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怪人

第13章 怪人

祁燕還在外出差,祁九回去時家裏空無一人。

他一個人獨處時喜歡東想西想,直到爬上床了心裏還在默默念叨:

明天一定要找晏時清把事情問清楚。

次日他一大早就趕到學校學校,盯着門口望眼欲穿。

晏時清是踩着上課鈴來的,左上額角凝了一塊明顯的血痂,走進教室時眼皮都沒擡。

祁九眼巴巴地盯着他坐下,聽見一旁的周青先輕嗤一聲:

“說了讓你別多管閑事,人家根本不想搭理你。”

晏時清裝沒聽見這句陰陽怪氣,視線只停留在自己桌案,卻見邊緣處出現一雙精致的手。

下一刻祁九的臉出現在桌沿,他趴在自己的手上,皺着眉看晏時清。

這大概是個小少爺,指甲修剪得服服帖帖,小臉又白又嫩,一看就是膠原蛋白過剩的類型。

小少爺一張嘴,臉上的嬰兒肥都在跟着蹦:“我會把昨天的事告訴老師的。”

晏時清深吸一口氣,心道為什麽每次對方說的內容都不像他面上那麽乖巧。

他垮着臉威脅性地看了眼祁九,剛想拒絕,便聽自己肚子傳來一聲叫。

咕嚕。

聲音之響,連周青先聽了都忍不住趴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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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時清好不容易立起的兇狠模樣瞬間垮掉,他最終只掃了祁九一眼,便悶着頭不再出聲了。

祁九手指還撐在桌沿上,不知所措地敲着桌面。

待他從左手小指依次敲到右手小指後,祁九勾着腰從食盒裏摸出一枚雞蛋,滾到晏時清桌上:“你要吃嗎?”

雞蛋挨上晏時清的課本才停下,晏時清沒說話,将蛋抵在桌角。

這枚雞蛋便在那個地方待了一個上午。

等到午休時祁九再回頭,晏時清又已經不見了。

他歪着頭看着被遺棄的蛋,癟着嘴又拿起來塞進自己口袋。

祁九之前被拜托去印學習資料,趁着午休的時間往印刷室走。

他幫打雜的次數太多,值班老師都眼熟了,見他來便自然地聊起閑話:

“小九,你們班是不是才轉來一個學生啊?”

祁九立即點頭:“是的,叫晏時清。”

“嗨呀,你班主任回回上我這兒就抱怨。” 值班老師唏噓道,“說那個學生不好管嘛,問題大得很。”

祁九想了想平日裏晏時清寡言少語的模樣:“我覺得他...... 還好呀,也沒有做什麽違反校規的事。”

除去打架鬥毆這一項的話。

“那你是不知道。” 值班老師擡起頭嗔了祁九一眼,“我經常看他去網吧,還經常和西街那幾個混子處一塊兒。”

“而且他轉學都轉了幾趟了,每一次都差不多只待幾個月又轉走,你們這高三都最後一學期了,不知道還能轉到哪兒去。”

祁九問:“他是因為家裏有什麽問題嗎?”

“不知道。” 值班老師搖搖頭,“但是你看他那瘦叽叽的樣子,感覺家裏多半有點困難。老陳去問了他幾次他也不說,家裏人也聯系不上,管也管不住,頭疼得緊。”

祁九長長地 “哦” 了一聲,将資料壘成一摞,心裏堵堵的。

他小心翼翼地望了眼值班老師的臉色,終是沒忍住發問:“您在哪個網吧看見他的呀?”

二十分鐘後,祁九出現在西街。

這一片往後都是二層小平房,挂上某某網咖的招牌,大都千篇一律。

值班老師沒給出具體位置,他便往深處走碰運氣。

正值午休時分,西街靜悄悄的,以至于當周圍突然迸出叫罵聲時候,祁九被吓得全身一抖。

下一刻,一個 Beta 跌跌撞撞地撞上他。

Beta 打扮得邋裏邋遢,踩了祁九一腳也不道歉,還能叉着腰對着某網吧裏的人罵。

祁九被撞得踉跄兩步,迷茫地擡起頭,瞧見黑漆漆的門內走出一個扛着木棍的晏時清。

他袖口挽到肘關節,露出白皙的小臂,校服随意地敞開,整個人的學生氣并不是很濃烈。

也不知是剛從昏暗的房間走出被晃了眼,還是看到了面前的祁九不高興,晏時清的眼角飛快地抽搐了一下。

Beta 沒注意到他表情變化,扯着嘴角朝他威脅:“就你們這小破網吧有幾個本錢拽?爺明天去給你舉報了你連上哪兒哭都不知道!”

晏時清睨了他一眼,手腕一翻,帶起一道凜冽的風聲,木棍敲在牆上應聲兩段。

祁九瞠目結舌,不知道他看起來瘦弱的身體是怎麽有這麽強的力道的。

那位軟蛋 Beta 是被吓到了,縮着脖子半天說不來話,最終面色鐵青地走了。

留下祁九與晏時清面面相觑,思考自己要不要也和這位 Beta 一起灰溜溜逃走。

“對啊,人家給我舉報了怎麽辦。” 門內傳出個埋汰的聲音,“破網吧本來就掙不了錢,你再這樣把我顧客攆走我怎麽做生意。”

他停頓兩秒,話鋒又一轉:“算了,這種腦癱顧客不要也罷。”

網吧裏走出個吊兒郎當的青年 Alpha,捧了個豁口的瓷碗,看見門口欲言又止的祁九直挑眉。

他意外地轉向晏時清:“怎麽?這是你朋友?”

晏時清把半截木棍扔到牆角,語氣恹恹的:“不是。”

祁九睜着水潤潤的一雙眼睛,很禮貌地打招呼:“叔叔你好,我是晏時清的同學。”

“哦——” 青年拉長聲音,應完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索性抛出那句永不過時的問候,“吃飯了嗎?”

Alpha 是網吧的老板,名為柳河,正處于黃金年齡 28 歲,卻硬要把自己收拾成愛穿老頭衫沙灘褲上街的小老頭樣。

“那你是不知道,你同學脾氣有多暴躁。” 柳河看着祁九這類型的乖小孩讨喜,喋喋不休地和他唠嗑。

“來我這兒打工,三天兩頭和顧客鬧事兒,一半的生意都是他給搞沒的。”

祁九聽了這番話老實道:“...... 可是招童工是違法的。”

“這怎麽算童工呢?” 柳河咂舌,“他來這幫我看店子,我留他來吃頓飯。”

他用漏勺敲了敲鍋沿:“合情合理嘛。”

祁九眨眨眼,看了下悶頭吃面條的晏時清,沒再多說話。

也得虧有這位話痨老板,才沒讓氣氛多尴尬,絮絮叨叨地向他解釋剛才發生的事。

大致是剛才那 Beta 借着上網的幌子,非得厚顏無恥地開黃腔要對面姑娘的聯系方式,晏時清嫌這些污言穢語影響到自己食欲了,撂了碗提上棍子便把人趕出門。

柳河邊講邊撈起面條,鋪上整整一勺的肉末,再燙兩片青菜,給祁九做了一碗豐盛的炸醬面。

“快吃,吃完帶上你這位小同學回去上課去。”

小破網吧光線暗,頭上僅有個半殘廢風扇茍延殘喘地轉,瓷碗碰上油膩膩的桌面咔噠一聲,面條熱氣慢悠悠地往上探。

晏時清坐在正對面,祁九望着他的發旋,指尖探上兜裏那枚沒送出去的雞蛋。

祁九腦袋靈光得緊,先是仔仔細細地剝去蛋殼,用筷子戳着遞給柳河:“謝謝您留我下來吃飯。”

柳河再窮酸,也沒有到要和小孩兒搶飯吃的地步,聞言擺擺手不要。

于是祁九便順理成章地轉向晏時清。

他長長地伸出手,将這枚雞蛋抵着對方碗沿輕輕一推,雞蛋咕嚕嚕滾進晏時清碗裏。

他語氣乖得要命:“謝謝你讓柳叔叔留我下來吃飯。”

蛋是溏心的,黃澄澄的蛋黃順着戳出的小洞流出,慢騰騰地裹上面條。

晏時清一時語塞,擡頭看笑得燦爛無比的祁九,總算是沒有拒絕。

雖然環境條件堪憂,但柳河做飯的味道确實不錯。

祁九吃完直犯食困,揉着眼睛和柳河說再見。

柳河也一點面子都不給,懶懶散散地靠在門口送客:“明天別來了啊。”

距離上課還有一小段時間,這一回晏時清意外地沒有丢下祁九,放慢了速度走在前。

午後總算從厚重雲層邊緣鑽出丁點太陽,把小平房拉出斜長的陰影。

“今天和昨天的事。” 晏時清就在邁進太陽的前一刻停下,“都不可以告訴老師。”

“為什麽?” 祁九覺都清醒了,對兩人産生的第一次對話又新奇又欣慰。

“我要視情況而定的,你得把你的緣由告訴我。”

晏時清懶得多費口舌,反問一句 “與你有什麽關系” 扭頭就走。

祁九心情極好,還能跟在他身後搖頭晃腦:“我見義勇為呀,見到路邊小花倒了都要扶,是五四青年學習的榜樣,你怎麽不誇我還瞧不起我呢。”

晏時清越聽越煩躁,語氣控制不住地生硬:“你這不是見義勇為。”

“你這是在幫助他人獲得自己的成就感。”

祁九沒想到他會這麽想,嘴角僵住片刻:“你想法怎麽都又怪又極端。”

他走在後咕咕囊囊:“你這人性格真不怎麽樣。”

話音剛落,祁九驀地生出很好的說辭,笑着露出兩顆小虎牙:“再說就算我是為了獲得成就感也沒關系呀,利人又悅己,我何樂不為。”

晏時清猛地止住了腳步。

他的半個身軀已經跨進陽光裏,四月暖春的太陽帶了一點薄弱的溫度,将他的發絲勾出一層不明顯的金邊。

他的眸心被陽光照得透亮,竟意外帶上一點人情味:“你也一樣。”

他唇合了又張,表情又拽又犟,對着祁九下定義:“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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