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顏安想了想, 形容一下單屹啊?
悟能:我追的男人不太好形容,他不是個普通人。
對方似乎覺得有些好笑:會上天?
悟能:你說對了。
悟能:我那男人,真的會上天!
對方似乎因為她這句看似戀愛腦的話已經沒有要回複的心。
顏安卻将身子翻了一面,側躺着, 在被窩裏蜷着身子, 抱着手機給對面那人打字。
悟能:我跟你說, 我那男人, 長得賊帥!我就沒見過這麽帥的, 高大英俊,成熟穩重,不羁又潇灑, 身上有種狼一樣的野, 反正讓人伸手也抓不住。他還是行業裏的尖兒,望塵莫及,是天邊那朵雲。
消息發送出去後,顏安陷入了一種自我沉醉裏。
單屹這個人像是在她打字的過程中緩慢又清晰地浮現在了眼前,活色生香, 心跳一撞一撞,快把她撞暈。
對面的人隔了很久都沒有回複,直到顏安彎着唇快要睡着時, 手機終于傳來一震, 顏安恢複了些神明,眯着眼睛點開手機。
犼:挺好,人總有要夢想, 你加油。
“……”
顏安原本甜美的笑容瞬間沒了。
隔天的一早, 顏安醒來時沈恬已經在微信忙戳她。
沈恬:聽說王郦安考核過了, 你呢?怎麽樣?
Advertisement
顏安瞬間清醒。
顏安幾乎是剎那間就想起了那天單屹坐在模拟機的機長位置上, 對她說的那句“還行”。
還行,不可能不行吧?
顏安立刻登陸了自己的系統,她依舊顯示是F0,教///員那一欄還是單屹。
這是過了還是沒過?
顏安:我不知道。
沈恬:你不知道?
顏安直接把圖截過去。
沈恬隔了一會才斟酌着回道: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顏安皺眉。
今天所有新飛都得回航司,顏安剛走進北航大樓的門便看見莊棟梁跟另一名新飛勾肩搭背着。
顏安走過去,發現兩人表情不太對勁,莊棟梁這樣一個大老爺們皺起了眉頭,他拍了拍身旁的人,然後對方走了。
莊棟梁回頭看見顏安,顏安問:“你們在聊什麽?這副模樣。”
莊棟梁滿臉嘆息:“大強考核沒過,等下批再改裝了。”
顏安驚訝:“為什麽不過?那天太緊張了?”
莊棟梁:“就是太松弛了,跟馮老開了兩句玩笑,然後馮老說他态度不行,還沒有當飛行員的思想準備。”
顏安的心突了突。
她立馬對號入座了。
她回想着考核那天,她有跟單屹開玩笑嗎?那句同事之間,和睦相處,相親相愛,算玩笑嗎?
莊棟梁将手往顏安面前揚了揚:“你幹啥?一副見鬼了的模樣。”
顏安擺手:“我先去赴死了,你慢走。”
十六樓02室。
似乎成為顏安與單屹的固定見面地點。
顏安到的時候單屹還沒到,裏面空無一人。
裏頭那塊白板被拉到了講臺旁,顏安走進去,站到白板前。
今天白板的字沒被擦,應該是不久前一個機組剛從這裏離開。
白板上的字跡有點潦草,但很詳細。
北城飛南延,目的地小雨,中途途徑連河,連河今日大風小雨,上空氣流不穩,極大可能遇亂流颠簸。
顏安認真地看着,心中緩慢地騰起了一股隐隐的波動,像戰士上戰場前的一腔熱血被燃燒起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沒多久,單屹從走廊轉進,推門而入。
單屹看到裏頭的顏安,又看了一眼對方身前的白板,将門關上,問:“想做協同?”
顏安毫不猶豫地點頭:“想。”
單屹:“那要看你有沒有能力坐到機長這個位置了。”
顏安琢磨着這句話,然後開口問對方:“單機長,我的考核,是過還是不過啊?”
單屹将問題抛回給對方:“你覺得呢?”
顏安皺眉:“我覺得我沒道理不過啊。”
單屹似是而非地挑眉,與顏安一起站在那塊白板面前,他看着白板上的航路點,說道:“南延是個喜歡下雨的城市,四季不分明,空氣濕度高,遇到陰雨綿延的天氣的話,風大,能見度低。南延機場客流全國第三,航班多,時刻擠,時常遇空管,延誤是十有八.九的事。”
單屹擡手,手指點在“連河”兩字上:“北城往返南延必經之路,繞不開,連河上空氣流常年不穩,幾乎每一躺都會颠簸。
顏安聽得認真,準備室裏只有單屹的聲音。
顏安知道今天單屹傍晚正好飛南延,此時對方一身機長制服立于她身側,仿佛在跟她做着起飛前的協同工作。
就在這時,單屹問她:“飛行員無法控制氣流,也不能預測颠簸持續時間,所以你需要做的是什麽?”
顏安想了想:“手動接管,保持高度,監控引擎運轉。”
單屹看了她一眼:“确定?”
顏安立刻嚴正以待地補充道:“輕颠簸不用管,強烈颠簸再手動接管!”
單屹嗯了聲,将目光收回,問她:“剛才我分析的話都聽到了?”
顏安點頭:“聽到。”
單屹:“記住了?”
顏安也點頭:“記住了。”
單屹點頭:“下午上去系統看看,接下來外駐南延一個月,周五北航飛南延,有問題嗎?”
顏安愣了愣:“外駐南延?”片刻後,又說,“我嗎?我考核過了?”
單屹:“不想過?”
顏安:“不是說兩個女飛只留一個嗎?”
單屹:“聽誰說的?”
顏安頓住:“你沒聽說過?”
她不信,全北航的人都将目光放在這件事上,單屹不可能不知道。
單屹揚起眉梢:“嗯,聽過。”
顏安:“……”
單屹雙手背在身後,像一個鞭驽策蹇的教書先生,開口時是敲在人心的抑揚頓挫,他說:“在航空這個行業裏頭混,你會聽到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我不喜歡參與其中,也不探讨真假,因為一個人的陰暗面遠比浮露出來的大。”
“除非當時人親口承認的,或者是官方認證的消息。”他說道,“不然我猜聰明的人應該都會選擇過濾掉。”
“做好自己的事,沒有人會被辜負。”
顏安在單屹說話間一直定定地看着單屹,目光從平靜到波瀾,像無風無浪的夜燃起一絲火苗,燒到了心裏。
單屹問她:“還有沒有別的問題?”
顏安無聲地搖頭。
單屹:“那就結束,該幹嘛幹嘛。”
單屹看向顏安:“接下來一個月都将跟我飛,将機組微信都加上。”
顏安眼睛瞪大。
單屹走前手指敲了敲那塊白板:“順道将這個擦了吧。”
片刻後,顏安站在白板前掏出手機。
顏安:我覺得我體會到了被電擊的快樂。
Man:……
阿man不用問,就知道這個女人在發什麽瘋。
Man:我買套的錢都存好了,貨幣通脹,你手腳利索點吧。
北航兩個女飛考核通過,正式成為FR,即将開始正式上機,沒有誰被判離。
這消息一傳,就在一群隔岸觀火的旁觀者裏激起了一星水花,但各自讨論幾句後,便又很快各散各去。
職場上大多的嬉皮笑臉都僅限于表皮,對一些事不關己的事,有碰撞反而更喜聞樂見,只可惜這次沒有。
一群新飛又再次聚到了一塊,餐廳老板親自給他們端了一整個紙箱的咖啡。
老板:“來,未來的機長們,說好請你們的咖啡。”
一群人笑着謝老板,每個人面上都是年少氣盛的朝氣,就連一向高冷的王郦安也揚了一抹笑,自信洋溢,帶着孤傲與魄氣。
莊棟梁問顏安喝什麽,顏安說都行,她喝咖啡不挑,甜的苦的都可以。
王郦安卻在這時說道:“她喜歡拿鐵。”
話一落,兩人都于桌前擡眸,彼此視線直直撞上。
王郦安眉眼輕揚,帶着不加掩飾的态度,猶如亦敵亦友的戰場中人,對顏安并肩站到了一塊兒。
顏安聞言點頭,說道:“其實拿鐵對比美式只是多了一杯奶,本質上其實是一樣。”她從中挑了一杯美式遞給對方,“等你喝膩了美式,可以去嘗嘗拿鐵。”
王郦安從顏安手上将咖啡接過:“暫時還沒這個興趣。”
莊棟梁從中挑了一杯焦糖卡布奇諾,他嫌棄地插話:“不甜的咖啡不如直接喝中藥,還降火,不懂欣賞。”
同桌的另一個男飛拍拍他肩膀:“那你就別喝,或者可以選擇閉嘴。”
顏安在出發前兩天給梁繡紅打電話,她在電話裏跟梁繡紅說她接下來一個月要外駐南延的事。
梁繡紅聞言稀松平常地應了一聲。
梁繡紅從來沒有插手過顏安的人生,當初顏安要去學飛,梁繡紅也只是問了一句,為什麽想去學飛?
而顏安則養成了即使人在外地也會隔三差五地打電話回去跟梁繡紅報告自己的生活。
有時沒什麽具體事件,純粹嘴貧兩句。
有時又事無巨細,将生活的美好都講給對方聽。
梁繡紅問:“什麽時候出發?”
顏安:“後天就飛過去了。”
梁繡紅:“自己一個去嗎?”
顏安:“不是,跟我教///員去呢,這個月我都跟他飛。”
顏安給她家老梁說:“我家教///員很牛逼,是全民航裏數一數二的機長,話裏有哲學,站在那都會發光。”
顏安給梁繡紅說之前新飛改裝的事,也說海南集訓考核的事,酸甜苦辣都說。
顏安說話的時候表情豐富,語調也豐富,抑揚頓挫,繪聲繪色,聽的人仿佛能将從對方的話裏描繪出一幅幅畫面,參與到對方的人生當中。
顏安說得渴了,去倒了杯水。
梁繡紅在電話那頭露出一個無聲的笑。
兩人一個電話快聊了一個小時,這一小時裏,顏安幾乎每句話都不離她的那個教///員,一時将對方捧到了天上,一時又咬牙切齒說對方狠起來不是人。
顏安大口喝水,電話那頭便傳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梁繡紅笑了笑,說:“聽你說了這麽久,這個教///員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顏安:“好啊,倍兒好,棍棒出高徒。”
兩人又随便聊着些沒有主題的話,顏安問Happy是不是還是光棍一只,又問周安那邊有沒有熱鬧一些。
在話題的最後,梁繡紅問顏安:“上次問你學飛的時候有沒有遇到喜歡的人你說沒有,現在遇到了麽?”
此時的顏安歪頭夾着手機在削蘋果,她的動作頓住,聲音也頓住,片刻後,顏安便突然笑了起來,說話的聲音都挾帶着笑嘻嘻的調:“說時遲那時快,就這麽巧遇到了。”
梁繡紅并不驚訝,也沒多問,她說道:“挺好,那就好好珍惜。”
顏安:“你反應這麽平淡?你不好奇嗎?”
梁繡紅:“沒什麽值得好奇的,等你談得差不多了,就帶回來吃一頓飯。”
顏安:“那你想太遠了,十劃還沒一撇呢。”
梁繡紅:“急不來,慢慢來才長久,平常心就好。”
電話結束後沒多久顏安就餓到前胸貼後背,但因為準備要去南延了,家裏的糧都清光了,這下随便換了身衣服便下樓找吃的。
顏安住在老城區,走出小區永遠都是熱鬧的,此時晚上七點剛過,路上全是米飯香,不知道哪家哪戶開的電視大聲,周遭都是人間煙火氣。
顏安往小區外覓食,她捧着手機,戳了戳那個狗頭。
總叫人狗頭不好,叫犼也奇怪。
悟能:晚上好啊,話說你是姐妹還是兄弟呢?有別的昵稱嗎?叫你犼有點奇怪。
對方沒有在線,顏安便将手機放下。
顏安突然想吃粵菜,但小區附近沒有,她知道兩個路口外有一家,她只猶豫了片刻,便繼續朝外走。
犼的信息就在顏安邁進那家粵菜館的時候發來。
犼:兄弟姐妹都一樣。
顏安将消息看了一眼,心想這人神神謎秘。
她坐下後點完了菜才回複:兄弟姐妹聊的話題可能會不一樣。
犼:比如?
悟能:比如探讨如何追男人,男人跟女人的看點或許就不太一樣。
犼:上次那個會上天的男人?
悟能:是啊。
犼:追多久了?
悟能:準備開始。
犼:在等什麽?
悟能:開始前再問問攻略。
對方似乎覺得好笑,說道:追人有攻略,就沒有失敗案例了。
悟能:那不一樣,盲考跟有人給你劃重點,成績是不一樣的。
梁繡紅說不急,慢慢才得以長久。
顏安認同,但她卻也覺得,有些東西就要把握當下,慢慢慢慢,就會慢沒。
把單屹那個男人拿下,這個誘惑,哪裏能慢慢?
時針邁過七點,新聞聯播剛結束,電視裏頭的聲音還在繼續。
單屹從廚房出來,正将一盤餃子端到餐桌上,桌上的手機屏幕一直亮着,他站在桌邊随意看了一眼,随即笑了笑。
沒一會,對方又補了一條:噢,我忘了你沒戀愛過,也沒有經驗,我問錯人了。
單屹在桌前坐下,身前的餃子熱氣騰騰,他拿起碗邊的手機,回了三字。
犼:也談過。
顏安捧着手機驚訝,這人上回可不是這麽說的啊?
悟能:啊?
悟能:不是說沒有成功案例嗎?
犼:沒結果的都不叫成功案例。
顏安噢了一聲,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悟能:分手了?
悟能:那你上一段談得久麽?
對方又沒了消息。
單屹吃飯的時候不喜歡端手機,屏幕亮起時他看了眼上面的信息,随後嘴角很淡地揚了揚,不帶感情的,又似乎沾着點諷刺。
單屹将餃子吃完,碗洗幹淨,他從餐桌上拿起手機,随意地回了兩個字。
顏安收到信息時這邊的一菜一湯才剛上,她撥開屏保,然後眉梢便高高上揚。
——犼: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