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溫泉
到了地點,談柚才知道為什麽裔姌會承包所有費用,因為那是裔姌家的産業——洵都城外某個溫泉館。
由于之前一直在相對保守的環境中成長,哪怕是在包廂中,只面對林一恕和裔姌兩個人,談柚還是覺得臉上溫度有點高。
熱氣蒸騰,這一點也不那麽明顯了。
“裔氏傳到裔姌祖父那一代,已經是三代單傳了。裔姌的祖父娶的是壽恭堂安氏的獨生女兒,按照約定,第二個孩子要姓安。可惜的是,這夫婦倆只有一個女兒,也就是裔姌的母親,裔姌的父親是南山崇氏的獨子。到了裔姌這一代,就只有她一個人。以一人之身,肩負三家血脈,這擔子可不輕。”
人在溫暖的環境裏很容易放松,聊天是打發時間的好方式。林一恕起了頭,裔姌便接了下去。
“巫族九姓,榮,藍,靖,裔,察,源,洛,崇,白。士族九姓,桓,穆,宣,康,成,安,文,平,莊。合稱十八勳舊,號稱三千年貴族。多少家血脈斷絕,族譜湮滅,能傳承到今天的,哪個不是戰戰兢兢?像我這樣,三姓血脈,遺産倒是不少,出去也是風風光光,只是個中滋味,如人飲水。”
對于這種世家大族繼承人瘋狂倒苦水的行為,談柚表示不能理解。
“全國的富豪榜,好像從來沒有看見過世家大族的名字,這是怎麽回事?”談柚不知怎麽想起了這個話題。
“不說別人,就說我們家,就憑那幾個數字,也能衡量我們家的財富?”裔姌頗為得意,“能用數字計算的,那都不算什麽。”
“那你們為什麽要加入元日會?還要收人錢財做事?”談柚想确認元日會真的有“錢途”嗎?
裔姌的回答倒是毫不猶豫,她說:“外邊人常說,三千年貴族,不就是躺在三千年前的功勞簿上過日子嗎?這話沒法反駁。但是,日子還是要過的,我只是在做我喜歡的事,過我想要的生活。怎麽樣?這理想不錯吧?”
确實有點意思。
“談柚,你賺那麽多錢,你想做什麽?”這次輪到裔姌問談柚了。
談柚想了想,以前她也想過這個問題,她其實不缺錢,她表姐對她足夠好,可她還是想要自己賺錢。到底為什麽呢?
“談柚比我們小,一時半會想不明白也是正常,別為難她。”林一恕出面給談柚解圍,裔姌笑嘻嘻地表示贊同。
談柚隐約記得,她們三個好像是同齡人,這話聽起來怪怪的,她把話放心裏,并沒有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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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裔姌,你身負三家血脈,責任重大,将來注定要結婚,生兒育女。這種事情呢,我們就沒法替你分擔了。到時候,只能出點份子錢。”
裔姌擺擺手,笑着說:“切,誰像你,上下一大家子,傳宗接代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們家來的時候,記得一定要分開送份子錢——還有,談柚,你們家族大不大?”
談柚說:“我們家人很少。”
裔姌湊過來,盯着談柚脖子上挂的平安符,“這東西真好,也不怕水,是個厲害法寶。你那位家裏人,得是位道法高深的大巫吧?”
上次談柚只說這平安符是家裏人給的,本來也就是糊弄過去,現在看她們這樣,頗為要刨根問底的意思。她也知道,巫師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能耐的,到了裔姌這樣的家族,也不會不知道。可談柚确實不知自家的情況,萬一惹來麻煩就更不妙。
艱難思量之下,談柚忽然有了主意,便神神秘秘地說:“家裏人不讓說——你要是喜歡這種平安符,我替你要一個。”
裔姌忙說:“不用麻煩不用麻煩,我也知道有些得道高人不願卷入紅塵俗世。你既然不方便說,這個話題就過去吧。”
林一恕那邊卻說:“有機會的話,還是希望能登門拜訪。”
裔姌附和着:“這是真心話。有時候,人的好奇心比貓還要厲害。”她拉着談柚的手,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
談柚想起了家裏的大貓,“等到合适的時機,我問問。”
“那就拜托了。”
談柚借故起身,終于擺脫裔姌的爪子。她剛站上池子邊緣,忽然一個重心不穩,那感覺像是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池子裏墜落——
還好林一恕眼疾手快,就在談柚即将入水的一瞬間,伸手接住。談柚雖然沒有被水嗆到,頭發卻濕了大半,她取下辟邪簪,小心翼翼地上去,到隔壁的浴室洗頭發去了。
“談柚摔倒的姿勢,不對勁啊。”林一恕目送談柚離開,想着剛才的事,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
“說是也是。”裔姌仔細回憶着,忽然靈光一現,“那樣子是被什麽東西絆倒了——可那裏,什麽都沒有啊?”
氣氛頓時變得詭異。
溫泉池中央忽然咕咕冒起泡,緊接着一大團頭發出現在水中央,林一恕惡心不已,想要起來才發現身子被什麽東西纏住了,對面的裔姌也發現異樣,氣得破口大罵。
她們是來泡溫泉享受生活的,如今還在池子裏,随身自然沒帶什麽法寶。
池子裏的頭發越來越多,中間那一團拱起,看形狀是顆頭,很快就看見了臉,慘白,醜陋——
“這是什麽東西!”那邊的裔姌也大叫起來。
這東西到底有幾個臉?
林一恕長這麽大,還沒有面對過這種情況,情急之下忽然想起一招,于是并指為劍,往那人頭處狠狠一斬,只聽一聲哀嚎,那人頭迅速沉下去,連帶着頭發也不見了。
束縛感一消失,林一恕便從池中一躍而起,“裔姌,你們家的産業該整治整治了。”
“再洗八遍我都——”
剛才的動靜,為什麽沒有驚動談柚?林一恕心上一涼,推門出去,外面是走廊,她沿着走廊邊跑邊喊。
“談柚——”
“談柚——”
“談柚——”
沒有回應。
推開兩邊的門,門後面還是走廊,跟剛才一模一樣的走廊。
談柚洗了個澡,坐着吹頭發。頭發又多又長,她只好一手拿着吹風機,一手撥動發絲,漸漸地便覺得手感有些不對。
她關了吹風機,緩緩擡起頭,只見天花板上盤着無數頭發,中間是一個凸起的人頭,人頭上那張臉,笑的慘兮兮。
四目相對,談柚豁然起身。
此時的她,辟邪簪已經取下放在遠處,身上并無半張符,眼前的東西實在是過于惡心,根本不想觸碰。她連連後退,試圖拿到辟邪簪,那頭發卻比她動作更快些——這時候,門那邊有破綻,談柚奪門而出,反手将門關上。
那東西在撞門,談柚也傻了眼。
眼前不是記憶中走廊,而是另一個房間,對面是關着的房門。
背後撞擊的力度越來越大,談柚想着被那東西纏上,便起了雞皮疙瘩。她手一松,直接沖到對面那扇門前——
還好,門沒上鎖,能打開。
門後面的世界,是什麽呢?
談柚心裏有幾分想法,八成還是一個房間。
她所料不錯。
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持續了十來分鐘,談柚漸漸覺得支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