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暴力兔兔
第二期節目錄制結束後,祁九是連夜逃回家裏的。
他總覺得自己和晏時清的關系越來越微妙,每一次接觸都是在溫柔鄉又踏進一步,只想趁理智還在躲得飛快。
他一覺睡到次日下午,醒來時頭疼欲裂。
祁九太陽穴像是要爆炸,連喝了四杯水依然口幹舌燥,心中湧上莫名焦躁感。
甚至連電話鈴響的聲音,在他聽來都像是要爆炸一般。
祁九在客廳角落蹲下,用杯壁貼上額心,企圖以低溫讓自己冷靜下來。
“怎麽了?”
“你終于接電話了!” 楊筱的語速很快,“你那邊沒事吧?是不是一個人在家?”
到祁九肯定的答複後,他又急切地補充:“我這邊忙不過來,你趕緊看我消息,熱搜的事先別管!”
楊筱說完便急急忙忙地掐斷,祁九不明所以,但手腕在不自覺地打顫。
他打開通話記錄,竟然有九十五個未接來電。
其中八條來自林北生,十五條來自楊筱。
還有剩下七十二條,來自一個陌生號碼。
微信消息更是爆炸,楊筱鋪天蓋地的消息在前,一個人就占了 99+。
- 你在哪裏!
- 晏影帝瘋了!他怎麽到處打聽你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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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微博發的是些什麽啊!他不會是變态吧!
- 他怎麽開始聯系我了!
- 他聽起來好兇!你們平時都是這麽交流的嗎!
- 除了我的電話都別接!在家待着哪兒也不許去!
最詭異的是,連僅聊過一次天的小 y,都給他打了好幾個語音電話。
祁九呼吸一滞,又點開微博。
晏時清一連發了好幾條微博,發布時間都在兩小時前。
每一條只有兩個字,但一直重複着塞滿了整個屏幕。
- 祁九。
- 祁九祁九祁九祁九祁九祁九祁九祁九祁九祁九祁九祁九祁九祁九祁九。
祁九覺得毛骨悚然,手指僵硬得動彈不得。
微信的對話框彈出,楊筱發來消息:
- 距小道消息他好像十分鐘前到我們城市了。
- 千萬千萬不許給他開門。
與此同時,那個陌生號碼打來了第七十三通電話。
祁九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電話即将被挂斷的前一刻,他才顫顫巍巍地接通。
電話那頭的晏時清呼吸聲很重,也很不均勻。
但是他的語調卻出人意料地平靜,甚至冷淡到了詭異的程度:“你為什麽不給我開門。”
祁九不敢吭聲,警惕地擡頭看自家房門。
晏時清又問了第二遍,帶了丁點不易察覺的委屈:“不給我開嗎?”
祁九屏氣凝神,墊起腳尖挪到門邊,小心翼翼地往貓眼處望——
門外走廊空無一人。
但是下一刻,一只紅色的眼睛與他的視線對上了。
他吓得連連後退,而這時,自己那扇本就不如何堅固的鋁合金門發出爆炸般的聲響。
哐!哐!
滲人的聲音從玄關響起,與聽筒中形成回響。
祁九渾身都在顫抖,後背已經貼到了牆上。
這時他才後悔自己應該聽從楊筱的建議,不該貪便宜住在老小區。
哐當!
門已經被晏時清暴力撞開了。
祁九條件反射地向後縮,在掀起的灰塵中,看見了一只兔子。
一只通體雪白,眼眸猩紅的兔子。
陽光越過老舊的窗棂鑽進房間,将他的每一根細毛照得發亮,眼睛透亮得像一塊寶石。
晏時清作為人類的五官已經消失了,身上的每寸皮膚都覆蓋上纖細的絨毛。
但他依然保留自己原有的裝扮,穿了一身整潔的西裝,連領結都打得服服帖帖的,将自己打造為一位禮貌的來賓。
祁九想也不想,扭頭就跑。
他剛邁出腳,卻被猛捷的晏時清搶先一步,死死按在了牆上。
兔子的動作太快了,祁九甚至都不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他心如鼓擂、頭皮發麻,只覺得大事不妙。
晏時清暴戾陰鸷,一靠近祁九卻變得膽怯起來。
他的手...... 爪子懸在半空,半晌才謹慎地探上祁九的肩,一點一點地把自己的身體靠過去。
晏時清向他帶來一個小心翼翼的、冗長而疏離的擁抱。
祁九被他吓壞了,推着對方的爪子想逃脫,但這個動作卻使自己被箍得越來越緊。
他甚至能聽到晏時清心髒激烈地跳動,真的像一只被攥住了耳朵的兔子。
祁九同他一樣心率紊亂,迷茫地接受目前的一切,恍惚間感覺晏時清似乎在嗅自己的後頸。
兔子的鼻尖濕濕的,飛快地蹭了蹭他的腺體,似乎在确認面前的人就是祁九。
晏時清聲音聽起來很難過:“你說好了要幫我揉耳朵。”
祁九不知做何反應。
“...... 晏老師。” 他極力将晏時清往外推,“您要不... 稍微松開一點。”
兔子似乎很不滿意他的掙紮,不管祁九如何反抗都不動如山。
空氣裏的苦茶味摻上似有似無的甜,祁九還嗅到了一絲鐵鏽味。
這時他才注意到晏時清的右手在源源不斷地流血,爪子的軟毛被染成紅通通一片。
他這只手垂着不去碰祁九,血珠便順着指尖砸落在地。
猩紅一片,就像晏時清的眸子一樣。
祁九又推了推他:“晏老師,您流血了。”
他看着晏時清耷拉着的耳朵,試探性地說:“...... 把血止住,我就會給你揉耳朵。”
這回兔子有了動作,戀戀不舍地松開一點距離。
祁九把房門扶起來,又去翻出醫療箱,這期間晏時清始終寸步不移地跟着他,生怕他跑掉一樣。
滿屋子都被他劃拉出血痕,晏時清轉過頭看了一眼,抽了抽鼻尖。
他垂着頭把右手藏在身後,似乎在反省。
祁九便牽過對方的手腕,仔細地揉搓弄髒的毛。
他的指尖難免蹭到一點血跡,留在白皙的皮膚上,甚至比晏時清皮毛上的還要刺眼。
晏時清就盯着祁九那抹紅,倏地彎下. 身,伸出舌頭舔了上去。
兔子舌尖的溫度比人類高一點,濕潤的觸感在祁九指尖擴散開,讓他猝不及防地收回手。
祁九不知所措,喉結上下挪動,想兇他又不敢。
最終只敢說:“乖一點。”
晏時清意外地聽話。
他似乎都不明白乖的定義是什麽,就一動不動地坐着,任由祁九擺弄。
等祁九把他的手包成鼓鼓一團再擡頭時,才發現晏時清在掉眼淚。
他鼻尖和眼眶染上一圈粉色,将周圍的毛發弄髒打濕。
晏時清面部沒有表情,也沒有呈現出難過的情緒,只是豆大的淚珠持續從眼角滑落。
祁九錯愕地問:“您是疼嗎?”
“你不喜歡我。” 晏時清答非所問,聲音拖得比平時長,“你不想我來。”
“我用胡蘿蔔搭了很舒服的床。” 他說,“你也沒有來。”
祁九哆哆嗦嗦地張嘴:“什麽床?”
“我們家的床。” 晏時清無不委屈地盯着他。
時至今日,祁九在聽見晏時清說出 “我們家” 三字時,心跳依然會漏掉半拍。
他捏着指尖,妄想編點謊話把兔子騙走:“我會去的,你要不先回去等我?”
晏時清倏地沉默了,他的眼淚還在持續不斷地劃出淚痕,但沒有發出丁點啜泣的聲音。
他寶石一樣的眼睛死死盯住祁九,似乎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僞性。
祁九心髒快蹦到嗓子眼,指尖捏住了沙發邊緣。
他聽見晏時清的牙關摩擦發出 “咔咔” 的聲響。
這時他意識到對方的眼神變了,晏時清的淚水沒有停止,眼底是止不住的悲傷。
祁九卻生出一些不适宜的恐怖念頭來,他甚至不覺得晏時清在因自己騙了他而傷心。
他認為晏時清說不定,是在為不得不把自己打暈或者吞進肚裏才能帶回家這件事,感到十足的傷心。
祁九的雞皮疙瘩爬滿全身,立即伸出手揉上晏時清的頭,想以這種方式轉移對方的情緒。
晏時清卻顯得不是很愉快。
他靜靜地觀摩祁九,歪着自己詭異的兔子臉問:“你為什麽怕我?”
祁九神經繃緊,強行擠出一個笑:“沒有的,我很高興您能來。”
這明顯也是一句謊言,祁九的汗液已經滲透衣裳,做出防備的動作。
然而這一回晏時清的反應卻不一樣,他用很長的時間消化完這句話後,竟然很開心地笑了。
似乎是很滿意祁九的回答,他看上去很高興,在沙發上調整出一個舒适的姿勢。
然後湊近祁九垂下頭:
“還要。”
刨開內心的恐懼和晏時清尴尬的身份來說,這其實是一只很好 rua 的兔子。
祁九麻木地想。
每一寸都軟乎乎的,像在揉一團超大的棉花糖。
他的頸部凸出來一圈厚厚的白毛,像圍了一條毛茸茸的圍巾,能讓祁九掌心手背都陷進去。
兔子被揉的舒服了會眯上眼睛,發出一點幼獸特有的鳴叫聲,主動地往祁九的手上蹭。
在感受到祁九停下手之後,他又會倏地睜開眼,半威脅半委屈地暗示祁九接着動作。
祁九安撫着晏時清的情緒,一邊開口打探:“晏老師您......”
“你叫我晏老師。” 晏時清打斷,“你都叫別人哥哥。”
他的玻璃一樣剔透的眼睛,此刻氤氲潋滟,又有要哭鼻子的意思。
祁九靜默片刻,決心繞過這個話題:“您... 之前有這樣嗎?有變過兔子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他低着頭往祁九頸肩蹭,“我就是一只兔兔。”
很奇怪,晏時清在說這些時始終保持着平日冷若冰霜的表情,一本正經地賣着萌。
祁九覺得自己的脊背發涼,推着晏時清的兔頭不讓他再動。
“真的嗎?” 祁九揪住晏時清的兩只毛手,“這種...... 特殊的狀态,以前沒有過嗎?”
超大只的兔子癟着嘴點點頭。
晏時清的意識半夢半醒,像喝多了酒即将醉倒之前的狀态。
他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想說些什麽,但已經變得簡單的大腦不允許他産生更多委婉的想法,神經中樞傳過來的只有直白的信號——
想要,想抱他,想親他,想一口一口吞下他。
這些想法産生的下一秒,他已經反手壓住了祁九的手腕。
他與錯愕的祁九對視良久,才後知後覺地想到:
我好像撒謊了。
晏時清望着震驚又害怕的祁九,心中無端生出一點沮喪。
他用自己細軟的絨毛揉搓祁九的手腕,想讓對方不那麽緊張,一邊着急地開口。
“我、我騙你了。” 他說,“你不要難過。”
祁九對着他的眼睛,突然福至心靈,把聲音放輕:“你好好告訴我,我就不會難過。”
兔子耷拉着耳朵,不敢再去看祁九:“有過。”
“易感期的時候。”
他這麽一說,祁九總算明白為什麽自己今日會如此燥熱。
在無數個耳鬓厮磨的夜晚,祁九用腺體記住晏時清的味道。身體的反應往往比記憶更坦誠,能穿越幾千裏的距離,牢牢将晏時清牽挂在一起。
祁九欲蓋彌彰一般,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腺體。
他盯着晏時清頭頂翹起的幾簇毛發,仍然覺得很奇怪:“那您之前的易感期是怎麽度過的呢?”
晏時清似乎在為這個答案感到迷茫,他表情呆呆的,語句控制不住地往外跑。
“不知道。” 他眼睛眨也不眨,祁九像一個烙印般停留在他的眼底,“只記得很難過。”
“每一天、每一天都很難過。”
他用雙爪扣住祁九的手,再次将其挪到自己的耳朵上:“但今天不。”
“你答應過我了,會摸摸我。”
這大概是一只會寂寞而亡的兔子。
祁九在心裏嘆氣,曲着手指探上晏時清耳朵的絨毛。
同時他也推翻了之前單純的想法。
——晏時清絕對不是溫柔鄉。
他最多只能算,虛美薰心泥濘肮髒,插翅難逃人魚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