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會恨你
第84章 我會恨你
祁九不知道他躁動的原因,晏時清低沉的聲音在耳旁爆炸,導致他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他汗如雨下,想找出一些通俗說辭讓自己得以解脫:“你... 你把我放開,我給你揉耳朵好不好?”
本應該起安撫作用的話語卻成了某種啓動裝置,祁九只覺得晏時清擒得越發用力,連帶骨頭都被攥得發疼。
頸環被粗暴地咬住,齧齒動物的牙齒鋒利,劃過皮膚時都會引起戰栗。
他從腺體的位置叼住頸環,勒住纏緊,在祁九潔白頸項留下紅色的痕跡。
張揚的,粗魯的。
祁九覺得自己快要窒息,喉嚨裏奔湧上升的咳嗽感,生理淚水聚滿眼眶。
咔嚓一聲,像是一切脫軌的信號,被咬斷的頸環落地。
晏時清野蠻且不講道理,柔軟的兔耳朵此刻成為絞殺祁九的武器,用綿密細軟的絨毛剝奪 omega 的氧氣。
他眸裏猩紅,透着殘酷而悲傷的狠意,利牙挨住祁九脆弱纖細的部位,下一秒就要刺穿皮膚、深入腺體。
祁九恐慌到了極致,努力地做着最後的掙紮:“晏... 晏時清......”
他喊着,在惶惶中想起晏時清曾經教給他的說辭,從牙縫裏擠出聲音。
“我再也...” 他大口地喘息,好像連說話都要耗費掉所有氣力,卻還是斷斷續續地發出聲音,“我再也、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祁九藏不住喉嚨裏的哭腔,在洶湧的苦茶味中腰部發軟,雙腿發軟。
信息素使他頭腦發暈,受過傷的腺體已經不能承受這種程度攻擊。
他只感覺自己被粗魯地塞進海裏,于無措的失重中連呼吸的權利都被剝奪。
祁九兩眼發黑,用最溫柔軟弱的聲音,在窒息前哽咽着、說着最惡劣的話語:
“晏時清,我會恨你一輩子。”
晏時清已經被妒火蒙蔽掉理智的頭腦昏昏沉沉,祁九的每一個字符都像是用鈍錘敲進大腦。
他的動作就此停住。
誰......?祁九嗎?
他奔湧的意志驟地回籠,顱內傳來尖銳的疼痛,神經繃緊到甚至産生耳鳴。
祁九嗎?... 他會恨我?
晏時清有着敏銳的感官,能捕捉到方圓五裏的所有動靜,但祁九這番話好像還是要很久才會傳進大腦。
他後知後覺祁九在害怕,他抓得太用力,導致對方身體因恐懼在止不住的顫抖會清晰無比地傳遞到自己這裏。
他聽見自己曾經的 omega 在叫他,喉嚨裏帶着哭音,聲音都在發抖。
...... 他在恨我。
晏時清以前很喜歡祁九叫他的名字,舌尖卷起再放平,用鼻腔後部淺淺發音,每次喊名字時都像在撒嬌。
他以前在易感期時連 “讨厭” 都不願聽到,此刻卻猝不及防接收到情感最深的尖銳話語。
他在恨我。
兔子擡起頭,通紅的眸子裏只剩下絕望。
他依然在哭着,狼狽且無助,陰沉的紅眸裏一片氤氲,臉頰邊的絨毛已經打濕成絮狀。
這是分手的第 118 天,晏時清終于聽到了祁九叫他,以這樣痛苦的方式,這樣殘酷的場合。
晏時清好像終于從荒唐的易感期中找回一點理智,終于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事情。
他還和祁九保持着僵硬的姿勢,鮮花在腳底衰敗,太陽于山底沉淪。
他會恨我。
從心底迸發的絕望和痛苦,以極快的速度蹿便五髒六腑。
晏時清的心髒仿佛被人用力攢住,他咬緊後槽牙,吞下口腔裏發酸的血味。
他的視線依舊吓人,像是想把祁九吞掉一樣,專注且赤. 裸。
但他僅僅注視着祁九吃痛擰起的眉,像是想抹平那處痕跡一樣,于眉心顫抖地落下一個吻。
虔誠且專注,膽怯又柔軟。
——這是最敏感的易感期,他有着壓抑不住的醜陋欲望,嘶吼着想穿破大腦,刺痛神經。
他無數次幻想想做的事情,想親吻祁九,想抱住祁九,想标記祁九,滾燙的話語咽在喉嚨,想一遍一遍地說愛他。
他千瘡百孔,四肢百骸在叫喧着疼痛,所有瘋狂熱烈的想法在接觸到祁九的那一刻通通融化。
最終晏時清敢對祁九做的,也便只剩下這樣微不足道的事情。
這是他的 omega,是他曾經的愛人,晏時清誓死要放在心尖上的寶貝。
可對方此刻卻一動不動,睫毛上挂着淚珠,殷紅的唇快要咬出血,面色慘白,好像快死在晏時清手底。
晏時清誇張而猛烈的心跳随着相握的部位,一下一下地傳入祁九的手腕動脈。
可晏時清覺得很吵,他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很吵,與祁九相觸的那寸皮膚像在灼燒。
Omega 的手腕白皙,被劃破的傷痕刺眼且醜陋,血液順着光潔的小臂凝聚到肘關節,再下墜到地面。
啪嗒一聲,聽得晏時清心驚。
他不敢再看,光是一眼便如蛆附骨。
于是他閉上眼,手往上移,擠入祁九的指縫,與他的十指用力相扣。
時間很短,只有一瞬。
交握,松開。
這便是他最後擁有祁九的時間。
兔子悲哀地問:“可是,你現在和恨我還有什麽區別呢。”
殘留的苦楚在靈魂裏泛濫,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牽腸挂肚。
晏時清痛不欲生,連吸進肺的氧氣都是沉重的,可他還是要告訴祁九。
他告訴祁九:“你走吧。”
...... 這是他的易感期,突如其來、浩浩蕩蕩。
他符合書本上所有教導的內容,有遠超常人的攻擊性和占有欲,處于最迷茫最脆弱的時刻,需要一個 omega,需要熟悉的氣味來療傷。
但是他卻放祁九走,他最後掃視過祁九手腕上被自己劃出的傷痕,眼裏只剩下破碎的苦意。
祁九張開唇,什麽都沒說。
指尖還留着對方的溫度,骨縫似乎還有酥麻的痛意。
他方才對晏時清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卻震得胸腔發麻,連帶眼眶都熱起來。
腺體留下犬牙淺淺的印記,猛烈的痛苦現在還在敲擊神經。
僅是被晏時清挨一下便有這麽激烈的反應,再次标記恐怕只會剝奪掉他成為 omega 的權利。
他對這一切事件的展開感到雲裏霧裏,放下事務千裏迢迢跑來想照顧 alpha,卻險些被标記。
泥菩薩都有三分火,加上晏時清這番莫名其妙的說辭,又在祁九心裏徹底澆上了油。
祁九不擅長做決定,在這種緊張的時刻還在猶豫是該冒生命危險留下,還是将易感期孤立無援的 alpha 獨自丢在原地之時,晏時清卻又一次自作主張地替他做了選擇。
和曾經無數次一樣,沒有任何解釋,自顧自地選擇了對雙方都好的答案。
于是祁九深吸一口氣,在極致清晰的頭腦中,聽從了對方的指令。
夕陽早已散盡,他頭腦還在嗡嗡作響。
他直直地看着低頭不敢與自己對視的兔子,良久後胡亂抹幹眼淚,咬着牙邁進紫灰色的夜晚。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走出家裏很遠,胸口那股憋屈的火氣還沒有褪去。
晏時清沒有來追他,他應該和曾經經歷的一樣,孤身在別墅裏消磨短暫而痛苦的易感期。
祁九眼睛幹澀,簡短地将情況告訴給周青先,随後關掉手機,打車去了還沒退租的出租屋裏。
他在車上已經睡了一覺,但還感覺渾渾噩噩,胃裏翻湧着想吐,回到家潦草擦掉手腕血漬,而後直接撲到了床上。
太痛了,腺體光是被曾經的 alpha 挨一下,傳來的便是深入骨髓的痛苦。
安定劑到處都有,祁九一寸一寸挪到床邊,在床頭櫃滿滿一抽屜裏随意挑走一瓶。
藥很苦,用後槽牙粗暴咬碎,苦到舌根都是麻的。
從某種程度上,祁九沒有撒謊,他确實是将其當做褪黑素食用。
祁九不咽水,期待苦澀帶來的沉悶鈍感,等待神經舒緩的剎那獲得睡意。
這二十三天,他是這麽過來的。
他睡得并不好,藥劑讓他的神經舒緩,卻又提高了所有感官的功能。
他能聽到響動,只是神經中樞處理不過來,外界所有感知都像隔了一層霧,完全得不到睡眠帶來的幸福感。
等到半夜時,他再一次從朦胧中驚醒,且頭痛欲裂,方才聽到的所有聲音在腦內回響。
他坐在床上愣了會神,随後虛弱地找出一條最粗的頸環,慢條斯理地扣上。
很不舒服,腺體被保護得嚴密,被強硬套上了枷鎖。
祁九這次也光着腳,從貓眼望出去,見到躺在地上的一束花。
潔白的月季,枝幹切口極不平整,像被暴力折斷下來的,包紮草率,和小區門口正在盛開的品種很像。
祁九猶豫片刻,還是打開了門。
吱呀一聲,将老舊小區的聲控燈喚醒。
走廊間形成對流,空氣迅速地流通,苦茶氣息從盡頭傳到他這裏,帶了點血的腐朽氣息。
祁九揉揉眼角,小心地喊:“... 晏時清?”
那頭蹿出白色的絨毛,又很快消失。
祁九又說:“我看見你了。”
空氣沉默了很久,久到聲控燈已經暗下來,祁九不得已敲敲門重新把燈喚亮。
或許是将這點響動錯認為是祁九不耐煩的體現,晏時清這次很快現身。
他有着緊張,遠遠地站在門那端,帶着止咬器和手铐,每個手指指尖都纏着繃帶。
他不敢靠近祁九,只靜靜地看他,半晌才開腔。
聲音很輕,帶着濃厚的鼻音:“對不起。”
他戴着止咬器,連牙關張合都成問題,吐字含糊而沙啞:“花,被我踩壞了”
晏時清說得很慢,在這樣晦澀的燈光中,用視線牢牢将祁九覆蓋住,小心翼翼地說:
“重新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