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登山初衷
“卧槽,梵哥你後備箱塞得啥呀?”
田野一頭紮進後備箱,在袋子裏翻看,嘴上絮絮叨叨。
王梵回他,“給池信買的水果,她一天不吃就渾身難受,小姐命,沒辦法。”
喜歡歸喜歡,倒沒那麽誇張……池信想說沒說。
放好行李上車,王梵将頭上的帽子反戴,一溜煙兒開走,車技熟練。
當然,和柳山南比起來,她開得算穩。
格爾木本來就是小城,九點左右街上車少人少,開到“振華手抓羊肉店”只用了十幾分鐘。
“凱路那邊都對接好了嗎?”
在四人桌坐下,王梵問田野。
他一巴掌拍到柳山南肩膀,“南哥以前帶隊去過,和他們負責人很熟,沒問題。”
“請多關照。”
王梵把剛端上來的八寶茶畢恭畢敬端到柳山南跟前,同時田野把煙盒掏出來擺在茶碗邊,打火機攥手裏,見眼色随時恭候。
兩位小弟“上貢”完畢,只有池信像游離狀态之外,低頭看手機,毫無表示。
柳山南笑笑,餘光從池信打字的手指上略過,沒說什麽。
一碗八寶茶下肚,三個外地人頓時找到了歸屬感,柳山南本就在西北長大,八寶茶已喝不出新鮮。
晚飯接近尾聲,柳山南忽然拿手機起身,他沒說什麽,但王梵會意,飛快站起來攔住他,說:“領隊!你坐你坐,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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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柳山南淡淡一句,手搭在腰間。
搶着買單的場景大家再熟悉不過,田野直接拽住柳山南腰上的手,“柳警官別掏槍,買個單而已,不至于,下頓你再請,今天先給梵哥一個機會,別撕巴了。”
“撕巴”是東北話,就是拉扯的意思,池信以前聽不懂,自從認識田野後找到不少歡樂,他總能用幽默調和氣氛,這也是池信喜歡和他交朋友的原因。
而池信呢,一動沒動,因為太了解王梵了,她遞眼神過去,說:“讓梵哥來吧,她家錢多,花不完。”
連鎖藥店老板的女兒,算不上富豪,但富二代名副其實,熱衷給朋友花錢也是她廣泛的愛好之一。
柳山南注意力被池信吸引過去的功夫王梵已經跑到吧臺了。
……
吃完飯回到預定的酒店,四人倆倆一屋,各自休息。
池信進屋就一頭栽在床上,直哼哼。
王梵對她屁股就是一掌,“行不行啊你?明天就出發去西大灘了,咱們這次可算是速登,沒留那麽多适應時間。”
池信翻過身,“沒事兒,睡一覺就好了,主要坐了快七個小時的硬座,腰疼。”
“歲數大了……”
一個枕頭飛過去,把王梵砸得眼冒金星。
她把枕頭捧在懷裏,“诶!那個柳山南好帥啊!”
池信偏頭,只露一只眼睛斜睨她。
怎麽突然聊這個……
“真的好帥,我眼睛沒瞎。”
池信雙手交疊枕在頭下,兩腳晃啊晃,“他有過很多女朋友。”
南森地處仙林大學城,周邊南財、南郵,對面南師大,女學生很多,天時地利,再加上他那張帥臉……雖然不知道具體幾個,但聽田野說完,她還是覺得用“很多”形容并不為過。
“我要長那麽帥,估計也會四處留情。”
王梵的反應出乎池信預料。
她笑了聲,搖搖頭,“梵哥,把嘴角的口水擦擦,再讓人以為你是阿茲海默症。”
“你才是呢!不過說實話,我覺得你倆挺配。”
“……別鬧。”
“我敢用我全部家當賭一把,你出手一定能把他拿下。”
池信坐起來,筆直地看着王梵,“你的信用卡不是被你爸停了嗎?因為總不回家。”
“我有私房錢。”
我去!防不勝防……
“那你肯定輸了。”
池信起身洗漱。
王梵扯脖子喊:“他看你眼神不對!”
洗手間門關上前池信的話飄出來,“他是警察,看誰眼神都不對。”
并非貶義,王梵明白。
……
第二天一早,樓下早餐店彙合的時候池信正在扒煮雞蛋,一心撲上面,扒得那叫一個認真。
“還是池醫生對我好。”
最後一塊皮掉落桌上,田野穩準狠地搶過去,一口咬掉大半,也不怕噎着。
“柳山南呢?”,池信問。
“去兒童公園跑步去了,還沒回來。”
王梵端起的粥又放下,“兒…兒童公園?”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只要場地合适,他在婚禮現場都能跑兩圈。”
說着有人撥開早餐店的門簾,直奔池信他們這桌。
“跑完啦?”,田野往裏讓座。
柳山南一抹頭發,池信聞到一股清新的沐浴露味道,看來他跑完步回來又沖了澡。
田野遞筷子,王梵遞粥,池信給雞蛋,三個小弟服服帖帖。
“謝謝。”,連說三遍,柳山南低頭,有些面露羞澀。
他的長相本身很正氣,冷不丁害羞一下竟不違和,池信憋不住樂,但又不敢笑得太明顯。
吃完飯四人趕緊出發,前往西大灘的凱路登山基地。
……
從格爾木市區到西大灘,車程兩小時,柳山南說他來過很多次,所以熟悉路況,換他來開。
開出市區後兩側盡是荒涼的昆侖山脈,在安檢站檢查完身份證,之後一路暢通,除了不時路過的載貨卡車,這條109國道還真是蜿蜒無際,卻又迷人得讓人忘情。
期間路過一個叫“昆侖泉”的景區,裏面有幾處終年不凍的泉眼,池信特別有游客心态,還灌了一瓶帶走。
王梵站一旁看她,“池信,不至于啊,渴啦?”
田野附和,“你在南京沒喝過叫“昆侖山”的礦泉水嘛,就是它。”
兩位大高個兒站一起,盡管一男一女,還是只能看出革命友誼,而所謂的“革命友誼”,就是把對方當兄弟……
“走了!”
池信擰上瓶蓋兒先一步回車上,而柳山南壓根兒就沒下車,正躺着閉目養神呢。
旁邊,電話震動的“嗡嗡”聲傳來,一直持續。
“你電話響了。”,池信耐不住聲音磨人,提醒他。
“嗯。”
柳山南聲音低沉回應,眼都沒睜。
電話自然挂斷,馬上又打過來,想讓人忽略都難,池信目光再次被吸引過去,沒成想柳山南直接把手機往後一甩,落她腿上。
國産華為,既沒有手機殼,也沒有屏幕保護膜,随性得很。
“麻煩幫我接一下。”
池信拿起來,“需要我說什麽?”
“随便。”
“……”
池信看了眼號碼,沒存名字,十有八九是前女友了。
想了想,她接起來,“喂~”
那頭先是沉默,“……你是誰?柳山南呢?”
果然是位姑娘,聲音溫柔細膩。
池信手搭在車窗上向外望,對着滿目昆侖,說:“我是他二姨。”
原本還很淡定的柳山南“嗖”地坐直,滿臉驚恐,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對方明顯遲疑了,“哦,二姨你好,我是柳山南朋友。”
“昂,南南手機落我這了,等村裏來了快遞員我才能給他寄回去,大概要一個月吧,你得等等。”
“南南”的稱呼從柳山南他媽那裏現學現賣,連語氣都神似。
“一個月?”,女孩兒驚呼。
池信被震得皺眉,她摸摸耳朵,說:“二姨要去喂雞了,先挂了,有空和南南來家裏玩啊!”
田野同王梵一齊上車,聽見這一句有點兒不明所以。
“喂雞?誰喂雞?二姨又是誰?”,田野來個“藍貓淘氣三連問。”
池信把電話還給柳山南,“欠我個人情,記得還。”
“不欠,昨晚吃飯就你對領隊沒表示,扯平了。”
這都記得?
池信眨眨眼回想,好像是诶,但這兩者可以等價互換嗎?
“還有,我二姨前年去世了,你故意吓我啊?”
“随口一說,替我跟二姨道個歉,她也不認識我。”
“行,今年忌日,讓我媽幫你帶話過去。”
田野和王梵看得正來勁,柳山南啓動車子出發,直奔西大灘。
好奇戛然而止,各懷心思。
……
昆侖泉到西大灘很近,差不多半個小時到達凱路登山基地,也見到了其他三位隊員,劉曦,孫浩浩,塗淇晗。
前兩位是男的,最後一位是女的。
七個人互相介紹,簡單寒暄後正式進入培訓,當然對于他們這些有過經驗的人來說只是走走過場。
下午培訓結束,七人相約到基地旁邊的“三江源美食城”吃飯,上菜前大家嗑着老板免費贈送的有些發潮的瓜子,天南海北地侃,待到一盆炕鍋羊排下肚,什麽高反,什麽身體不适,統統不見了。
池信話不多,可柳山南比她話還少,幾乎到了惜字如金的程度,叫“塗淇晗”的女人毫不遮掩對柳山南的誇贊和好感,只是收效甚微。
飯局過半,發生了一點兒小插曲,飯店老板家的小孩兒誤食了一塊肥皂,把家裏人急得說要送去醫院,要知道最近的醫院在格爾木市區,來回幾個小時。
剛好池信吃完在一旁坐着,聽到了,她起身攔住老板和他的小孩兒,問了具體情況後到爐子旁拿起水壺,倒了杯水,遞給小女孩兒,說:“別害怕,多喝水,跳一跳就沒事了。”
家長拿着水将信将疑。
柳山南這時走過來,說:“相信她,她是醫生,很厲害。”
或許怕老板還不信,柳山南特意補上最後三個字。
老板說了聲謝謝,讓小女孩兒把一整杯溫水喝下,沒一會兒,從小孩兒口中吐出幾個泡泡,引得食客都過來圍觀。
池信又對老板叮囑幾句,說別讓孩子看到泡泡就以為很好玩,這次量少,所以才沒事,以後還是千萬記得不要誤服。
……
吃完飯各自回房間休息,王梵說困了想睡會兒,池信一人來到路邊,想走走消食。
今天天氣好,對面就是玉珠峰,能看到饅頭一樣拱形的山頂,被白雪覆蓋,遠眺很漂亮。
“有車!”
剛走上國道,池信還沒欣賞完雪山景色突然被一把拉到旁邊。
腳底打轉,驚魂未定。
柳山南撤回手,“你不是醫生嗎?”
“昂?”
“穩重點兒。”
柳山南拿下嘴裏的煙,指着過往載滿貨物的大車。
“謝謝。”
池信繼續往前走,和雪山平行,走出去幾步,餘光瞥到柳山南也在後面跟着,她放慢腳步。
“你也吃多啦?”,池信篤定兩人理由相同。
“嗯,走走。”
“一起吧。”
放慢的腳步在等到要等的人時又恢複了之前的速度。
“問個問題。”
“可以。”
池信見他一本正經,想笑,“怎麽接觸登山的?聽阿姨說你高中開始就玩戶外。”
那登山怎麽也要成年之後的事了。
柳山南裹了口煙,煙霧升騰如遠方山腰上的霧氣,“高二那年看過一篇文章,講自由登山者嚴冬冬的故事,你知道他嗎?”
“知道。”
池信在登山圈雖說是菜鳥,但這個人的故事聽前輩講過,嚴冬冬,遼寧人,曾任清華大學山野協會攀登隊長,2008年北京奧運聖火珠峰傳遞的後援隊員,更是首位成功登頂珠峰的清華大學生。
只是這樣一位優秀的登山者,2012年在新疆天山地區登山下撤時掉進冰裂縫,不幸遇難……
同池信一樣,記憶裏有關這個人的信息蹦跳出來,柳山南眉宇間多了一些悵然。
“我見過他。”
很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