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争奪花魁
這世上,有風流的人,就有風流的地方。這日,桓聶與好友源時慶出了門,到了平日裏常去的青樓裏,聽說正在競花魁,不由駐足觀看。
此時,樓上樓下已經擠了黑壓壓一幫人,有放聲高呼的,有故作風雅的,熙熙攘攘,跟個菜市場一般。
“今日也忒聒噪。”
桓聶進了一間雅閣,要了酒菜,還不曾叫來姑娘作伴。源時慶去外邊瞧了瞧,回來道:“聽說這花魁是個絕色麗人,外頭的人都在争搶,是少有的熱鬧。”
“花魁,哪裏來的?”
桓聶從酒杯中擡起頭來,“源兄呀,跟你說說鄙人這些年的經驗。女人嘛,穿着衣服,是各色美人,要是脫了衣服,都是一個樣。”
源時慶皺眉,“讓你這樣說,好好的興致都沒了。”
“怎麽,你對那花魁有興趣?”
“咱們瞧瞧去。”
源時慶只管拉起桓聶,二人一同到了外邊,原來人聲鼎沸,此刻卻突然靜了下來。
只見一美人懷抱琵琶,款款而來。遠遠地看,只覺得體态柔美,風姿綽約,一舉一動都是風情。待走近些,一颦一笑,婉轉流連。看那年紀,不過是二八年華,大不到哪兒去。
樓上樓下的人都在看着那美人,有人屏住了呼吸,有人停住了吵嚷,有人想法子露個頭,一個個都被吸引過去,魂魄都跟着美人亂飛了去。
桓聶站在樓上呆呆看了一會兒,許久才感嘆道:“不錯,不錯,難得有這樣貨色。”
源時慶聽聞後一句,頗為鄙夷,“什麽貨色不貨色,好歹是個姑娘。”
“公開競價,不是貨物是什麽?”
桓聶轉身返回雅間,冷冷地抛下這句話。源時慶聽了,又往樓下看了一眼,才跟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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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平日也不是這樣,今個怎麽了?”
源時慶一屁股坐在桓聶對面,賭氣似的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把這花魁搶下來,怎麽樣?”
“什麽?”
源時慶先是瞪大了眼,然後明白過來,笑道:“瞧你那德行。”
桓聶悶着喝酒,靜靜聽着外邊出價的呼喊聲。最開始出手的,都是極吝啬的,一個子兒一個子兒往上漲,幾輪過後,有人出了高價,沒人跟了。
“時慶,報上咱們的價。”
桓聶如此一說,源時慶立時來了精神,喚來外邊侍候的人,報了價。随後,對方也給出了新的價錢。桓聶皺眉,加價,這樣你一來我一往,便擡到一個“天價”。
“一個花魁,哪裏值這個數?對面那個,是想找事吧。”
桓聶忿忿道,吩咐人去通知競價者,說是要比比文才武藝,以此定佳人歸屬。對方欣然允諾,相約一見。待碰面時,雙方都吃了一驚。
桓聶自然不曾想對方就是那位娶妻不過區區一年光景、身負神宮宿衛重任的衛将軍穆镡,穆镡也不曾料想對面是那個時常流連煙花柳巷的桓家公子,彼此相視一笑,洶洶氣勢立時消弭。
一旁侍候的老鸨悄悄抹了一把汗,她正怕這些人把樓給砸了,對方身份高貴,又是得罪不起的,如今雙方認得,話也好說些。
“怎麽,穆将軍也有如此興致?”桓聶笑嘻嘻地發問。
穆镡笑道:“你我既是同道中人,不必說這樣的話。”
桓聶笑了又笑,“今日相逢于風月之地,果真是緣分,這花魁便請穆将軍享用了。”
“哎,不可不可,還是給桓大人吧。”
穆镡也不允,二人你推我讓來回幾次,最後還是桓聶提議,定了個數,二人平分,将花魁送與源時慶。
“這……這怎麽使得?”
源時慶一臉為難,心裏卻是允了大半,只等個推波助瀾之人。
“源兄別客氣,讓那位姑娘好好體會你的憐香惜玉。”
桓聶拍着源時慶肩膀,笑得神秘莫測。
穆镡也道:“源公子別推辭,一個女人罷了。”
既然他們都這樣說了,源時慶只好說着“恭敬不如從命”,領受了這番好意。老鸨見事情圓滿解決,又得了一大筆進項,眉開眼笑,親自将源時慶迎了去。
穆镡到了桓聶的雅間,二人按賓主之位坐下。
“穆将軍,好潇灑啊。”
桓聶輕笑道,把玩着手裏的酒杯。
穆镡笑道:“忙裏偷閑罷了,穆镡可不像桓公子,無官無職一身輕,這才叫逍遙自在。”
桓聶眼神一凜,道:“瞧将軍說的,你這衛将軍的位置,可還有我桓聶一份功勞啊。”
去年中秋那件事,是桓聶手刃文尚儀,奪了衛将軍兵符印信,才有後邊的事。在他看來,穆镡不過是在殿內欺淩主上,擅殺護衛而已,居然因此得了衛将軍一職,真是令人生氣。
穆镡聽了,正襟危坐,卻賠笑道:“桓公子此言差矣,穆镡坐到這個位置上,是主上的恩澤。那日保住十八勳舊幾百年的榮華富貴,卻是大家的功勞。就為那日同心協力,幹一杯。”
桓聶皮笑肉不笑地随着穆镡舉杯,一飲而盡。
“穆将軍在宮裏也待了不少時日,覺得如何呀?”
“宿衛神宮,護衛主上,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所以才會來此買醉。桓公子家裏兄弟多,該明白在下的感受。”
桓聶置之一笑,道:“我倒是忘了,你是家裏的獨苗,千般恩寵、萬般溺愛,比不得呀。只是,我近來聽到些傳聞,尊夫人可不是好惹的啊。”
穆镡聞言,臉色微變,随即又換回笑顏,道:“桓公子尚未娶親,不知有家室是何等滋味,我這過來人得奉勸一句。雖說是門當戶對要緊,可這般娶回來的,都得供着,不如那些小門小戶的姑娘聽話。”
桓聶哈哈大笑,“果然是過來人說的話,來,幹一杯壓壓驚。”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漸漸有些醉意,聊的話題反而輕松許多。這邊穆镡喚了桓聶一聲“桓兄”,那邊桓聶也喚了穆镡一聲“穆兄”,立時親近不少。
穆镡說起神都城裏的姑娘各有各的特點,城東的如何如何,城西的如何如何,十八勳舊的如何如何,寒門小戶的又如何如何,只說得天花亂墜、唾沫星子亂濺。
“穆兄是大家,小弟自愧不如。”
桓聶捧着一杯酒,自顧自地飲下,“要說這姑娘,十八勳舊裏也有三六九等,別的不說,就是上次誰給源家老六做的媒,那姑娘這是——”
“姓藍對不對?”
“對對。”
穆镡道:“我見着了,是個人物,就是比起我家那位,還要厲害些,惹不起呀。”
“好在這事吹了,不然,我那時慶兄可有的受了。”
“哎,我怎麽記得源弘謇大巫跟翊武公一家不怎麽親呀?怎麽,你跟人家的公子走的那麽近,沒人說?”
“穆兄說笑了,勳舊子弟裏,就那麽點事。分分合合,結了千絲萬縷的聯系,有幾個是真的死對頭?就像咱們,不也能在這兒把酒言歡嗎?”
二人相視而笑,又喝了幾杯,便聽到外邊吵吵嚷嚷的,一個奴仆急急地闖進來道:“二位大人,不好了,花魁房裏鬧起來了。”
桓聶一聽,立時放下酒杯,猛地站起來,他本來也沒怎麽醉,如今便清醒了。“怎麽了?我那源兄如何了?”
穆镡初時還未明白,聽得“源兄”二字,立時明了,跳起來抓住那奴仆的衣領,惡狠狠地道:“趕緊帶我們過去!”
只吓得那報信的奴仆唯唯諾諾,打氣不敢出一聲。
桓聶與穆镡趕到時,房裏一片淩亂,跟打過架一般。那老鸨在一邊勸說着,只見那花魁衣衫不整、面帶淚痕,尋死覓活的,一衆人在旁勸告,好不熱鬧。這些人見了氣勢洶洶的桓聶、穆镡二人,便不鬧了,只有那花魁仍躲在角落裏哭着。
“源大人在哪兒?”
桓聶只瞧了一眼屋裏的情形,便質問老鸨,老鸨忙說源時慶已安置在隔壁的房間裏,正派人好好伺候着。桓聶便去找尋源時慶,只見源時慶垂頭喪氣地坐在另一間屋子裏,由着大夫給他上藥。
源時慶倒也沒受什麽傷,不過被美人指甲招呼了臉,他那公子哥的臉比姑娘家的還要細嫩幾分,只需輕輕一劃,便是幾道血痕。
“這是怎麽了?”
桓聶本來還着急,待見了源時慶這模樣,已然放松下來,一張臉上是憋不住的笑意。
“不可說,不可說。”
源時慶不過看了來人,便又垂下頭去,好不喪氣。
桓聶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一個女人,你臉皮也忒薄了些。”
源時慶只由着他說,卻不還口。
穆镡了解了大致的經過,便把老鸨叫來,給了一錠金子,吩咐道:“這事本來你們也有錯,可那位公子臉皮薄,也就不聲張了。不過,神都城裏是斷然容不下這號人物,你得明白。”
“是是,小人明白。”
老鸨唯唯諾諾,生怕惹怒了眼前這幾尊神,哪裏還敢多說?
那源時慶照着鏡子,頗為感傷。桓聶丢過一瓶藥,“用這藥把臉皮抹厚些,就能出門見人了。”
穆镡雖是個武人,聽聞此語也忍不住笑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