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去了邊境小城

野餐後兩天,池信貌似習慣了柳山南的突然消失,還是像之前一樣,沒信息,沒電話,她因習慣而變得不再心急。

直到給一個遭遇嚴重車禍的患者做完手術,病人沒搶救回來……患者家屬帶着孩子聽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沒有見到最後一面。

池信讓柏曉天去跟病人家屬宣布死訊,可他哭喪着臉,怎麽都不肯去。

“柏曉天,怎麽着?這身衣服不想穿了是嗎?”

“師父,她們孤兒寡母的……我說不出口。”

要不是有其他患者和同事在,池信真想給他一腳。

嘆了口氣,池信說:“等着吧,我去。”

她從手術室出來,找到在走廊等待的母子倆,女人看着三十出頭,孩子也就三歲的樣子。

方才批評柏曉天的氣場全然不在,她也蔫了,腳步停滞不前。

倒是女人看到池信身上的白大褂,抱着孩子過來,“醫生,我老公怎麽樣了?”

池信深吸一口氣,說:“患者送到醫院的時候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血壓也測不到,口鼻流出大量血液,我們對患者進行了詳細的查體,結果是多髒器複合型內髒損傷,并伴有多發性骨折,之後我們進行了全力的心肺複蘇搶救,接了呼吸機,注射了升壓藥和強心劑,可惜沒有救回他,您的丈夫……于傍晚六點十分去世。”

女人比想象中要堅強,她強忍淚水說了聲:“謝謝大夫。”

她抵着孩子的頭,聽到孩子喊了聲“爸爸”後眼淚終于流下來,打濕小孩兒的衣襟。

有護士過來安慰,池信實在看不下去,離開現場。

盡管她在批評柏曉天的時候義正言辭,可每每輪到自己身上,也跨不去這道坎,但有一點池信做得很好,她總是習慣自己面對傷痛,在同事和患者面前,她絕不掉一滴眼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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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個人少一點的走廊,池信坐在椅子上纾解情緒,她想起之前柳山南受傷時他們也曾坐在這聊天。

拿出手機,池信點擊發送一張貓咪吃罐頭的視頻,可删除好友的提示跳出來,猶如當頭一棒讓她從頭涼到腳……

怎麽就……删除?為什麽?!

電話直接打過去,那頭是關機的聲音。

池信又轉而打給田野,這回倒是通了,他沉默半天,說:“你比我想的晚了一天。”

“柳山南呢?”

一而再再而三,池信這次必須問清楚。

“你晚上幾點有時間,出來聊聊吧。”

池信沒給具體時間,而是直接挂掉電話,直覺告訴她,柳山南還是不想和她在一起,所以拉田野做擋箭牌。

……

晚上九點鐘,池信從醫院出來,看見田野坐在大門口的花壇處,就是柳山南上次等她的那個位置。

“說吧。”

池信坐下,假裝沒事兒似的扯了扯白大褂下擺,她沒時間約田野吃飯或者喝咖啡,所以只能約到醫院談。

“柳山南走了。”

池信心一沉,“去哪兒了?”

“一個邊境小城。”

“做什麽。”

“警察。”

嚴格說還是特警。

本來池信想問什麽時候回來,但是現在,她知道柳山南可能……永遠都不回來了。

“我早該聽你的。”,池信笑得苦澀。

明知道他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收心,可還是喜歡他。

田野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怪我,當初就不該叫你去爬玉珠峰,更不該介紹你和柳山南認識。”

“跟你有什麽關系,該來的躲不掉。”

大家心裏都清楚,怪誰也怪不到田野身上,畢竟動心的是池信自己。

“那之前呢?他消失那幾個月就是在辦這件事嗎?”

田野點頭,“嗯,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有點兒多,他爺爺去世了,他回了一趟青海,緊接着隊裏也不太平,他被調查,但你放心,已經沒事了,其實他去邊境那邊的事早就在辦了,這也是他一直不敢跟你表白的原因,因為沒結果。”

池信完全懵了,“什麽意思?他為什麽被調查?”

“我不能說。”

“我知道他們單位在哪,我可以自己去問。”

田野嘆了口氣,“何必呢,知道多了對你不好。”

池信還是繃着那根弦不放,固執得讓人心疼。

“好吧。”,田野松口,“你不要和任何人講,隊裏有紀律,為了大家好,話到你這就爛在肚子裏吧。”

“行,我答應你。”

其實池信保不保證已經不重要了……

“還記得齊放嗎?”

“記得。”

柳山南替池信解決了這個黏皮糖。

田野繼續說:“柳山南跟齊放說你們在一起了,讓他以後再去招惹你,齊放心裏有火,當場打了柳山南,可你知道他厲害,齊放怎麽是他的對手,那次打架齊放根本沒占到一點兒便宜,後來在一次執行解救人質任務的時候,齊放從那個綁架犯,也是毒販身上偷拿了繳獲的毒品,塞到柳山南兜裏,嫁禍他,過程我不給你細數,那段時間隊裏鬧得沸沸揚揚,幸好最後終于調查清楚,還了柳山南清白。”

“也不全是因為你,齊放一直挺嫉妒柳山南的,覺得事事被他壓一頭,表面上裝挺好,心裏指不定都看不上呢。”

齊放……這人真他媽操蛋,池信在心裏暗暗罵他。

“在學校的時候柳山南就跟我說過,他以後想去邊境做特警,不會留在大城市,所以他交的女朋友都是随便玩玩,交往前也會和她們講清楚,那些女孩兒多是看上柳山南的模樣,至于以後的事當然以後再說,直到他遇見你。”

“我不敢保證柳山南的喜歡會維持一輩子,但他對你是真心的,所以他一直克制讓自己,也讓你別陷得太深,可他低估了愛情的力量,我還是第一次見這小子為個女人動真格,在大學的時候不管體訓還是別的事,只要他動真格,就一定會贏。”

田野說着笑出聲,斜睨過去,池信已經滿臉是淚。

“诶!你看我這張破嘴,答應柳山南不該說的不說,你別哭了,我也沒法替他給你擦眼淚,聽話哈。”

池信用白大褂袖口胡亂抹兩下,問:“他什麽時候走的?”

“野餐第二天,他早上跟了你一路,看你進醫院大門他才打車去機場,是我讓他以後別再聯系你,你要罵就罵我吧。”

“知道了,你回去吧。”

池信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對田野說:“如果柳山南想要的是遠方,我成全他。”

到此池信一點也不後悔愛上這個男人,只是想到以後相隔千裏,還是覺得心疼。

“你別難過了,真的,起碼在愛你這件事上他沒有欺騙,而且認識你很早之前他答應他爺爺,要做個好警察,不是南京不好,只是這裏不是他的方向,你明白嗎?”

池信點頭,轉身離開。

夜風刮過臉龐,涼絲絲的,她還能做什麽,柳山南已經走了,除了成全,再做什麽都無力。

……

從那晚開始,池信整日在醫院忙碌,偶爾放假會去看外公,或者一個人到那顆“孤樹”下坐坐,想念心底那份還沒開始就結束的暗戀。

柳山南走一個月後,寵物醫院的醫生突然給池信打電話,提醒她說貓貓該打疫苗了。

晚上下班,池信回家取了貓過去,一頓詢問後才知道原來貓也需要打狂犬疫苗。

開好單子,池信要去前臺付錢的時候被醫生叫住,他打開抽屜,拿出一張卡,說:“這是柳山南給貓辦的會員卡,裏面存了三千塊錢。”

池信抱着貓,和它同款表情,問:“什麽時候辦的?”

醫生想了想:“一個月前吧,這段時間你一直都沒來,我就給你打電話了,正好貓也該打疫苗。”

池信捏着卡,好半天沒說話。

……

當天晚上,王梵才從田野那得知這件事,大半夜殺到池信家裏,因為有鑰匙,直接闖進去。

池信剛洗完澡正準備睡覺,裹着浴巾看到王梵手持登山杖站在客廳裏氣勢洶洶,差點兒報警。

“梵哥,你要吓死我……”

“柳山南那個狗男人,需不需要我幫你殺了他?”

王梵一向護短,要是池信點頭,她一定會殺過去,不管柳山南在哪。

一個月的緩沖期已經讓池信沒那麽難過了,可王梵又提起……

“登山杖放下行不行?別把“南南”吓着。”

剛才王梵進屋的時候,開門聲音引出了貓咪,眼下它全身炸毛,躲在沙發後面。

“對了,這只貓就是他送你的,要不先拿它出出氣。”

“你先坐,我換睡衣。”

嘴硬心軟,王梵怎麽可能對小貓咪下手,她放下登山杖,把貓抱起來摸着它的頭,一撸再撸。

池信換好睡衣出來,看到這一幕立馬笑了,“要不要給你煮泡菜拉面?”

“要,加個蛋啊!”

池信摘掉頭上的毛巾,鑽進廚房煮面。

深夜,窗外除了月光和路燈,已經沒什麽光亮,等待的間隙她不自禁地想起在珠峰大本營的時候柳山南給她煮的那碗面的味道。

伴随着湧現眼前的還有大本營的帳篷、雪山、銀河,以及兩人撿拾垃圾時短暫的放空和默契。

現在回想,交集的時間就只有那一段而已,但碎片很多,也總在不經意間跳出來,攪動她乏味的生活。

“好了嗎?”,王梵突然站在池信身後,聲音把她拉回神來。

“昂。”,她慌忙關掉煤氣,“好了。”

迸濺的湯汁弄髒了竈臺,也燙紅了她的手背。

“我來吧。”

王梵了解池信勝過自己,她做事一向利落,平時雖然不做飯,但偶爾煮個面,絕對會邊做邊收拾,不把廚房弄髒,即便醫院工作很忙,家裏總是特別幹淨,而今天,或者最近,她被“其他思考”打擾了。

……

坐回客廳,王梵吹着面條,一手指向門口,說:“給你買了個包,看看喜不喜歡。”

自從畢業,池信一個包都沒買過,因為王梵經常送,幾千或幾萬一個。

“別再給我買包了,我天天在醫院,沒時間背,再說這麽貴,我都還不起。”

王梵咬着面嚷嚷,“也不全是我買的,不是還有別人送的嘛,我一個“爺們兒”背什麽女人的包啊。”

雖然嘴上自诩“梵哥”,但本質還是小女人,有過兩段暗戀都無疾而終,現在對愛情比較佛系。

池信打開看了眼,又是她這種平民無福消受的牌子……

“好吃嗎?”

“好吃。”

王梵回答完又說:“我收回那句話。”

池信“嗯?”了一聲,“不好吃?”

王梵低頭,攪動面條,“在格爾木的時候,我說你們倆很配,我收回這句。”

“昂,确實不配。”

池信揉搓着手背剛被燙紅的地方,頭發上的水滴到上面,正好緩解了刺痛。

“他很帥,也很危險,愛上這種男人注定會被拖着走,雖然你和他都是為人民服務,但他屬于國家,不屬于你。”

池信橫在沙發上,一雙大白腿筆直伸出去,腳趾抵着貓咪的小腦袋,喃喃回答:“我也不屬于他。”

我只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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