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氣鬼!
第25章 小氣鬼!
雨沒有止住的趨勢,晏時清把蕭穆帶去了自己住處。
一個矩形廠房被劃分為兩層十八間小屋,每間屋子不過二十平,屬于晏時清的那一間在第二層最左手邊。
他的房間門口放了一個桶——廠房四個角在漏雨,得用桶積起來,由租客輪流每兩小時去倒。
打開門只見一張架子床與立在牆邊的折疊桌,整個屋子空空蕩蕩,在昏暗的白熾燈下更顯凄涼。
蕭穆有點害怕,裹緊了衣服扒在門框不敢進。
晏時清也不理會她,自己徑直走到桌前寫作業。
他把蕭穆叫回家,卻丁點主人意識都沒有,甚至都不知道要招呼別人進來坐坐。
蕭穆被晾在門口半天,自己讪讪地跨進門:“哥,我有點冷。”
“別叫我哥。” 晏時清很快回應,從架子床下翻出紙箱,遞給她一件校服外套。
蕭穆濕潤的衣服貼在身上,冷得渾身都在打顫,抱着校服好一會兒才捏起膽子問他:“...... 我能去洗個澡嗎?我太冷了。”
晏時清看都不看她一眼:“樓下。”
浴室廁所都在廠房一樓,十八個租戶共用兩個房間,緊挨着公共廚房,集中時間供應熱水。
蕭穆僅抱着衣服下樓,四下打量了一圈,偷偷拎了兩瓶別人的洗浴用品進浴室。
等她濕漉漉的再出來時,正好與一位大嬸面對面相碰。
大嬸面色不善,上下打量了她好一會兒,倒也什麽都沒說,皺着鼻子地走進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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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穆被她盯得不愉快,朝她的背影做鬼臉。
正值飯點,大嬸在竈前炒菜,味兒勾得蕭穆肚子咕嚕咕嚕叫。
蕭穆隔着玻璃往裏瞧,大嬸身後的桌上放了一筐粽子,騰騰往上冒蒸汽,看着誘人得緊。
她膽子大,做這些事也娴熟,墊着腳尖進去,逮了兩個最大的就跑。
她幾步跑回房間立到晏時清面前,還顯得很驕傲:“你猜我給你帶回來什麽!”
晏時清的校服對于蕭穆而言有些大了,蓋過了小姑娘大腿根,顯得她年紀更小。
她一邊說,一邊從寬大的袖口裏掏出粽子朝晏時清炫耀:“當當!”
她在等着得到表揚,卻見晏時清逐漸眉心逐漸皺起,立即解釋:“我看你這兒什麽都沒有,特意給你帶的,你不要、你不要就兩個都給我。”
晏時清在她說完之前便已經站起來,抓着她的手腕往外走。
蕭穆手腕很細,被箍得緊緊的,踉踉跄跄地跟上晏時清,嘴裏還放不幹淨:“你幹嘛!我偷偷拿——”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被樓下更激烈的吵鬧聲打斷。
剛才的大嬸回過頭看見粽子少了兩個,此刻正挨家挨戶地強行敲開門檢查,遇到不給開的便噼裏啪啦朝裏面一通罵。
她一見到手裏還抓着粽子的蕭穆,眼睛瞬間瞪得溜圓,三兩步跑過來揪住蕭穆的頭發:“我就說你這小妮子不安好心!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手腳這麽不幹淨!”
蕭穆沒想自己會被這麽對待,當即把粽子往地上一扔,張牙舞爪地往大嬸身上招呼。
“啊呀!這狗崽子——” 大嬸猛地擡手,拎着她的頭發聞了聞,“你這用的是誰的洗發水,我在角落裏放得好好是給你随便碰的嗎!”
她說着手已經舉了起來,就要給蕭穆一巴掌。
晏時清眼疾手快,勾着蕭穆衣領往後拉,堪堪讓她避開了。
大嬸怒目圓睜,看着是晏時清更為火大:“又是你!”
她說着回頭打量了一眼蕭穆,臉上鄙夷更重:“你們父子倆還真是一副德行,成天到晚拈花惹草,什麽貨色都往屋裏帶,晦氣!”
晏時清不想多做解釋,下巴點了點地上的粽子,轉身爬上樓梯。
大嬸臉色吞了蒼蠅一樣難看,嘴裏還在對兩人罵罵咧咧,彎下腰準備去将粽子撿起來。
蕭穆看準時間,在她挨到粽子的前一秒提腳踩過去,把粽子踩成扁扁的一團。
“你這小畜生——!”
她在大嬸憤怒的尖叫中吐着舌頭跑了,後腳跟着晏時清前腳沖進房間,迅速給門上落了鎖。
晏時清被她推得踉跄一步,回過頭去還沒來得及說話,倒是被蕭穆惡人先告狀:“你怎麽都不幫我的!”
“這大嬸真的煩,什麽聞到味道就說用了她洗發水,就不能是我信息素的味道嗎!”
“不可以。” 晏時清音調平平,“這裏只允許 beta 入住。”
蕭穆被他一哽,還想接着說話,就被爆炸一樣的砸門聲吓一跳。
大嬸用方言找了最惡毒的話罵她,配合着哐哐砸門聲,格外滲人。
晏時清卻像沒事人一樣,坐回剛才的位置演算公式,對這些粗鄙內容充耳不聞。
蕭穆聽得怕了,坐到他旁邊,聲如蚊吶:“...... 這醜八婆什麽時候走啊?”
晏時清好半天才挪着眸子望向她,答非所問:“你是因為偷東西和他們扯上關系的?”
他們指的是紅毛與雞冠,蕭穆本來縮成一團小聲碎碎念,聞言全身一僵,猶豫半晌才點頭:
“他們收保護費收得多,我...... 我之前偷他倆錢被抓了現行,現在就被他倆糾纏上了。”
晏時清半垂着眼問:“你上網吧的錢哪兒來的。”
蕭穆撲閃着眼睛,局促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咬着唇扮可憐。
此後晏時清便不說話了,房間正中的燈昏昏暗暗,将他臉上覆上一層詭異的陰影,顯得晏時清意外地兇狠。
蕭穆驀地心慌起來,她挪着板凳靠近晏時清,想向他解釋:“我也不是經常偷的,偷東西也分人的——”
“你說不敢報警。” 晏時清打斷她,“是因為被抓住過?”
蕭穆驟地失聲,面色白了又紅,眼神張惶地不知落在何處。
她豈止是被抓住過,小小年紀辍學腦袋還不如何靈光,前期笨手笨腳的,蹲過好幾次局子。
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于是想另起話題激起晏時清的同情心:“我父母離異了都有別的家庭,不如何管我的...... 我除了偷,根本沒有其他方法可走。”
蕭穆說這話時,坐在晏時清家徒四壁的房間裏。
屋頂的雨隔三差五會漏進房間,外面有人砸着門找他倆麻煩,全然不考慮自己有沒有資格賣慘。
“我沒想去招惹那些地痞流氓,這一片都是他們地盤,我走到哪兒都會被他們碰上。” 她臉色透露出一絲羞愧與恐懼,“而且...... 紅毛說他們兄弟很多,靠山也很厲害的,我有點怕,都不敢反抗他們的。”
這種糊弄人的誇張說辭大概也只唬得住蕭穆這種未經世事的小姑娘。
晏時清終于擡頭,一言難盡地望向蕭穆。
蕭穆沒理解到他的意思,以為是晏時清有所動容,還能立即撲上去挽住他:“你說了要幫我的。”
“我幫不了你。” 晏時清面無表情地抽出自己的手,“你有手機,無論是音頻還是視頻記錄,積累一定程度後報案,警察叔叔會幫你。”
“我能報嗎?” 她愣愣地眨眼,“警察叔叔不會因為我有前科不幫我嗎?”
蕭穆想了又想還是不敢,鼓着一雙眼睛又問:“而且、而且如果我被發現了,我不會被他們欺負得更慘嗎?”
晏時清望向她,快速地問:“那你希望我怎麽做?”
蕭穆倏地啞聲。
她對這個問題也沒有答案,她不認識所謂 “道上的人”,只緊緊纏住了一個晏時清,盼望着她能替自己出頭,再不濟也能提供能自己她藏身的地方。
可是蕭穆環顧一貧如洗的房間,又想到晏時清對大嬸敷衍了事的态度,只覺得自己求錯了人。
她悻悻地噘着嘴,無奈回答:“...... 那我就按你說的試試看嘛。”
她說完便像是想撒氣一樣,撲到了晏時清床上。
晏時清筆尖一頓,轉過頭去問:“...... 你幹什麽”
“我沒有地方去呀。” 蕭穆回答得理所應當,“我父母都不想和我有聯系,誰都不喜歡我,我總得找一個睡覺的地方。”
“再說了,你答應了會幫我,不會什麽都不願意做吧。”
晏時清有一肚子話可以駁倒她,但最終是梗着脖子默許了。
當晚,晏時清連夜搭了爬架子床的梯子,躺上了只有木板的上鋪。
小姑娘心也大,能毫無顧忌地與不同性別的人共處一室。
她未盡半點柴米的肚子餓得痙攣,索性踢了踢床板轉移注意力:“我和你說了這麽多我的事,你不想說說你的嗎?”
房間裏只留下漫長的沉默,雨砸上棚子的當當框框響,偶爾摻和幾句樓下大嬸控制不住的吼罵,混進晏時清放得極輕的呼吸裏。
她等不到回音,索性翻個身壓住腹部,開始揣測晏時清的種種。
蕭穆不知道晏時清為什麽會過得這麽狼狽,她看到喜歡的衣服會算着時機進去偷,肚子餓了會趁人不注意過去拿,找不到地方睡覺靠出賣美色得到短暫的借住生活。
她自知自己做的不是什麽好事,可是比起晏時清憋屈的生活,她覺得自己至少能得到表面的光鮮亮麗。
她甚至會瞧不上晏時清,覺得他就是個活該被生活壓得穿不了氣的怨種。
蕭穆憤憤的情緒想到這裏才有了點解脫,帶着丁點沾沾自喜的優越感閉上眼。
次日她是被窸窸窣窣的響動吵醒的。
晏時清穿戴整齊,已經換好鞋準備去學校。
蕭穆立即翻身下床,稀裏糊塗地跟上他:“你去哪兒?”
晏時清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蕭穆跌跌撞撞地跟上他:“我怎麽辦?”
晏時清覺得奇怪,側着頭反問:“我怎麽知道。”
蕭穆生怕四處亂晃都會被雞冠逮到,又擔心留在房間被大嬸抓住,于是幾下蹬上鞋趕上他。
晏時清走得很快,到學校近一個小時的路程被他壓成四十分鐘,蕭穆跟在其後跑得氣喘籲籲。
在即将靠近學校大門時,晏時清突然停住腳步,蕭穆還沒反應過來,對方轉過身将她藏在了自己身後。
與此同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晏晏,好巧哦。”
蕭穆福至心靈,從晏時清的肩膀看去,見到一位白白嫩嫩的 omega。
omega 嘴角總是上揚,眼頭彎彎鼻尖圓圓,一笑起來整個空氣都很甜。
蕭穆盯着他眼睑那顆小痣看,下一刻對方軟綿綿的視線與自己撞在一起。
祁九歪了歪頭,問:“這位是......”
晏時清回答得很快:“我不認識。”
他說這話時蕭穆還套着晏時清的外套,整個身體都快要撲在晏時清背上,視線從晏時清的肩頭掠過去看人。
祁九眨了眨眼睛,毫不留情地戳穿:“這不是以前經常在網吧看你的那位......”
他歪着頭找合适的稱呼,蕭穆立即開口。
“蕭穆!” 她揮着手打招呼,“我是蕭穆。”
于此同時晏時清也和她同時開口:“和你沒關系。”
蕭穆奇怪地看向晏時清,對方的頸側血管凸起來,顯得謹慎而緊張,似乎是十分害怕兩人接觸到。
祁九明顯有被這句話傷到,晏時清卻故作雲淡風輕:“我想和她聊聊。”
“好吧。” 祁九朝他笑,從兜裏翻翻找找,掏出兩個青團遞給兩人,“早點去教室哦。”
青團還是熱的,軟乎乎地落在掌心,将那一片皮膚烘得柔軟溫暖。
蕭穆望着祁九遠去的背影感嘆,語氣酸溜溜的:“他人真的好好。”
下一瞬間,晏時清拽着他走到了陰暗處。
清晨學生來來往往,見到這奇怪的一幕,紛紛側目朝他們望去。
晏時清對這些視線不管不顧,沉着臉一字一頓地告訴她:“我說了,別打他的主意。”
蕭穆咽了下唾沫,故意捏着嗓子答:“你怕我把他搶走了不成?”
她本以為對方會反駁,或者像平常一樣高傲地睨視她一眼。
可是晏時清只牢牢地盯着她,面色深沉,眼神陰鸷,像一個護食的齧齒的動物。
他咬牙切齒地說:“是的。”
晏時清似乎是覺得不夠準确,再次重申:“別再出現在他面前。”
他面色鐵青地說完,還伸手指了指蕭穆手裏的青團:
“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