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已經被他銜進了唇間
芥陽試圖把袖子從司徒馬手裏抽出來,失敗了,只能尴尬地看着門口的戚卓容。
而履霜則神神秘秘地關上門,把她拉過來坐下,問:“聽說陛下要立你為後?”
戚卓容:“……”
履霜一看她這反應,雙眼噌地亮了:“天啊,真的嗎!真想不到陛下原來是這種人……”
戚卓容扯了扯嘴角:“你怎麽這麽興奮?你不是跟我說,天下男人都一個德性麽?”
“這能一樣嗎?”履霜說,“他是你一手帶大的,他要是有問題,你不得早就廢了他?況且他都能為你擋刀了,還有什麽可說的?”
戚卓容扶額,嘆息一聲。
她怎麽都忘了,還欠了他一條命債的事。
完了,這下是無論如何都跑不掉了。
喝大了的司徒馬一轉頭看到戚卓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戚卓容!你還好意思回來!耍我很好玩是嗎!我把你當兄弟看,你就這麽對我!有什麽不能跟我說的,我難道像是會洩密的人嗎!”他松開了芥陽的袖子,轉攻戚卓容的袖子,扯着她的袖口擦眼淚,“我若早知你和陛下是一對,我哪會沒事往你們跟前湊!我就想不通了,到底有什麽好瞞着我的……”
司徒馬吱哩哇啦地哭着,戚卓容用盡全力才把自己的袖子拯救出來:“不要造謠!我和陛下什麽關系也沒有!”
芥陽頭疼道:“他住哪兒,我扶他回去罷。”
戚卓容指了個路。
司徒馬還扒着門不肯走,哼哼唧唧地說:“戚卓容,不過話說回來,你是這個。”
他朝她比了個大拇指。
戚卓容啪地踹上了門。
門外還能聽見司徒馬心有餘悸地抱怨:“你看到沒有,這種女人,除了陛下,誰吃得消。”
芥陽:“行啦,司馬大人,少說幾句,我送您回去。”
二人的聲音逐漸消失在了雨聲中。
戚卓容伏在案上,看着酒壺裏還剩的一點酒,摸了個幹淨的杯子出來,給自己斟了一杯。
履霜坐到她對面:“怎麽啦,不高興?”
“誰能高興得起來?”戚卓容疲憊地撐住額頭,“劉尚書今夜死于非命,我又當衆被人揭穿身份,陛下還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我還能怎麽辦?”
“我聽司馬大人說,你如今算是白身,是嗎?”
戚卓容飲了一口酒,點頭。
不知道這酒是司徒馬從哪收藏的,很像他們男人愛喝的口味,一口下去,燒辣辣的,卻又渾身裹滿暖意。
“既是白身,劉尚書之死與你又有何幹系呢?”履霜說,“反正你也查不了。”
戚卓容臉上浮出郁色:“我本就查不了——這是刑部的案子。但我今日本來是打算審一審宋長炎的……”她将對宋長炎的懷疑說了,說到最後不免恨恨,如今自己已經沒有理由再去審他,不知道裴祯元和東廠其他人能不能審出來。
“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試着接受陛下呢?”履霜托腮,“我不是逼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你和陛下多年情分,他又許了你皇後之位,你應該也不讨厭他罷?當了皇後,豈不是比東廠督主權力更大?”頓了頓,她道,“陛下的這個皇後,應該能幹政罷?”
戚卓容頭又開始痛:“能。”
“那不就行了。”履霜輕松起來,“要是不能幹政,那他可就是一點誠意都沒有。堂堂督主,豈能做那籠中之物?”
“這不是幹不幹政的事……”戚卓容試圖和她解釋,“我對他根本就沒有那個意思,夫妻,夫妻!你懂嗎!”
“我是不懂。”履霜說,“我早就對這世上的男人不抱希望啦,但是今日聽說陛下當衆說要立你為後,又早知你是女子,還肯為你擋刀,我覺得也不是不能試一試。你們倆這麽多年相處,除了沒有夫妻生活,我瞧着和夫妻差別也不大。”
戚卓容青筋一凸:“關履霜!”
“好啦,不和你開玩笑。”履霜壓住她的手,“我只是覺得,皇後這個位子,不要白不要,你這麽多年要權力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完成你的追求嗎?眼下有比東廠督主更好的選擇,有何不可呢?何況那個人,你也并不讨厭。退一萬步講,你若是真以白身出宮,小命都難保。”
履霜起身,披上外衣:“不過我也就這麽随口一說,你的事,還是得你自己作主。我就不多留了,你慢慢想一想。”
門開了,門又關了。
戚卓容一口一口喝着悶酒。
等喝完這壺,睡一覺起來,她便成了無處可去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那一壺酒終于見了底,而此時,房門也被人敲響。
小太監在外面顫顫地喊:“戚公公,陛下還不肯歇下。”
戚卓容:“……”
冤家,一定是上輩子的冤家,這輩子找她讨債來了。
她滿腔邪火,開了門,連小太監伸過來的傘都不接,徑直踏入了雨中,而後推開寝宮的大門,又反手重重摔上。
案上的燭火被氣流震得晃了兩晃。
裴祯元坐在案前,正提筆寫着什麽,見她闖入,不由頓住了動作。
戚卓容三兩步上前,從他手中奪下那張紙,看了兩眼,冷笑一聲:“在尋思明日如何審宋長炎?”
裴祯元:“還給朕。”
“去睡覺。”戚卓容把手背在身後,“你不好好歇着,怎麽會有力氣審案?別宋長炎還沒倒下,你先倒下了!”
“你喝酒了?”他皺眉。
“不錯。”她說,“司徒馬偷偷窩在我房間裏跟人喝酒,罵我們兩個不把他當真朋友——裴祯元,瞧瞧你幹的好事。”
裴祯元加重語氣:“把紙還給朕。司徒馬的事,朕會親自去跟他解釋。”
戚卓容分毫不退:“你需要休息。我不希望這大紹朝堂之上坐的是一個病恹恹的帝王!”
“你有什麽資格管朕?”裴祯元脫口而出。
他不是會一味委曲求全的人,他也有自己的脾氣。
戚卓容愣了愣。
是啊,她有什麽資格管他?她不再是他的得力下屬,也不再是他的貼身太監,她有什麽資格對他吆三喝四,甚至還搶他的東西?
那張紙從她手裏落到了地上。
裴祯元慌亂起來,撐着桌子起身:“我不是那個意思……”
戚卓容蹲下身,把紙撿起來,放回到他的案上,輕聲道:“傳言宋長炎有個亡妻,他對她情深義重,至今未娶,你審問的時候,記得從這個方面旁敲側擊,看看能不能打動他。”
說罷,她便轉身離去。
裴祯元從身後一把抱住了她。
他的下巴将将抵在她的頭頂,手臂勒在她的腰上,近乎懇求道:“我錯了,姐姐……別生氣。”
長久的寂靜之後,一滴溫熱的液體忽然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愕然轉過她的臉,卻發現她雙頰猶帶着酒後的暈紅,黑白分明的眼中卻滴下淚來。
就像是突然打開了一個開關,她的情緒驀地失控。
“為什麽非要這麽拼命?人都在牢裏了,晚一點兒審,又不會消失!”她哽咽着,捂住自己的臉,幾乎喘不過氣來,“你是不是就是想趁着傷勢未好,非要把自己折騰得落下病根,好讓我一輩子愧疚?”
裴祯元驚愕:“我沒有!”
“說輕了你不聽,說重了你又要生氣,我辛辛苦苦把你照顧到這麽大,又不是讓你去送死的!”她甩開他的手臂,蹲下身,崩潰地哭出了聲,“你逞什麽強?冠禮上刺客那把刀,又不是對着我的命門,你自己沖上去,差點被捅死,你讓大紹怎麽辦,你讓我怎麽辦?現在好不容易把你救回來,你又總是不肯養傷,這也要管,那也要管,到時候成了短命皇帝,又是誰的錯?當然是我的錯!我當初就不應該進這個宮!反正沒有我,你也有那個本事奪權,還不必擔心什麽刺客,也不必為了我的事勞心費神!”
裴祯元手忙腳亂地想去擦她的眼淚,但是他蹲下後傾身過去,又會牽動傷口,他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他從來沒有想過,戚卓容這個連在夢裏偷偷哭了都板着臉不肯承認的人,竟然喝了個酒就會在他面前哭得如此狼狽——明明她上一瞬還冷淡無比。
“你別哭了,我從來都不覺得是你的錯……”
“你給我起來!”戚卓容一擡頭看見他正捂着胸口想要靠近,再一次崩潰,“我哭我的,你管什麽?你要是真這麽為我着想,就應該聽聽我的話,好好躺回床上去!”
裴祯元只得重新站了起來,一步三回頭地說:“那我……躺回去了。”
戚卓容瞪着他,眼淚無聲無息地滾落。
裴祯元無可奈何地進了內殿,躺回了床上。
過了一會兒,戚卓容低着頭走了進來。她檢查了一圈屋裏的炭盆和窗栓,一回頭發現裴祯元躺是躺在床上了,卻沒有蓋被子,不由氣道:“你是不是故意!”
她走過來,剛拎起被子一角,手腕便被他攥住。
“姐姐。”他聲音低啞,掌心溫熱滾燙,“我在你心裏是很重要的人,是不是?”
“是。”她雙眼通紅地說,“但是你不要做夢了,我對你根本就沒有那……”
她的話卡在了喉嚨裏。
因為裴祯元擡起了她的手,輕輕貼在了自己的唇邊。
“如果我這樣的話,你會覺得生氣嗎?”
他的嘴唇一張一合,在她手指上來回摩擦,溫熱的吐息從指尖到虎口,将她浸沒在了潮濕的雨季中。
她茫然而慌亂的眼神,讓裴祯元讀懂了她的心思。
“你不生氣。”他說。
于是他支起身子,摁住她的後頸,逼迫她凝視着自己,無所遁形。
他們的鼻尖幾乎就要貼在一起,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眼睛眨動時睫毛帶起的微流。
他說:“那要是我這樣的話呢,你也不會生氣嗎?”
“我會……”
可戚卓容沒能說完。
她齒間逸出的酒香,已經被他銜進了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