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試探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男生？”他問。
像你這樣的。我把這句話打了又删掉，重新寫上，“聊得來的吧。”
“你跟誰都聊得來。”
“可能只是緣份未到吧。”我心口不一地回着。心裏想的卻是：還不是因為你不喜歡我。
我說完，季雲又再次季雲式的消失了。我倒也樂的輕松，繼續埋頭工作去了。
隔天早上，我被舒舒的消息給吵醒。
她發了張和季雲在電影海報前的合照過來，“那我們就進去看電影啦！”
舒舒換了打扮，也換了妝，看起來就是個獨立的職業女性，依然很漂亮。季雲則是依然溫溫地笑着望向鏡頭。這兩人怎麽看起來就這麽登對？一大早就這麽晦氣。
我把手機扔到一旁，打開電腦就開始工作。
剛過中午，我一個人對着鍋子吃完方便面，舒舒的電話就來了。
“喻庭，怎麽辦？我搞砸了。”
“什麽東西搞砸了？”
“我看電影看到睡着了，他一定讨厭我了。”她的聲音認真在焦急着。
“睡着？《亂》再怎麽說也算是個劇情片吧？又不是塔可夫斯基還是侯孝賢。”
“我不知道，只覺得好沉悶，噴到天花板上的血好可怕，然後就睡着了。”
我試着安撫她，“季雲不是會因為這樣就讨厭別人的人，你別太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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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們剛吃完飯，他真是個溫柔的人。完全不提我的失态。”她的語氣中帶上了點戀愛少女的浪漫，“我想也許我們滿聊得來的。”
我有些脫力，我怎麽可能贏的了自信又漂亮的周舒舒？我言不由衷地說了幾句鼓勵的話，但其實我都快哭了。
“對了，我們還聊了很多關于你的事。”
“哦？你們說了什麽？”我有氣無力地答道。
“他問我你周末喜歡做什麽？喜歡看什麽樣的電影？現在還喜歡逛書店嗎？讀什麽樣的小說？總之問了很多關于你的問題。”
這什麽問法？倒像是要追女生一樣。這麽多問題，見面的時候不問，卻抓着舒舒問又是什麽意思？還是他們已經尬聊到這種境界了？算了，季雲從來就不是我能搞懂的人。這些問題若是問我，我也未必答的上來。我已經很久沒有進電影院看過電影，也不曾看過除了工作以外的小說了。周末最大的娛樂就是趁着天氣好的時候把衣服拿去樓下的洗衣店洗，曬在陽臺，傍晚收進來的時候會有太陽的味道。至于其他，沒看到我這還正在加班嗎？
“喻庭？喻庭你有在聽嗎？”
“啊，抱歉，剛剛有封新郵件。”
“我說，我好像真的喜歡上季雲了。你要支持我喔！”
我說了聲好，她就爽快地挂了電話。
我還來不及感傷自己和舒舒之間的差距，眼神就落在了那封新郵件通知上，是一直有合作關系的活動攝影師來的消息。他說這次的場次其中有一場因為他要去蜜月旅行，所以沒辦法配合。我簡單回覆了一下說好，我們會再另找人選。
但這下可苦惱了，從聖誕節到跨年期間不管哪個攝影師都行程滿檔，這下該上哪找人去呢？
我猶豫了一下，發了個消息給季雲，“12月29號那天下午你有空嗎？”
見他沒有回覆，我又再多補了一條，“橙子的新書發表會，有個攝影師臨時來不了了，想麻煩你代班。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接這種活動類型的案子？”
季雲一直到下午才遲遲回了一句，“好，把細節發過來吧。”
“謝謝你。”
“你不介意我和周舒舒去看電影？”他冷不丁地問了這麽一句。
我握着手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回什麽才好，“這和我介不介意有什麽關系呢？”
他巧妙地避開了這個問題，“片子是你選的？”
“我想你大概喜歡文藝片。”
“倒是挑的不錯，看了重制版才明白他色彩的運用有多麽高明。你也該找機會去看看。”
“上映只到明天，看來是無緣了。”
“你還在忙？”
“是啊。”
“抱歉，那天不該強拉你去看星星。”
“季雲，你今天話可真多。”
“不這樣我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和你說上話。”
我看着那句話，卻有些怨怼季雲。說着這些暧昧的話，卻一點表示也沒有，要我該怎麽辦才好？我這才發現，會這麽想的我，已經是病入膏肓了。
我想了想自己平時說話的口吻，回了句，“說的好像我很不夠意思一樣。”
“等你忙完，我們見個面吧。”
我說了聲好。我好歹也曾經是寫小說的，現在也依然在做着編輯的工作，這種有思考時間的揣摩對話，對我而言根本輕而易舉。
他又接着回道，“喻庭，我常覺得自己讀不懂你。”
“那有什麽，連我自己都不太懂。”
他頓了一會，“那也是。”
說完，他就再也沒回應了。我也是已然麻木。
關于季雲，我也考慮了很多事。雖然他偶爾會有些親昵的舉動，但我卻只能感受的到他小心翼翼地在保持距離。那樣的接觸，和他本人一樣淡然。我知道季雲對我沒那個意思，大概就連魏宜軒還是江少都對我更有意思一點。季雲對我的态度，甚至帶着點淡淡的輕蔑，我都知道的。
他企圖在我身上尋找當年那個文藝少女的影子，而那卻恰恰是我所給不起的。他以為我是個委屈自己為別人着想的人，但其實我只是怯懦。不知道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還是因為別的什麽，他希望我先有所表示，而我卻喜歡他喜歡到不敢洩漏一點蹤跡，只怕他會讨厭我。我正是喜歡季雲喜歡到如此卑微。
就像是小梅喜歡那青梅竹馬的嚴少爺喜歡到甘願作通房丫頭一樣，而嚴少爺卻怎麽也不可能喜歡上小梅，我都懂的。不管再怎麽算，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跟季雲繼續發展下去，讓他喜歡上我。
他那麽自由，那麽無拘無束，無論何時都那麽從容自在，能讓他喜歡上的女人，想必同樣強大而自信。喜歡上季雲，只是覺得：啊，也許這個人能懂我。包含我一切最不堪的部份，最晦澀難懂的地方，用他那份從容溫柔地包容我。
隔天我還是抽了時間，一個人去看了《亂》。大制作的古代戰争場景，失去光澤的綠色草地映着鮮紅的旗幟。最後在古代城堡下蒼涼的景致，悲怆的哭泣，和那戛然而止的笛聲，在我心中回蕩了很久很久。
——
周一早上，我除了收到了《網游之一醉傾月》的打樣，還收到了木桃發來的新的大綱，順帶附上钜細靡遺的角色設定，還附上了他不知所以的塗鴉。
林兆翔：19歲，C大機械本科生，陽光型男，個性成熟穩重，喜愛戶外活動，足球踢的很好。最喜歡的食物是炸雞，最讨厭的事情是考試。
顧喻庭：25歲，X大中文系研究生。個性溫柔恬靜很有氣質，但有時候會有點兇。喜歡藝文活動，喜歡侯孝賢的電影，也會寫小說，尤其擅長純文學類型。
劇情大綱：
林兆翔有天在咖啡廳裏念書的時候，看見窗邊坐着個長發的女生，握着筆很認真地在思考什麽東西的樣子，他覺得很美。咖啡廳裏的位子很滿，只剩下那個女生前面有個位子。
于是就上前問：“請問這裏有人坐嗎？”
對方搖搖頭說沒有，把桌上的書移開，替林兆翔把位子給讓了出來。
“哦？你也讀夏若雨的書？”
女生笑着點點頭，說道：“我很喜歡她的文字，有些寂寥。”
“和你很像。”
她有些錯愕地回道：“是嗎？”
總之兩人就這麽開始聊了起來成為男女朋友，剛交往兩個月。最喜歡的約會地點是電影院和書店。林兆翔最喜歡顧喻庭的地方是成熟和溫柔恬靜。顧喻庭最喜歡林兆翔的地方是沉穩和給人有安全感。
我滿頭黑線的耗費了我寶貴的上班時間讀完了一個本科生的幻想。關于我的描述，只有有點兇這個地方是真的吧？我有氣質？他真覺得自己是陽光型男？沉穩有安全感？我怎麽都不知道夏若雨成了文青搭讪的臺詞？
這麽一說，季雲好像也提過。
但這事都應下來了，也只能硬着頭皮和木桃見了個面，開了個會。我們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廳裏面面相觑，他乖巧的像是第一次出書的新人作者，等着發掘他的編輯指教。
出于習慣，我依然喊了他的筆名，“木桃，客觀來說，這劇本也太脫離現實了，我演不出來。”
“你覺得哪、哪裏脫離現實呢？”他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翻動自己拟的大綱。
“人物設定吧。你真覺得自己個性成熟穩重，我溫柔有氣質？”
他放下劇本，格外誠摯地看着我，“我也覺得你溫柔有氣質的地方有點假。”
我忍住了賞他一個暴栗的沖動，耐心地說道，“還有搭讪真是你做的出來的事？”
“做不出來。”他幹脆地說道，“不然我想不到怎麽能認識大我六歲的女生。而且我也是這麽和同學講的，他們覺得這樣很好。”
“這部份暫且不提，你覺得現實中差距六歲交往最大的問題會是什麽？”
木桃拿出紙筆，像我們讨論小說劇情時一樣認真地開始思考起來，他一邊寫寫畫畫，表情也跟着猙獰起來，最後暴怒地揉爛了手中那張紙，“不行，我想像不出來跟你交往。”
我嘆了口氣，“沒關系，我也想像不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