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青梅半甜

喻唯熳原以為這群人傷害的會是她, 但她沒料到,也沒想到,亡命之徒, 從來都是亡他們自己命的。

老太太已經倒在了地上,面色慘白,渾身抽搐冒冷汗, 在這落日西沉, 天空深藍色籠罩的昏暗中也能十分清楚地看到這張扭曲的臉。

剛才那一下像是猛地砸在喻唯熳心裏, 她直覺不好, 懷中的花又往身前壓了壓,緊緊攬在臂彎裏。

恐怕自己要被碰瓷,一時半會兒是走不掉了。

果然,周圍一個男人伺機而動, 從她身後狠狠推了她一下, 喻唯熳撲到老太太身邊, 樣子就像是, 她踢了老太太一腳,從老太太身後沖出來一個人拿手機逼近喻唯熳, 嘴裏還喊道:“你是電視臺記者就了不起了?怎麽平白無故打老人呢?”

地上老太太疼得直打滾, 叫喊聲一浪又一浪, 若是不明白其中原由的任何一個人看到,都會将她歸入弱勢一方, 覺得她可憐至極。

藏在花束後面錄着像的手機一直在嗡嗡振動, 喻唯熳知道是誰,但現在的情況, 不是拿手機看的時候,她只能祈禱許賀沉能看到她現在的位置。

碰瓷團夥還在吵嚷, 裝作正義之士,為老太太叫屈:“大家都看看!記者打人啦!記者為了采訪打老人啦!”

錄完這“慘狀”,男人将手機收起來,一改之前的滿腔怒意,化作威脅,警告:“你要是不想身敗名裂,不想像地上的人一樣,就最好把自己的嘴管住,不要再往城郊去了,我們又礙不着你的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不好麽?”

說完,男人還沖她揚了揚手機,意思明顯,敢多說一句話,就能讓你從此在新聞界銷聲匿跡。

“所以,舉報信裏說的都是真的了?”喻唯熳平靜反問,絲毫不畏懼,右手将手機悄悄藏至大衣衣袖內,而後右手悄悄從花束後伸出,往男人的方向挪了挪,“你們是真的在幹碰瓷搶劫的事?”

男人不耐回答,卻又透露出一絲張狂:“你猜到了又怎麽樣,還不是一樣沒證據。”

錄到關鍵一句話,喻唯熳松了口氣,不打算再與他們糾纏,時間早就一分一秒流逝,她回過神的時候,才發覺手機的振動停了。

她腦中有根弦也随之崩斷,天色越來越深,今天時間已經不多了。喻唯熳忽地走神,又讓他等了,許賀沉該等不及了。

他們目的明确,把她帶到這兒,看這場自殘,不是為了傷害她,就是為了給她把嘴閉嚴的機會。喻唯熳清楚,現在不是來硬的時候,該怎麽從這兒出去,才是最該考慮的。

“你們說的,我都懂,我今後不會再去城郊,這新聞跟我已經沒關系了,你們可以放心。”

男人略作思考,視線投在喻唯熳臉上,是如毒蛇吐信子般危險:“你最好記住你說的。不然我有一萬種方法再讓你回來,下回要是再見到你,就不止會卸掉你一條腿了。”

喻唯熳裝作驚恐,點頭:“我知道了。”

“今天我就當什麽都沒看到。”她後退,不再處于被包圍的狀态,“我不會再插手這些事了。”

男人忽道:“站住,身上所有錢都交出來。”

喻唯熳照做,包裏所有現金都放在地上,“一共就這些。”

男人又說:“手機呢?手機也交出來。”

喻唯熳心裏咯噔一下,她沒開雲端保存,視頻就這一份:“手機沒帶着,剛才不知道扔到哪兒了。”

接她的司機上前:“你他媽騙誰呢,在車上玩的不是挺起勁兒?”

男人也不是什麽也不懂,想起什麽,瞬間暴怒:“你他媽拿手機錄像了是吧,真不想活了,活膩了我替你想想辦法?”

他三兩步沖上來,手中的刀眼見就要劃上喻唯熳,她身子靈活,歪頭正好錯過,趁機在那男人腿上用最大力氣踢了狠狠一腳。

濃重如墨的夜色作陪,讓喻唯熳有充分的躲避時間,她趁着男人揮刀輪空彎腰捂腿的那一下,猛地側身往一條胡同內跑,胡同的盡頭是寬敞大路,喻唯熳大喊救命,試圖于黑暗中看到那麽一點兒星火光亮。

可男女身高實力差距懸殊,男人緩過來勁兒,心頭怒火平添,只一使力,抓住了喻唯熳大衣後領。

喻唯熳猝不及防被身後一股強勁力量甩在牆上,天旋地轉間,手中的花束被人扯走,摔在地上。

濃郁的玫瑰香氣于黑夜蔓延,有幾片花瓣飄落在她手背上,她反手捏在手裏。

男人急紅了眼,口中污言穢語不斷,雙手還在喻唯熳身上來回翻找那隐藏起來的手機。

喻唯熳躲閃不及,後腦勺撞擊過後的眩暈感還未消失,男人終于在袖口處,摸到了一個堅硬的物體。

“還敢錄視頻?”他強硬從衣袖內将手機拽出來,重重摔到地上,“老子今天弄死你!”

他剛要動手,拳頭距離喻唯熳不足幾公分的距離,胡同外由遠及近傳來警笛聲,喻唯熳只眨了一下眼,面前再不是漫無邊際的危險與黑暗。

車燈大亮,筆直落在喻唯熳的方向。

警察自他身後沖出,團夥四處逃竄。

許賀沉背對光一步步朝她靠近,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她心頭,帶來的是絕對且十足的依靠與安全感。

許賀沉靠近喻唯熳,劫後餘生般說:“再也不讓你一個人了。”

兩人隔着幾步路的距離,喻唯熳卻突然站起身,也忘記了後腦勺的微微痛意,就這麽不管不顧,朝許賀沉撲上去。

力量足夠大,許賀沉上半身竟被她沖得向後仰了仰。

怔愣幾秒,許賀沉才擡起手,不容掙脫的将她身子全部攏在懷裏。

喻唯熳窩在他胸前,憋了許久後知後覺的恐懼感陡然升起,腿打顫,就要往地下癱,許賀沉緊箍着她的腰,喻唯熳用力抓着許賀沉前襟,雖隔着厚厚衣物,但仍能感覺到許賀沉的灼熱氣息。

許賀沉輕柔地拍了怕她後背:“是我錯了,我沒及時過來找你。”

喻唯熳擡起頭去看他,眼眶瞬間紅了,原來這就是劫後餘生。

許賀沉又改口:“不該你去找我,應該我來找你,你想怎麽罵我就怎麽罵,好不好?”

面對她,許賀沉永遠是承擔最多的那個,不管是不是他的錯,他總會先攬到自己身上。

喻唯熳搖頭,抽泣,聲音嘶啞:“你是不是等我好久了?”

許賀沉皺眉,給她拭去眼淚,語調十分溫和:“沒有,等你多久都不着急。”

喻唯熳從他懷中退出去,撐開手,已經蔫掉,皺得不成樣子的花瓣攤在她手掌中,火紅一片,喻唯熳心頭一刺。

“全都壞了,買給你的,我是想送給你的,”她指着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那束玫瑰花,“我買了好大一束花。”

話說得有些語無倫次,她身子還是抖,許賀沉心疼的不行,輕聲哄她:“沒事,一會兒我把它全撿起來,好好養着。”

喻唯熳重新撲到他懷裏,說話一頓一頓:“我還約好了位置,今天本來是想跟你一起去的,現在也來不及了。”

許賀沉彎身,按着喻唯熳後腦勺放至他的頸窩,将她整個人全部裹住:“好了,不說了,今天還沒過去,況且我們有的是時間。”

懷抱中是熟悉的氣息,許賀沉全身都是溫暖的,将喻唯熳一身恐懼全部擊退,她像一只即将被海上飓風卷入的小小魚兒,卻在波濤洶湧的浪花中找到了一座暗礁島嶼。

飄飄蕩蕩,終于找到靠岸的地方。

兩人抱的時間不短,久到警方終于忍不住咳嗽一聲,喻唯熳才從他懷中退出。

許賀沉眼露笑,眉梢輕挑了下:“怎麽不抱了?”

在他懷中是最為心安的,但喻唯熳不想以過多柔弱示予他,更不想借此在他懷中貪戀半分。

她要的是坦坦蕩蕩,正大光明,無時無刻的懷抱。

……

所幸手機質量不錯,屏幕碎得不輕但是修補之後還能打開,裏面視頻數據都還在。

視頻錄像移交警方,那個團夥一網打盡,連明天電視臺的調查都省去了。

許賀沉将這事全權交給明禮去處理,他哄了喻唯熳好半天才将人哄回來,情人節也沒剩幾個小時,能做的事不多,但唯一一件重要的事必須要做。

車行駛在深城繁華夜景中,如同豺狼獵豹來回穿梭,彰顯着車主急迫之感。

目的地到,許賀沉帶她來到了深城有名的情人港。

情人港,地如其名,來這兒的都是情侶,來過的,都能走到最後。

汽車就這麽四平八穩停靠情人港,幾乎擋住這裏正門。許賀沉帶她下車,進門。

情人港早已沒了那麽多人,依稀能看見幾個工作人員,但越往裏走,人就越看不見了,只有他們兩個漫步于長長港口。

喻唯熳走一段路,路邊粉色霓虹燈亮一段,随着燈亮,喻唯熳看見每隔幾個燈就有一朵玫瑰花。

不遠處是寬闊江面,倒映的不僅是江邊街景,更是這一場十足絢爛的花路。

許久,許賀沉停步。

“這裏怎麽沒人?”喻唯熳問:“你把這兒包下了?”

許賀沉卻不回答,只牽着她的手,笑說:“喜歡嗎?”

喻唯熳确定他把這兒包下了,她實心實意:“喜歡。”

一路走過來,喻唯熳想要數清楚有多少朵玫瑰,但似乎很多,數不清,“買了多少朵?”

許賀沉說:“99個99朵。”寓意長長久久。

喻唯熳有些驚訝,她說:“許董奢侈,這得花多少錢?津耀的員工該說你是昏君了。”

許賀沉眼底笑意更深:“那我甘願當一個昏君。”

他扳過喻唯熳身子,低頭靠在她耳邊:“昏君還有更昏庸的。”

無數朵煙花在情人港綻放,在漆黑夜空中一齊點燃。許賀沉說:“補給你的,過年沒帶你放煙花,好多年都沒放過了,今天一次全補給你。”

與此同時,脖子上突然多了冰涼的感覺,喻唯熳垂眸,許賀沉給她系上一條項鏈。

泛着銀色光芒的吊墜是一個鑰匙。

而這鑰匙能解開的鎖,在許賀沉手腕上。

鎖住了,就是她一個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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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你鎖了,她就懂了:)

你鎖了,人家就懂了。——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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