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回頭,是淩宗關愛智障兒童的眼神
開燈,站在門口,問,“你回來啦?”
時安愣了下,醉的暈乎乎的,她說,“你不看見了嗎。”
室友走進一點,聞了下,嫌棄的掉頭,“怎麽喝那麽多酒?”
時安笑笑,“高興吧。”
室友有些尴尬,迷迷糊糊的說,“難怪?”
時安問,“難怪什麽?”
室友擺手,“沒事沒事,你睡覺吧。”
說着把燈關上,又把門給帶上了。
第二天,時安才知道“難怪”是什麽意思,同居室友談戀愛了,因為時安不常回,室友的男朋友時不時就住在時安這邊的房間,時安睜開眼,才發現床上都是她男友的衣服襪子,難怪她沒發現。
時安習慣早起,早起後頭疼欲裂,像是被卡車攆過一樣。
更讓她頭疼的是,曾經霸氣側漏的室友,大清早的,在狹小的客廳,吃個飯,還卿卿我我。
室友朝時安笑了下,兩個人有默契,不用解釋。
時安洗漱好,也不尴尬,說自己去上班了。
室友“嗳”了聲。
禮拜六,項目結束,難得放個假。
突然時間空餘,腦袋裏空空蕩蕩,只能繼續自己之前思考的,關于未來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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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安喜歡在書裏找未來,正在市圖書館看書看的入迷,手機顫動,她拿起來,是戀愛的酸腐味。
室友的消息,她說自己可能要搬家,房租就不退了。
時安了解室友的家境,她有一對荒唐的父母,日子過得緊巴巴。當初房子是時安租的,室友因為工作變動臨時搬進來,後來兩個人就一起按年繳納房租,防止租金上漲。
時安問她,房子找好了?
那邊猶猶豫豫沒有回答。
時安又說,我現在換了工作,離咱們租的地方其實比較遠了,我搬走比較劃算,你覺得呢?
室友是個爽快人,思量許久後回複,那好,你搬吧。
她又加了句:租金一半我退給你,兩萬多吶。
又追加:茍富貴,勿相忘。
再有:想你想你舍不得。
時安的東西放置的比較雜,但是奇怪,她能清晰的記住每一個自己所需要的東西的位置,好像知道自己是過客,總會走,所以收拾的很快。
室友嘀嘀咕咕的跟在她身後來來回回表達想念,她的男友則在客廳,局促的坐在小沙發上,時安出來,目光一觸,他會青澀的笑笑,畢竟偷了別人家養熟的白菜。
除了衣服,時安的書很多,都是專業類,湊合在一起半個書櫃,每個類型的書籍分門別類,室友看時安上上下下墊腳整理比較辛苦,于是搬來一個小板凳,站上去。
入眼的第一本,是格雷厄姆《戀情的終結》,邊上,有一個情*色光盤,《感官世界》,包裝都十足噴血香*豔,室友悻悻的笑笑,“這磁帶不是我大一塞給你的嗎?怎麽還在呀?”
時安不置可否,忙碌中額頭出汗,袖子卷起來,兩只手臂纖長瓷白,指間骨節分明,很美。
室友是故意問得,她了解時安,一個很固執,甚至是一種擁有偏執責任感的人,她了解她的處境,她的母親身體不好,她被一個身體不好的人養活大,從小在她的腦海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循環的萦繞着愧疚自責羞慚卑微的情緒,這種情緒螺旋式的發酵,讓一杯清純的河水摻進雜質,散發着濃郁的酒香,變得不再透明。
這光盤是室友看完不想要塞給她的,她看不慣她整天不瘋魔不成活般的學習狀态,讓她陶冶一下,後來有一天,她聽見時安對她說自己已經看完了,要把光盤還給她,室友就說暫時不想要,就擱她那兒,一擱擱了好多年,時安就等她拿回去,她卻忘記了。
室友當時俏皮的問22歲的時安,“看完什麽感覺?”
室友以為她初出茅廬的書呆子,回答必然羞澀,哪知道,時安想了下,正兒八經回答了自己的感受,“高*潮了。”
就像回答今天的天氣那般從容不迫,那時室友才知道,時安是坦然的,她坦然面對所有的真實和反應。
上下搬了有十分鐘,室友問,“你怎麽有那麽多環境工程類的書籍?”
時安眸色一頓,好久,才淡淡解釋,“我本科修的雙學位就是環境工程。”
室友長長的“噢”了一聲,貌似想起了什麽,看着她說,“你是不是問過你?”她驟然撫掌,“嗳嗳嗳我記得了,你是不是還考了環評師證,”她重複着五年前初次接觸時的大驚小怪,“一個省只有三個名額的那個?”
時安輕抿了下嘴角。
室友問出了自己的好奇,“有一個環評師證随便挂靠在哪個單位都可以拿津貼衣食無憂了,我要是你,我絕對就混吃等死好啦。”
時安眸色黯淡幾許,她習慣沉默,室友卻還追問,“千辛萬苦,又不從事這一行,你當初為什麽要考?你知不知道一句不好聽的,你這叫占着茅坑不拉屎知道嗎?”
室友突然恍然時安動機的某一種可能,她不敢确定。
剛好,卧室門打開,她不再深想,她的小男友生澀間笑眯眯的說,“我打包了外賣,出來吃點吧。”
室友燦然一笑,“好哇!”
☆、Chapter 28
新搬的房子, 在17+層,因為18層并不好聽, 房間有一扇落地窗戶,夜色皎潔, 萬家燈火璀璨如繁星,搖曳着燈光迷離,一輪明月高高在上, 鄙睨着人間,銀輝侵撒,光影斑駁旖旎。
清冷, 安靜, 時安突然噩夢中一覺驚醒,身體還在顫抖, 但逐漸平穩。
噩夢,就如往事,她努力想要忘記,卻又潛意識的鑽進了腦海裏。
那些擔心, 那些害怕,在她有能力回避的時候, 卻還是退無可退。
腦海裏的一根弦漸漸續上, 那些素巧和時一民平淡相依的日子,以及後來他們間的那些不堪入目的争吵與背叛。
她想起了小時候,格外是十歲的某個夜晚。
小時安的房間就在素巧的隔壁,很小的一間, 家具寥寥,只有一張小床一個凳子一個書桌,家境有限,書桌還是時一民手工打造的,比較粗糙。
時安總是睡得很早,但是那天,她些許失眠,就同現在一樣,她隐隐的覺察到家庭的危機。素巧的身體有恙,經常住院,時一民起先還非常關切東奔西走,後來,索性逃避罔顧,三天兩頭不回家裏,他們彼此間也漸漸惡言相向,越吵越烈。
那天淩晨,那個月亮,好像現在這一顆,籠罩着淡金色的一輪,她與它對視,似缱绻似溫柔。
那麽寂靜的夜晚,原本應該一如既往,時安卻被開門聲驚擾。
時安以為是素巧,因為她正在住院,可能深夜回家來。她悄悄打開房門,看見一個女人的影子走進了素巧和時一民的房間,房間門敞開些微的門縫,時安,卻貌似聽見了另一個陌生女人的腔調。
那個女人在向時一民訴說,在向他抱怨。
時安雖小,成績當時依舊一塌糊塗,但是她已經漸漸蒙昧的明曉是非道理和男女有別,她心裏一驚,下意識的一驚,是一種預感,破裂的預感。
她原本猶豫,她想要離開這個方寸之地回到自己的被窩裏,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現,但是腳步釘在了原地,裏面的争執聲愈加的密集,信息量爆發般的傳到時安的耳朵裏。
時安大致知道,他們是小學同學,初中時情窦初開,但是後來,這個女人因為種種原因嫁人離開,時一民漸漸大齡,心雖不忿但退而求其次娶了素巧。
可,現在這個女人離婚了,兩年前他們重逢,扭捏試探後情yu如天雷勾地火一樣爆發,此刻,她哭得梨花帶雨。
兩年前,時安八歲,就是素巧和時一民關系漸轉冷淡的時候。
時安心驚膽戰的湊上去,一只眼睛望進屋內。
這個女人沒有她想象中的美麗,臉上雕刻上這個年紀應有的皺紋和雀斑,身材壯碩,和每一個鎮上的婦女并無二般。
他們争吵到最劇烈的時刻,他們兩兩相望,時安聽見那個女人刻意按捺着音調在爆發說,“你要拖着怎麽樣,素巧活不了多久,我一個離異的女人,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你知道招惹多少口舌嗎?”
一陣寂靜,她聽見那個女人歇斯底裏的胡攪蠻纏,“我待不下去了,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時安正視着時一民的眼睛,她看見他的眼睛在紛雜的抉擇中變得通紅,他仿佛變了一個人,不再慈愛,不再溫和,他的眼角有一滴淚水,頭發紛亂,青筋暴出,仿佛到了置之死地忍無可忍的糾結!
那個女人不再由他猶豫,突然猛撲上去,撕扯他的衣服,吻他!
時安看見時一民宛如一個暴怒邊緣的木樁,她注視着他,卻在第三秒,他死力的抱起了那個女人,一只手從她的背後汗衫裏蹭的向上觸摸。
小時安猛地往後一退,恐懼中死死捂住嘴巴。
Xing啓蒙來的有些不堪,因為對素巧的同情,以及對童年陰影的回避,她對男女qing事有些排斥和回避,壓抑到對感情也後知後覺。
還是大學即将畢業時因為室友給的情se電影甫一接觸,當時百無聊賴,漸漸,看到入迷處有羞愧有難過有好奇,情節推進處随之gao潮。好在當時時安曾有過正常的男女qing*事,也已接觸了系統的生理衛生教育,知道那不是罪惡和悲哀,那是一種本能。
本能沒有善惡,只是人性無定識。
再後來,zi慰理所應當的成了生活中可有可無的調劑,不是必需品,卻百般戒不掉。
窗簾只遮攔了一半。
時安懷抱着抱枕側躺在床上,蓋着磚紅色的柔軟被褥,一只光澤的胳膊,與一只圓潤的小腿抻出被褥之外,期間,橫亘着一條柔和卻清晰的分界,像是長方形的對角。
天氣漸漸回暖,氣溫卻還暧昧在冷與熱的交界,裸睡的習慣是和大學室友學的,開始有些排斥,漸漸卻感覺到如釋重負的妥帖與舒服。
她慢慢側過身體,被褥從光luo的脊背上滑落,光線所到,白的驚人,時安目光輕柔的望向那一輪欲遮還羞月亮,直到遇見全貌,窺見一顆洞悉世事的眼睛。
她淡漠的注視着它,身體緩緩攤平,手隔着被褥慢慢探下去,潺霜滑行,折射着絲滑被褥上光影的弧度。
微小的浮動,她慢慢變了臉色,細微的旖旎與動蕩在空蕩的房間裏很快被稀釋,她翻身,被褥絲絲縷縷的掉落在地,一覽無餘。
一個月後,沈濤和謝生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升職,時安則循規蹈矩的遵守新人的流程,培訓、學習,接受公司章程的洗*腦,記憶各種形而上的信條,諸如公司願景、經營理念、價值觀。
時安和沈濤再無聯系,倒是謝生,邀請她看場展覽。
時安原本想要拒絕,但是看見展覽主題,反而深感興趣。
展覽于周日八點開館,只展一天,一票難求,主要服務于商業合作。
時安習慣在約定的時間上提前十分鐘到達,到達場館門口對面,一眼,他就看見了等在了門口百無聊賴的謝生,謝生也看見了她,人海中很熱情的招了招手。
時安走過去,聽見他得意洋洋的說,“就知道你對這感興趣。”
時安也笑了,“你怎麽知道我感興趣,和我的專業不搭嘎呀。”
謝生将電子票轉給她一張,實事求是說,“都屬于一個大門類,有什麽專業界限的,只在于你有沒有這個意向。”
“其實,”他嘿嘿笑了下,“我是上次‘不小心’在你的辦公桌上看見了你的書單,”都是關于AI方向的,他由衷說,“還是你厲害,這才分開兩個月,你都直接摸到門道了,你買的那些書都是最專業性的,很多國內沒貨,你從哪兒下的單?”
師門的用書資源豐厚,但時安沒有正面回答,她淺笑說,“我已經看完了,你要的話可以送給你?”
謝生擺擺手,“算了算了,君子不奪人所好。”
進入展館大廳,映入眼簾的巨大LED屏上滾動播放展商名錄和合作夥伴名錄,展商來自全國各大相關名企,期間摻雜着一些名校畢業生的創業風投項目,還有一些,是國內外高校的成果展示。
無論是展商名錄抑或合作夥伴名錄,都有普惠科技的圖标。
AI是計算機科學的一個耀眼分支,仿人智做智能機器,此次展會展出內容較廣五花八門,包括但不止于智能硬件、大數據、雲計算、無人互聯駕駛、兒童教育機器人、智能機器人、智能出行、智能運動智能服裝、智能物流、智能醫療、無人店、零售新終端等。
走過琳琅滿目的産品入口,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最外層的展示是各種機器人,木讷的像個傻子,肢體笨拙,徒有人類的形體外貌,稍微精致一點,是國外一家公司的主播機器人,九頭身材,別人問題什麽,停頓一秒,她會回答,像是互動了,其實只是算法和數據的累積。
時安在人群中聽見了笑聲,窸窸窣窣,似嘲笑似仰慕似憧憬,笑聲中有什麽在破土而出。
大一點的公司拼的是噱頭,小一點的公司拼的是創意,創意包括、智慧社區服務平臺、全息投影、模式識別、生物識別、語音識別、指紋識別、虹膜識別、人臉識別、靜脈識別等,創意不大,但是投機取巧。
其中,只有普惠科技和騰運有能力全範圍涉及所有AI項目,但普惠的劣勢在于涉足較晚,但優勢也在于後發。
想想這社會發展多快,從溫食不保到陽春白雪,這個國家也不過成長了三十多年。
不知不覺,時安走到了會展的核心,展會舉辦的很有心機,讓普惠和騰運面對面打擂臺,展出什麽樣的産品,得到了什麽樣的反應,對市場的掌控程度,一目了然。
兩家面前更是摩肩擦踵,騰運的主題是機器感知和無人駕駛,和普惠正在探索的重點領域針鋒相對,雖然成品不成熟,最近的街頭測試還得到一份不太光榮的交通罰單,但是這并不妨礙他的熱情和激進。
時安試圖将自己放置在市場博弈中,站在采購商的角度選購産品,什麽樣的産品是有前途的,什麽樣的算法可以突破瓶頸,她已經思考了很久,也學習了很久。
與騰運的展示相比,普惠的會展則顯得低調的多,展示的産品有限,包括智能物流、無人店和模糊控制系統,沒有新穎處,卻穩重的讓人抓不住把柄。
等到前面的人悻悻離去,時安走的近了,才知道淩宗究竟的表達。
他想吸引內行進入市場,或者說吸引內行來運用他的産品。
在展板上,普惠抛出系統重點,其中全面而深刻的解析他們正在做的人機交互界面、知識庫、綜合數據庫、知識獲取、博弈、信息感應與辨證等。
只有掌握了AI基礎踏實的形态,才能知道它能觸及的邊界在哪兒,才能在不同的運用上進行産品變形,才能因地适宜,反而全能。
時安怔怔的站在原地,突然,她笑了,醍醐灌頂般。
注意注意,玖伍的完結文有《老街》《房客》《官說》《彼岸世界》,注意注意
注意注意,玖伍的預收文有《未選擇的路》《貴胄》《孤島》《王臣》等
你們看着辦吧
注意注意,玖伍的預收文有《未選擇的路》《貴胄》《孤島》《王臣》等
你們看着辦吧
被鎖的很無辜,被鎖的很乏力,希望看見的大神抱着愛與和平,不要再改啦!
☆、Chapter 29
晚上, 謝生邀請時安燭光晚餐,光影暧昧輕柔, 薄薄的氤氲着淺香,周遭彬彬有禮, 小聲的交流談情。
謝生故意挑起老少皆宜的話題,比如最新的電影,比如潮流大牌, 時安也好教養的,一問三不知,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 兩個人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沉默。
這一餐時安借口去衛生間刷了單, 謝生知道後,尴尬的笑了, 感嘆說,“果然,還是不适合和你們這種女人談情說愛。”
晚餐最後,謝生舉起紅酒杯, 時安微笑着側了下腦袋,碰杯, 輕抿了一小口。
在回去的路上, 謝生假似無意的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普惠科技的核心研究室缺人。”
時安平淡的“嗯”了聲,夜色中, 謝生看不見她目光灼灼的興趣。
“就最近了,他們要選人。”
謝生轉過身,定定的做着決定,“你知道我們搞IT的,只要觸到了風口,以後的前途不可估量。”
時安也輕慢的停下腳步,她不疾不徐的望着他,等他把話講完。
他愈發焦躁,像是做一個艱難的決定,“我和沈濤分別是部門經理,沒有參選的條件,而且說實在,我和他常年耕作在同一種的模式上其實已經思維定式了,要說學習能力,我們一旦上了年紀,又不是搞科研的,學習能力也沒有你這麽年輕的人厲害,還有一大堆瑣事難以分身,”頓了頓,音調突然拉升,他說,“我把機會讓給你怎麽樣?”
時安只是沉默,她一直往前走,謝生跟上去。
不消謝生開口,時安其實也有這個意向,只是......她問,“照你說,這個機會千載難逢,你為什麽要讓給我?”
謝生解釋,“你知道普惠的派系盤根錯節,其實大企業都是這樣,為了自保,每個人不得有些後臺和靠山,”但是呢,“我以前年輕比較有沖勁,不懂這個道理,現在公司績效考核各種淘汰制度出來的讓人心驚膽戰,大家都拼了老命的往上爬,可爬上去的位置只有一個,我沒權沒勢沒人脈,即使我有這個實力,但是有實力的人多着,沒有加持,憑什麽好事落在我頭上。”
他深深嘆了口氣,說,“我只想要一個公平,和別人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擁有同一個機會,而不是被各種潛規則擠下來。”他突然不好意思的笑了,“說到頭,原因還是,我不是最優秀的一批人,專有性太低,生怕被別人挑三揀四。”
這是一條林蔭道,香樟樹一年四季郁郁蔥蔥,時安踩在偶然一片的落葉上,落葉發出清脆的卻微不可聞的破裂聲。
時安望了下天,其實謝生的處境和大多私企人的處境大差不差,自己何嘗不是這樣,她問,“以你的資歷,輕輕松松跳槽其實。”
謝生嗤笑了聲,“跳槽?現在就貪圖老年的安逸還不是我的做派,更何況,在新京,哪家公司有比普惠更高的福利工資待遇,又能在哪裏公司比在普惠成長的更快?”
謝生感嘆,“我才35,怎麽說,還能給未來拼一拼更好的可能性吧。”
時安“嗯”了聲,她看向他,公事公辦的表情,“我能給你帶來什麽?”
謝生搖搖頭,“我也不确定你能給我帶來什麽,我把機會讓給你,是因為在我的觀察裏,你最有潛力成功,”他想了下,說,“以我的觀察,在整個集團,淩宗所代表的普惠科技可以說是最清水的,裏面的渠道通透,氣氛也和控股集團完全不一樣,緊張激烈卻也輕松,沒什麽勾心鬥角,你要是真能進去,真有實力,大展拳腳很有可能。”
他自顧自說,“我看的出來,你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
時安心裏莫名的悵然,實際上,她比任何人都貪圖安逸,但是自從她給自己披上铠甲,所有人都心安理得的将自己看成刺猬。
謝生看不出她的端倪,繼續說,“你要是飛上枝頭,總不能忘記伯樂,也就是我的提拔吧。”
時安長出了一口氣,最近頭發長了好多,她撩了下額前絲絲縷縷的碎發,輕聲說,“你試試吧。”
工作各有所忙,時安漫長的培訓終于結束,她按時按點的提交謝生所需要的材料,看起來波瀾不驚,實則,時安比誰都緊張這次的機會,就連打字填寫最簡單的材料的某一個空格,她都要思考最具體最吸引人的表達方式,猶猶豫豫好久,反複核對,熬了幾個大夜。
很努力,看起來才挺輕松。
食堂,時安再次看見了沈濤,他比上新時意氣風發,說話時格外高調。
他貌似瞥見了時安,目光一落千丈的冰冷。
時安覺得好笑,對他莫名其妙的反應也不管不顧,後來才知道,同被推薦到普惠科技的優中選優的有50個人,第一輪删選不動聲色剔除30個,其中沈濤推薦的兩個人全軍覆沒,這還剩下20個人,之後要在這20個人中挑選3個人,在沈濤看來,自己成了最有可能的優勝者。
這麽高看,時安不知道是榮幸還是謬贊。
可是越到後續,時安越是緊張,忐忑,她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下午,淩況将她叫到辦公室。
已經不是第一次過來,時安輕車熟路,道了聲“淩總好”。
淩況點了點頭,理所當然的給她安排了出差任務,可能是上次上新帶來的自信,他想要嘗試,探索其他生意的門道和途徑,有句話不是說嗎,不能讓自己貪圖安逸,要勇敢的走出舒适區。
淩況深知,淩宗相比較起自己,做事專一細致又大膽,他安于自己的方寸之地,不讓任何人任何勢力染指,而這塊領域,在他的精雕細琢下,越發的呈現出精品的可能,讓大批優秀者趨之若鹜心向往之。
在名聲上,普惠科技可能并不如老牌互聯網公司聲明鶴唳,但是它大膽的投資,流暢高端的機器人比賽,專業性的深度嘗試,毫無預兆的收購,像是給平靜的海面,聳動着一場看不見來路的不可預期的暗流和海嘯,站在商人的角度,它沒有解釋沒有目的,籠罩了一層神秘性,因此才更危險。
現在,相比起普惠的傳統産業,普惠科技正在變成集團的領頭羊,聲勢低沉卻好大。
如果說普惠科技被淩宗掌控是板上釘釘,那麽集團的其他日常業務,以他的業績,未嘗不會去染指。
如是,淩況的意圖很清晰,他要防患于未然,對集團所有熟悉不熟悉的部門,進行摸底控制,這些部門中,又以普惠控股的IT部最為繁瑣陌生。
這個時候,他選擇出處清白人微言輕又有潛力的時安,突然對她委以重任,顯然就是一種合作關系了。
淩況看見時安的為難,他語氣十分不耐,“怎麽,還不想去?”
在商場上打拼,給別人看的情緒都是自己想要表露的情緒,帶有意圖性。
時安的确很為難,選拔的結果兩天後出來,她非常期待結果是好的,她心跳蓬勃急迫躍躍欲試,也很有信心,如果如己所願,她必然即刻開展工作熟悉普惠科技的業務,可時間上,恰恰沖突了這次突如其來的出差。
這次出差,太過倉促,需要當晚搶上飛機票,明天晚上到達日本,預計後天就如火如荼進展考察,一去就是半個月。
但是走一步看一步,現在淩況已經勘破自己有難言之隐卻絲毫不退步,就說明這件事沒有退步的可能性,尚未到撕破臉皮的時候,她只能懂事的搖搖頭,說了聲,“我會去的。”
淩況欣慰的點點頭,擺了下食指,說,“出去吧。”
忙碌,一如既往,因為任務突然,時安回去的也早,她先去了趟醫院,續交了住院費用和陪護阿姨的工資。
素巧的健康狀況反複無常,她攙扶着她下床走了幾步,當素巧身體所有的重量壓在她的肩膀上,她亦步履維艱。
年輕女人的身體比素巧高出一個仰視的距離,但是她躬下身來,是謙卑溫存的弧度,好在素巧心情也不錯,這次沒再多說,只是讓她陪着自己,一圈,又一圈,晃悠在這個高聳的樓層。
在醫院待了五個小時,出去的時候天色已黑,她随便找了個小餐館,點了份宮保雞丁蓋澆,等待的時候,她打開手機,看見謝生發來:你過了第一輪删選。
這個時安知道,在專業上,她向來自負。
她看見社交APP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很快,謝生發過來:但是臨時通知,剩下的20個人,今晚要各自完成一串自動化編碼。
于此同時,謝生傳過來試題文件,PDF版本。
時安說了聲好,打開題例,卻如墜冰窖,通體深寒。
這幾乎是一串完不成的代碼,關于新型汽車的AI控制系統,一個人,從思考設計鋪墊編寫到完成,每一個環節都很吃力,因為這關乎每一片樹葉,每一輪塞車,每一次讓行,每一種突發,有千萬種可能。
仿佛絕望的不夠徹底,時安剛想投機取巧,謝生轉載通知提醒:下載TURNDOWN,所有的程序編碼在這上面寫,他們給了所需的模拟數據庫,要開啓攝像頭全程監控,晚九點開始,截止明早八點。
謝生語音說:想要求助外場的話趕緊,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
時安回複:謝謝。
她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晚上八點半,她餓的饑腸辘辘,熟悉的電腦又不在身邊。
很絕望了,她真的在心裏罵了淩宗無數遍,最後只是扭頭,朝着小餐館的廚房喲呵說,“宮保雞丁帶走,麻煩快點哈。”
☆、Chapter 30
時安捧着宮保雞丁的餐盒, 找了家最近的網吧,上機下載就進入了做題的狀态。
四周煙味彌漫, 她的眼神聚焦思緒慣性發散。
時安正對着錄制的攝像頭,餐盒放到桌面, 一步一步,打開盒蓋,抽出一次性筷子, 吃了一口,又吃一口,埋頭苦吃。
吃完後她擦了擦嘴, 摸了下肚子感覺并沒有吃飽, 她将垃圾收拾了一下放在腳邊,腦子裏懵懵的, 只能雙手捧着下巴,是入定的狀态。
她閉上眼睛,回憶自己每一次開車和坐車的經驗,一想就是半個小時, 突然腦海裏岔出了一條晦澀小道。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雨夜開車,惡劣天氣, 狂風暴雨, 行人阻塞,随意穿行。
實事求是,當前深度學習對智能駕駛的貢獻十分有限,惡劣天氣下, 提高自動駕駛的可靠性尤為重要,而機器在探測精度和在做重複性工作上比人類有明顯優勢。這就需要在硬件上用不同傳感器做數據融合。
時安一下一下的食指敲打桌面,咚咚咚,只她自己感知才能感知到的節奏。
她繼續思考,傳統上攝像頭和超聲波雷達對天氣狀況比較敏感,在惡劣天氣下性能會受到較大影響,而毫米波雷達受天氣狀況影響很小。Radar+Camera融合做ACC, AEB, FCW等功能是現在比較主流的方向。另外增加傳感器數量,比如更多的毫米波雷達,更多攝像頭......也能提高一些準确度。
只是,軟件算法上,需要盡量擴大樣本采集容量,包含到惡劣天氣下不同路況的數據,通過深度學習等來提高系統精确度。
時安想,大的主題包羅萬象,如果只聚焦一點,解決的路徑就更加清晰具體,時安嘗試性的打開要求,前面是測試範圍,在最底下的最後一小行,時安看見了一行注解:可側重某一問題的算法。
雨夜,不就是某一問題?
時安咬牙切齒恨戳戳的重重的拍了下自己的腦門,真是蠢啊,怎麽不知道仔細讀題??
浪費了,額,還好,一個小時。
時安踩點在規定的時間裏提交工作,早上八點,頭疼欲裂,其實已經透支的很厲害,但是還要先去公司進行工作上的交接。
中午十二點,謝生興沖沖的告訴時安,她過了第二輪的删選,基本上沒問題肯定能進,他說她果然不負所望。
時安腦袋還是麻木的狀态,她只看見他的嘴巴一張一合,提不了任何精氣神來表達喜悅。
中午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時安回到住處随手挑了三套換洗衣服放進了箱子,還有出行必備的小盒化妝品,現下思緒停滞無法查缺補漏,就将箱子合上,到時候花錢再買就好了。
時安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後知後覺的狂喜漸漸湧上心頭,放松了疲憊與警惕,她開始無防備的釋然。
睡了一個小時,嘴角銜笑,她知道自己做了個好夢。
夢醒,時安睜開眼睛怔怔的看向天花板,許久,擡手關掉定時鬧鈴。
手機上好幾個未接電話,謝生打來的。
這麽急躁且不通過社交媒介的通知,往往不是好消息。
時安莫名的怯懦和不安,那份胸有成竹被稀釋了小部分,可胸口的心跳如擂鼓般砰砰砰個不停。
心驚膽戰到嗓子眼,她拿起手機,回撥過去。
很快,那邊接了起來。
她聽見謝生的聲音低沉,他失落的喊了聲“時安”。
那股不好的預感,野火燎原。
時安定定“嗯”了聲,說,“你說吧,我聽着。”
謝生也很歉疚,他覺得是自己将時安卷進了無休止的戰*鬥狀态,時安付出的努力他看得見,歷歷在目,還是個女孩子。
他說,“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實力不夠,被淘汰了沒關系,以後的機會還多。”
那一刻,連軸轉的疲憊紛至沓來,壓得時安剎那間透不過氣,但是,她還是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她說,“沒事。”
心死如灰,時安握着手機的那只手,在輕微顫抖。
謝生安慰說,“第二輪删選你過了,只剩下四個人,掉一個。”
這四個人,偏偏淘汰了時安。
時安問,“最後一輪怎麽挑人的?”
謝生說,“聽說中午名單報給了抽空來的淩副總淩宗,他選的。”
如果更具象一點,名單報給淩宗,他看了不足三十秒,拿起一只筆,利落的勾選了三個入選人的名字,再之後,這份删選名單就被擱到辦公桌文件堆的角落,和所有普通文件一樣。
時安是有點恨的,恨他的随意。
謝生問,“要不要我幫你問問具體原因?”
時安深吸一口氣,漸漸平靜,因為這樣的失敗并不是只有一次,她能承受,她說,“不用了,還是要謝謝你,讓你失望了。”
失敗的亢奮籠罩着她完成了下午的工作,到了晚間,她行屍走肉般,跟着淩況一行人左右,上了飛機。
頭等艙很安靜,時安是後買的飛機票,坐在了頭等艙左側靠近最後機窗的位置,淩況及其随行人員坐在了最前頭,隔了不少距離。
這樣也好,避免了不必要的交流和附和。
後面還有人陸續上來,飛機颠簸了一下,時安愁眉苦臉的閉上眼睛,眨眼的功夫,她睡得深熟,仰頭倚靠着座位,頭發絲絲縷縷的散落。
熟睡時,她的鼻翼微翕,嘴巴微微張開,唇線馥郁水潤,輕弱的出氣呼氣,白皙的膚質和着松懈下來的柔美臉部輪廓,有一種怦然心動的美感。
邊上的座位有人坐下,時安渾然不知。
一個小時候,飛機突然一陣颠簸,時安驚吓中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睛,耳邊響起了空姐甜美的播報音,遇見雲層颠簸流,沒有危險,請大家放心。
時安眨了眨眼睛望向窗外,雲層厚疊遮天蔽日,美輪美奂一望無際,仿佛波濤四起的深海。
時安想了下,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她望着窗戶出神,驀地,看見機窗一個熟悉的側影。
她有點不确信,慢慢轉過腦袋,悚然一退,自己邊上,坐的淩宗。
頓時怒火攻心。
他原本一只手的手肘抵着座側,只手虛握拳頭撐着腦袋,是在休息,但像是被時安一驚一乍的打擾到了,非常嫌棄的瞥了她一樣,似在無聲的斥責。
時安的喉嚨梗了梗,不忿的同時很不争氣的打了聲招呼,“淩副總。”
淩宗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淡柔的“嗯”了聲,有些沒睡醒的樣子。
淩宗沒注意到,時安已經調整好不卑不亢不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