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玫瑰花奶
(二十四)
接連幾天, 衛姮清早去書院,孟氏都給她準備了一包零嘴兒。
衛姮拿到書院便分掉了,她曉得雪曼一定會同孟氏說, 但每日仍笑着對孟氏道:“勞芳娘費心了,翹翹拿到書院去, 師兄師姐們都誇芳娘準備的甚可口。只是翹翹以後不想再饞嘴兒了, 所以吃得少。”
如果不是後來孟氏對她說出的種種涼薄話, 以及将她許配給武安侯三子,婚後閉門不見等等, 此時孟氏的表現,即便使衛姮被養得驕縱敏感又貪食懶學, 也都可歸結為溺愛過度。
可今世的衛姮有了對比,她便心有芥蒂。讓芳娘曉得自己把零食分出去結交好人緣,芳娘若過陣子不再準備, 到時衛姮心裏便也有了定義。
孟芳欣笑盈盈的,撫了撫幼女嬌嫩的小臉蛋:“自己也別忍着, 仔細餓壞了。”
不知為何,見着翹翹如今的表現,雖仍嘴甜嬌矜, 可那眼裏的光卻透着淡淡的聰慧, 美貌也叫人忌憚, 孟芳欣逐漸也不敢再似從前一般好言相哄。
開始意識到, 這終究是青表姐生下的存在。
馬車輪子轱辘轱辘往博楓書院。
師兄師姐們早先還對衛姮含蓄, 沒過幾天,但見衛姮站在廊上說:“要吃的自己來拿。”便都不再客氣了。都是九歲到十幾歲不等的年歲,對零嘴有着天然的興趣,這個抓兩條, 那個握一把,很快雪曼捧着的包裹便空了。
順安侯府的甘草山楂果脯,有酸酸甜甜的酸梅味,炸果子酥香脆響,尤其最好吃的要屬鹿肉幹了,不曉得怎樣熏出的那般美味,可惜每天只有兩三塊。雪曼把包裹捧出來,有只幹瘦的胳膊賊靈活,迅速抓了兩塊去,剩下一塊還沒看清楚,馬上就沒了。
但有得吃都很享受。
吃人家嘴短,再加上衛老太醫的孫女年齡偏小,平素乖巧又無害,師兄們便都不自覺愛護起這個小師妹來。雖然師妹功課是跟不上,但并無傳說中的傲慢、恣肆、古怪等等性情,想來必是幾家利益紛争,有故意放出謠言之嫌。
逢衛姮清早傍晚上下馬車,有師兄路過一旁的,樂意伸手給她搭一把,下雨天時給她撐一下傘。有時衛姮被罰站了,師兄們恰好上場訓看到,便給她倒杯熱茶暖着小手。
衛姮仍然總被罰站的,頭半個月她幾乎天天瞌睡,很是睡了半個月,才沒那麽頻繁起來。實在是先前無憂無慮、好吃懶饞慣了,一時糾正起來挺費勁兒。
她被罰站時就背書,莊彗先生發現她對短句記得快,除了讓她背詩詞,還拿了一本《本草》讓她記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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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後夜裏在廂房,衛姮讓绮綠重複白日先生所講,自己再手寫一遍,隔日不懂的,拿到書院去讨教師姐。
她似乎對這些詩書古訓、琴棋書畫天然沒有太多悟性,反而對一些不相幹的藥名啊、星象解說啊,看過便潛意識記下,好在師姐們見她問得謙謹,總會給予耐心解答。
衛姮并不把容貌當一回事,日常相處中仿佛沒有這個存在,使得美也不再成為殺傷力,師姐們便不會刻意想起這個話題,因此也都相處得很好。
李琰便看着衛翹翹在書院裏,跟這人也親,跟那人也熟。
課堂上,聽同窗的男兒們議論:
“曉得吧,方才我看翹翹在做繡工,她說繡了只蝴蝶,我一看以為是大象,太逗了!”
一位承順伯府的胖師兄,邊嚼着早上難得搶到的鹿肉幹,邊帶着嗔笑道:“這笨翹翹,她也就是我們的小師妹了,換到別處該要被嫌棄。”
“不盡然。今晨我見她幫陳師母抓貓,陳師母的貓躲進小洞裏出不來,衛姮同它說幾句話,那貓便乖乖地從後頭洞口出來了。大抵各人都有各人的所長,師妹如此玲珑心性卻也難得。”一個十四歲的師兄嘴角帶着寵愛地說。
是翰林院編修尉遲家的公子,舉止有禮,文質彬彬,年歲又比她大上不少——是衛翹翹喜歡的那一挂。
李琰坐在靠窗邊的書案上,聽得就很不是滋味。十月漸入初冬,他個子長得快,三夫人雲瑤在霓裳坊特特給兒子定制了精致的袍服。月白的底色,織着黛青雲紋暗底,銀線滾邊。
他生就白皙的臉龐,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高挺的鼻,與眼裏不經意流露出的光,無一不彰顯着一種貴傲。
而之前李琰以為,衛姮這小胖妞來書院裏,必定三天不到雞飛狗跳,惹得與一衆人為敵,且還嬌矜自持、勢不退讓。
他前世被她擾得恐慌,今生本決定不再牽扯,各過各的便罷。可見到衛姮與這人那人相熟,獨不與自己親切,李琰統共沒見她同自己說過幾句話,心下就很不是滋味,抓抓撓撓有個東西擱着落不下。
大抵現在仍年少時期,性情還不比成年之後的穩沉,少年的眉宇間有幾抹酸。
“咻——”今日上的箭術課,正院的牆上有三個箭靶,男子排成三隊,各人射十箭,以射中靶心最多者前五名為優秀。
李琰只手持弓,左臂下沉,右手三指拉動箭弦。這些對于他已然小菜一碟,前世他的箭術早已百步穿楊,幾丈外一根銀針輕松可镖入對方的喉管,即刻斃命。
但不想過分拔尖,算算各人成績,差不多排在第三、四名便可。文采策論他也排在第三四,無心刻意掩埋。
一箭稍往中心外偏開,再來一箭正正中的。
邊上傳來叫好聲:“李琰,你不愧為雲麾将軍兒子,有兩下子!”有人道。
李琰謙虛了句:“詩書要弱些,武藝仗着父親所授,尚能過得去。”
忽而瞥見那邊的長廊上,衛姮绾着花骨朵似的小雙髻,隔三差五的又瞌睡被罰站了。
天氣漸往冬,那緞繡玉蘭飛蝶小褂兒,搭着翹翹的石榴裙,嬌豐的身姿好生可愛。站着也不怕冷。武安伯府的蔣岳垣正在廊下同她說話,她桃子一樣粉潤的側臉上,噙着陶然的笑容。
不得不說,蔣岳垣這個小子,前世雖風流不堪,可生得一副好皮相,多有文采和口才,很會讨女人的歡欣,就連彩允閣裏只賣藝的清水花-魁頭牌,都甘願為他贖身做外室。
是以,李琰更不願意看到心目中那個喂貓逗鳥、眼淚如珍珠的衛姑娘,跟着這樣的男人,然後腦仁一沖動就下聘娶了。
此刻看着蔣岳垣同衛姮朗朗而談,就怎麽的不舒服。
李琰放下弓箭,走過去道:“蔣岳垣,你箭術課不上,在這讨甚麽嫌。”
讨嫌?我沒有讨嫌啊,明明翹妹妹聽得很新鮮。
蔣岳垣雖比李琰大一歲,可李琰個高英氣,且武藝謀略每樣出色,隐約一抹冷厲擋不住。蔣岳垣也沒敢支棱,唬得連忙走了。
衛姮沒想到眼前博古通今的師兄,竟然是蔣岳垣。前世雖然差點結為夫妻,可她竟然對蔣岳垣的容貌沒有多少印象,難怪莫名幾分眼熟。方才自己在背《論語》,蔣岳垣過來講了一番春秋古談,她還聽得津津有味的。
只李琰這會兒趕過來做什麽?
他不是不屑搭理自己,齊國公府三世子,眼下風頭正盛嗎?
這應該是他落寞前的一段高光時刻了,過幾年他父親李陵就要吃那突然的一場敗仗。
而後他便寂寂無聲,堕入暗黨,刀刃飲血。
衛姮問道:“李琰師兄為何到此?”
她對年少的李琰沒有虛假客氣,在她的眼裏,自己可比他這時候要大很多,她連他成年後都交道過。
李琰看着衛姮姣好無暇的臉蛋,說:“翹翹師妹可有聽過一句話,‘女為悅己者容’,師妹來書院就讀,學業跟不上,每日在廊上刻苦罰站,如此堅韌不屈,是為着他日更好地配太子?”
他想她此時尚小,若不把話說得明了一點,恐怕以她的才智她聽不懂,因而語調直白。
呼~張口依然毒舌。
衛姮沒想到李琰年少時這麽愛管閑事,前次給自己送竹薇露,這次又來管她喜歡誰。
記得那可是個掰着嘴都不一定吐出話的男人,想叫他哄自己聊天得費盡心機,若不問他,天知道心裏在想甚麽。有時兩人咬唇,衛姮氣他的毒舌,故意汲得分外深且用力,然後李琰便将冷俊下巴抵着她額頭:“肥翹兒是在故意撩我?”揉一把她豐滿的胸,驀地在她心跳悸動之際把她一松,放開來起身。
除卻每月例行,這男人反正逃避肌膚之親。
衛姮像看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白齒紅唇,生得如此容貌堂堂,可惜兩世不招人喜歡。
可惜她比他矮,還是得昂着腦袋,她應道:“李琰師兄既然說到‘女為悅己者容’,那對方也須得先悅己,太子殿下并不悅我,我進書院只是為我自己。‘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讀書自有其妙用,我取悅我自己不可以嗎?”
小姑娘個兒嬌憨,眼目明亮,口齒靈犀,竟然明了“太子殿下并不悅我”,還知道引經據典,看來最近書院沒白上。
李琰瞅着莫名心疼,記憶裏的衛姮不是這樣的,語氣不由緩和道:“既不是,那便好,我只是想提醒,大晉男兒攘攘,師妹倒不必在一棵樹上吊,如此罰站受凍,若為自己就難得了。”
又看了眼她手裏冒氣的茶水說:“這杯苦丁茶,雖是熱的,可性涼,不适宜冬天喝,你可去換個暖一點的。”
這茶方才是蔣岳垣送的,衛姮還沒喝呢,衛姮就想虐虐李琰,叫他給自己跑腿。
衛姮嬌滴道:“琰師兄去給我倒可以嗎?二哥說有事可尋琰哥哥,你幫幫忙。”
前世就喜歡拿小事兒使喚自己,再一世還這樣。別叫本公子“琰哥哥”,李琰冷眉低語:“翹翹師妹自己莫不有丫鬟?”
衛姮癟了櫻桃唇失落:“反正天下男兒攘攘。”說着把目光看向一邊。
绮綠還坐在課堂門口聽講呢,雪曼倒是可。
那邊樹下倚着的巫旋,連忙跳起來道:“夫……衛小姐可是有事要我們公子去辦?公子若不去,只管吩咐我,巫旋樂意效勞,小的去辦等同于公子!”
李琰心想這個狗腿親随,莫非衛翹翹竟然恁多人喜歡,連一個侍衛都不放過。
前世怎的忘記盯這小子了,還放任他與衛姮諸多接觸。
李琰拂袖自己去了,下臺階前問衛姮:“茶水室有紅茶和花茶,師妹要哪個?”
衛姮說:“玫瑰花鮮奶飲。”
這是給女院學子們所備。
還鮮奶……看肥小翹你繼續胖的,李琰斂起濃眉邊走邊心想。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2分評論送紅包哦!(紅包發送規則是:在下章更新前,本章的2分評論)
李将軍妥妥妻奴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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