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回頭,是淩宗關愛智障兒童的眼神

上他介紹,普惠汽車在産品智能化領域已經實踐了近五年時間,在iNTEC中有五個核心技術模塊。所謂的“五個核心技術模塊”,指的是——高效動力技術G-Power、人本安全技術G-Safety、智能駕駛技術G-Pilot、健康生态技術G-Blue、智慧互聯車行技術G-Netlink五大技術。

可以說,從L2到L3,也即從“解放雙手”到“解放雙眼”,普惠已經做到,他也邀請大家拭目以待。

這是第一次淩宗在公開場合承認普科nitr□□el令人驚詫的現實突破,臺下衆人幾乎合不攏嘴,在這場會議之前,大家讨論的都是2.0時代具體什麽時候到來,又能夠見到哪些端倪,是在2020年之前看到明顯的疊代,或者更早?

但是意料之外,時代悄無聲息到來了??

總有先驅者,和世外并列,大家保持懷疑的态度,而聚光燈毫不客氣的朝着淩宗聚集,他從容坦蕩,嘴角一抹輕松的笑意。

無疑,這就是明天的頭版頭條。

沉寂許久,專業人士在成立的基礎上提問,“那前些階段普惠在新京選址是做工業生産用途?我們知道貴公司收購了日本傳統工業企業LOUX,那有沒有和國內公司合作的意向?”

淩宗聽清問題,稍會兒他說,“意向當然有,不日會有普惠的招标項目,希望資歷雄厚的生産企業能主動投遞标書,”他說,“這是一個時代的工程量,相信足夠能吸引到大家。”

臺下一時間掌聲雷動不休。

以上,就是普科長期全景敞式的奮鬥圖景,也是對淩宗這些年辛苦的補償。

會後,兩個人繞着新大校園逛了一圈,當年的風景猶在,之前的空地改修成了籃球場,邊上還種上了二月蘭與晚櫻,來的剛是時候,二月蘭原本香味平淡,因為密集簇擁湛藍風吹,反而湧來一股甜香味,櫻花更是一片粉紅,籃球場又調換了籃球框,好幾撥人在打球,還有人在休息。

兩個人在人造坪山上安逸的坐了會兒,這還是當年納涼避暑的好地方,但是因為林木密布衆多,所以穿行其中要極其小心,避免和別人的耳鬓厮磨狹路相逢。

時安和淩宗碰到過,時安紅着臉拽着淩宗趕緊繞道小跑離開,淩宗卻壞心四起,沖着野鴛鴦“嘿”的一聲,吓得兩人魂不守舍。

當時淩宗漫不經心說,“要是真的喜歡一個人的話,是不會随便選個破地方就能你侬我侬的起來,這是互相尊重的問題。”

可是到後來自己兩人情難自禁了,規矩又都擱在一邊。

往事湊在時安的嘴邊,她勾唇笑了笑,眼角的弧度漸漸拉平,她突然試探的問他,“我最近讀了幾本企業危機公關的經典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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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宗貌似不怎麽感興趣,時安就推了下他手,“你聽聽嘛。”

淩宗無法,就低耳耐心的垂聽。

時安說,“就拿國內的企業來講,他們在發生問題的當下都不傾向于去承認錯誤,第一反應反而是删帖公關诽謗他人,尤其互聯網企業來講,他們的平臺聚集了衆多商家,當商家與消費者虛以委蛇,而消費者的控告往往得不到平臺的支持,有時候我在想,簡單的承認錯誤并且改正錯誤難道不是企業最應該具備的基本素質嗎?”

淩宗點頭稱是,但是他又說,“既然沒承認,那就說明死不認賬的成本小于痛改前非的成本,假設你是那個互聯網企業,得罪某一個消費者,那麽賠償的就是那一個具體消費者的錢,就算假一賠十,只要達到內部調解說商家發錯貨了,也只是十倍于某個商品的價格。

但是要得罪了商家,承認平臺自身錯誤,那麽就說明平臺本身存在問題,這是巨大的名譽虧損,一開頭接下來就是更大的風波。一個有頭有臉的公司只是耍個賴皮,相信以烏合之衆的短線記憶,很快這件事也就過眼雲煙了,這就是他們的規則。”

時安若有所思,道理她都懂,所以她問他,“要是普惠也存在相同的問題,或者是更嚴重,普惠會怎麽做?”

淩宗頓了頓,冷風吹過來,他看見時安的臉都紅了。

他笑笑,傾身将她的耳朵揉了揉,淡淡說,“這也不是都可以一概而論的。”

時安定定望着他,他又說,“弱者未必一定就無辜,如果是現在的普惠,我會具體問題具體對待。”

時安輕聲問,“會賠償嗎?”

淩宗想了下,“得看具體數額,以及賠償後對公司後續可能的影響,畢竟現在這樣的是非時刻,誰都盼着普惠出個什麽差錯,好成為業界的笑話。”

“那如果賠償數額是可期的呢,也是應該的呢?”

淩宗有點疑惑的皺眉,時安卻強作若無其事,他嘆了口氣,輕輕摩擦她的唇角,漫不經心說,“普惠會有一系列措施避免刑事或民事的責任,以防事态惡化。”他淡淡,“這樣的問題顯而易見,畢竟我也不是慈善家。”

“你也不是。”他離開她幾厘米,沖着時安淡漠一笑。

随着nitr□□el發布日期日益臨近,時安有過一段時間的精神恍惚,做事上不了心,經手的數據還時常出錯,為此,淩宗建議她暫時休息一段時間。

時安同意了,劉洋在電話一頭卻大發雷霆,大約說這是千鈞一發的節骨眼上,問她到底還想不想合作了?

時安只一言不發,靜靜的挂斷他的來電,導致對方在狹小的空間裏一陣暴吼怒罵

素巧的碑前全是水泥鋪地,沒想在細小的夾縫中長出了一朵小花。

她記得小時候自己某時猶豫不決,素巧就讓她随便選選,選到什麽就是什麽這叫做命運,小時安覺得這樣太随便,不夠虔誠,便圓嘟嘟的跑到路邊摘下一朵小花。

此刻,她慢慢蹲下身來,她知道這是一顆雛菊,再假以不多時日,也能有個結果,那是素巧的決定,她無意篡改。

相由心生,時安明顯感覺到這一段時間的疲憊是生理性的,頭痛眩暈回環往複,看見食物也難有胃口,有時候只是因為淩宗刷牙沒将牙刷擺放整齊,她就可能發一通牢騷。

淩宗當下完全疑惑,他愣了下望着時安,卻發現她的眼睛紅彤彤的,眼淚大顆大顆掉落下來。

她蹲下身子痛哭,淩宗就心疼的陪着她,說沒事的沒事的,很快就好了。

時安的神經質敏感導致淩宗也有一段時間頻繁出錯,好在周繇多次提神,他才從正常會議的游思回歸。

後來淩宗給時安請了個心理醫生,治療了一個月,時安從最開始的生讷到後來的坦誠再到最終的康複,都無波無瀾。

鏡頭下的時安,雙手抵着腦袋,微笑中有一絲無奈。

五月,時安摘下素巧碑前的那朵雛菊,共13瓣,單數。

她還是不死心,一片一片的數下來,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去。

去。

那就去吧。

☆、Chapter 77

自從無人駕駛的團隊核心搬到普科總部, 淩宗每天基本上有一半的工作時間泡在無人駕駛的科研室,科研室巨大, 分為實能對撞安全防護區域和全封閉實驗統鏈區,兩核心區完成後的成品會直接運往開放山區進行組裝和試跑, 速度從幾十公裏每秒到三百公裏每秒,從家庭試用到考驗車輛的反應與離心。

全封閉實驗統鏈區又分為幾大模塊,包括控制中心、執行器、傳感器以及動力電池等, 而這些資料的彙總只有一份,通通儲存在淩宗統鏈區的辦公室。

五月初,淩宗如果有什麽事說得上愉悅的話, 那就是時安的身體狀況漸漸恢複, 那是連心理醫生都覺得詫異的康複速度,得益于時安慢慢減少的工作分量和生活陶冶。

她開始有了別的興趣愛好, 比如烹饪,比如插花,比如油畫,為此她還報了幾個班。

男主外女主內, 淩宗樂得如此。

時安的作息淡淡調整,她在家中無事可做, 于是每天按部就班給淩宗料理早午晚餐, 家裏的食材堆砌如山,淩宗成了必然的消化渠道。

只是時安送餐的時辰并不固定,像是在摸索淩宗的處事作息,她無間斷的出現幾乎攬闊了他所有的工作時辰, 就算瞎貓碰上死耗子,他處理事情的任何章節,都必然能夠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五月中,時安照舊給淩宗打電話,碰巧淩宗正在統鏈區,好像在處理焦灼的控制環節,不方便出來。

時安在外等了半個小時,她閑适的給他說,要不自己進去吧。

說的很平定,卻是這十多天唯一碰倒的一次機會。

淩宗貌似不以為意,頓了下,他說好你進來吧。

很尋常的一天,路過各個部門的時候那些人時安都不陌生,還很禮貌的彼此問好了。

大概是工程将近,幾十號人男男女女臉上滿布着殷實而誠懇的笑容,打打鬧鬧,還說淩總好福氣,有一個這麽善解人意的女朋友。

他們只用“女朋友”三個字,好像詞彙輕佻浪漫,不若尋常人打趣時說的“你老婆”之類親密無間的詞彙。

好在淩宗佯怒的瞪了一眼,這些人便識相的噤了聲。

淩宗指紋識別,時安便走了進去。

這間辦公室和頂樓的布置大差不差,但是這裏的一切都和無人駕駛有關,擁有最嚴密最穩妥的存檔保密裝置,是防火牆上的銅牆鐵壁。

但是時安就工作在這樣的銅牆鐵壁裏,她比任何人都熟悉這套網絡安全防護流程,知道服務器書寫的程序和運作,相比較thc的hydra開源暴力密碼破解工具,時安更傾向于散列破解程序RainbowCrack,這樣設計出來的破譯工具能夠在使用時間內存折衷來執行高級破解,并将結果存儲在彩虹表中。雖然事前密碼破解者需要很長時間來預先計算表格,但是一旦該工具已經預先計算好了,該工具比暴力程序快了一百倍。

時安畢竟心虛,她掃了眼淩宗辦公桌上的電腦,有兩臺,其中一臺聯網,另一臺則合上放在一邊,如非必要鮮少打開。

淩宗探到她的目光,随手将門帶上,他擡腕看了下時間,勾唇笑了下,“今天午餐做的有點早?”

時安心不在焉的嗯了聲,淩宗順着她稍縱即逝的目光看向辦公桌,閑淡問,“今天插花班不上課?”

時安說不上課,她躺在沙發上問,“你要不要吃一點,昨天你胃又疼了,我有點擔心。”

淩宗笑了笑,“小毛病。”

說話的功夫淩宗坐到了原位上統籌技術摩擦,時不時有不同部門的人進來探讨,有控制中心的,他們認為動力電池如果不能改變形态升級的話會影響nitr□□el的美觀,美觀程度又會直接影響後期效益,淩宗原本顧忌時安在場,但是時安貌似并不上心,靠在沙發上微眯着眼睛,睡了小會兒。

時安的耳邊斷斷續續,最近她精神的确有些不濟困乏,喜歡說夢話,吃什麽都覺得反胃,将吐未吐。

但又都是些無關大雅的小情況,她不想沒放在心上。

耳邊喋喋不休,後來來的人多了,幾個部門的人圍攏在辦公桌前探讨甚至争吵,為了獲得工程以及社會效益的最優解。

再漸漸,周遭安靜下來,時安覺得自己身上被披上了件衣服。

她睜開眼睛,窺見淩宗的一抹微笑。

他問她,“醒了?”

時安抹了抹眼睛,看了眼周遭,“他們都走了?”她又問,“幾點了?”

時安自顧自看了下時間,淩宗蹙眉問她,“你最近好像有點嗜睡?”

時安抱着他的胳膊攬在自己身側,“又沒什麽事兒當然睡得舒服一點,我想趁着病假把下半年的睡眠都補齊喽。”

淩宗抹過她的唇角,微漾着寵溺的笑,“你是間接的提醒我剝削民工噢?”

“哈哈。”時安笑出了兩個酒窩,她催促着他,“你快點把飯菜都熱熱,都十二點了你不餓我還餓了。”

淩宗沒動。

時安忙不疊的在他身後抻手推他,他便說知道了知道了。

還沒拿起餐盒,他商量着問,“我半小時後還得開會,你下午我讓周繇送你回家?”

時安沒作聲,她若有所思的沉吟了會兒,說,“再說吧。”

他揪着她兩側的臉頰,“什麽再說再說,你這幾天怎麽魂不守舍的,”他笑眯眯的将她騰進懷裏,吃飯什麽的暫時也忘記了,難得的中午時分的空閑,他問她,“要不要去看醫生?”

時安疑惑,“心理醫生?”

淩宗搖頭,“做個全身體檢?”

時安馬上連搖頭說不要,“我才不要去醫院!”說這話的時候她蠻橫的像個不懂事的孩子。

她害怕醫院,身上每當小病小災她都如臨大敵,她總是習慣性的帶入素巧面臨過的病痛,陰影般揮之不去,仿佛去一趟即定生死。

淩宗沉寂了下,他妥協說,“那你陪我去看看,我胃剛好很不舒服。”

他只是故意加重了語氣,時安卻反應性的輕抽了下他的嘴巴,pia的一響,她讷讷說,“你不要亂說話。”

大概意識到自己過激了,她又安撫性的貼唇親吻了下,她說,“我有事兒你都會好好的,你會一直好好的。”

淩宗看着她,好久沒作聲,最終只是将她象征性的攬在懷裏一小會兒。

淩宗将飯菜熱好回來的時候,時安已經精神了好多,他擡眼掃了下桌面,不動聲色的将飯盒散開。

時安做的飯量足夠,兩個人食欲都淺沒吃多少,回來辦公室的路上淩宗還分了不少給同事,他們表情浮誇的誇贊淩宗好福氣,淩宗受之雀雀,嘴角銜着工作中少有的微笑,不知不覺中拉近了與共事者的距離,顯得不再生人勿進。

每每時安來過的時候,他都帶了些生而為人生動的色彩,而不是一板一眼。

吃飽後兩個人懶散的将飯菜空在茶幾上,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說着生活中的小事,淩宗突然告訴時安,“醫院的試管申請已經批複了,有時間我帶你去檢查激素六項甲功五項,看看有沒有優勢卵泡。”

時安愣了下,問什麽意思。

淩宗擡手揉了揉她柔軟的發頂,長籲一聲,才說,“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遺憾,”他看她一眼,眸色真誠又唏噓,“我希望我們的一輩子就永遠這樣平平淡淡過下去。”

時安從他的懷裏抽身出來,四周靜悄悄的,她聽見自己在問,“什麽叫做平淡?”

淩宗牽着她手,神情認真,“就是你在我身邊,我永遠守着你,我們會有一個孩子,不追求轟轟烈烈的故事,我們就是彼此的方寸之地,能夠把心交付給彼此,對待彼此真誠。”

時安頓了下,一瞬不瞬的和他對視着,她的嘴角牽動着,突然,她問他,“那為什麽一定要有一個孩子呢?”

淩宗同樣回顧她,“因為這是你的遺憾。”

他說,“我其實是一個很淡漠的人,很難願意去主動負擔別人的一生,孩子對我而言可有可無,但是對你不是。”他粗糙卻帶着炙熱溫度的指腹撫過她的唇線,“我不想你的人生被某個負擔牽扯,你應該坦坦蕩蕩的。”

每每午夜夢回,她的每一句聲嘶力竭的對不起,都倒灌進他幹涸的心髒,每當這個時候,他會将她抱在懷裏,在她感知不到瞬間,一遍一遍安撫。

可是時安卻讪讪笑了,她口不對心的說,“我不後悔,”微笑中有瑩瑩淚光,她補充說,“我沒什麽好後悔的,我不喜歡孩子。”

淩宗看着慌亂的食餐和耳邊她倔強的語調,一時間沒回饋。

他握着她的手,好久才說,“那過去的事情,你就不要放在心上。”

往事歷歷在目,時安“嗯”了聲,她好笑的問他,“那淩魏國呢,如果我耽誤了你,他又會怎麽對付你?”她的心裏明鏡似的,“上次他故意被我氣的複發,這一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苦情戲,你能視而不見嗎?”

淩魏國畢竟年紀大了,淩宗也決然不能做個不孝子。

兩難。

可是,他卻釋然的笑了,他試探着問她,“那你希望我怎麽做?”

時安沒想他反問,一時間支支吾吾,“那是你的事,我說什麽你就能答應嗎?”

淩宗欣然,卻夾帶着不易察覺地惱怒,他反問她,“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時安怔了下,當下的內心掙紮好久,她清楚的知道淩宗的底線,她卻永遠在他的底線之下徘徊,這不是一對正常情侶應該有的交往方式,等某天暗藏的玄機碰上地雷,一切都會翻覆。

畢竟她有她的耿耿于懷,他有他的戀戀不舍,狹路相逢。

她很想,卻又不能,就如是焦灼着。

就在時安猶絕的功夫,淩宗眼眸中的期待早早的熄滅了。

他站起身來,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他柔聲讓她先回去。

時安就躺在沙發上,怔愣了下,她說她再等等,腦袋疼。

是真的有點疼,昏昏然的孱弱。

淩宗的嘴角沒有體諒,臺面上的某個角落,電腦在閉屏的情況下發出藍幽幽的光,端口也接上了不知名的程序。

淩宗卻沒有上前一步。

他說,“那你在這裏好好休息,我開完會再來找你。”

時安點點頭。

☆、Chapter 78

時安是在五月中後聯系了劉洋, 這讓置之死地的劉洋喜出望外,他最近工程命題陷入死局循環, 外面又面臨崛起的普科,可以說前狼後虎日子很不好過。

劉洋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 于是無論是地點還是內容都是時安定的,兩個人果斷交換了彼此手頭上的文件,劉洋當時有些得意忘形, 說了不少猖狂的廢話。

日子慢慢與六月份靠近,時安頭昏腦漲倒是好了,但是嘔吐反應越發劇烈, 飽受折磨, 因此身體也消瘦很多。

害怕是胃炎的原因,時安在淩宗的反複催促下挂了消化內科的門診。

醫院裏熙熙攘攘, 時安忙着排隊挂號,在茫茫人群中,她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叫她,她回頭頻頻張望, 沒看見人。

因為那人已經徑直走到她跟前,輕輕拍了下她肩膀。

周遭依舊喧嚣, 祖飛笑着說, “你還跟從前一樣找不着北,方向感差的要死。”

兩個人已經有兩年多沒見了,中間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恩怨怨,她倒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接腔。

時安在等診單的時候和他約在醫院外的一家小飯館。

當年創業的那批人, 走的走散的散,每年都喊着要聚,死活都沒聚齊,沒想有朝一日,她還能和祖飛心平氣和的面對面交談。

時安候診暫時什麽都不能吃,于是祖飛要了瓶啤酒,拿在手上的時刻他晃了晃,問時安介不介意,時安說不介意。

瓶酒有清爽上升的聲音,他一口灌進了胃裏,神情慨嘆,閑常問時安最近怎麽樣。

時安說老樣子,沒多說一句。

祖飛突然問她,“你心裏是不是還對我耿耿于懷?”祖飛讪笑着,并不期待她的回答,只是說,“不過這也是應該的,有些事是我做的太混賬。”

時安不冷不淡的“哦”了聲,不準備說什麽敷衍的話。

祖飛苦笑着,“學姐,我很感謝你一路的提拔和栽培,可以說,如果沒有當初你的佐證和幫忙,就沒有今天的我,”他清淡,“你以後如果有什麽困難,我會盡己所能的幫你,不管什麽樣的代價。”

時安卻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她說好,可是她又想問,當初才粗.吞下自己的幾百萬能不能現在折現呢,如果真的那麽情真意切的話。

但是矯情就不需要了,吃一塹長一智,她也說不上多少損失,到底她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無病無災,在乎的人健健康康就行。

因為時安一直懶于交際,兩個人的對話可以說很有限。

臨出門的時候,兩個人簡單道了個別,祖飛卻又突然将她叫住,時安回過頭許久,他才愣愣的問她,“那個淩總,對你怎麽樣?”

時安微微皺眉,她詫異的問他,“你是怎麽知道的?!”

祖飛哼笑了聲,“不是很好猜嘛,”頓了會兒,他淡淡告訴她,“盛洋被誰收購你現在還不知道是誰嗎?”

只是很普通寒暄的一句話,像聳動了平地驚雷般讓人惴惴不安,她平定的看着他,說,“不是境外的一家企業嗎?”

祖飛輕輕點頭,“日本的企業。”

時安不希望他繼續說下去,但是他恬淡一笑,說,“日本的空頭企業,背後操縱的人其實就是普惠的淩總。”

他問她,“他花了上千萬的價格買了盛洋,”盛洋于祖飛而言不異于親生孩子,但是呢,“你知道盛洋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嗎?”

時安搖頭,盛洋對她不是什麽美妙的往事。

祖飛說,“盛洋被雪藏了,一家小公司,沒有普科想要的技術,自從被買斷之後就一直空置着,一無所用。”

就像花了大價格買了一堆垃圾。

他的笑中帶淚,曾經他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兄弟,當時意氣風發胸懷大志,但是僅僅是資本市場某大鱷的一點小鈔票就讓朋友兄弟分崩離析,祖飛被檢驗了人性,時安去到了普惠,錢有是有了,但是人被掏空了鬥志與夢想,每天活的渾渾噩噩。

他這才發現,離開了手足朋友,他祖飛什麽都不是,他自嘲的笑了笑,“你知道我現在生活沒什麽頭緒,剛建了小游戲公司,以後,可能需要提拔的地方,學姐你多多擔待。”尤其是在淩宗面前。

時安尴尬的笑了聲,很久之前她曾經指責淩宗,說他為什麽不曾向她靠近一步,越來最初她邁向他的那一步,冥冥中就是他策劃的,他摸透了創業公司的本性,又料定時安只要人在新京,行業內普科就是她作為有志者唯一的退路。

她的指尖輕微顫抖着,這種顫栗與恐懼從內心深處奔湧,一時間不知所措,她問他,“這些事,你為什麽兩年前不告訴我?”

祖飛悵然,“我和普科簽過保密協議。”他忠告她,“你最好提防着點淩宗,這個人對你肯定居心叵測。”

時安覺得祖飛高看了自己,她沒什麽值得淩宗不安好心的,淩宗千方百計将她拉攏到他的身邊寸步難行,不過是為了感情上的某些根深蒂固的執念,一如她所癡所想。

但是這話,對于無關緊要的外人,實在不需要做補充提及。

重新回到醫院拿到診單,醫生說她的同位素和胃吸出物測定各項指标正常,并且建議她去其他的科室。

等時安從婦科主任的診療室出來,天已經黯淡了些許。

室外還等待着不少女人,每個人的症狀又各有不同,有些人身懷喜事,有些人可能有炎症急症宮外孕,甚有嚴重者,腫瘤也沒什麽稀奇。

她們中間有不同的年齡層,神情各異,但是從沒有人像時安這般五味雜陳。

她身體飄飄然,扶着外面的長椅坐下,喟然的抵着額頭,絲絲縷縷的長發輕撩着她的額頭,鼻翼輕點着汗水,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切來的這麽不及時,再過一天,就該是nitr□□el的全球發布了。

該揭曉的,在她心裏,終将會揭曉的。

這麽不是時候。

她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時安回到家已經八點多了,暮色沉沉,她慢悠悠的換鞋推包走到卧室,房産證在被鎖的某個櫥櫃裏面,紅色的本本,上面清楚的标識着權利人和權利類型,這個房子是完完整整屬于她的,一百多平,按照現在的市場價能值不少錢。

前後腳的功夫,房門再次響動,時安手忙腳亂的将證件上鎖,然後匆忙的從卧室來到客廳。

淩宗剛好換上了拖鞋,他看她神色匆忙,有點疑惑。

時安很快平定了情緒,她接過他手上的公文包,笑眯眯的,讓人不忍心苛責。

她問他,“你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淩宗頓了下,提醒她道,“你今天不是去檢查了嗎,醫生怎麽說的,是腸胃的問題嗎?”

時安搖了搖頭,她從包裏掏出一張消化內科的診單,各項指标顯示正常,她遞給他,“不要疑神疑鬼了,我好得很,醫生說多休息就好了。”

時安不覺自己笑的勉強,淩宗大致也接受了這個答案。

Nitr□□el發布前一天是周日,淩宗難得休息一天,于是就将工作帶到了家裏,夜裏他睡得比較晚,時安不加打擾,等所有的數據實驗和說辭張羅結束,他才沖了個冷水澡上床睡覺。

他将時安抱在懷裏,她的頭發軟綿綿的,絲絲縷縷的撩撥着他的頸項與胸.口。

時安無意識的轉了個身,兩個人霎時面對面。

黑暗中的彼此看不見表情,只有時安的吳侬軟語。

她試探着問他,“我們明天出去玩玩吧?”

淩宗愣了下,與她十指交握,他親了下她的額頭,“你想去哪兒?”

“回家。”

“?”淩宗籠着她光滑的膚質,相互砥砺着,“回家?哪個家?”

時安俏皮的笑了下,“老家呀,新鎮呀。”

淩宗淡淡“哦”了聲。

時安依舊不依不舍,她微微擡頭,摩挲着他剛冒尖的胡須,刺刺的癢癢的,她撒嬌般問他,“那到底去不去嗎?”

淩宗沒作聲,時安問他,“是不想去嗎?”

淩宗淡淡,他就事論事的敘述着,“你今天情緒有點高漲。”

時安嘟囔着嘴,大手與小手交叉着,不知不覺被她拎到了自己的肚子旁,溫熱,起伏處有空氣掠過,卻又清清涼涼,她說,“我開心點不好嗎?”

淩宗笑了聲,故意低頭摩擦着她光.裸的脖子,“好好好當然好,”他說,“你難得有的興致,平白無故我怎麽會打擾。”

語氣中有寵溺,也有不易察覺的妥協和無奈,他親吻她的唇角說,“早點睡吧。”

時安乖巧的回吻他,慢慢進入淺眠。

窗外的風起肆意沙沙作響,誰知道這鬼天氣,是不是在醞釀一場大的風暴。

☆、Chapter 79

去往新鎮的路, 即使不開導航淩宗都是熟悉的,天氣說變就變, 聽說今天有雷陣雨,屋外又悶又潮又熱又濕, 兩個人盡量穿的簡便清涼。

路程大約兩個小時,路過城區不少地方正在修修補補,有時候一場大雨整條馬路就是露天游泳場, 地下設施縫縫替替,幾乎都是一年一換。

時安望天抱怨,淩宗一邊開她就一邊罵, 她罵街的時候淩宗都是微笑的。

時安疑惑, “我罵的有錯嗎,他們是怎麽拿到駕照的明明堵得這麽厲害還超車就這麽不怕死嗎?”

淩宗說對對對, 他見縫插針的握住她的手,貌似贊賞說,“你罵的太溫柔了。”

時安愣了下,“那怎麽罵比較合适?”

淩宗玩笑說, “罵什麽罵,直接撞上去多好。”

時安擔憂的看着他, “這有點嚴重吧?”

淩宗正色說, “對啊,這就有點嚴重了。”

但是現實生活中就是這樣,總有些人罔顧責任作繭自縛自作自受還要拖累別人承擔後果,可是你作為他(她)的鄰居朋友乃至至親, 你能對這些人采取什麽極端的方式呢?

好像又不能,還不忍心。

搬離新鎮的時候時安才十三歲,這十幾二十年來,她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

離開的時候她和素巧也是最後一波,當時拆*遷正盛,已經不複往昔的生機活潑,只剩下雜草重生屋檐頹敗一片蕭條。

等到時安離開之後的一年,這個地方甚至都已經寸草不生了。

新鎮作為新大環境工程上的重要反面教材多次灌輸到任何一屆新生的腦海裏,事故原因也是千篇一律,某工*業廢*水處理公司偷工減料直接排放到新鎮環湖中造成重大環境事故不易居住,最終導致舉鎮搬遷,後來該公司破産,受到污染生病的群體追責不到責任人,他們剩下的人生幾乎都是夾縫生存,深受病痛折磨。

可是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環湖水進行了常年的治理,基本能夠作為四類水使用,這些年各公益組織花在環湖上的錢數以億計。

除此以外,新鎮這些年作為未開化之地積累了大量的土地,這些土地在地産社會換算為産值,相比起挪用治理的款項,簡直大巫小巫。

時安慨嘆時間,仿佛能夠磨滅歷史的傷痕與病痛。

車輛停在某露天停車場,極目四望,四處都是鋼筋水泥欲要建構的模仿都市,今天下雨,工人們都鎖在敞篷裏面休息聊天睡覺,灰塵也降落淹息,蕭條還是一如既往的蕭條,但是這個地方既然能夠來人,就說明離複興的路途不遠。

時安抻傘出去觀望了會兒,她就未鏟平的山坡上,風吹起她的裙擺,在頹喪的荒景中成為了唯一的亮色。

淩宗點了根煙,仰頭深吸第一口,很快煙霧彌漫。

才吸了幾口,有人敲打車窗,淩宗揚眉和她對視一眼,輕笑着将車窗調下來。

時安臉色很不好,她說,“你以後能不能不要抽煙了?”

淩宗頓了下,将煙頭泯在煙灰缸裏,狡辯說,“這麽多天抽的第一根。”

時安不由着他胡攪蠻纏,“可是我不喜歡,”她說,“吸煙不僅有害你的健康還有害我的健康,你這是對我的謀殺。”

淩宗微微仰頭,好久腦回路才轉過來,他輕觸她額頭的碎發,說知道了知道了,他笑着說,“就你歪理特多。”

淩宗從車裏出來,接過時安的雨傘,一下子聳高好多,視線能夠遠到陰沉的天際。

兩個人走進蕭條的叢林裏,很短暫的一路樹蔭腐葉和山竹,拐角,就看見了一所正在裝修的學校,裏面甚至傳出來孩子們的朗朗讀書聲。

時安愕然,她在疑惑這些年對污染的沉澱是否已經淨化到容納人的長期居住,同時,她認出了站在校外叽叽歪歪指導施工的工頭。

她嘗試性的喚了聲,“小胖子。”

那人依舊咋咋呼呼的埋汰人,過了會兒,時安喊起他的大名,“趙元!我!時安!”

趙元這才回過頭。

他還是和過去一樣,胖乎乎的,他學習一直不好,初中畢業後就出來打工,可能歷經滄桑久了,臉上折騰了不少皺紋。

他猛地回頭看見時安,一時間沒認出來,臉上錯愕許久,他将信不信的套着近乎,說,“啊,時安呀!”

他小跑着走到兩個人跟前,戰戰兢兢的看了眼時安邊上的男人,個子高挑,衣着矜貴不怒自威,他谄媚的問道,“這位是?”

時安拍打了下淩宗,淩宗這才淺笑了下,伸出手,“你好,我是淩宗。”

趙元腦海裏好多問號,他只記得和他打鬧玩泥巴的淩宗,時移世易,相同的時間裏,兩個人生分的距離已經是天上地下。

趙元擦了擦手,兩手握住淩宗,讪笑着忙說你好你好,“哎呀是好久不見了。”

淩宗索性抱了他一下壓縮距離,讓他正常點說話。

時安和淩宗被邀到他家坐坐,新建的三層小樓,下面栽種了不少名種花草。

時安和淩宗喝了口茶,時安由着好奇問他,“你這些年混得不錯嘛,這放在要是在新京,最少幾千萬的價位吧?”

趙元呵呵的坐了下來,“你也說那價格是在新京,新鎮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他張望着這棟別墅,他攤了攤手,“我前前後後從構思到建成也就花了兩百來萬,算上工人的費用。”

時安點了點頭,她問他,“可是這片地現在能用嗎?”

“哈哈,”趙元看了眼淩宗說,“我就是幹項目核定的,這地兒能不能住也都暫時住着呗能怎麽辦,新京的老城區現在是動都不能動,拆遷就能把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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