說這話可就真的是醉了,“你們都丢下我去找季雲,他就這麽好嗎?”

“江少和季雲個性很不一樣啊,怎麽兜在一起的啊?”我想他大概是醉了,便大著膽子問。

“哦?你說說我什麽個性。”為了和我雙眼直視,他收了手,興致勃勃地盯着我看。這個動作有幾分可愛。

“就……比較鬧騰?愛熱鬧?季雲比較不愛說話。”

“你真是還不夠了解季雲。”不容我反駁,他又接着問,“還有呢?”

“其實你人不差?”這話連我自己都說的都有點不太确定,但看他好心地和我搭話,還替我介紹認識的人,說不定他其實人不差吧?

他卻反常地沒有笑我,他靜靜地看着我的雙眼,在昏暗的燈光中,顯得更加深沉,“若我說,季雲跟我是兄弟,你會信嗎?”

該不會是最老套的那種私生子情節吧?眼前這個叫做江程的男人還真的是融合了各種言情小說總裁設定于一身啊!我都想請他在敝司的總裁系列上簽名了。

江少說着胡話,好像又清醒了幾分,笑着摸摸我的頭,把我的頭發又給揉亂了,“看你吃驚的,騙你的。吃過晚飯了嗎?要不要吃點什麽?”

這人雙子座的吧?時而放浪形骸,時而溫柔穩重,有時又有點孩子般的淘氣,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但不管哪種,對于女性而言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我想在他的側臉上下标:千面總裁小淘氣。

江少伸手替我點了些食物,繼續說下去,“我倒覺得你和季雲很像。總是很漂亮地坐在那裏,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裏一樣。就算交談、微笑,卻進入不了你們的世界。認識這麽久了,我到現在都還不是很了解季雲。”

“哦?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他低頭又喝了口烈酒,“在這裏認識的。我喜歡結識在各個領域裏出色的人,他的飛镖很出色。”

當年那個獨自在空教室裏練着飛镖的少年,也曾想過自己有天出名并不是因為他的詩,而是他用來打發時間的飛镖嗎?

“喻庭,我知道季雲是比我好一百倍的人。”周遭吵的讓他不得不低下頭來在我耳邊私語道,帶着幾分脆弱和濃濃的酒氣,“但為什麽你們都不要我……連高茹都有男朋友了。”

原來這才是他今天喝了個爛醉的原因嗎?

“喻庭,我該怎麽做,才能讓你用看着季雲的眼神看着我?”他說着竟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我表現的有這麽明顯嗎?忽然覺得頭有點痛了起來。但我卻明白,他所渴求的并不是我,而是任何一個,願意好好直視他的人。季雲也好,我也罷,或者是欣恬……。

“江少,我不知道到了明天你還會記得多少,但我誠摯地建議你,如果你希望有人能真心待你,首先你也要對人真誠才行。其實你人也不差……”

我回過頭去看他,才發現江少已經倒在沙發上睡熟了。看來今晚無論有多少小模圍着他轉,他都注定無福消受了。

服務員走過來,問了我這是江程嗎?我說是。他便見怪不怪地撥了個號碼,請人來接他,“可以幫我看着他直到有人來嗎?”

我說好。這搖一搖都像是會有錢掉出來的江少,也怕被人撿屍嗎?

不一會,趙欣恬便出現在我眼前。她穿着樸素的白色洋裝,和這裏完全格格不入。

“麻煩你了,顧小姐。”

“哪裏,我沒做什麽。”

欣恬像是要确認生命跡象一樣,彎下腰去看了一眼江少的睡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那充滿酒氣的唇上一吻。我看着還以為是自己眼花。

她羞紅着臉,“不要和別人說。江家的司機就在外頭,要回去的時候跟他們說一聲就可以了。”

還來不及等我拒絕,她便熟練地扛起大概是他1.5倍重的男人,踉踉跄跄地把江少的屍體給撿回去了。

看着他們相互扶持的背影,我頓時百感交集。一個渴求真心的人,和另一在等待着一個回眸的人,因為酒醉而短暫依偎。

趙欣恬,真是個各方面都值得令人崇拜的女人。

飛镖機前傳來了一陣歡呼,我也跟着擠了過去。季雲毫無意外地再次獲得勝利。

“季雲!你是不是喝的不夠啊?”

“哦?那我們幹了這瓶再比一次?”

“喝!”

“季雲,你要喝兩瓶才行!”

季雲一臉淡定地把眼前兩瓶淡啤都幹了,雙頰緋紅,帶着微醺的醉意。

每當他被人群簇擁着,我就會再次感受到我們之間的距離。好像能曾經獨占他都是一種莫大的奢侈。他不再是當年那個寫詩的少年,而是縱橫飛镖場上的明星。

眼見季雲又再次輕松拿下勝利,人群再次沸騰了。看來這次非得讓他喝得醉到再也贏不了才能放過他了。要季雲喝到會輸,我想大概得醉到連路都走不了了才有辦法吧。這小子,剛剛還一臉了不起地說,‘就算能喝也該擋一擋。’ 怎麽輪到自己就咽不下這口氣了呢?我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季雲在人群中看見了我,像是找到了救星,“啊,喻庭,你要回去了是不是?我送你。”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一對真令人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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