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提問
我們約好給彼此半個小時的時間,把所有問題都寫下來。我們像其他圍在咖啡廳裏的學生情侶一樣,低頭認真寫寫畫畫。一開始寫,才發現問題根本多的問不完,半個小時的時間只勉勉強強讓我寫完了三十個問題,回過神來,眼前的紙條堆的跟山一樣高。
季雲的那座山,好像比我的還要更高一點,我都要懷疑是不是他使詐。他滿意地把所有紙條掃進紙箱裏,我這才想到一個問題。
“我答了你的問題,那我有什麽好處嗎?”
他想了一下,“你答完所有問題,我就答應你一件事。”
“什麽事都可以?”
“嗯,什麽事都可以。”他看着我,眼中說着我相信你肯定不會做什麽太出格的要求。
其實我根本也還沒想好要他為我做什麽。
我們商量了一下,最後決定去他家進行這項活動。我們都想找個溫暖舒适的地方,而且大概需要一點酒精。
我們提着滿手的啤酒回到他家,他的家依然打理的幹幹淨淨,牆上除了飛镖标靶之外,沒有什麽多餘的擺飾,書櫃上的書依照類別排序。依然有着一套夏若雨全集,和他的個人詩集排放在一起。他放了點音樂,是鋼琴、大提琴配上鼓的爵士三重奏,不得不說選的很有品味。
“好像等等要上床。”我笑嘻嘻地企圖緩解尴尬。
但他卻沒笑,只是淡淡地掃了我一眼。
我知道季雲這種表情,大概多少有點不大高興,便不再說話。
他先開了啤酒,啵的一聲,接着冒出了氣泡,“你先抽吧。”
我從上頭寫着顧喻庭的盒子裏抽出一張紙條,一抽出來就想放回去。
季雲眼明手快地捉住了我的手,湊過來看,他看清了紙條上的字,便露出了一陣壞笑,“第一次和男人上床是什麽體驗?”
他問題問的技術含量真高,他不問是什麽時候,也不問在哪裏,而是問是什麽體驗,等于問一個問題就把前面兩個問題都包含在裏頭了。我開始覺得這個夜晚也許不會很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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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大三的時候,交了第一個男朋友,在他的宿舍裏發生的。”我滿面通紅,“我也不太記得了,總之只記得一直很擔心他室友回來,也沒好好做,只記得很疼,最後他也沒射。”
季雲臉上露出了幾分惋惜的表情,“年輕啊。”
“該你了。”我瞪了他一眼,把盒子塞進他手裏。
他攤開紙條,愣了一下,然後才把紙條上的字給念出來,“為什麽不寫詩了?”
“我的問題可有文化了。”我笑道。
他笑着抿了口酒,露出了一個有點苦澀的表情,“若說是因為你,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矯情?夏若雨擱筆那年,我大二,那時候我想,連夏若雨都不寫了,我還有什麽資格能寫?你說是不是挺傻的?”
“不……其實我也是。”
“嗯?”
為了逃避他的追問,我趕緊抽了下一張紙條,“為什麽高三的時候退出了詩社?”
“這個問題我想了很多年,一直都沒有答案。那年怎麽就突然不來了?你不是一直都沒怎麽在學習嗎?光憑那些文學獎的資歷都能保送任何一個大學的中文系。要說你因為學習而退出,我可不能接受。”
“是因為你。”我說的肯定,“那年不是我們交換了彼此的詩和小說嗎?你寫的小說把我給打擊了,就這樣。”
他像是回想起什麽似地笑了,“我記得你寫的詩,真的寫的很爛。和你寫的小說完全不在同一個水平上。”
“別廢話,快抽快抽。”我企圖轉移話題。
他依然笑着,“不過知道不是因為讨厭我,這樣就夠了。”
我對這麽直率的季雲感到有點不習慣,總覺得這樣的季雲比平時更加棘手。
“交過幾個女朋友和男朋友?”季雲看着紙條,一邊低頭掰手指,“四個。”
“男的還是女的?回答清楚啊。什麽時候交的?都是什麽樣的人?交往多久啊?”
他神秘一笑,“你這是另外一個問題了,不算數。”
我悔的腸子都青了,忿忿地拿起另一張紙條,“為什麽你變了這麽多?這是什麽問題?”
“不想回答就算了。”季雲淡淡地笑着,我發現自己開始讨厭起他這種什麽都無關緊要的笑了。
我咕嘟咕嘟地灌下半瓶啤酒,拿了辣條放在嘴裏緩緩地啃着,拿過他的抱枕,在沙發把身體給縮起來,“我真的變了很多嗎?”
“嗯,你變得會喝酒了,會打扮了,變漂亮了,變得圓滑,變得成熟,成了專業的小說編輯。”他的口吻裏,帶着點寵膩,“真的變了很多。”
于是我聽着,臉就漸漸紅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辣條太辣,還是出于酒精的作用,“人總是要長大的,不可能總是只說着夢想,望着遠處。房租要交,貸款要還,爸媽要養,日子還是得過。我也只是……漸漸成了世俗的一部份而已。不寫了之後,沒有人會對你差別待遇。只能自己一個人堅強起來,繼續活下去。”
季雲摟着我的肩,如同之前在星空下的車裏他對我做的事情一樣。那份潛藏着的溫柔和包容,比肌膚相親都還要缱绻,讓我幸福的幾乎想要落淚。
他別過頭來,在我額上輕輕一吻,有點熟悉的感覺,“有我在呢。”
我們就這樣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中相對無語了好一陣,他才伸手抽了下一張紙條,才一打開,他就默默地想把紙條給揉爛。
我搶過來一看,那張紙條上寫着:我讓你幻滅了嗎?
我握着那張紙,靜靜地看着他。
他把手中的酒給一飲而盡,幹脆地答道,“嗯,幻滅了。”
我依然看着他,這是我早就知道的答案,從他對我的态度我就知道。但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覺得很難受。我知道的,我不再望着遠方,只看着地上,他追尋的從來就只是當年那個充滿幻想的女孩。那現在的我又算什麽?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幾乎要落下來,我把紙給揉爛扔到桌上,強逞着笑容,“該我答下一題了。”
“我有說不喜歡了嗎?”注意到我的反常,他連忙說道,“是追尋着你的幻影的我不對,從來都是我的錯,我耽溺于過去,而沒有看着現在的你。開始留意着現在的你之後,就漸漸放不下了。”
那你喜歡現在的我什麽?我想再追問,但是礙于游戲規則,只得抽了紙條,“你最喜歡的一本書是什麽?《追憶似水年華》吧。”
“我真沒想到竟然會有比《挪威的森林》更文青的答案。”他意外。
看來他筆下的謝以涵,還真的是照着我的樣子寫的,“我看起來像是村上春樹的粉絲嗎?”
“我以為沒有文青不愛村上春樹。”他說着,從自己的盒子裏拿出另一張紙條,“季雲你多久□□一次?”
他平靜地看着我,我反倒有些害臊起來,“林少傑問的,不是我。”
“不一定,不過通常一周兩三次吧。”
“那你的性幻想對象是誰?都想像了什麽?”
他也不逃避,只是反問,“你真想知道?”
我覺得背脊一涼,趕緊抽了張紙條,“你對江少是什麽感覺?”
見我困惑,他接着解釋道,“總覺得你很寵他。”
我茫然地看着他。
“總是由着他鬧,那天他來找你說胡話的時候,不也讓他進了家門?你若是喜歡他的話,我可以幫你。”
為什麽這人總是滿不在乎地說出傷人的話?我嘴唇有些顫抖,“那天你也都聽到了,他就像個弟弟一樣。”
“你的缺點?”他突兀地說,我這才發現他不聽我解釋,兀自拿了另一張紙條,我問:你覺得我的缺點是什麽?
他說,“那可多了去,優柔寡斷,容易同理別人,又容易心軟,而且還自卑。”
“我自卑?”
“嗯,你又問讓你幻滅了嗎?又問自己的缺點是什麽,怎麽總以為自己不好?”
那是因為在你面前,我就不得不卑微起來了呀,季雲。
見我發愣,他把紙盒在我面前晃了晃,“該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挪威的森林》最近榮登我最喜歡的小說。初中的時候看過一次,最近重看了日文原版,在飛機上看到狂哭,哭的像個傻子一樣,引來隔壁乘客關注。有人說這是愛情小說,我卻像小時候一樣,怎麽看都覺得那是在講抑郁症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