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陛下,也為臣等賜點喜氣……

司徒馬頓時用異常驚恐的目光看向戚卓容。

這得是什麽樣的人,才會在風月情濃之時,滿腦子想着開發新酷刑啊?!難道這就是成為督主的必要素質嗎?履霜姑娘知道你在想這些嗎?

履霜當然不知道。

攤主正在跟履霜說笑:“我這兒啊,來的一般都是未婚女子,姑娘你還是頭一個給郎君染指甲的呢!這郎君脾氣可真好,那麽寵你,我看你們似乎還沒有成親,要不你就早早嫁了罷!”

履霜将幾枚錢幣放在桌上,笑道:“我才不嫁人呢,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喲,這是怎麽了,郎君,你惹姑娘生氣了?”攤主望向戚卓容,擡了擡下巴,“還不快哄哄人家。”

戚卓容負手而立,面具下的臉微微笑了笑。

“那邊才有一個要找如意郎君的呢。”履霜招手道,“芥陽,來坐。”

芥陽連連後退,搖頭說我也不要嫁人。

攤主不由詫異:“這世道變了?怎麽姑娘家一個兩個都不嫁人的?今兒可是七夕,姑娘們還是許點對自己好點的願罷!”

戚卓容無奈輕嘆,将履霜拉走:“走罷,別打擾人家做生意了。”

履霜低頭看了一眼她指甲上的紅色,悶聲笑了笑,親昵地挽過她的胳膊。

司徒馬被酸倒了牙。

這要是放在平常白天,一男一女在大街上公然摟摟抱抱,必然要遭人非議。也就是在七夕,路人們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是他們兩個戴着面具,才能安安心心地逛街——否則人都被他倆吓空了,還有什麽街可逛?

“你們慢慢玩。”芥陽說,“前面正好有條岔路,我去別處轉轉。”

走了幾步,看司徒馬還在那裏充當閃亮的多餘人物,便強行把他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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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馬還有點不情願:“幹嘛,你也要拉我逛街?”

“我近來又重新為梁将軍寫了一折戲,小司馬大人可有興趣到我屋中一閱?”芥陽道,“這次我重新撰了個故事,不知寫得合不合常理,望小司馬大人賜教。”

司徒馬啧了一聲:“你還真是梁青露的忠實擁趸!既然你如此誠懇,那我便随你去一趟罷!”

芥陽笑笑:“多謝大人。”

戚卓容回到宮中,已至夤夜。

她本打算直接回屋,孰料望見裴祯元宮中竟然還亮着燈光,不由疑惑問門口值夜的宮人:“宮中可是有事?陛下為何還不睡?”

宮人答道:“回公公,宮中無事,奴婢問過幾回,陛下只說要看書,一看便看到了這個時辰。”

戚卓容便叩門而入,一眼就看見了書案後撐着下巴打瞌睡的裴祯元。

戚卓容:“……”

怪不得剛才她敲門沒人應。

她緩步上前,一把抽走裴祯元胳膊底下的書。

裴祯元被驚醒,看着居高臨下俯視着他的戚卓容,咳了一聲,奪回自己的書,傲然道:“還記得回來啊?”

戚卓容:“陛下難道在等臣?”

裴祯元呵了一聲:“誰要等你,朕只不過是好奇,你到底能玩到什麽時候。戚卓容,你瞧瞧現在是什麽時辰了,你陪妹妹,還真是陪得很上心呢!”說完,他眼尖看到了戚卓容袖下的幾點紅色,吃驚道,“你手上那是什麽?”

“哦,這個……”戚卓容有些局促地把手往袖子裏藏了藏,“履霜說要懲罰臣不守信用,所以給臣塗了指甲。不過陛下放心,這就是普通的花汁,臣待會兒便洗掉了。”

裴祯元目露怪異:“懲罰?戚卓容,你和你這妹妹,七夕的花樣還挺多。”

戚卓容在心裏扶額——完了,裴祯元可再也不會信她了。畢竟“我和履霜真的沒有男女之情”,再看看她的十指,這話自己說出來都覺得心虛。

戚卓容轉移話題:“陛下,夜已深,明日還要上朝,陛下快快歇息罷。”

“哼。”裴祯元合上書,起身,“朕也确實困了。”

他背着手走到內殿,剛撩開床帳,卻聽到戚卓容腳步聲折回來,随即是她困惑的聲音:“陛下如此關心臣和履霜,是不是覺得臣光顧着私事,而耽誤了正事?”

雖然她自己不這麽認為,畢竟也才一個晚上而已,但是誰知道裴祯元是怎麽想的?

“怎麽可能,朕是那樣小氣的人嗎?”裴祯元不屑道。

“那為什麽一牽扯到履霜,陛下就看臣如此不順眼?”戚卓容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陛下是……”

是在嫉妒她?!

嫉妒她有“情人”?!

裴祯元一看她表情不對,就知道她肯定又想歪了。“不管你腦子裏在想什麽,都給朕停下!都不是你想的那樣!”裴祯元黑着臉道。

戚卓容溫柔地笑了笑,十足和藹地說:“陛下這個年紀,尚未和女孩子走近過,對男女之事感興趣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可惜這後宮裏頭沒個能掌事的太妃,否則還可以常召女眷進宮走動走動,陛下也有機會多見一些世家女。”

裴祯元呆了一下,等反應過來後,險些要被她氣死。

“你在胡說什麽?朕哪有那個意思?”他指着門口,“朕看你是沒睡覺腦子渾了!趕緊給朕出去!”

戚卓容:“臣……”

“夠了!你再說一個字,朕明天就下旨把關履霜接進宮裏來,讓你們日日相見!”

戚卓容見他面色飛紅,宛如一個熟透的石榴,連忙閉嘴退出了英極宮。

她一邊關上殿門,一邊心道,哼,快十六的少年郎,她走江湖的時候見的多了,明明好奇得不得了,還要裝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調侃幾句就會面紅耳赤,但用不了幾年,就會臉皮變厚,習以為常,巋然不動。

想到這兒,她不由望着頭頂的月亮,生出一絲悵然。

她從八歲看着長大的小男孩兒,如今竟然都到了會心思萌動的年紀了啊。

時間眨眼到了新年。

宮裏忙忙碌碌,一派喜氣洋洋。

裴祯元裹着狐裘,站在庭院裏,看宮人們上上下下地挂天燈,呼出一口白氣:“又到除夕了。”

“是呢。”戚卓容抱着一疊紅紙走到他身邊,“陛下,也為臣等賜點喜氣罷。”

她将紅紙鋪在院裏的石桌上,又端了筆墨過來,笑盈盈地望着他。

裴祯元不由翹了唇角:“好。”

他伸出雙手,提筆懸腕,一個圓渾有力的“福”字便落在了紅紙上。

——這是英極宮的慣例。每年除夕,裴祯元都會親自寫一疊“福”字,賜給朝臣與宮人們。

他陸續寫完了百來張,擱下筆,轉了轉有些酸軟的手腕,說:“這些夠了罷?”

戚卓容笑着點頭:“夠了夠了。”

她召來兩個小太監,一個去大臣家裏送福,一個去給宮人們送福。而後道:“外面天冷,陛下回屋烤烤火罷。”

裴祯元說好。

兩個人回到內殿,窗臺上擺着戚卓容新插的臘梅,滿室生香。戚卓容坐在炭盆邊,望着窗外道:“司徒馬今日大概又不回來了。”

裴祯元倒了一杯熱茶,推到她面前:“随他去。”

除夕夜,宮中設家宴,奈何裴祯元如今是孤家寡人一個,沒什麽家宴好設。因此每年都只是他、戚卓容與司徒馬三個人小聚一番,但是今年司徒馬終于找到了熱鬧的去處——芥陽的書局。書局裏有不少孤身在京的夥計,每年過年都是芥陽在書局裏請他們吃一頓年夜飯,這事兒被司徒馬知道了,當即興致勃勃地要來湊熱鬧——那麽多男人聚在一起,喝酒劃拳,豈不樂哉!這比在宮裏頭爽快多了,畢竟裴祯元又不會陪他劃拳!

戚卓容道:“臣只是覺得,今年連司徒馬都不在了,就臣和陛下兩個人,豈不是……”

堂堂天子,過個年孤寂成這樣,也是世所罕見。

“人數在精不在多,朕要是圖人多熱鬧,幹嘛不把遠在封地的兩個兄長喊回來。”裴祯元抿了一口茶,身心都變得熨帖。

“那這年過得也太沒意思了些。”戚卓容說,“就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吃頓飯,和平時又有什麽區別呢?”

“當然有區別。”裴祯元挑眉,“今年吃點不一樣的。”

“哦?”戚卓容來了興致,“陛下跟禦膳房吩咐了什麽?”

裴祯元一笑:“你晚上就知道了。”

到了晚上,戚卓容看到了一只熱氣騰騰的湯鍋。

她啞然失笑。

這是民間百姓愛吃的東西,但皇家講究精致,怎麽能将所有東西都倒進一個鍋裏串味兒,因此也從來不備湯鍋。

裴祯元想得不錯,大過年的,兩個人吃一堆硬菜确實無甚意思,還不如共涮一只湯鍋來得實在和痛快。

裴祯元打趣道:“今日可沒有大菜,戚督主不會嫌棄罷?”

“臣若嫌棄,陛下會換一桌菜嗎?”

“當然不會。”裴祯元慢悠悠地舉起筷子,在滾沸的湯鍋中下了一片羊肉,“你就是一口不吃,也得坐這兒陪朕。”

戚卓容長嘆一口氣,也舉起筷子:“那臣還是吃點罷。”

然後從裴祯元筷子底下将那片剛燙熟的羊肉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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