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出警的是附近派出所的年輕警員,并不認識傅如深。他查看了傅如深的證件,被對方的警銜唬得一皺眉頭,只好看向臉色蒼白的夏衍,開始詢問事情經過。
夏衍終于在此刻發揮了自己的作用,他堅稱這是一場意外,自己也沒有受到實質傷害,并不想對傅如深提出指控。
年輕警員們這才長出一口氣。但本着公事公辦的原則,他們還是将傅如深帶回派出所,做一份簡單的問詢記錄。而裴昱寧一行則帶着夏衍回了醫院。
夏衍的檢查結果沒有大礙,只是臉色依然蒼白,可想而知今天的意外對他是個不小的打擊。他向醫護們道謝,很快便離開了。
裴昱寧今天并不當值,是替急救中心的周落代班。周落婚禮在即,忙得腳不沾地,此刻終于把一幹瑣事辦得差不多,風塵仆仆地趕回來上班。他一進大門就和離開的夏衍撞個正着,看清那張漂亮的臉,不由得吹了聲口哨。
他來到呼叫臺的裴昱寧前面,趴着臺面上,笑眯眯地說:“小裴,謝啦。”
裴昱寧正和應泊涵聊着什麽,聞言擡頭,快速掃了他一眼:“不客氣。”
裴昱寧話不多,這麽熱絡地和人聊天,周落還是頭一回見。周落隐約聽到他們在聊什麽“本能對抗測試”,不由得好奇起來,問:“你們聊什麽呢?”
裴昱寧沒說話,應泊涵便開口道:“他在問我本能對抗測試的事。”
急救中心的醫生多以 Beta 和 Omega 為主,因為工作中不可避免地會碰到發情期間的急救病例,這對 Alpha 有着更高要求,只有通過本能對抗測試的 Alpha 才能任職,應泊涵便是其中之一。
“我們剛剛跑了一趟外場,有個 Alpha 迫使 Omega 被動發情了。”應泊涵又說,“但那個 Alpha 連硬都沒硬。”
“啥?”周落傻眼了,“他陽痿嗎?”
“迫使發情本身是性行為的一環,需要控制腺體釋放大量的性信息素。”裴昱寧搖了搖頭,“如果他真的有勃起障礙,那他控制腺體的能力也有限,釋放出的性信息素不夠多,是不可能讓 Omega 被動發情的。”
“哇。”周落擠眉弄眼,誇張地說,“不得了,原來小裴也會說這麽多話。”
裴昱寧對他的調侃無動于衷,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他的眉頭微微擰起來,看上去依舊陷在自己的沉思中。
“應泊涵,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你要小心。”周落放棄了逗這個悶葫蘆,換了一個對象來調侃,“這人應該來急救中心上班,接應泊涵的位子。之前有一次,給發情的 Omega 做急救,我可親眼看到應泊涵硬了。”
“喂!”應泊涵哭笑不得,“那是生理反應啊!能對抗本能又不代表喪失正常的生理機能。”
“所以才說很奇怪。”裴昱寧開口道,接着他站起來,對周落說,“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就下班了。”
周落看着裴昱寧不往醫院外卻往醫院裏離去的背影,“啧”了一聲,說:“他真的是下班?”
應泊涵頭也不擡,拿出手機戳戳點點:“你忘了他主修什麽?難得碰到這種病例,這會兒肯定是去查文獻。”他站起來,笑眯眯地對周落說,“但我要下班了。”
“?”
“我去接鐘泠,拜拜~”
上午的鬧劇攪得傅如深睡意全無,他配合年輕同事做了問詢記錄,回到家時已經接近中午。
他簡單沖了個澡,掃去一身疲憊和混亂。他拿着毛巾擦着頭發出來,便看到随手扔在茶幾上的手機嗡嗡作響。
傳得真快。
傅如深扔了毛巾,接通了電話。
打來電話的是警局局長,傅如深知道這件事勢必驚動高層,但局長親自致電,還是讓他不自覺挑了挑眉。
局長姓徐,年過半百,但依舊精神矍铄,說話也铿锵有力。他先是肯定了一番傅如深在詐騙案上的一系列努力及成效,再狀似不經意地問:“小傅啊,身體還吃得消嗎?要不給你放個假,這案子先交給二隊去跟。”
傅如深對他的關心表示感謝,說身體沒問題,想了想,又說:“陳副應該跟您說過我的身體情況。”
陳副是傅如深在部隊時的領導,他能順利轉業到警局,陳副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徐局長“哎”了一聲,斟酌着說:“你的腺體……”
“我的腺體在某些情況下會失控,從而造成信息素暴走。”傅如深解釋說,“但這種情況并不多見,今天上午是個意外。我很抱歉。”
“某些情況下?”
傅如深略做思考,決定用一個最簡潔明了的說法:“Omega 利用信息素勾引我的時候。”
“……”
對面沉默了幾秒,問他:“治不了?”
“治過,但收效甚微。否則我也不會退伍了。”
半晌,對面又說:“我給你推薦一個醫生吧。”
“謝謝。”傅如深提醒他,“局長,我的腺體确實發生了病變,但您應該知道,病變的成因涉及到部隊,在醫生和醫院的選擇上需要慎重。”
“我明白。”徐局長言簡意赅,“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傅如深聽到一聲“滴”的輕響,是短信提示音。接着徐局長又說:“聯系方式發你了,我也會和他打個招呼。”
他也換了個開玩笑的語氣:“你這腺體治不好,我還怎麽招 Omega 進警局啊?”
打那以後,傅如深過了好幾天消停日子。夏衍終于聽了他一回,沒再來找他。
那天給夏衍的打擊不可謂不深遠,在他被傅如深反将一軍逼得被動發情,傅如深俯身過來拿車鑰匙時,兩個人的身體不可避免地相碰了。與夏衍的熱烈截然不同,傅如深的身體毫無反應,夏衍自然也完完全全感知到了。
一個 alpha 對一個發情的 Omega 無動于衷,連最基本的勃起都沒有,那麽要麽他是個陽痿,要麽這個 Omega 對他毫無吸引力。當然,後者違背基本的生物常理,前者則需要人好好冷靜冷靜。
傅如深自然也知道他不來找自己的真正成因,也不在乎自己從此在人心裏落個陽痿印象,如果夏衍真的就此徹底放棄,那他反而要燒高香。
即便和局長說明了情況,詐騙案仍然不可避免地轉給了二隊接手。這個結果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好是好在高強度連軸轉了二十來天的一隊終于能休養生息,壞是壞在案子還沒破,現在轉出去,意味着破案的大功勞拱手讓了人。
林栩長籲短嘆,被蘇薔用紙筒敲了一下頭。她是一隊唯一的女性 Alpha,精明強幹,此刻瞪了林栩一眼,眼風掃過另一邊背對着他們的傅如深,示意他少說兩句。
傅如深回過身來,向他們深深鞠了一躬。兩人唬了一跳,紛紛彈起來,異口同聲:“哎,傅隊,你別……”
傅如深勾了勾唇,擡手往下擺了擺,示意他們往回坐:“無論怎麽說,大家辛苦這麽久,卻因為我落得這麽個結果,是我對不住大家。”
蘇薔說:“跟您沒關系啊,二隊本來就盯着咱們,上頭想換,您也攔不住啊。”
“就是就是。”林栩跟着幫腔,“傅隊忙活這麽久,總算能好好休息了。”
傅如深再次露出一個笑容。他示意自己有點私事要處理,便換了衣服離開了。
那天隔日傅如深回警局上班,便被局長叫到了辦公室,再次關心了他的身體問題。他知道自己的腺體是個危險的定時炸彈,從嗅到夏衍釋放出的性信息素到完成迫使夏衍被動發情只花費了不到兩分鐘,這意味着他的腺體情況惡化了。如果放任不管,萬一情況進一步惡化,可能會發展到僅僅是感知到 omega 信息素便失控暴走的程度,這勢必會對他的職業造成深刻影響。他沒有拒絕局長的好意,或者也可以稱為命令,再将工作交接後,來到了醫院。
徐局長介紹的醫生也姓徐,叫做徐陽,是名 Beta,主攻生殖學,在當地小有名氣。傅如深事先給他打了電話,預約好了時間。即便是工作日,醫院依舊人滿為患,候診室裏坐滿了人。
傅如深等了約莫半小時,終于看到診室中的醫生站起身來,活動了下肩膀,再注意到門外的傅如深時,便提步朝他的方向走過來。
“傅警官是吧?”
醫生站在他面前,指了一個方向,說,“跟我來。”
傅如深拿着一紙報告,離開了診室。
這次檢查和之前也沒什麽太大不同,陳副當初找來的也是生殖領域內的頂尖專家,但仍然于事無補。
徐陽給出的結論與從前一致:長期過度調度腺體,造成神經堵塞,從而導致大腦無法通過神經中樞控制腺體。
傅如深的腺體與大部分 Alpha 有別,他的腺體中多出了一部分神經節與神經元,與中樞神經相連接,這便于傅如深可以随心所欲地調度自己的腺體,釋放出自己想要的信息素,并傳達特定的信息。
夏衍對他釋放性信息素時,他能釋放出對抗的信息素反迫對方被動發情,就是這個原理。但區別在于,以前他的信息素收放自如,但夏衍的被動發情卻是失控暴走的結果,是一種本能的條件對抗。
某種意義上說,他是非常罕見的特殊病例——或者說為特殊人群也不為過,徐陽對他很有興趣。神經損傷通常是不可逆的,即便有修複可能,手術難度也相當高,何況手術的實施對象是對AO人群來說最為重要的腺體器官。由于缺乏前人經驗,徐陽一時也沒能提出什麽有效建議,但他表示會努力試一試。
傅如深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無意間走錯了方向,來到了醫院裏間的區域。
傅如深轉身要往回走,正巧一陣穿堂風吹過,吹得他側前方一扇半掩着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傅如深下意識往裏看去,根據陳設判斷,這應該是一間實驗室,有一個人正對着他,正埋頭擺弄桌上的儀器。
他應當是在處理樣品,借用儀器觀測結果。但結果可能不大理想,傅如深看到他的眉毛皺了起來,接着他直起身,臉從觀察鏡前移開,露出完整的面孔。
傅如深又一次看到了那雙黑白分明的圓眼睛。
原來他也在這間醫院工作。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眼睛很明顯地一亮。但與此同時,他的臉突兀地皺成一小團。很顯然,他忘記了嘴上輕重,将嘴唇咬破了。茅塞頓開的愉悅與直接突兀的生理疼痛在這張臉上形成了奇異的共存,看上去有點滑稽,但又意外的很和諧。很快,他的表情再次舒展開來。他把手放回原位,露出濕潤發紅的下唇,那裏有一個小小的傷口,正滲出鮮紅的血絲。而主人并不在意,揪了張紙巾,随意地擦去血絲,而後按住傷口止血。接着裴昱寧離開了那張桌子,去往別的控制臺,重新投入新一輪的工作中。
從頭至尾,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完全沒注意到門外的傅如深。
而傅如深饒有趣味地看着這個有着絕佳專注力的Omega,沒由來的,覺得他有那麽一點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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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把小傅理解為是abo世界裏的哨兵
-#被嫌棄的夏衍的一生
努力存稿中,可能更得會有點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