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保持距離

就那麽拒絕了源時慶,栖緬還是惴惴不安,她想了幾天,決定與源家保持距離。所以,她到神都城各處轉了轉,在一個名叫聚賢書院的地方找了個看管藏書樓的職位。

神國風氣,向來主張文武雙全,恨不得什麽都會一點,所以遍地都是書院、武館之類的。十八勳舊這類貴家子弟,有去官家書院的,也有在自家請個師父的,平民子弟上得起學的,多半是去民間書院,能去官家書院的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就這一點,便已經把人分為三六九等。

神國繼承制度裏,唯一要求非女人不可的只有神尊的人選。也因為這一點,十八勳舊養成了男女皆可承襲家業的習慣。俗話說上行下效,貴族們的生活影響到下層,什麽繼承家業、幹活、入學也就不分男女了。

栖緬能到神都來,也是得益于這套制度。她要去的聚賢書院,坐落在神都城裏的偏僻地方,附近都是平民住所,書院裏的學生也是平民子弟。這書院十分缺人手,就留栖緬做了看管藏書樓的人。

把聚賢書院的事說定了,栖緬才向師父說明去意。在這之前,栖緬沒有同任何人說起聚賢書院的事,她想來個出其不意。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該學學過日子的事了。”

源弘謇慢條斯理地說道,臉上并沒有愠怒之色,就是驚訝什麽的也沒有,好像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又或者并不在意。

“可有住的地方?”

“就住在書院裏,藏書樓有幾間空房子。”

栖緬回答道,衣食住行的問題都是考慮過的,若不是聚賢書院能提供住所,她也不會這麽輕易下定決心。

“好,姑娘家一個人在外邊,小心為妙。”

源弘謇又叮囑一番,栖緬趁機道:“栖緬如今住那院子,今後往來不便,想要退了。”

栖緬住的地方是源時豐幫忙找的,以低廉的價錢租到那樣的地方,肯定有源家幫忙,所以要問問源弘謇。這樣雖然有絕情的意思,栖緬還是要搬走,只有搬走才能減少與源家的聯系。

“這是你師兄辦的,你跟他說去。”

源弘謇把院子的事交給源時豐,同時還交代了別的善後事宜。栖緬拜別師父,到外邊與源時豐說話。

在源家養傷期間,栖緬也見過源時豐,那時他都是與妻子一同出現在病床前的,便覺得疏遠了許多。有了源時慶那件事,栖緬對于源家兄弟抱有一種畏懼之情,更覺得與源時豐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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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這樣着急?”

源時豐還是問了,有些話源弘謇不說,多半由他代勞。

“經歷過生死,覺得有必要做些改變。”

栖緬也不料自己能說得這樣冠冕堂皇的,好像真的有那麽個道理。她絕不是經歷生死參悟了人生,最多不過是害怕源時慶的糾纏。

“是嘛。”源時豐沒有拆穿栖緬,“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就算搬到外邊,你仍然是源門弟子,沒有人會否認。”

一旦成為源弘謇的弟子,就不能做背叛源弘謇的事,否則就是欺師滅祖,會受人唾棄。栖緬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道理,她選擇源弘謇雖然也不得已的情由,到底是自願的。如今源時豐這樣說,是要提醒她嗎?

“多謝師兄,我不會客氣的。”栖緬已經學會大方接受對方的幫助了,“我還有些行李,勞煩師兄派個下人過來,路上也安全些。”

她其實沒多少行李,只是一個姑娘家帶着那些東西,一來不方便,二來也怕人起了歹意,若是源時豐能派個人幫忙,自然是件大好事。

“好。”源時豐問了栖緬搬家的日子,又說了些別的,這才分別。

栖緬回到住處,把這些年積累下的物什都清理了一遍,能扔的都扔了,能丢進火裏的,便付之一炬,只有實在割舍不下或者非用不可的,才留下來。那些從故鄉帶來的東西,已經清理過一遍,如今再次清理,又扔了小半。便是這樣,還是有許多行李。

原本也可以多次往返,用不着這樣急。可栖緬既然動了離開的心思,便是一刻也待不住,非要一次解決不可。既然已經這麽着急了,道別的事便放一放。

到了約定的時間,源時豐親自帶人過來,這在栖緬意料之中。假使源時豐不來,栖緬反而會奇怪,人心中産生了某種依戀,便不會輕易放下。

“這些年……就這些?”

源時豐看着那一小堆行李,面露驚訝之色,真是難得。

“師兄莫不是被師嫂的妝奁吓到了?”

勳舊子弟的行李,一定不會像栖緬這般寒碜。栖緬笑着,開起了師兄的玩笑。不止是源時豐,其他人也會認為她這個南邊來的神族子弟多少有點好東西吧。

栖緬把鑰匙摸出來,遞給源時豐,“這是鑰匙,全在這兒。”或許這院子本來就是源家的,但源時豐不說,她也就不知道。

“走吧。”

源時豐把門鎖上,走下臺階,看見栖緬懷裏抱的貓,不禁問道:“你要帶它走?”

這話問得很有意思,栖緬撫摸着黑白無常柔軟的貓,微笑道:“若是它認宅子不認人,我也随它去。”

答非所問,源時豐也不再多問。栖緬抱着黑白無常看了一眼已經上鎖的門,這個住了幾年的地方,差點就把它當成家了呢。那棵梨樹再好,也終歸是別人的。悵惘之情湧上心頭,栖緬感覺到不舍之情。

聚賢書院雖然在神都城裏的偏僻地方,到底不是鄉下可比的,許是這樣,源時豐才沒有皺眉。他去拜見了書院院長,坐了一會兒,出來時,栖緬覺得其他人看自己的眼光都變了。

要沉住冷靜,栖緬這樣告誡自己,她假裝若無其事地送源時豐離開,她想:自己現在是個大人了,不能像個小孩子般任性。

到了聚賢書院,栖緬要做的就是在藏書樓整理藏書,應對前來看書借書的莘莘學子。晚上就住在藏書樓裏,算是守夜。報酬不多,但管了食宿,也就沒什麽了。栖緬如今還領着神族子弟的俸祿,過日子總不是問題。

聚賢書院的學子從八/九歲到十五六歲不等,有三百多號人,女孩不到三成。這書院也還有些名氣,除了附近的平民子弟,還有城裏其他地方過來的孩子,就是教師不夠,僅有那幾個教師是一個當兩個用。

栖緬來了幾日,便熟悉要做的事。整理書籍對她而言是再輕松不過,這書院裏的學子也不怎麽愛讀書,每天來的就那麽幾個。時常翻閱的書籍,都是些話本子什麽的,那些所謂典籍早就積了滿滿的灰塵。

藏書樓有三層,不算大,平時也足夠安靜,要是一個人可能會害怕。栖緬是一個人住慣了的,倒也不在意,樂得每日給典籍拂灰塵。

過了十天半月,與書院裏的人熟了,便有人打聽栖緬的終身大事。栖緬只怕引起誤會,就推說自己有婚約在身,便立刻有人問是不是那天送她來的公子,她只好把源時豐解釋為表兄,勉強搪塞過去。書院裏總有些無聊事,她學着應付。

在書院裏熟了,栖緬就往附近走,這附近都是平民子弟住的地方,屋宇低矮,只有無處不在的人間煙火氣,不像那些侯府深宅闊氣。在一個小巷裏,有個小小的巫神廟,只有幾間房屋,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巫守着。

栖緬不喜歡巫神廟,她走到神廟外邊,便要折回,誰知被那女巫看見了。女巫在後邊喊:“姑娘,等等。”

栖緬無奈,只好駐足,轉身問對方有什麽事。那女巫道:“到了巫神面前,不過來上柱香?”

女巫頭發白了大半,剩下的黑發夾在在白發裏,梳得一絲不茍,深陷的眼窩裏嵌着一對閃着精光的眸子,被盯着的人會很不舒服。

栖緬眼珠子轉轉,用一種頹喪的語氣道:“囊中羞澀,不敢到神前獻醜。”

她身上帶着剩下的兩錠金子,卻裝作沒錢,也是需要臉皮的。

那女巫冷笑道:“揣着金子四處走,就不怕神拿去了。”

栖緬聽後,面上窘迫,不知道是遇上高人還是被人跟蹤了,十分害怕,只好走過去向女巫行了禮,只道:“法師見諒,弟子知錯了。”

女巫道:“你有遠大前程,區區黃白之物,怎如此放不下?莫非要做守財奴不成?”

栖緬滿臉通紅,心裏卻奇那女巫的話,只好把兩錠金子奉上,說是充作香資。她又怕人多眼雜,特意觀察了周圍,竟然連個人影都沒有。

女巫毫不客氣地收下了金錠,口中道:“多謝大人賜福,願大人萬壽無疆。”

栖緬是神族,“大人”二字也當得起,只是此情此景未免難以消受,心下忐忑。那女巫引栖緬人得正殿,進了香,又恭恭敬敬将栖緬送出來,變化之快,實在令人費解。

栖緬舍了兩錠金子,渾身輕松,走到巷口,看到一個熟悉背影,追了過去,卻什麽也沒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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