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回頭,是淩宗關愛智障兒童的眼神
,“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了,沈濤不顧一切飛快的出了辦公室。
謝生關注着一切,他走到時安邊上,幽幽說,“你就這麽讓沈濤揀了這麽大便宜?”
時安笑了下,“搞不好是個手榴彈也說不定。”
“希望是手榴彈吧,看不慣他這一副小人嘴臉。”
中午,謝生坐在時安一桌,竊喜說,“聽說了嗎,沈濤被淩況訓了一頓。”
時安喜歡吃魚,夾了片嚼進嘴裏,津津有味。
謝生繼續說,“淩況今天照例飛機去米蘭,但是臨時約了CNBJ中國的老總,沈濤以為淩況約見老總就是為了撕破臉,中途截斷了會議,之後才知道淩況是在商讨和CNBJ的深入合作,”謝生冷笑說,“像淩況這種人個比個的人精,怎麽能不知道這些雕蟲小技,更何況合同都是他簽的,現在要做的當然是麻痹對方順便假裝麻痹自己喽。”
時安晃了下腦袋,咔嚓響的清脆,她看向謝生,說,“其實,我有一個疑惑。”
“你說。”
“淩況怎麽說服CNBJ和自己簽合同的,之前不是一步死棋嗎?”
“但是有人能把死棋盤活呀。”
時安不解,思考許久,問,“誰?”
“淩宗,只能是他幫的忙,”謝生詳細解釋,“這兩兄弟所分管的可以說風馬牛不相關,這可以說是淩魏國的良苦用心,他因為自己的私事在兩兒子那裏都不受歡迎,但是沒辦法,他只有這兩兒子而且這兩兒子個比個的優秀,淩況負責傳統零售業地産和文娛,固守本尊,因為淩況本身就是一個踏實穩重的性格,不冒進,淩宗,則代表着淩魏國一代人不甚了解的新興産業,甚至不止于萬物互聯或者是現在炒的很熱的區塊鏈,而是代表了未來,那些在科幻電影裏才看得到的産品。”
時安皺眉,這其實已經超越她的專業了,但是她也曾經涉及過,當時她覺得牛掰潮流,但是從未設想為此服務,因為在她有限的觀察裏,這些操作暫時都是天方夜譚,在中國,鮮少有公司有這個實力去試錯和探險。
時安問,“他是不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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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想問的是,他是不是智障。
但是地位有別。
可是謝生搖了搖頭,“這不是夢幻,或許不久前我和你一樣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關注最近的動态,WRC國際機器人大賽最新贏家所設計的機器人行動靈活,對仗矯捷,除了樣子不夠簡潔但是框架已經建構,它們之間有協同合作有交流有閃躲,就差沒有感情了。”
......
謝生問,“知道這個機器人哪兒的嗎?”
時安擡眉,“淩宗的研究室?”
謝生笑的燦爛,甚至有些自豪,“bingo,有覺悟。”
“這只是一場比賽而已。”
“這不是比賽,這只是賽前磨刀,真正的比賽遠沒有開始,其實國內的對手并沒有幾個,可是有人當真的,那就是所有人的噩夢。因為有人朝未來走了一步,你落後的每一步都會成為致命傷,想活命的相關企業,就得踏入戰場。”
時安聽得有些不寒而栗,她的腦海裏突然切換到某些片段,一個小男孩,認真的裝飾着汽車模型,那個汽車模型,好像,動起來了。
謝生說,“系統上新只是最基本的,淩魏國将這件事交給淩況來做一方面是出于表達對淩況的信任和偏愛,另一方面,他是在給淩宗空出時間,普惠後續還有一些列的動作都需要淩宗出技術,包裝成産品反而簡單,現在兩兄弟能有交流,也是為了後續的搭檔做準備。”
時安問,“你說淩宗的研究室?”
謝生“嗯”了聲,“普惠的技術人員都以進到研究室為榮,因為那裏有最先進的理念碰撞和技術,這次上新也一樣,如果表現的特別優秀,搞不好能夠破格提拔進去。”
時安若有所思,“是嗎?”
謝生打擊的也很徹底,“你放棄吧,研究室沒女人。”
“為什麽?”
“因為淩副總好像對女人有什麽偏見?”
時安皺眉,“什麽意思?”
謝生指着腦袋,說,“可能覺得女人都不夠聰明吧。”
時安立刻馬上沒了胃口。
☆、Chapter 25
CNBJ和IBF的反水又是一個月後, 在他們的指導下,普惠的效率變得冗雜和低下, 他們的指導線路并沒有錯,只是容易陷進死胡同而無暇翻身。
人機交互的高端論壇在新京某高校舉行, 時安看見CNBJ和IBF的代表,他們走的倒是很近,可能是先入為主的觀點, 他們的形象在她心裏逐漸矮化,一舉一動就顯得居心叵測。
時安坐在第五排的中間,她一直關注講臺上做報告的專家, 他代表了前沿觀瞻, 但是今天的講演卻又有一點穩中求勝政治正确毫無新意。
講演結束,燈光回暖, 她才注意到第一排正對自己的那顆腦袋,好像有點熟悉。
果然,講演結束後臺下嘉賓需要上臺發言,那正對着自己的那顆腦袋站了起來, 不茍言笑的上臺,他身姿挺拔, 西裝妥帖, 講話時言語平定穩重,活生生一個斯文敗類。
果然,隔了一個爸爸就隔了好多個階層需要跨越,其中有見地學識素質生活習慣凡此種種。
時安不再看他, 看見他就覺得人生挫敗似無翻身機會。
好在他話也不多,且無一句廢話,句句針對現下技術實事與潮流,引人思考。
還有一點,他好像對這個所謂的國際專家無甚尊意,表現的太過直白,句式都是“雖然......但是另一方面......”
晚宴時安很是蹊跷的和IBF的技術代表同坐一桌,時安點頭示意,但是毫無交流的意願,這很符合現下的合作情況,非常之不愉快。
少吃幾口,時安假意去趟衛生間離席,席間其他人意會,只覺得普惠應該在這場合作中占劣勢地位。
人情使然,席間時安迫不得已喝了幾杯,酒勁滞後卻來勢兇猛,路過的服務員看見她臉色發紅眼神迷離,職業詢問,“女士您沒事吧?”
時安說沒事,搬了個小板凳在走廊盡頭僻靜的地方坐下,又要了袋酸奶,安安靜靜醒酒。
酸奶喝完,她背靠牆壁,閉着眼睛,韬光養晦。
走廊對面單間的房門打開,服務員進進出出。
是一個VIP包間。
包間裏,有七個人,淩宗算是一個,其餘的都是他的朋友或者老同學。
算正常的趴,但是有心人還是請了幾個正妹,清純火辣應有盡有。
尚仇先問的淩宗,“你先挑哪一款?”
總共七個人,正妹七個,淩宗食指點了下,“穿的最少的那一個。”
尚仇會意一笑,“沒看出來哈,衣冠禽獸。”說着她朝着深V女的臀上一拍,打趣說,“這位爺服侍好了,你以後錦衣玉食名牌包包都是整箱整箱的買眼都不眨一下。”
深V女心動,提着細嫩的聲音說,“是那種,去到商店,這個不要,這個不要,其餘的都給我包起來,的那種嗎?”
大家轟然大笑,尚仇說,“真是沒見識,就這點追求。”
深V女故作嬌羞,“人家還是學生嘛,沒見過這種。”
尚仇點頭,“是,學生,電影學院盡出你這種,”他語氣突然暧昧,加重了最後兩個字,“學生。”
酒過三巡,深V女依舊與淩宗隔着一指的距離,她想要離他稍近一點,卻被他看向自己時冰冷的眼神吓止。
深V女依舊不放棄,她媚眼如絲,柔聲問,“先生還不知道您貴姓?”
淩宗喝着酒冷眼旁觀,恍若未聞,包間裏已經上手揩油的三四個,空氣中充滿着荷爾蒙的味道,但是當衆還是不能敗這個德性。
話題有策略的聊到淩宗身上,尚仇說,“你今天臺上的發言似乎有點針對老教授,觀點不和不至于針鋒相對吧,還是說他投靠騰運讓你不開心了?”
淩宗嗤笑了聲,“他還不至于有這麽大的能量,我也只是實話實說。”
老同學搭腔,“我就比你低調了,看不慣也不說,慣死他。”他轉而散開話題,“聽說你爸有意将你的主營業務獨立出來上市?”
淩宗平淡的搖了搖頭,“沒有,暫時沒這個打算。”最少他沒這個打算。
老同學聳肩,“我說你爸也是奇怪,盡讓你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我要是你說打死不接人工智能這個燙手山芋,投入未期,産出未期,回報未期,一切就是一個謎,未來,誰都希望早看一眼未來,但是那麽容易窺探的嗎?”
尚仇細細觀察着,淩宗的表情不置可否,只是舉了杯,仿佛贊同他那老同學所說。
時安背靠牆壁睡了一覺,對面包廂動靜突然大了,時安睜開了眼睛。
裏面的人接連出來,女人先走,拿到名片的表情歡喜,穿着最為暴露的反而一臉頹然。
女人出來了一會兒,房間裏似乎又恢複了平靜,時安晃了晃腦袋起身準備離開,突然房門再次打開,衣冠楚楚的男人們寒暄着離開。
時安坐下面朝反面做沉睡狀,她聽見他們說,“下次再聚的時候淩宗你可要讓我們見見你家那位原子,你生意做得好,聽說讓她接了普惠的形象代言?”
時安微微皺眉,離開的聲音也越發式微,她讓自己松懈了警惕,正睜開眼睛,凳子被人猝不及防踢了下。
時安擡頭,那人居高臨下,背對着燈光,嘴角一抹輕笑,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時安想到了一個詞,纨绔。
可怕的是身後的那批人還沒人,尚仇疑惑問,“淩宗,認識?”
淩宗看着時安“嗯”了聲,轉頭說,“你們先走。”
那些人還是有些不可思議,但只好說,“那,保持聯絡。”
那些人走的倒快,時安站起身來,被淩宗按了下去,他的西裝外套擱在肘間,領帶閑散的松開,同時松開的還有白色襯衫的第一個紐扣。
淩宗惡趣味問她,“你怎麽在這裏?”
時安說,“喝了酒,有點醉,睡了會兒。”
“專門挑這個位置?”
時安抿了下嘴,苦口婆心解釋說,“無意間挑了這個位置,這裏很安靜,隔音效果好。”
“是嗎?”他挑眉,“搬了個小板凳?”
“差不多吧。”
“大廳現在不是更安靜,有供暖有沙發,還沒有人來人往嫌你丢人。”
時安無言,“我沒人認識,更不存在丢人這一說。”
“這麽自暴自棄?”
時安幽怨的小眼神瞥他一眼,“可不是嗎。”
兩個人怪異的對壘了會兒,淩宗說,“有想問的趕緊問,耽誤不了幾分鐘。”
時安很有骨氣的“哦”了聲,腦袋在想要不要統一之前的措辭,但是嘴巴已經開始動嘴了,“我貌似,”她試探着說,“看見CNBJ中國的總經理,”她指着包廂,“也在包廂?”
淩宗很磊落的點了點頭,“對。”
時安問,“你知道,CNBJ聯合IBF和渡口一起給普惠下套,就因為上新這事兒。”
她有懷疑,但是淩宗沒那麽想釋疑,“又怎麽樣呢?”
時安說,“我以為公司高層會有态度上的反饋。”
淩宗不疾不徐,“什麽樣的反饋是正确的反饋呢你又覺得?”
這兩個多月的辛勞歷歷在目,每一幀都是自己付出的心血,現在卻像是輕易被他推翻了,時安忿忿說,“最少現在要保持戰術上的一致,他們給我們下套這件事本來就是他們有錯在先,我們努力了這麽久,憑什麽被這麽糟踐?”
“那是因為你弱。”他慢悠悠的一句總結讓她頓時像被冰凍,他說,“你是不是應該想想自己的原因,為什麽盛洋的時候就你被人騙,幾百萬不翼而飛,難道公司的其他人都不知道祖飛的把戲,”他看見時間表情裏的一絲痛苦,“不是吧,他們都知道,你付出的所有努力,工作上的投資上的,可是呢,沒有人願意為你作證,大家都有大家的把戲,和你是朋友不妨礙和別人是朋友,你認識不到這一點?”
“......”
“你認識到了這一點,但是之前受挫了,所以你想否定這一點。”他問,“就說你是不是個智障吧?”
時安深吸了口氣,說,“你侮辱到我了。”
“本事不大自尊心還不小,你有什麽好侮辱的。”
時安啞口無言。
淩宗微微側身,光線再次打在時安的臉上,白澤,清秀,他聽見自己在解釋,“CNBJ并不是鐵板一塊,我和他們的接觸自然理所當然,就算是鐵板一塊該做的生意還是要做的,現在CNBJ和IBF失言,他們也有自己要付出的無論是財力還是名譽上的代價這無可厚非,還有,你似乎還有一個疑惑,既然這次合作是我撮合的,那麽我是不是提前知道他們之間的勾當。”
時安微微震驚,他繼續說,“我之前當然知道,但是你就沒有應對措施了嗎?”
答案顯而易見。
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燈。
時安提醒他,“你們別再飯桌上有說有笑,私下不知道怎麽擠兌彼此。”
“所以呢?”淩宗拍了拍時安的臉,“只要放不到臺面上擠兌,大家就還是朋友,就還有對話的空間。”
時安瞪着他,“你拍我臉幹什麽?”
淩宗愣了下,然後收回手,突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淡說,“好玩吧。”
☆、Chapter 26
時安于普惠不過兩個多月, 到底算得上新人,所以普惠人事安排的高層講話她不得不去, 上次見的是顧少白,講話有學者風範, 這次見的則是于慶國,官威很重,開口就希望大家舍生忘死拼搏事業, 并将不同的職位同公務員等級相匹配,一口一個省部級,給大家以激勵。
時安的手機調成靜音, 但是輕微顫動。
她偷摸拿起來, 是沈濤的電話。
時安瓢蟲回複:怎麽了,我現在忙。
時安擡頭, 正好碰上于慶國掃過來的餘光,時安像個聽話的學生,報以恬淡的微笑。
餘光掃過去,時安拿起手機, 看見沈濤火急火燎回複說:上新系統開始出現故障,CNBJ和IBF開始互相推诿。
時安沉吟稍許, 剛想回複, 于慶國指着問,“那位同仁看起來很忙呀,聽個講座的時間都停不下來。”
時安有點頭大,道聲抱歉, 放下了手機。
講座結束,人事主管留下了時安,并帶着她給于慶國再次鄭重道歉,于慶國的笑容屬于笑臉虎的笑容,溫和卻兇猛,看不出配比。
人事主管語态卑微,介紹說,“這位同事叫時安,社招引進的IT部門經理,目前是負責SAP系統上新。”
于慶國意味深長的“哦”,伸出手,人事給時安遞了個眼色,時安趕忙與他握手,就連握手的尊卑順序都是明确的。
于慶國貌似欣賞,說,“上新可是我們普惠的大項目呀,一來就接手這麽大的案子說明集團對你很器重,英雄都出少年。你既然聽了我的講座,我也算是你半個老師,你好好幹,幹的好的話,集團有什麽破格提拔,我也會記住你。”
時安聽得別扭,人事怼了下她的胳膊,提醒說,“還不謝謝于總的提拔栽培。”
時安點頭,中規中矩道,“謝于總。”
時安對于慶國的印象并不好,人事主管簇擁着于慶國大搖大擺離開,這場景,宛如清宮劇裏的皇帝小厮?
自己其實也是小厮,五十步與百步。
時安面色些微凝重,因為沈濤稍微打亂了節奏安排,沈濤是自保型人格,雖沒錯,但是推卸責任不顧大局。和後續搭恰的系統需要他所在團隊的部分支持,現在他臨危退縮去弄虛以委蛇的勾當,讓人匪夷所思。
謝生留在總部坐鎮,時安帶上另外打頭的同事急匆匆要去CNBJ大樓。
時安小跑着去按電梯,謝天謝地,電梯門險險打開。
可是裏面的人,淩宗和周繇,淩宗一身西裝革履閑适的站在中間位置,手上把玩手機像是在給誰回複,表情清淡,他右側的周繇則顯得有些拘謹,看見時安,不茍言笑的點頭示意。
時安的食指輕輕顫了顫,電梯門開,她注意到淩宗輕輕蹙眉,繼而擡頭看見她,些微遲疑,輕抿了下唇角,将手機放進兜裏。
結合上次的經驗教訓,時安中規中矩的點頭,“淩副總好。”
淩宗微微颔首,表示聽到了。
時安伸手按住電梯門背對着淩宗站直,朝外面飛奔過來的同事示意,“快點電梯要下去了。”
外面的人急喘的“嗯”了幾聲,大踏步進了電梯。
看見淩宗,一番驚心動魄的心理活動後貌似随意的問好,他的臉色紫紅,電梯裏的氛圍比較安靜,他連呼吸都不自主,一口氣憋着,想要窒息。
時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狀似安撫,同事這才稍稍平複,呼吸慢慢調整,尚未到平複,他聽見身後的副總在問,“總部什麽時候這麽随便不穿正裝就随意上下班了?”
他語氣鹹淡,貌似随口一問。
時安的小同事看看自己,哭得心都有了,将要回複的時候,他聽見周繇回答說,“這是根據不同部門的需要。”
沉靜了一秒,小同事的心漸漸回穩,他又聽見副總冷淡開口,“上班就開開心心上班,喪眉耷眼什麽情況,公司給的福利待遇很差嗎?”
這下周繇也無能為力了,集體緘默。
時安看見電梯門上自己的倒影,穿着簡單的OL通勤裝,細微處皺皺巴巴,頭發三天沒洗,神色疲乏。
她在倒影中對上了淩宗望過來的眼神,淡漠,平定。
時安努力的拉扯下嘴角,笑了笑。
溫柔的笑意。
可惜沒有回饋,淩宗移開視線。
電梯門很快打開,時安和小同事率先出來,看見了等在電梯門口的一行人,成宮原子站在最前面,烏黑細軟的長發,恬淡纖細的妝容,眉眼間銜着淡淡的笑意,柔美又大方,低胸西裝剪裁優雅簡約,搭配Pedro高跟鞋,優美輪廓一覽無遺。
看見時安和小同事,她同樣親和的報以微笑,時安以微笑致意。
時安離開的心不在焉,小同事拍着心髒的位置表達自己的餘悸未消,她也渾然未聽。
她聽見淩宗和周繇走出電梯的腳步聲,她聽見他語調溫暖,“等很久了?”
女人的語氣甚至有些嬌嗔,時安回頭,看見原子伸手挽住淩宗的胳膊,兩個人,俊男靓女,一個低頭一個擡頭,原子淺笑說,“沒有,你一向準時。”
時安嘴角僵持的笑意一點點溶解,她問,“今天這麽大隊人馬是有什麽活動嘛?”
小同事愣了下,“普惠科技和日本FUOX的投資簽約儀式啊,我也是今天才聽說,之前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就連打印橫幅都是一個字一個字悄悄打印,生怕洩密。”
時安意味深長的“哦”了聲,沒時間細想。
打車的時候時安連續叮囑的N遍“師傅麻煩您再快一點”,師傅聽得是真煩,最後索性也不管交通違章與否一路橫沖直撞将時安送到目的地,最後小同事遞給師傅200塊,直誇師傅性情中人。
CNBJ大樓的設計高冷低奢,在這樣的辦公區域幹活特別耗費能量,因為一絲一縷都要與工作環境相匹配,凡事就有些束手束腳。
時安拿出名片遞給前臺,“您好我是普惠IT部時安,有約。”
前臺查了一下,擡頭報以職業笑容,回複說,“是,張總還在開會,抱歉有些延遲,”她想起什麽什麽,“您們的同事也才剛來,請問是一起的嗎?”
小同事大喜過望,連忙說是是是。
前臺的身姿婀娜,引導着時安和小同事進了電梯,小同事湊到時安耳邊,笑着說,“好險好險,幸虧會議推遲了,差點就趕不上。”
前臺好奇的探了時安一眼,時安俏皮的測了下腦袋,微笑。
微笑,親和卻虛僞。
沈濤和另一個同事等在會客室,遠遠的可以看見他們的坐姿,雙腳弓起,雙手緊握,他們的面前的茶水換了兩通,茶色卻正醇。
沈濤慌張的與同事耳語幾句,一回頭,看見走過來的時安。
沈濤站起身來,緊張問,“你怎麽來了?”
時安向前臺道謝,前臺離開後,她關上了會客室的門,同時拉上了百葉窗。
沈濤局促問,“什麽個意思?”
時安擡頭,看見會客廳的監控器,不過也無傷大雅,她側身,換了個角度,監控器裏只剩下時安的背影。
時安言簡意赅,“商談的事情曠日持久,你不适合。”
沈濤換上和時安相仿的角度,針尖麥芒,“我怎麽不适合,只要能拖住他們我們就有時間。”
時安和沈濤同坐在沙發上,時安安撫說,“以你的資歷你能夠做好交代給你的任何事,但是關鍵不在于能不能做好,而是應不應該去做。”
沈濤反嘴,“我是和你商量的,但是你沒時間我能怎麽辦,現在工作分配确定了,你又來倒打一耙,怎麽了,我發現自從和你共事我就沒有一個暢快的,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你不要忘記了,我才是上新的負責人,我沈濤——”
時安打斷他,不管他面紅耳赤,只是實事求是,“你知道整個上午我沒有時間。”
“又怎麽樣,誰的時間是空空蕩蕩的?”
“你知道上午是于慶國的場子。”
沈濤的臉色有微妙的遲疑,但是他還是嘴硬,甚至有魚死網破的打算,“怎麽樣吧,我就是不想再搞那些破玩意了,上新上新,系統系統,我老婆生病我都管不了不在身邊,她現在吵着要跟我離婚,我能怎麽辦?我就是不想再碰這玩意,怎麽樣吧,辭了我,不讓我幹了,”他的語氣歇斯底裏,“不幹就不幹了,老子早就不想幹了,讓我不好過!”
餘下的兩個對面的同事各個瞠目結舌,只聽見時安輕飄飄的回複說,“你不會不好過,你知道有人會為你兜底,你那麽聰明,你知道,成,你是受益者,敗,你也是受益者。”
......
噤若寒蟬。
會客室的門被敲了敲,小同事起身将門打開,CNBJ的張總侯在門外,看見裏面的四個人,也被這聲勢弄得頗有些吃驚。
張總疑惑間又覺得是自己公司設套在先,現在彼方聲勢浩大,也情有可原。
他咳嗽了聲,看見面前的小同事正襟開口說,“張總?”
張總點頭,“是。”
小同事疏離的與他握了握手,“請問就在這裏詳談?”
張總“哦”了聲,指揮身後的助理,“有專門的會議室,剛才有些事情耽擱了,你們是誰?”還是一起過去?
時安望向沈濤,沈濤的眸光漸紅,腦海中焦躁急迫的做着決定,這個時候,沒人能夠攔住他,所有的決定都是他自己完成。
沉寂好久,他腕間的指針滴滴答,聲音穿透進耳膜,時安聽見他說,“董翔你和他一起過去,我們要求很簡單很明确,談判可能曠日持久,但是基本的原則和合同都在,告訴他們我們不怕!”
這話聽到張總那裏,像是合作破裂後的胡攪蠻纏。
一行人離開後,會客室的門再次關上。
沈濤緊握着的拳頭松開,他咬牙切齒的反問,“你滿意了?”
時安輕輕一笑,“你自己滿意就好了,你懂的,他們高層的游戲我們這些小喽喽是玩不動的,分分鐘被捏死還在為對方數錢。”
沈濤擡頭觑她一眼,好氣又好笑,“你是怎麽知道——”
“怎麽知道你是于慶國的人?”
沈濤頹敗點了點頭。
時安笑着說,“其實我猜的,”她看見沈濤猝然擡頭,驚愕的無以複加,時安又說,“其實你誰的人都不是,你只求自保,我也只求自保,我在為彼此尋求共性。”
沈濤憤憤,“你訛我?”
時安實話實說,“于國慶幹預是為了分裂淩況淩宗兄弟把握現在的局勢,說實話,于國慶什麽人都去收攏,你又有什麽區別?不要妄想在別人那裏有絲毫價值,價值都是用來背叛的,還不如做好自己,”她聳了下肩,“既然事已成定局,你好好接洽現在的工作,”她強調了一遍,“很重要,我對今天的事情守口如瓶,我保證。”
沈濤啞然。
☆、Chapter 27
董翔和小同事都非專業, 因此在談判桌上顯得很吃力,越吃力, 越能松弛對方的戰鬥力從來迷惑對手,因此, 這些談判的時日,普惠的內部運作格外順利和通暢,其中有攻克難關的部分, 好在沒有耗費過多時間。
争分奪秒間,在外人看來波瀾不驚死氣沉沉,其實早已經波濤洶湧蓄勢待發。
三個月期限臨近, 董翔那些虛以委蛇撒潑打滾的手段已經殆盡, 就在CNBJ準備看笑話的時候,董翔突然給對方發出邀請, 因為協議并沒有作廢,他們始終有協助的義務,這次的義務,則是由對方踏踏實實的幫助普惠銜接系統的最終上新, 包括各個流程各個環節各個門店,對人力的耗費尤為嚴重。
CNBJ如同啞巴吃黃連, 有苦難說。
更為難堪的連帶效果是, 與CNBJ合作的渡口錯判了局勢,針對即将到來的所謂的“女神節”和婦女節做出大量線上營銷和線下囤貨,從而忽略了來自普惠的低價競争策略。
可是現在回頭,為時已晚, 一場沒有硝煙,關乎真金白銀的戰争,更為真切淋漓和血腥。
時安偏安一隅,給商業競争鑄造堡壘。
CNBJ的人力安排到位,時安負責交接,同樣負責交接的還有同門博士師兄,出于隆重正式的需要,時安專程開車去到母校接人。
去到辦公室,第一眼見到的不是師兄,倒有些意外的看見導師何炳蒼。
時安站在門口,有點小羞怯,讷讷的喊了聲“老師”。
導師“嗯”了一聲,笑眯眯的望向她,“你怎麽有時間來學校?”
時安怯怯的問,“師兄呢?”
導師“哼”了一聲,“你知不知道自己這是在撬恩師牆角。”
時安笑笑,“知道呀,”随後将水果擺在辦公桌上,解釋說,“我這也是迫不得已,老師您就忍心看着我不撈一把?”
“撈不撈另說,你這麽鞠躬盡瘁也沒見你混出什麽名堂。”
時安尴尬的嘿嘿笑了下,然後在辦公室裏到處搜羅,桌面上擺滿了書籍,和自己還在時候的研究方向并不相同,諸如《Metaprogramming in R》、《Functiongal Data Structure》、《Python Machine Learning Case Studies》之類。
導師說,“我剛才也在找你師兄,你師妹說,他還在睡覺,”導師強調,“早上七點才睡,還沒睡夠夠三小時。”
時安嘟囔嘴,“哦”了聲。
“你到底透支多少,連軸的讓他們熬夜你于心何忍?”
時安讪讪,趕緊乖巧的轉移話題,問了一些工程上的問題,也是她一直疑惑的問題,比如人工智能還存在很多技術上的黑洞,深度學習仿若一個可望不可即的僞命題,可是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心向往之。
導師放下手中的申請報告,想了下,循循善誘,“我記得之前給你講課,的确提到這一層含義,因為在我看來,人工智能是一個很漫長的征途,每一個想要參與的人,必須要有足夠清醒的認知,因為大家都要養家糊口,不是大公司,不是大項目,沒有大投資,沒有大的野心,簡直就癡心妄想。”
“可是呢,每一個公司都試圖把自己打包成由AI驅動的公司,因為現在的風投都想成為人工智能的投資者,這樣的噱頭打出去就能獲得關注和投資,但是AI不适合新手進入,裏面有很多細枝末節的貓膩新手是弄不清楚的。”
“但是大家還在做?”時安疑惑。
導師笑笑,“為了賺錢,什麽事情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風險也在,創業公司可以有各種吹噓,但是大半都是操作或者實現不了,這就會導致部分人的投資失敗,部分公司會因為資金斷裂破産。可是一旦有一點點成功,套殼上市圈錢,一步一步都會跟上來。”
“沒有不一樣的嗎?”都是這般勢利?
“我只是一個搞科研的,我又不是具體的個人,怎麽能一概而論呢,但是我也看見一些比較成功的案例,正是這些例子推動了技術往前走,但是這需要極大的熱情。”
時安沉吟了下。
稍會兒,何炳蒼打開電腦,點開一個收藏的視頻,說,“這裏有一場比賽,你可以看看有什麽玄機。”
時安側頭看過去,沒什麽驚奇,因為早就驚奇過了,這場比賽她看過,WRC國際機器人大賽,重點在于AI之間的精誠合作。
何炳蒼年多半百,但是還是為這一點一滴的進步而歡呼喜悅,他說,“這個團隊,就來自于你們公司。”
時安當然知道,這個團隊就是淩宗名下的。
失落,因為導師鮮少承認他人的優秀。
何炳蒼問,“你突然對AI感興趣?”
時安搖頭,說沒有。
何炳蒼呵呵一笑,“其實以你的聰明,做什麽都可以,但是一定要想清楚了。”
時安沒回答,她仔細問,“您覺得呢,現在風口浪尖,我也不知道該怎麽選擇?”
“呵,現在知道還是編制內比較悠閑吧,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你一個女孩子,進什麽企業,當初我給你那麽多選擇,都當耳旁風。”抱怨完,他還是說,“IT本來就是瞬息萬變,你要還想繼續和別人競争,你肯定要走在別人前頭。”
但是,他提醒她,“通常對一個非人文方面的問題,有時候我們要找的不是工程上的最優解,而是要去找社會性的最優解。”
時安剛想讓老師提醒的具體一點,辦公室來人了,正是滿腹怨言的師兄,時安狗腿的喊了聲,“師兄早啊。”
師兄苦于何炳蒼在場,有苦難言,扯了下嘴角表示笑了。
到此,這三個月的事情算是塵埃落地,最後七天的工作,聲勢浩蕩的在集團內外進行,動員了所有環節的系統更新,也忙壞了CNBJ的應援。
苦盡甘來,卸下重擔,在系統平穩運行的那一剎那,仿佛都挺值當,朋友還是朋友,敵人也是朋友,就像淩宗說的,只有輸贏。
晚上聚餐,整個團隊三百多號人來回倒,倒完之後,沈濤宣布這個團隊随着任務的結束而解散,雖然這三個月苦不堪言,但是在相處的過程中難免發生感情和依賴,整個大廳突然就沉默了半晌。
可大家都是成年人,很明白是非好壞,表達情緒之後,氛圍照舊活躍,最後一趴淩況特地從外地趕回來上臺發言致謝,大家很客氣的鼓掌歡呼将氣氛推上最高潮。
時安三個月第二次回到住宿的地方,仿佛所有的熱鬧和她都沒有太大關系,她想睡覺,卻睡不着。
三個月前普惠給的職位只是臨時崗,現在任務結束,之後自己的去處還不明确。
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自己因為事務性原因而耽誤的集團培訓要重新開始,輪崗是必須的,還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學習和講座。
煩人,有些煩人。
時安在床上翻來覆去,小房間裏烏漆麻黑,窗戶沒有打開,房間裏透着潮濕的若有似無的黴味,窗外的月亮不甚了了,倒是燈光透過縫隙滲透進來,點綴的灰塵都金光閃閃。
時安伸手,觸摸那一份金光,太過虛無缥缈了。
時安是理科生,她很少有這麽多愁善感的時刻,但是這時刻還是被同居室友給打斷了。
室友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