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出題的乘務長林姐是在北航出了名随和的人, 給空乘寫的題目大多都十分基礎且日常,比如遇到印度乘客英文口音太重聽不懂怎麽辦,遇空管延誤一小時以上怎麽處理。

氣氛輕松,空乘們玩得不亦說乎。

然而新飛們就不是了。

單屹的問題, 對比乘務長的春風十裏, 那就是突然驟變冬日的強勁寒風。

單屹的問題尖銳且專業, 那些從來沒領略過單屹棍棒式教育的一群男新飛, 此時面對單屹悠悠坐在一旁無聲看着你回答不上的眼神, 直接背脊骨都發寒。

輪到莊棟梁的時候,對方誠誠懇懇地投降:“我錯了!我沒用!我去跳蛙跳!”

全場的人都笑了。

王郦安卡在了A320故障應急的問題上,她在座位前的站姿直挺, 拿着手上問題的紙眼神看不出波瀾。

A320與B737的艙位圖不一樣, 她改裝機型是B737,這問題不在她的範疇內。

新飛裏頭改裝的機型各不相同,單屹出的問題也是,王郦安只是随機抽到一個與自己機型不相符的。

主持人表示王郦安可以重新抽一遍,她卻拒絕, 直接走到驚喜箱旁,從裏抽出一張紙條。

主持人贊王郦安這個舉動夠漢子,随後打開對方的紙條, 主持人的表情便精彩了起來。

在場都是年輕氣盛的都市男女, 匿名問題,鐵定都帶着一點耐人尋味的話題。

主持人:“請問Villian的第一次是多少歲呢?”

在場的氣氛瞬間無聲熱了一個度。

顏安無聊般努了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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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似乎在真心話大冒險裏已經被問爛了,仿佛這個游戲裏就問不出別的什麽新鮮玩意兒似的。

王郦安聞言, 表情輕蔑, 沒有回答。

這個游戲無非就三個字, 玩得起, 玩不起的人也沒有人會勉強,主持人見慣場面,笑着說:“Villian也可以選擇蛙跳?”

這是一句調和氣氛的話,莊棟梁此時還有半圈沒跳呢,聞言起身招手:“來!”

原本尴尬的場面便又輕松了下來。

王郦安在此時開口:“沒有這個經驗,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在場不少人因為這個答案瞬間挑眉,有的無聲交換了個眼神,有的明目張膽投去探究目光,反正站着的人似乎成了一個被研究對象。

顏安突然就覺得沒啥意思了,聊兩性很正常,但就因為沒有經驗,所以用那種眼光看女生,就很無聊,甚至有點弱智,好像在這個社會沒上過床是件多麽稀奇古怪的事一樣。

這會顏安連正經回答問題的心都沒了,她站起來,随便抽出一個問題交給主持人。

主持人:“請問,如何才能在所有儀表都失靈的夜晚安全着落?”

顏安将耳朵轉向對方,閑散地聽着,聽完後:“……”

主持人:“別看着我啊,我要是知道答案我就不當空少了。”

顏安轉而将頭轉去單屹的方向。

顏安:“如果我也知道的話,我就不是坐在這裏,而是坐在那裏了,你說是吧?”

那裏,指的是單屹那邊隔岸觀火的位置。

衆人爆笑。

單屹面無波瀾地挑了挑眉。

顏安在驚喜箱裏摸了很久,主持人拿到紙條看了後不由“wow”了一聲,他問顏安:“顏安還記得當初第一次實操上機的感覺嗎?”

顏安點頭:“然後呢?”

主持人笑了笑,将紙條遞給她:“那麽請問,跟第一次做.愛相比,哪個更刺激呢?”

話一落,饒是顏安這種賊能打馬虎眼的人也頓時沉默了:“……”

要是換作平日裏跟阿man吹大炮,顏安肯定毫不羞恥地說:那必須是後者了,飛機随時都能開,極品可不是随時都能上。

要是換作別的任何一個真心話大冒險裏,顏安也能随便給出一個答案,前者或後者,選擇題而已,二選一随便就唬弄過去了。

但此時她張了張嘴,卡住了。

顏安下意識朝單屹那方向瞥了一眼。

對方的座位坐在圓圈的另一頭,禮堂大燈正好懸在頭頂上方,輪廓的陰影在單屹臉上猶顯分明,将其切割成陰晴兩面。

顏安看着對方這幅模樣就想起了對方懸在她上方的樣子,一大片陰影籠罩,眼睛裏一整片翻滾的海。

她手心都潮了。

主持人在一旁笑:“顏安在想自己蛙跳能跳幾圈嗎?”

顏安擺了擺手,她跳了快兩個月,不想再跳了。兩者相較選其輕,她這時開口,選了一個不容易延展并幻想的答案:“上機實操。”

主持人朝她舉起了拇指,底下不知是誰藏在人群裏笑道:“男人聽了都要哭。”

場子氛圍松弛過了度,有人玩笑般說道:“男人不行可不行啊。”“是現男友嗎?”“小孩,別問。”

這話意思隐晦又明了,下面笑聲又是一片。

顏安覺得後背在滴汗:“行行好,停了停了,給點面子。”

哪知道底下笑聲更甚了。

顏安夾着尾巴逃逸,完事了,事不關己地坐下,目光下意識一擡,落到單屹頭上,對方平靜地坐在座位上,目光藏在陰影底下。

這個游戲進行到這,單屹一直都處于半只腳踏進來另外半只腳還在岸上的狀态,嘴角噙着笑,處之泰然,又置之度外。

單屹的目光完全沒落在顏安身上,顏安便坐在位置上肆無忌憚地研究着這個男人。

Man:普通男人喜歡嬌弱軟妹,極品應該不是。

Man:野的男人喜歡野的女人,想拿下極品,你野給他看。

顏安:靠譜?

Man:野一下不就知道了?

顏安看着對面的單屹,吧唧了一下嘴。

野?

她在行。

游戲過半時,新飛們已經全輪完了,剩下的都是一幫玩嗨了的空乘,單屹在這時與身旁的人留話告別,起身離開了禮堂。

沒過一會,顏安也撤了,她口渴得厲害,呆到這會已經是極限了。

海口的夜晚潮濕又悶熱,風帶起發絲拂過臉龐,黏糊了顏安一身。

她擡起頭,雲層稀薄,明星閃爍,倒也還是帶着絲月朗星稀的清爽。

基地的食堂早關了,顏安一路走出了基地。

基地一公裏外有個小賣部,從基地往小賣部只有一條筆直的笑路。

顏安慢悠悠地走着,路一旁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盞路燈,她玩起了踩影子的游戲。

晚上十點多,要不是突然來了個客人,小賣部的老板已經打算拉閘了。

小賣部外的空地上擺了兩張桌子,樹影婆娑,坐在桌前擡頭剛好露出一個圓潤的月亮。

單屹坐在其中一張桌子前,桌上是一瓶喝了一半的黑啤。他從禮堂離開時正巧來了通電話,此時的他正帶着藍牙耳機,在跟他兩歲的小外甥語音着。

男孩子的聲音十分稚嫩:“舅舅,媽咪說你這輩子要打光棍了,什麽叫打光棍啊?”

“我不知道,你讓你媽媽解釋解釋。”

電話那頭的小外甥認真地點頭:“噢噢,好!”

隔了一會,那頭重新傳來蹦跶過來的聲音:“舅舅,媽咪說,打光棍就是老處男的意思。”

“舅舅你是老處男嗎?”

“……”真是瘋了,“喊你媽聽電話。”

下一秒,“媽咪——光棍舅舅喊你聽電話!”

小外甥扔下手機就跑了,單屹的耳機傳來一陣雜音,他百無聊賴地擡起眸,便看見遠處的路燈下走着一個人。

那人穿身一身長大褂,路燈将遠處那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而那人就像個傻子一樣,撩起裙擺,低着頭,對着自己的影子蹦蹦跳跳。

不多會,遠處那人毫無預兆地擡頭,蹦跶的動作頓了頓,原地伸長了脖子。

人眯着眼睛努力眺望,沒多久,看清了,然後撒開腿就往這方向跑。

單屹不為所動,自個兒拿起啤酒喝了一口。

單屹酒瓶才剛放下,顏安就氣喘籲籲地站在他面前:“好巧啊機長,你在幹什麽呢?”

與此同時單屹電話那頭被丢掉的手機終于給人撿起,然後明知故問地裝:“哥?在幹什麽呢?”

單屹看着顏安,說道:“在跟傻子聊天。”

顏安:“嗯?”

電話那頭:“你說誰呢!?”

單屹瞬間笑了,然後将耳機摘下,抛在桌上,順道把電話挂了。

桌上的啤酒罐挂着水滴,透着冰冰涼涼的氣,顏安渴了半天,此時眼饞心也饞:“你在喝酒?你的酒看上去很好喝。”

單屹:“有錢自己買,沒錢幹站着。”

顏安轉身就跑去小賣部要了兩罐啤酒,當場撕拉開其中一罐,瓶口滾出虛白的霧氣,顏安迫不及待灌下去幾口,然後舒爽地嘆了口氣。

随後她坐到了單屹對面,将另一罐啤酒砸在單屹的桌上,十分豪邁地說:“請你的!”随後擅自跟對方碰了碰杯,仰頭又喝了一口。

單屹無動于衷:“我不喝女人請的酒。”

顏安張嘴就來:“別當我女人,徒弟請的酒,後天考核,賄賂教///員。”

單屹:“知道憑實力過不了是吧?”

顏安:“怎麽可能?教///員卡人不算。”

單屹嘴角随意一挑:“不排除這個可能。”

顏安頓時皺起了眉頭,唇舌也跟着生津。

單屹這個男人笑起來真是要命地好看,清冷又禁欲,誰靠近都得起點歪心思。

顏安那顆心此時在單屹的美色面前動得跟什麽似的。

野嘛……

天時地利人和都來了。

顏安将椅子往單屹那邊挪了挪,見對方不為所動,她将椅子又挪了挪,直到她的大褂裙邊碰到對方的褲腿邊。

一擡頭,看見單屹涼薄着眼眸一聲不吭地看着她,目光清冷,帶着一股人間正道抓着個狐貍精一樣的煞氣。

可看在顏安眼裏卻不一樣了,喝了酒的神仙,那股冷飕飕的飄飄仙氣還是染上了幾分凡塵俗氣,人熱的,氣也是熱的。

禁欲神仙突然性感了起來,高高在上,不動手不動口,就讓顏安一顆七情六欲心迷得哪哪都不着調。

顏安将桌上那罐沒開的啤酒給單屹拉開,鋁罐蓋撕拉的一聲,水汽絲絲拉拉在瓶口跳躍,遞給他:“這個牌子好喝,冰的。”

單屹沒有伸手,顏安便将啤酒貼在了他的手臂上,頓時在他手臂上留下一塊水跡:“天氣熱,貼一下舒服。”

顏安見他還不說話,又自個兒在那嘀嘀咕咕。

單屹這會終于動了,他将手臂移開,垂眸:“你想說些什麽?”

顏安嘻嘻地笑:“明人不說暗話,我想跟你交朋友。”

一抹淡薄的笑意攀爬至嘴角,單屹問:“哪種朋友?”

顏安反問:“哪種朋友?”

單屹:“在手機裏躺列的朋友,還是能上床的朋友?”

顏安吞咽了下,片刻後才問:“能上床的朋友是什麽朋友?”

單屹:“炮友。”

空氣突然安靜。

顏安幹咳了聲,擺手:“我不是那種人,我潔身自好來着,我不搞這家夥。”

話剛落顏安就頓了頓,該不會單屹想搞?

顏安看向他。

單屹無聲的目光落在人的頭上有種虛無的微涼,明明千差萬別,但顏安卻一剎那想起那晚屏幕上少年的那雙眼。

目光清澈,帶着一股年少氣盛的血性,正氣凜然,是個鐵骨铮铮的男人。

這樣一個男人,身上沾不得這些鄙俚低俗的詞。

顏安甚至在想,一夜情恐怕是她在他身上烙下唯一的一個帶別樣顏色的點。

突然,顏安一愣。

那張被她遺忘掉的一百歐此時終于又浮了出來。

顏安頓時就開口:“那晚咱兩有個很深誤會!”

這個誤會讓她過上兩個月非人的軍事化生活

顏安迫不及待地解釋:“那張一百歐是當初你給我訂那間房的房費,你誤會了,那不是你的價,你肯定不止這個價!”

顏安:“事發突然,我得趕最早班機回來體檢,你睡太熟了,一副累壞的樣子,不好叫醒你。”

顏安又頓時想起了:“對了,我不是給你留言了嗎?你沒回我,我後來又找你了,你把我删了。”

顏安在夜裏叽叽喳喳地說,單屹始終沒有開口。

顏安說到這就停了。

顏安說多了,口幹,喝了口啤酒,嘴唇濕潤着,唇齒都是小麥發酵的香氣,看見單屹不說話,又說:“你删我了,我又給你發了好友申請,但你沒通過。”她想了想,“你該不會還把我拉黑名單了?”

“嗯哼。”單屹在這時随意地回應。

顏安:“嗯?”

單屹:“拉了。”

顏安被噎得啞火。

顏安看着單屹那副禁欲又清高的模樣就牙癢癢。

單屹那聲語氣詞噴出的氣仿佛能粘人身上,顏安不單止牙癢癢,手掌心都發癢。

顏安将手上的啤酒換了邊,然後視線往下,落在他的腿上,她搓了搓手指。

單屹的口袋微微鼓漲,像那天體育館裏的模樣,但卻更加硬挺。

裏面裝的是手機。

顏安那天往那摸了數不清的次數,手下全是硬邦邦的觸感,至于是什麽,她還真的分不清。

畢竟這個男人全身上下都剛硬,烙在人身上,能将人和成一捧春泥。

顏安手随心動,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人便已經摸進了單屹的口袋。

剛剛拿着啤酒的手冰涼,摸進單屹褲子口袋裏,隔着衣料就像蛇一樣一滑而過。

單屹低頭,顏安便精準地将他的手機摸出。

單屹沒動分毫,漆黑的眼眸窺探不出一絲情緒外露,他輕描淡寫地評價道:“動作很熟練。”

顏安:“畢竟摸過很多回了嘛,何況開飛機的手都比較靈活。”

說這話的時候她下意識看了眼對方的手指。

夜裏的風似乎突然停了下來,樹影安靜地落在顏安與單屹的身上,斑斑駁駁,将人籠罩。

顏安将單屹的手機屏幕摁亮,遞給對方,說道:“在黑名單裏躺着不好受。”

單屹眉目懶散地看着對方,這人就像只狼崽,長得跟小狗一樣無害,本性還是野,張口露出唇齒,就是想咬人吃肉。

單屹笑了笑,那雙好看的手擡起,将手機從對方手裏接過,他看着顏安近在咫尺的臉,眸底漆黑一片,說道:“不好受,也給我好好躺着。”

顏安看着單屹離開的背影皺緊了眉頭。

顏安托着下巴撐在桌子上,遠處單屹的身影在月色下颀長又薄涼,身型挺拔,連走路的形态都十分好看,加點幻想,顏安幾乎能想像出單屹穿着空軍軍裝,行正步的模樣。

她擡頭喝了口酒,看着遠處的男人,心想,在冰上澆上酒點火,水霧升騰,黏糊又燙人,但你摸,冰還是冰。

就像單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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