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致我們的青春》1

——

田耕出版社的編輯來了電話,是發掘了我,讓我正式出版第一本小說的大恩人。剛上大學那年,我還沉浸在紀雲的打擊裏,已經長達近一年一個字都沒寫。提起筆來就回想起對季雲的自卑。是葉強編輯鼓勵我嘗試不同的文學類型,才讓我漸漸從言情和奇幻中找回了自信,開始重新寫作。

看見那個久違的名字在手機上閃現,我掙紮了很久才終于接起來。

一接起來,就聽見那個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夏若雨,你今年有任何的寫作計劃嗎?純文學、奇幻、言情,哪種都好。”

“不,我不打算寫了。”

他嘆了口氣,“三年前你也是這麽說的,這些年總該有些存稿吧?”

“不,我真的一點都沒寫。”這倒是實話。

“若雨,我認識很多寫作的人,我明白像你們這樣的人,不寫不行。随筆、散文、新詩,什麽都好,不介意的話能讓我看看嗎?我們一起商量,也許總會有辦法。”

“葉編輯,我明白的,謝謝你的賞識,不過現在真的不是時候。”

這樣的對話,大概每年都會至少發生一次。剛開始的頭幾年發生的比較頻繁,最近這一兩年,他來的電話又更少了。

“你打算當個言情小說編輯當到什麽時候?一輩子?你對純文學的向往呢?”

“文學類別沒有優劣。”我有些大聲地打斷了他的話,“言情、奇幻、科幻、純文學,随便什麽都好,純文學并沒有比較高尚,言情并沒有比較低劣。”

葉強沉默了。他似乎想起夏若雨并不是我唯一的名字,我用伊雨寫言情,用夜雨寫靈異,用雨竹寫奇幻。倒不是因為特別喜歡雨這個字,只是因為用起來方便。

“我知道了,等你想寫的時候再跟我說,我一直在等你。”他說完就挂了電話,我看着重新回歸寂靜的手機有些出神。

我想我知道該怎麽幫助橙子了。

還在年假中的城市顯得格外寂寥,我們在她獨居的公寓裏碰了面。她粉色系的裝飾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魔法道具,按下去還會發出閃光的那種,看起來就像是哪來的中二少年的房間。看來她是真的想寫奇幻。

Advertisement

“為什麽對奇幻這麽執着?”我問。

“《比利斯冒險記》是我的向往,是我開始寫作的原因。”一句話就道盡了所有。

《比利斯冒險記》的故事大概是這樣的,名為比利斯的少年生長在一個出生就被決定未來的村莊裏,但是真實之鏡卻映照不出他的未來,于是他便被放逐,離開了他所生長的村莊。然而在外頭等着他的卻是戰亂不斷的世界,人們為了喚醒傳說中的蒂法女神,取得統治世界的能力而相互争奪。比利斯難得是個不會魔法也不會劍術的主角,單憑着智略和勇氣在各個勢力當中斡旋,最後在千鈞一發之際拯救了世界。

這個故事背景是個有神族、精靈、侏儒和人類的正統奇幻故事。這樣的故事真的會有趣嗎?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但卻很受歡迎。我自己覺得有趣的故事,要不是想法一一被駁回,就是勉強出版了但卻賣得不好。考慮着這些,漸漸就寫不出來能讓讀者覺得有趣的故事了。于是,大學畢業之後我就不曾再以任何筆名發表過任何故事了。

我這才想起,橙子在網上發表的第一本小說是個冒險故事,寫的支離破碎,我連第一章都沒看完就放棄了。但我沒想過,訴說着年少的天真與勇敢無畏的幻想故事,竟會是因為我自己。

“但你的作品不需要成為《比利斯冒險記》。”我把她收滿各種設定的紙片給折起來,收進包裏,“你要思考的只是如何寫一個好故事而已。橙子,你想寫什麽樣的故事?”

她直視着我的雙眼,露出了微笑,“這次我想寫一個,關于一個寂寞疏遠的心,如何被一個單純的笑容拯救的故事。”

是啊,不需要過多的設定,不需要在意是什麽樣的文類,小說家的責任,就只是寫一個好故事而已。我想,橙子一定也會明白的。

——

過完了年,日子還是一天天地過。總編轉發了一篇新人投稿過來,題名為《致我們的青春》,作者是淡菊。總編讓我和這名為淡菊的作者聯系下,準備簽約。淡菊,這名字怎麽看起來有些眼熟?我搜尋了一下郵箱,這才發現這并非淡菊第一次投稿,之前寫何侑瑄的那篇《月光下的等待》,還有帶著文藝範的《七月的雨與留不下的你》都是同一個作者。

我對這叫淡菊的人開始産生了一點興趣。第一次投稿,是個中規中矩的總裁文,并沒有什麽出采之處。第二次投稿,帶着點文藝範,揣摩女性的心理揣摩得很到位,但終究不怎麽适合紫蝶系列。轉交給總編之後也沒有下文。光是這兩種風格截然相反的作品竟出自于同一個人筆下就有點意思了,這次被總編欽點的《致我們的青春》又是怎麽樣的作品?我開始來了興致。

郵件裏并沒有附上大綱或是人物設定,我只得老實地從頭開始看起。

——

那年的夏天特別漫長,像是搞錯了季節似的,一直到九月都還能聽見震耳欲聾的蟬鳴,太陽毒辣地令人發暈。只要站在室外不到一分鐘,背心就會被汗水浸濕。電扇徒勞地一圈又一圈轉着,吹着熱風,引人昏昏欲睡。

林少傑和謝以涵就是相遇在這樣的夏日午後。

那年林少傑剛升上高中,換上嶄新的制服,卻和初中時純白的襯衫沒什麽兩樣。就連學校,也只是從初中部換到隔壁的高中部而已,唯一的差別就只有每天得多走一分鐘的路,走到離他家稍遠的高中部門口。開學那天,他還習慣性地差點走錯了門。他對新的高中生活沒有任何向往,對他而言,學生生活,就是把一群年輕人關在籠子裏,逼他們坐上一整天的練習。

唯一的出口,就只有他手上的那枝筆。只要有紙筆,他透過文字,描繪出壯闊的的景致,細膩的情感,人與人最纖細敏感的部份,或猥瑣或卑微或不堪。這是他對于這枯燥乏味的生活唯一的小小叛逆。

“林少傑,沒記錯的話,你得過全國中學生新詩獎對吧?”語文老師把他叫到辦公室來,他為了貪圖教師辦公室那一點點涼爽的空調而答應了。

林少傑本能地有種隐隐不祥的預感,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們學校的詩社一直有着相當優良的傳統,校史上還出過幾位詩人,你有空去看看吧。”老師拿了張傳單給他,上頭是某個學生的手寫字體,大大地寫了“詩社”兩個字,還用圓珠筆來回塗了好幾遍。上頭寫着活動的時間地點,還有寫着歡迎加入雲雲的陳腔濫調,看上去還是用上課時間随手塗鴉的。

林少傑實在是提不起興致,但因為覺得拒絕也很麻煩,還是點了點頭。

下個星期,那個語文老師又再問了一次,“上周你怎麽沒來?你這周會來吧?入社申請到這周就截止了,你一定要來看看。要不要加入,等來了再說。”

林少傑又敷衍地再次點了點頭,卻連傳單塞到哪都不知道了。

他雖然寫詩,但是卻讨厭這種取暖似的文青聚會。假裝好意地傳閱彼此的作品,嘴巴上說着好話,但其實心裏卻是滿滿的不屑,順便連對方看書的品味都能鄙視一番。光想到這樣的人不只自己一個,而且還有一大群,就覺得有些噁心反胃。

“林少傑,真是太好了,你還沒回去。等等就去詩社看看吧,已經有人在了。”語文老師笑着,笑得沒有一絲陰影,“你要是再不來,我把你期中考試作文打零分,你試試?”

林少傑看着眼前這笑得燦爛的語文老師,在心中暗罵了一百遍。他的作文可從來沒拿過滿分以外的分數,語文更是不用念都會有好成績的科目。雖然他都沒在用心聽課,但他在語文上投注的心力,卻比什麽都還多。

在老師的威脅之下,他終究還是拖着步履蹒跚,前往指定的207教室。207教室位在教學樓的角落,一直是詩社專屬的活動空間,從而可以看出詩社淵遠流長的歷史,和學校對它的重視。

伴随着連綿不盡的蟬鳴,推開略顯陳舊的大門,他就見到了謝以涵。

少女長發及肩,坐在窗邊振筆疾書。那專注的側臉,緊抿的嘴唇,在少年心中釀作了另一首詩。

她擡起頭來,看見他便笑了,“你是林少傑,對吧?”

作者有話要說: 剛剛發現我讓季雲寫的那首拙劣的詩竟然被一個真正的詩人點了贊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