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貼貼
第28章 貼貼
這一天祁九是和晏時清一起擠着睡的。
架子床對兩個發育中的少年而言實在略擠,但晏時清睡覺時很安穩,連翻身的動作都幾乎沒有。
祁九有些認床,迷迷糊糊睡到半夜,一轉身發現晏時清正盯着自己看。
他目光炯炯,含着月光,用視線仔細地臨摹祁九的眉眼。
祁九被他看得心驚,又有點不好意思,縮着半張臉到被子底下:“怎麽了?”
晏時清一聲不吭地垂下眼,細長的睫毛低垂,呈現出與往日不同的乖順來。
“如果你不舒服的話就告訴我。” 祁九說,“我去給你拿藥。”
晏時清身體狀态的确不算好,他腦袋昏昏沉沉,喉嚨像是被撕裂,連呼吸都像一種折磨。
但他不想祁九離開,一米二寬的床,兩人中間僅留了一條小小的縫隙,祁九的熱度會從那側源源不斷傳來。
晏時清認為,這說不定就是自己能和祁九保持的最近距離了。
但是下一刻,祁九挪着身體又向他靠近了些。
兩人的距離近到一定程度,不一致的心跳會在某一瞬間達成共振。
“你最近是怎麽了呀?怎麽會生這麽嚴重的病。” 小班長體溫較正常偏高,整個人熱乎乎軟綿綿的。
祁九像是預測到晏時清不會回答,自顧自地接着講,房間裏便只剩下他輕柔舒緩的嗓音。
“你燒得這麽厲害也不說,萬一出事了怎麽辦,你...... 你家裏沒有人的話,可以稍微依賴一下你的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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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九聽上去有點委屈,好一會兒才接着講:“周周說你沒有把他當朋友,但是我給他打電話,他還是立馬就過來了。”
晏時清其實沒有朋友的概念,他對人際關系的認知薄弱到一定程度,幾乎除了自己就剩下無關緊要的人。
但他記得祁九說,這種在自己接受了別人好意的情況下是要說謝謝的。
他嗓子幹澀,沒來得及說出口,祁九便已經另起一個話題了。
“我其實也不是盼望你什麽都和我說。” 祁九眉頭蹙緊又松開,仔細地斟酌言辭。
“就是...... 當你遇到困難,或者是自己一個人沒辦法解決的問題的時候,我會想你能告訴我。”
他說:“如果你什麽事都瞞在心裏,想着一個人承擔的話,我...... 我會有點難過。”
這句話要很久才從耳朵傳到神經中樞,晏時清的意識還停留在上一個話題上。
祁九的發絲随着枕頭的凹陷落到他這裏,掃得他鼻尖發癢,讓他每一次呼吸都帶上一點發間的柚子花香味。
晏時清分不清自己對祁九是什麽感情,他與祁九躺在同一張床上,近得可以數清對方的睫毛,小心翼翼地保持呼吸,似乎這樣可以平息自己紊亂的心跳。
他覺得不對勁,類比了一下周青先,認為自己對祁九的想法絕對不是正常的朋友關系。
晏時清又開始局促起來,心髒像是被上萬只螞蟻啃噬,直到祁九那句 “難過” 傳到耳朵裏。
他驟地回神,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點頭。
晏時清甚至都沒完全理解這段話,便急着用氣音回複嗯。
不知祁九聽見沒有。
次日祁九沒讓晏時清去學校,仔仔細細地安頓好對方,臨走前仍在絮絮叨叨:
“我會向老師替你請假的,藥我放在桌上了,水就在旁邊,你睡醒了記得吃...... 如果你睡着冷就聯系我或者周周,讓他叫人再送點被子過來。”
他最後站在門口補充:“你身體如果再有不舒服的話,一定一定要告訴我。”
晏時清一動不動,看着祁九輕輕關上門,外界光源被緩慢隔斷。
晏時清閉上眼睛。
他這一次沒有做夢,藥物帶來的嗜睡終于在這時候積累而來,他是被門外的敲門聲吵醒的。
晏時清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以為是祁九忘了東西,或者是祁九放學後放心不下又過來了。
他懷揣着丁點盼望打開門,看見了門前站着一位高大的男性。
說高大有點不恰當,應該用精壯比較合适,他帶着墨鏡,身上穿了一件花襯衫,卻意外地有威懾感。
晏時清幾乎在第一時間意識到,這是一位很厲害的 alpha。
他扶着門框的手驟地收緊,想将男人攔在外面,但對方更快一步,已經按住了門邊不讓他動。
“啊,小同學別這麽沒禮貌。” 男人把眼鏡推到頭上,“叔叔可是大老遠跑來見你的。”
他的右眼處有一道疤,看上去很兇狠,卻對着晏時清笑起來:“我是孫勇。”
“你應該沒聽過這名字,他們一般叫我孫哥。”
晏時清渾身一激靈,想起當初紅毛和雞冠就是這麽稱呼他的。
孫勇抻着頭往房間裏面看:“你那同學不在吧,我算好時間才來的,本來想進去坐着和你聊聊,但看你好像很不情願,就在門口把話說開吧。”
這麽一長串內容,晏時清只聽到了第一句。
他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咬牙問:“你怎麽知道我同學——”
“哦,你說祁九?” 孫勇很無謂地打斷他,笑道,“我當然知道啦,祁九周青先柳河,這些我都調查清楚了哦。”
“我也知道你做的事。” 他眯着眼睛看晏時清,“包括你算計我兩個小弟的事。”
晏時清驟地繃緊了背,做出十足的防備姿勢,警覺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啊,你別緊張,我覺得你做得挺好的。” 孫勇朝他揮揮手,“他們很早就被我手下給清理掉了,老仗着我的名號拈花惹草,可讨厭了。”
他看上去四十餘歲,但說這話時帶着小孩子被搶玩具在生氣一樣的幼稚感,聽起來挺怪的。
“還沒你厲害呢。” 他說着深深地看了晏時清一眼,“我就只給了他們找到你舅舅這一個任務,結果就只找上你,況且還只會用暴力這種低成效的方法。”
晏時清用了很久的時間消化這句話,将種種事端串聯在一起,腦子裏突然嗡一聲。
他倏地擡頭盯準孫勇的眼睛:“...... 是你讓柳河失業的嗎?”
他感覺到自己有點耳鳴:“他明明遇到我之前一直沒事,為什麽會這麽巧在同一時間丢了兩份工作。”
“是你去學校舉報他,又派人去查他的網吧的嗎。”
“蕭穆沒有蠢到去招惹地痞流氓,她為什麽會偷到混子頭上,是在你設的局嗎。” 他在提問,但語調平得并不像在等孫勇的答案。
“她為什麽會被發現,是你向他們透露的嗎。”
孫勇笑而不語,好半天才朝他鼓鼓掌:“我就說了嘛,你比他們厲害多了。”
晏時清口腔中泛起一股腥味,他的眼前出現聚散的白色小點,從腳底漫起的憤怒讓他控制不住朝孫勇伸出拳頭。
孫勇朝一邊躲開,同時舉起雙手做出一個投降的動作:“別激動,我不是來算舊賬的。”
晏時清喘着粗氣,狠狠地盯着孫勇,指關節捏的發白。
“我是很有原則的叔叔,一般是不會對未成年人下手的。” 孫勇虛僞地眯眼笑了下,更改措辭,“不會直接對未成年下手。”
晏時清背脊一僵。
“我也不喜歡遵循什麽父債子還的道理,所以這一趟來只是想知道你舅舅的行蹤。”
“你肯定知道他在哪裏。” 他瞳孔的顏色很淺,像蛇一樣盯住晏時清,“只要你告訴我,我就不會對你身邊的人做更多事。”
“你的朋友...... 我這麽稱呼他們兩個沒關系吧?那兩位養尊處優的少爺應該沒經歷過什麽大風大浪,不知道能不能經歷起家破人亡這種程度的打擊呢。”
晏時清的臉霎地變得驟白,蓄積的汗珠從額角滑落,讓他顯得虛弱且無力。
“你看看,威脅是不是比暴力要厲害多了。” 孫勇看着晏時清的表情點頭,語氣中竟然帶了一些自豪,“做污點潑髒水,外加威脅恐吓...... 叔叔我可真的是很擅長做這種事呢。”
“你如果有需要也可以來找我,學生有優惠的。” 他從包裏掏出一張像模像樣的名片,彎着唇向晏時清開玩笑。
“我會給你充足的時間,請在高考結束之前決定到底要不要來聯系我。”
他重新把墨鏡戴好,臨走前想到什麽回頭指了指晏時清門口的桶:“我看到水滿了,有幫你倒掉哦。”
“你懂我的笑話嗎。” 孫勇朝他做了個 wink,“我剛才潑了髒水。”
晏時清笑不出來,牙齒快把口腔內側咬出血。
孫勇等了半天沒得到回應,吹着口哨背着手離開,叨叨着以緩沖自己的尴尬:“最近的年輕人都一點都不好玩。”
晏時清沒理會,只對着桶裏堆積的泥污久久出神。
很久後手機傳來叮咚一聲,祁九問他有沒有好一點,需不需要再來看看他。
晏時清使不上勁,這條消息竟然滑了幾遍才戳開。
他指尖打着顫,眩暈感遲遲不散,要靠着門才能站立。
祁九昨晚上說的話每個字每個字都被放大, 晏時清記得是用怎樣的表情,怎樣柔和的嗓音說出那些內容的。
他的手指停在鍵盤上,關節像是生了鏽,每一下都按得很吃力。
晏時清回複: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