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網——管——
第18章 網——管——
當祁九念出楊崇錦被拘留的新聞時,三個人正聚在柳河處。
周日美好的上午,門外春光燦爛,可惜沒一點陽光能透進這小破網吧。
祁九和周青先各開了一臺電腦,一個在寫文檔,另一個在玩已經過時很久的游戲。
“我為什麽又卡了!” 周青先把鼠标往桌上摔,“每回人家都跑完兩圈回快樂老家了,我還在這三二一倒數呢!”
祁九費勁地挪着鼠标,無論怎麽操作頁面都卡着一動不動。
他又愁又樂,從椅子上探出頭,朝着櫃臺拖長聲音喊:“網——管——?”
兩米外的晏時清板着臉朝他倆的方向走來。
“按兩下 F1 是幫助。” 他面無表情地折騰祁九這臺破電腦,“不用喊。”
“是嗎?” 周青先皮笑肉不笑,把鍵盤按得噼裏啪啦響,“我剛才按了可能有兩百下吧,怎麽沒見得你來幫助我。”
晏時清張開嘴,大概是想和他怼兩句,但又念着對方兩天前才幫了自己大忙,便又悻悻閉上了。
但他沉默兩秒仍然氣不過,索性低下頭時轉為小聲地碎碎念:“你在五分鐘內按兩百下,我只會以為你得了帕金森。”
“也有可能觸電了。” 祁九憋着笑回應,“柳河哥這鍵盤漏電,我總覺得我都遭了幾次了。”
晏時清沒接話,視線落在祁九的頁面上。
他伸出手,指尖停留在 “拘留” 二字上,問:“你能接受這個結果?”
祁九歪着頭,滾着鼠标又把新聞看了一遍:“為什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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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時清腦海裏還留着祁九那副哭包樣:“...... 你說你不想傷害別人。”
“可是這難道不是他應得的嗎?” 祁九很納悶。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自己沒有親手去傷害楊崇錦,那這個人此後遭什麽罪都是他活該。” 周青先靠在椅背上打趣道。
他眼睛笑得眯起來,對祁九做出總結:“你的正義觀真的很奇妙。”
周青先話粗理不粗,祁九撐着頭想了好一會兒,竟然真的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那你們說要怎麽辦嘛。” 祁九飛快轉着鼠标滾輪,故意不讓大家再看頁面內容。
“這不是他應該承受的結果嗎,我又不能因為生氣,就扛着刀子上他家門口去堵人。” 他說着不着痕跡地掃了晏時清一眼,“總有人替我去實施正義。”
他說完不解氣,忍不住再咕咕囔囔:“做一個不憋屈的好人很難的好不好。”
“什麽好人壞人。” 柳河買完菜回來,剛跨進門便聽到他們聊天,“怎麽回事?”
晏時清朝屋內走,假裝聽到有人叫網管幫忙。
周青先站起身,聲稱自己坐累了要出去走走。
只剩下祁九抓了抓膝蓋,與柳河大眼瞪小眼。
他頭皮發麻,在柳河的威脅下磕磕巴巴,删删減減地簡述自己周五經歷了什麽。
兩分鐘後,柳河逮住在裏屋看別人打游戲的晏時清,又把在院子裏賞花的周青先兇進屋。
三個人排排坐在椅子上,看着柳河滿臉嚴肅。
“你們怎麽這麽大一件事都不告訴我的?!” 自稱靠譜的成年男性 Alpha 來回踱步,“這次有驚無險,沒有人出事,但你們怎麽知道沒個萬一呢!”
在場四個人只有柳河一人抓心撓肝,其他三人都面面相觑,上下打量他不修邊幅的樣子。
祁九尴尬地笑笑:“對不起,當時情況緊急,真沒想起來。”
晏時清掀起眼皮:“心領。”
周青先便直白得多:“覺得你可能用處不大。”
柳河上前去揪住他的後頸,又氣又想笑:“我用處不大?!”
“我怎麽說都比你們大十歲,社會經驗比你們這幫學生多得多,你個小屁孩兒怎麽還有優越感起來了。”
柳河覺得自己腦瓜子在疼,苦口婆心地講:“你們學校裏安全教育是講得不夠多嗎,怎麽大家都不放在心上。”
“尤其祁九,怎麽就你看上去最靠譜,還帶頭沖鋒的。” 他專門點名批評,“以後不許再去冒險,遇到類似嚴重情節也必須告訴我,要你們出事了我這多少得沾點關系......”
祁九聽着打個岔,歪到晏時清那邊耳語:“你聽到了嗎?”
“如果不想告訴柳河哥,告訴我也可以的。”
周青先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手裏抓着兩朵剛從柳河的院子裏剪的月季,朝祁九丢過去一朵。
被無視的柳河又氣又急,用力敲了敲櫃臺:“肅靜!”
他重複做了好幾次生命安全教育,用最老套的方法讓這群未成年人時刻警惕人身安全。
最終才無不沮喪地嘆氣:“真的,你們怎麽能不告訴我啊,我在你們心中真的只是個窮做飯的。”
說這話的柳河手裏還提着兩大口袋青菜,院子裏開滿了他養的花,甚至連後面櫃臺挂了滿牆的都是他用鈎針做的毛線娃娃。
以前網吧有人鬧事,柳河裝不在意忍氣吞聲;後來再有人找茬,柳河面紅耳赤醞釀半天,梗着脖子把晏時清推了出去。
不搞性別歧視,只是在祁九等人心中,柳河真不是能扛着大炮上戰場的那一卦 alpha。
柳河完全不知自己的形象有多不靠譜,此刻只像個深宮怨婦般絮絮叨叨:“你們怎麽不信任我啊,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呢。”
“信任的信任的。” 祁九嘆氣,上前去拍拍柳河的頭,嘗試着哄他,“你是我們的老大哥,也是永遠的朋友。”
周青先翻着白眼,把手裏這只開得妖豔的月季遞給他。
唯獨晏時清,與他們的悲歡毫不相通,面無表情地盯着兩人安慰柳河,甚至轉身想走。
“如果你是不知道怎麽表達。” 柳河悶悶地喊住他,“我允許你過來捏一下我的肩膀。”
“但如果你是看到我這麽喪,內心還毫無波動。”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今天走出這個門就別讓我再看見你了。”
晏時清邁出的腳步一頓,皺着眉回頭。
他不明所以地在柳河身邊轉了兩圈,最後臭着臉把對方手裏的菜給提走了。
柳河情緒來得快,散得也快。喪完後挽起袖子準備今天的午餐,使喚着三個童工幫忙包餃子。
周青先作為這次事件的最大功臣,這一天格外地膨脹,也變得龜毛起來。
他不去幫忙,拿着剪刀去把柳河的月季都剪禿了,笨手笨腳地紮成一大束。
“好看嗎?” 他頗為驕傲地舉起花,“待會要送給我對象的。”
沒有人理他,周青先就故意要到別人面前轉悠,一邊指指點點哪裏沒做對,一邊還要吐槽小破網吧采光惡劣環境不好。
平日裏祁九不允許他發的少爺脾氣,終于在今天成倍地展示出來,活像只想方設法引人注意的孔雀。
柳河實在是被他念煩了,索性把木桌架在前院裏,趁着春色好,舉行一場簡易的野餐。
如了願的周青先甚至哼起歌,連凳子都是別人幫他搬的,只抱着自己精心準備的花束蹦跶着往外走。
他的腳步在門口戛然而止。
他堵在門口,後面一衆人都出不來,祁九端着碗往外看:“怎麽了?”
祁九透過周青先的肩膀,瞧見了那位近日對方從早到晚挂在嘴邊的威猛先生。
只是身邊還多了位小姑娘。
他們似乎沒能注意昏暗的網吧裏還站着位熟人,有說有笑地西街盡頭走。
小姑娘挽着男生,笑得很甜,說出的話卻很不中聽:“你現在不是傍上個富二代嗎,你多讨好他點兒,看他能不能給你甩張卡,你用來多給我買點包。”
男生不點頭也不說話,只是對着小姑娘笑了一下。
那個笑容周青先見過無數次,帶着一點寵溺和縱容,下一刻會想要伸手去揉對方的頭。
周青先不喜歡這個動作,總認為這是在對待不懂事的小朋友,所以每一回都會躲開。
但這一次,他看見林北生的手,直直地落在小姑娘的發間。
周青先手裏還拿着花,指尖猛地縮緊。
梗上皮刺紮進肉裏,流出血了他才感覺到痛。
他臉上吊兒郎當的笑容總算是消失了,方才洋洋得意的模樣也褪得一幹二淨。
祁九沒來得及說話,只見周青先邁出腳步,将懷裏抱着的月季扔在桌上。
四月清晨開得最豔的幾朵月季,在最精致的時候被剪下,提前預支了生命,焉噠噠地黏上木桌。
柳河被突如其來的花束吓了一跳,又擡頭看了眼遠去的男女,電光火石間捋出個大概劇情:“沒關系嘛小周,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你別難過呀。” 祁九快步追上他,“說不定是誤會呢,可能只是兄妹呀?”
周青先一言不發,慢騰騰地嚼着餃子皮,半晌才搖搖頭。
他視線落在粉白的花瓣上,想起的第一件事是要取消下午那家預定了兩個周才等到的餐廳。
“...... 我甚至都不想去罵他。” 他停頓好久才說,“我太喜歡他了。”
祁九憂心忡忡,柳河欲言又止,最終二者一個揉揉他的肩,一個拍拍他的腿。
晏時清半垂着眼,面無表情地看兩人安慰周青先。
他想了又想,還是什麽話都沒說,只從自己碗裏挪了兩個餃子到周青先碗裏。
下午祁九回家時,向祁燕女士提交了五千字的報告。
事無巨細,詳細講述了楊崇錦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以及自己從晏時清處暗戳戳打聽到的所有細節。
祁燕很是詫異:“...... 這兩天你都沒怎麽在家,什麽時候寫的這個?”
祁九心說就是今天上午,用柳河那臺卡得不行的小破電腦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的。
他答非所問,只報告結論:“所以我覺得晏時清是沒有暴力傾向的。”
“...... 或許有,但是似乎不會在我面前展示出來。”
祁九深吸一口氣,接着道:“雖然我對他相處時間還不多,但是我覺得他也不像是那種會騙——”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祁燕伸出手打斷。
她的眉心逐漸皺攏,仔細地看報告裏的每一句話:“這都是真的嗎。”
祁九捏着衣擺,忐忑地點頭。
他自知這次行為過于魯莽,以為自己會慘遭祁燕一通罵,索性死死地閉上了眼睛。
但下一刻,祁燕帶給他一個緊緊的擁抱。
這位母親心裏五味雜陳,以氣憤、責怪為重,但沖在前的,是因得知祁九無事而産生的僥幸。
祁九能感受到祁燕的情緒,揉搓着她的背安撫情緒,聲音放得軟軟糯糯的:“媽媽,我還可以繼續和他接觸嗎?”
祁燕發絲淩亂,淚水從臉頰蹭上祁九的後頸:“...... 可以,但不能再出現這樣的事。”
她的聲音沙啞,用力地、細致地将祁九箍在懷裏:
“你沒事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