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青梅酸
被他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拽着往前走了三四步,喻唯熳回過神,猛地松開抓着繩子的手,站在原地。
喻唯熳手心兒被繩子勒的有一點痛意,假如沒那根繩子,就算牽手了。
她将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壓下去,怔愣幾秒,細微怒意回歸,皺眉道:“要去你自己去。”
許賀沉掂着禮物,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聞言又回身面對她說:“你還想回門口去接客人?”
喻唯熳看他。
她确實不願意再回去了。
但她也沒想到他居然看出來了。
四目相對,許賀沉似是要看穿她:“或者,你還想再接着回去演戲?”
許賀沉雙眸沉靜着注視她,以一種極為平淡的口吻,說出令喻唯熳心尖顫了幾分的話。
與其去惡心自己,倒不如離開。
幾秒鐘的沉默,喻唯熳敗陣,妥協。
屋內暖氣給的足,溫度高,她覺得臉頰燥熱,呼了口氣垂眸去接許賀沉手裏的壽禮。
但許賀沉手勁兒仍然不松。
喻唯熳擡眼瞪他,妥協本就是她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決定的,尤其是在許賀沉面前,這份妥協輕易不可見,可他又來這一出,算什麽意思?
許賀沉盯着她微怒瞪圓了的杏眼,視線挪到她微微泛紅的臉上,看到從前那股子叛逆勁兒,笑了。
他松手,不再同她鬧:“拿就拿好,站穩,別再往我這兒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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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唯熳:“……?”
誰還能比他不要臉。
誰還能比他會倒打一耙?
兩人一前一後走至客廳,喻振廷雙手握着拐杖,正坐在客廳主座上,還有不少人坐他周圍與他說着話。
看見許賀沉和喻唯熳一前一後走過來,衆人識趣,都是人精,沒再繼續逗留,轉頭交代了兩句,放下壽禮,三三兩兩與許賀沉打了招呼,反倒忽略了她身後不遠的喻唯熳,有幾個人眼中還有着刻意的無視。
喻唯熳本來不在乎這些虛僞的客套,快要走近許賀沉,本想着繞過去,許賀沉卻突然伸手攔了她一下,手擡起來,虛虛攏在她腰後,溫聲說:“一塊兒去。”
衆人愣了愣,許賀沉眼中的看重很明顯。
這會兒他們再想收回那份無視,也來不及了,許賀沉也不再同他們客氣,擡腳就超喻振廷走過去。
喻唯熳坐在喻振廷旁邊,将手裏壽禮放到他面前,不情不願道:“他給您的。”
“誰給我的?”喻振廷拐杖往地上敲了下,冷哼,“現在都不跟我好好說話了?”
“……”喻唯熳有點兒無奈,她只能柔着聲說:“賀沉哥給您的。”
聲音細小到不仔細聽就聽不到,但總歸是變了。
許賀沉眉目舒展,這叫一物降一物。
能有降得住她的,就好辦。
喻振廷沒再理她,擺手示意許賀沉坐下,說道:“你爺爺最近身體怎麽樣?”
“他身子骨硬朗,前兩天還跟我提起您,說有空一定來找您下棋。”許賀沉說着,往老爺子側面一坐。
不偏不倚,與喻唯熳恰好在同一個方向。
人剛往這兒一坐,她神色跳了跳,想站起來換到喻振廷另一邊。
一方面,許賀沉坐這兒,她覺得不自在。
再一方面,倘若喻乃文看見,原本擱下的那個如意算盤,他必定重新撿起來,重新拼湊完整。
就算是丢了合适的零件,找個不合适的也要強加上去。
不過剛起了一半,原本注意力還在許賀沉身上的喻振廷發話:“你往哪兒走?哪兒都不許去,給我坐好。”
家裏老人發話,她不能不聽,于是又坐回去,忽略許賀沉那雙快要伸到她這裏來的腿。
茶幾和沙發之間明明距離不小,竟然還擱不下他一條腿。
他故意的。
喻唯熳筆直盯着許賀沉,此時也顧不上什麽喜不喜願不願,只是單純覺得他可惡至極。
偏偏許賀沉完全沒理她,神色端正,挑不出半分玩鬧,指着那壽禮對老爺子說:“我爺爺親自挑的,說您一定會喜歡。”
“呦,”喻振廷笑道:“還是老許了解我。”
喻家與許家交情不淺,兩家爺爺年輕的時候是過命的交情,自打喻唯熳有記憶,她生命中一半是喻家,一半是許家。
兩家住對門,從前許爺爺住對門的時候,經常搬着把椅子坐在院子裏,看見她就老是開她的玩笑,喻唯熳也借着許家爺爺的名頭,正大光明地進出許家,後來許爺爺被許賀沉小姑姑接走,喻唯熳就再沒見過他。
要說許家爺爺,當初可是第一個看出她喜歡許賀沉的人。
她兀自走神,趙姝平喻乃文送完賓客,也坐到沙發上,喊吳姨送來茶水,喻乃文往許賀沉的方向推了推:“賀沉,喝點兒水。”
青花瓷茶盞裏是上好的龍井茶葉,茶香四溢,滿屋都是名貴香氣。
在商場摸爬滾打那麽多年,許賀沉看得懂喻乃文眼裏的精打細算,再看喻唯熳剛才的态度,這裏面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事。
喻乃文什麽心思。抓住許家等于坐穩了在深城的地位,至少讓他後半輩子不用發愁公司生計,利益牽涉之下,什麽都是次要的。
許賀沉不需與他虛與委蛇,自然也沒接那茶,不過他自小的家教如此,出門在外,該有的禮數要盡到,還是禮貌說了句:“謝謝喻叔。”
一句“喻叔”聽得喻乃文心花怒放,老一輩開始的交情,還是有用的。
恰巧吳姨過來,對喻振廷說:“老爺子,咱們準備吃午飯?”
“吃飯吧,”喻振廷拄拐起身,“賀沉今天就別走了,陪爺爺喝兩盅。”
喻唯熳扶他起來,眼神卻是望着許賀沉,心道你要點臉:“爺爺,人家大忙人,一堆事兒等着處理,您別耽誤人家。”
喻振廷問:“賀沉忙不忙?”
許賀沉不自覺彎唇,一切敵對勢力自然被他自動免疫。
兩家關系本就不差,現在親,将來會更親,他才不會推脫,就不要臉到底了:“好。”
……
餐廳落座,喻振廷坐到主位,喻乃文迅速拉着趙姝平往左邊一靠,占住了位置。
心思未免太過明顯。
許賀沉将計就計,替喻唯熳選擇好,拉開靠近喻振廷的座椅,眼神示意她坐下。
視線太過直白,是特意給她拉的椅子,這麽有禮貌,她沒辦法不坐。
伺候完喻唯熳坐下,許賀沉才坐回她身旁的位置。但吃午飯過程中,無論喻乃文讓她給許賀沉夾菜也好,盛湯也好,喻唯熳一概免疫,就是沒理許賀沉。
喻振廷能喝,再加上喻乃文許賀沉,三個男人酒杯空了又空,老白幹度數高,老爺子喝多了不行。
喻唯熳幾次出口阻止喻振廷,可勸說無果。
許賀沉還舉着杯子跟喻振廷敬酒,她着急了,今晚第一回 跟許賀沉作出表示,左腿踢了許賀沉一腳,擰着眉看他。
許賀沉接到信號,“爺爺,身體重要。”
下一秒,他嘶的一下,皺了皺眉。
喻乃文停住杯,問他:“怎麽?喝的不舒服了?”
這桌上的酒,喻振廷真沒碰多少,反倒是許賀沉推杯換盞,一個人喝的挺多,但他此時完全看不出醉态,面色如常。
他搖搖頭,“沒事。”
“唯熳踢了我一下。”還挺委屈。
喻唯熳差點摔筷子站起來,她閉了閉眼,賣慘沒他這麽賣的,她明明沒使力氣。
喻振廷本就對喻唯熳有意見,這下意見更大了:“不懂事!我還在這坐着,就敢随便動手?”
趙姝平也附和:“唯唯,快跟賀沉道歉!”
他怎麽這麽幼稚,堂堂津耀董事長,居然還有這樣的小把戲。
裝,你接着裝,喻唯熳平靜地,再次踢了他一腳,一字一頓說:“對不起啊。”
喻唯熳爽了,我讓你再裝。
這回比之前重了不少,許賀沉卻不吭聲了,極為淡定地回了她句:“沒事。”
話一出口,喻唯熳反倒愣了,出了口氣的愉悅心情沒有維持多久。
說他幼稚,而她也順着坑爬下去了。
她被帶偏了。
喻唯熳不敢再有任何動作,安安靜靜吃飯,有他在,不會安寧,他總會借點方法招數,将自己放在他處的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
吃過飯,到了該走的時間。
人喝了酒,自然無法開車,于是喻振廷問:“外頭有沒有司機?”
許賀沉回:“沒有,沒讓司機跟着。”
喻乃文出主意:“讓唯唯送你回去吧,她沒喝酒。”
喻唯熳自然不願。
許賀沉也沒強迫:“沒事,我喝的不多,能開回去。”
只不過說這話的同時,還伸手扶了扶額。
先前在桌上他沒顯出一絲醉意,現在許是酒意上頭,開始醉了,喻唯熳看他眼角有些泛紅。
許賀沉已經與喻振廷道了別,轉身往門口走。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喻唯熳總覺得,他腳步有些浮了。
先前他還沒當上董事長的時候不常喝酒,唯一一次喝醉酒是被對家算計,差點進了醫院,過後喻唯熳跟他視頻時,許賀沉走路還是不穩的,那會兒她也是真的怕了。
喻唯熳別過眼,不願再看,卻也無法做到完完全全不理不睬。
終于,走到門口,許賀沉剛剛将手搭在門把手上,身後人道:“我送你。”
許賀沉也再不控制嘴角,任憑它輕輕彎起一個弧度,他是刻意,故意。
這是個賭注。
而他,賭贏了。
汽車平穩駛在路上,左轉右轉彙入深城主幹道。
這會兒正堵車,汽車在高架上走走停停,終于下了高架,喻唯熳扭頭看副駕駛的許賀沉。
眉目輕阖,似是已經睡着了。
夜色如墨,一晃一晃的路燈昏黃打在他臉上,雖閉着眼,但絲毫不減那份矜貴。
許賀沉突地動了動。
喻唯熳馬上收回視線,裝作無事發生,她撤的及時,他應該不會發覺。
可她不知道許賀沉根本沒在睡覺,也不知道許賀沉就等着她瞧他。
“開車的時候注意力集中。”
喻唯熳手掌一收,捏緊方向盤,此時說話不是什麽好時機,她選擇閉嘴。
終于開到深城灣,喻唯熳停車,“到了。”
她是迫不及待想要下去。
許賀沉卻先她一步,拽住她的安全帶。
喻唯熳愣了愣,眼中盛滿無解,震驚。
許賀沉拔下車鑰匙,按了鎖。
哪裏還有什麽醉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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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處心積慮,不懷好意(看戲.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