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前女友陳嘉黎
當天中午,池信和雷希在食堂吃午飯,吃到一半柏曉天氣喘籲籲跑過來,在雷希旁邊坐下後第一句是:“師父,我錯了。”
池信頭都沒擡,“錯哪了?”
“我不該把你的動态告訴柳山南。”
“還有呢?”
“跟他說你的壞話。”
那些聊天記錄大部分內容是柏曉天将拍到池信的視頻和照片給發柳山南,中間夾着傷勢的恢複情況,有時候柳山南一天要問四遍,柏曉天都事無巨細地回答,還不忘吐槽她帶徒弟多麽嚴格和無情。
“原諒你了。”
柏曉天固然“有罪”,可另一面也印證了柳山南擔心她,将功補過。
“師父,你變了。”
雷希在旁邊看熱鬧,笑着問,“哪變了?”
“比以前溫柔,像個女人了。”
池信解開柏曉天的手機,打過一串字給柳山南。
“我師父今天心情不好,一上午沒笑了。”
柳山南很快回過來,“你惹她了?”
“要惹也是你惹,她怎麽可能因為我心情不好呢?!”
柳山南沒再回過來,過一會兒池信聽到“嗡嗡”的震動聲,她一看來電人,放下筷子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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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池信站在食堂門口臺階處,說完故意“咳咳”兩聲,戲精附體。
“電話還給柏曉天吧。”
嗯?!
池信一個不穩差點兒從臺階上掉下來,不就和他說了兩句話嗎?怎麽暴露的?奇了怪。
“你,你你……”
池信有點兒結巴,在患者面前從不打怵的她,剛剛有種作弊被抓現形的既視感,想辯解又無助。
“我什麽?”
“沒什麽。”
柳山南笑了聲,輕不可聞,“吃飯了嗎?”
“剛才在吃。”
池信聽到那邊有風聲,很大,還有其他“窸窸窣窣”不知名的聲音。
“你在忙嗎?”
“馬上集合。”
“那你先去,回來報平安。”
“池信。”,柳山南欲言又止。
“嗯?”
“記住我之前的話。”
“好,挂了。”
池信站在原地,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得太開,轉身鑽回食堂,準備把剩下的飯吃完。
只是剛走進去就見雷希和柏曉天迎面走出來。
他愣了下,“師父,幹嘛去啊?不吃完了嗎?餐盤我都給你收了。”
吃完個屁!
有雷希在,礙于面子,池信沒把柏曉天怎麽樣,打個馬虎眼,就随他們回辦公室了。
……
再知道有關丁竹的消息時隔了很多天。
那天池信剛見過趙義香和丁竹爸爸,他們要從帕市去烏魯木齊,說臨走前要到醫院看看池信。
聊了一些病情和家常,臨走前趙義香把一直緊攥的布兜打開,從裏面掏出一個塑料袋,遞給池信。
“池醫生,我們沒什麽錢,這個你一定要收下。”
患者給醫生送禮是常事,而且送特産,送錢……送什麽的都有,池信本想拒絕,可看到塑料袋裏裝的東西,拒絕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蘋果都賣了,這是最後剩的幾個,丁竹特意挑出來給你的,又大又甜,你留着吃吧。”
池信接過去,眼睛泛酸,“阿姨,我一定吃。”
“那就好,你忙吧,我們要去趕火車了。”
“別送別送,我們自己走就行,回去吧。”
丁竹爸爸把池信“攆回去”,她站在醫院門口,目送他們上公交車後接到了丁竹發給她的短信。
“姐姐,我和警察叔叔都說好了,我要去做一件大事,我媽的病就麻煩你幫忙聯系了,等我回來,叫我爸爸殺羊給你吃。”
想到王建軍之前說過的話,池信有預感丁竹要去做什麽,她不能阻攔,發了四個字過去,“平安回來。”
……
又一次斷聯系,是池信和柳山南的第五次間歇性失聯。
昨晚臨下班前有個急救,處理完已經深夜十一點了,她從搶救室出來,沒走幾步就癱在了地上。
雖然五米開外有長椅,卻沒力氣走過去。
雙腿站得快沒有了知覺,她摘下一側口罩,呼吸着十二月帕市的冰涼空氣,她脫掉鞋,光腳踩着地面,躬身沉默。
安靜時間沒超過一分鐘,有兩位家屬過來詢問情況,池信掙紮着站起身,鞋都沒顧上穿,強迫自己打起精神,說:“對不起,患者突發心梗,導致了心肌缺血性壞死……”
沒等池信說完,一位男家屬打斷她,“你就說我爸還活沒活着吧?”
“患者于十點五十八分去世。”
一個醫生,在面對患者死亡的時候往往比普通人還要無力,即使有這雙治病救人的手,也沒法保證每一位都能幸運回歸生命裏程。
男家屬旁邊看着像死者妻子的人雙手用力拍在池信胸前,開始嚎啕大哭,池信本來就沒什麽力氣,這一拍直接後退,撞在牆上。
眼前一陣眩暈,瞬間又恢複了,她撐着牆想站直的時候胳膊上多了一雙扶她的手……
死者兒子無暇顧及池信的感受,帶着他母親到搶救室,見他爸最後一面。
“你怎麽來了?”
池信偏過頭,竟然看見了柳山南,褪去特警制服的他穿了件連帽衛衣,下巴處黑色胡茬像兩天沒刮的樣子,有種頹廢的帥感。
“我請假了。”
“隊長批了?”
“嗯,明晚之前回去。”
實際上,柳山南前前後後懇請了四次,隊長好不容易才批準,為此晁尚還說,因為他是隊長的心頭好,其他人根本沒這個待遇。
反正當時隊長的臉色不太好,但柳山南顧不上那麽多了。
“過來。”
柳山南拉她過去,走到漆黑的樓梯間,将她摟在懷裏,呼吸間消毒水的味道湧進鼻腔,這次,換他靠着冰冷的水泥牆。
池信歪頭窩在他胸膛,難受得鼻子泛酸,卻硬是把眼淚憋了回去。
“池信。”
“嗯?”
“你給我種個“草莓”吧。”
她笑了聲,今天所有的疲累和難過一掃而盡。
柳山南下巴抵着池信的頭頂,說話時聲音從上方落下,像初冬飄雪。
“那你回去豈不是要寫檢查?”
“寫就寫呗,我文筆還行。”
池信捏了兩下柳山南衛衣胸前的刺繡圖案,仰頭問他:“你就穿這一件出來的啊?”
“怎麽了?”
“太薄。”
“不冷。”
帕市已經零下的,雖然市裏還沒下雪,山裏卻已經下了。
“我下班了。”
言下之意明顯。
柳山南放開她,轉牽手,說:“那走吧。”
走廊的燈在他們離開時才亮起,懂事得完全不像個冰冷的照明機器。
……
深夜,帕市飄起了雪花,今年的初雪來得毫無征兆。
池信裹着大衣從醫院出來,雪花迎面飄到臉上,涼絲絲的。
“我們去喝酒吧,你能喝嗎?”
“怎麽想喝酒了?”
池信指着衣袖上的快要融化的雪花,“下雪了呀。”
算不上理由的理由,柳山南猶豫了下之後總算同意了。
酒吧在老城裏面有幾家,挨着不遠,從出租車上下來,池信打量幾個各有千秋的招牌,指向最左邊那個,說:“就它了!”
柳山南看了眼,悶悶地吐出一口氣,臉上表情隐匿在夜色下,不易察覺。
這個時間正是酒吧營業高峰期,但這家是民謠酒吧,所以沒那麽吵。
兩人剛進門,一個女人在吧臺裏面擡起頭,然後笑着招招手。
就在池信以為這是日常攬客的禮貌時沒想到女人大聲喊了聲柳山南的名字,引得在場客人紛紛回頭,緊接着她從吧臺走出來。
身材高挑,目測不低于一米七,牛仔褲,低胸吊帶,馬丁靴,整體給人一種很飒的感覺。
“沒出任務嗎?”,女人走到跟前,腳步停晚了,差點兒撞在柳山南身上。
“你怎麽回來了?”
不是本地人,口音和相貌都不符合。
一人一句的對話,池信心裏立馬有數了,熟到這種程度……這兩人關系鐵定不一般,而下一秒女人看見從柳山南身後走出來的池信,眼底“風雲變幻”就更驗證了她的猜測。
“這位是……”
柳山南互相介紹:“池信。”
“陳嘉黎。”
兩人各自點點頭,饒有默契地都不想握手。
“老位置吧,我給你倆調一杯新品。”
柳山南點頭,池信卻沒答應,“我要莫吉托,謝謝。”
她只喝這個。
陳嘉黎看了一眼柳山南,笑眯眯走了。
“你平時還有時間出來喝酒啊?”
剛落座,池信假裝若無其事提問。
“你來之前,我們偶爾休假的時候會過來。”
聽聽,還不是一個人。
也對,特警工作平時枯燥乏味,好不容易放假,還不得出來沾沾人間煙火氣嘛。
“有吃的嗎?我餓了。”
池信剛要掃桌角的點單二維碼,柳山南伸手擋住,另一手掏手機,“我來。”
“幹嘛?”
池信笑,以為柳山南不想讓她花錢,可系統反應迅速,二維碼已經掃上了,她滑動屏幕下拉。
吃的還沒找到,倒是被一杯酒的名字吸引去——“想念山南。”
在烈酒那一欄。
要說剛才還只是捕風捉影,眼下池信百分百确定陳嘉黎喜歡柳山南了,說不定還有過一段紅塵佳話。
不妙,非常不妙。
對面,柳山南顯然還不知道池信已經看到了那個烈酒的名字,不知死活地問她:“有意面、牛排、面包、咖喱,吃什麽?”
池信倚着椅背,似笑非笑。
柳山南被看得直發毛,他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果然陳嘉黎過來了。
她直接在柳山南旁邊坐下,雙手擎着桌面,擠得胸前那道溝更深更有誘惑力,“最近怎麽樣啊?警察哥哥。”
“還行。”
說完柳山南起身,坐到對面,指着池信說:“我女朋友。”
陳嘉黎的臉色在頃刻之間變得非常難看,她用毫不避諱的眼神打量池信,點點頭,“想起來了,你和柳山南一起登過玉珠峰吧。”
這都知道?!
“我看過田野發給我那張你們在山頂合影的照片,你捂得比較嚴實,沒認出來,不好意思。”
柳山南也替陳嘉黎介紹,“她主業登山,副業做戶外産品。”
“也開酒吧。”,陳嘉黎補充完,問:“池小姐的主業是什麽呀?”
“外科醫生。”
“那能治相思病嗎?”
“你的相思病,我恐怕不行。”
陳嘉黎點點頭,“那只能靠柳山南了。”
針鋒相對,毫不退讓,看來這位和田桃是完全不同的類型,田桃面向可愛,嘴硬心軟,現在完全把池信當好朋友,柳山南已經翻篇,但陳嘉黎,怕是會争個魚死網破的主。
“開個玩笑,別介意,你倆在一起多久啦?”
“兩個多月。”
柳山南回她。
“怎麽除了我,你每一任都這麽短啊?”
“是不長。”,池信自嘲地笑了笑,但沒生氣。
陳嘉黎終于把眼神從柳山南身上挪過來,“池醫生專門來帕市看男朋友嗎?”
“我來做醫療援助。”
“哪家醫院?”
“市醫院。”
陳嘉黎點點頭,掏出一盒紅萬寶路,遞給池信一根,“抽嗎?”
“我不抽煙。”
“怪不得柳山南也戒了。”
“他戒煙不是因為我。”
就算柳山南沒說,池信也有這個自知之明。
“你們坐着,我去調酒。”
陳嘉黎起身離開,旋轉的腰身像個迷人的妖精,池信的眼神都被勾去了。
“第一次。”
“什麽?”,池信問完才轉頭。
柳山南把桌上的煙灰缸放到旁邊桌上,說:“你吃醋了。”
被他察覺到的“第一次吃醋。”
“你還挺得意是吧?”
“為什麽不?”
桌下,池信照着柳山南的腿根狠狠掐了一把,他低頭,疼得咬住嘴唇,“這兒…這兒還有用。”
服務員端“莫吉托”過來,池信笑着接過去喝了口,卻沒松手,“有什麽用?”
柳山湊到她耳邊,說了兩個字。
歌曲這時剛好切換,池信聽見了《weather》的前調,莫吉托裏的酒精混着薄荷的味道沖擊大腦,讓她從搶救病人的疲累中擺脫出來。
“柳山南,你要是老實交代,今晚我可以讓你上床。”
“陳嘉黎是我前女友,是你……前邊那位。”
池信有種想摔杯的沖動。
“在一起多久?”
“半年。”
那是比他們長多了。
“我知道你們什麽時候分手的。”
“你怎麽知道?”
柳山南喝了口水,皺眉,不知道還以為那是酒呢。
“田野說的。”
“他還說什麽了?”
“不告訴你。”
總算扳回一局,池信覺得舒服不少。
聊到這,陳嘉黎又走過來,手裏端着杯酒,看來柳山南那杯她不但要親自調,還要親自上。
“給,“想念山南”,我調的新品,絕對符合你的口味。”
池信暗自咬咬牙。
……
當一碗意面見底,池信嚼着最後一口,邊吃邊擦嘴。
旁邊柳山南單手托腮,全程看她吃完,沒敢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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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買單,我去外面等你。”
池信起身往外走,柳山南預感不好,打開手機付了錢,趕忙追出去。
陳嘉黎正在門外抽煙,外套都沒穿,白花花的肩膀裸露在外面,比雪片還晃眼。
“走啊?”
“嗯。”
“走吧。”
她掐掉煙,轉身回屋。
地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柳山南順着腳印,走到路燈下面。
“池信。”
“只有一個問題。”
“你說。”
有雪花落在池信頭上,她無暇彈掉,“你來帕市是因為陳嘉黎嗎?”
“想什麽呢。”
柳山南認真的臉讓池信打消疑問,她縮了縮脖子,招手攔車。
柳山南追過去,“今晚讓我上床嗎?”
“想得美!”
聲音飄蕩在空落的街,吞掉雪花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