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遇上殺手
栖緬被那小巷女巫說了幾句,便糊裏糊塗地送出兩錠金子,竟然不覺得有絲毫悔意。只是在巷口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沒确定是誰,頗為遺憾。
當晚,栖緬一個人守在藏書樓裏,看着油燈一閃一閃的,沒有絲毫睡意。月黑風高,正是外出做壞事的好時候。黑白無常怏怏的,打着哈欠,眯着眼,縮在房梁上。
夜裏的聚賢書院格外安靜,任何一點細微的響動都會被無限放大。栖緬一邊看着時下流行的話本子,一邊豎起耳朵聽着周邊的動靜,正看到才子佳人難舍難分時,一陣窸窸窣窣地聲音從角落裏傳來。
栖緬扭轉視線,正對上一只拳頭大小的老鼠,一對滴溜溜的鼠眼一眨一眨的,正向油燈的方向看着呢。黑白無常就在房梁上,老鼠卻如此膽大包天,栖緬勃然大怒,抄起備用的棍子便沖向老鼠那兒,嘴裏叫道:“黑白無常,下來!”
那老鼠嗖地一下竄到另一個角落,黑白無常這時才算醒了,從房梁上一躍而下,直撲老鼠身上。就這麽一下子,撲通一聲,黑白無常落在地上,嘴裏咬着老鼠尾巴末梢,那老鼠也是急了,竟然想出了自己扯斷尾巴的辦法,奮力爬上窗臺,拖着半截尾巴往外邊跑。黑白無常立刻追了出去。
栖緬下意識打開門,從正門出去,不料一腳踏上軟綿綿之物,左右搖晃,靠着手裏的棍子才站穩了。她仔細一看,地上的“軟綿綿之物”不是別的,正是一個人,旁邊還有一灘子血,腥味撲鼻。
那個人是側躺着,手裏還有刀,栖緬覺得那人側臉有些熟悉,便蹲下去,然後認出那人是桓聶。那個不可一世的輕浮浪子,怎麽會跑這兒來了?
桓聶沒死,他睜了眼,看見是栖緬,便抓着她的手,“救我。”
栖緬環顧四周,沒人,黑白無常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她看看桓聶,血還在流,沒有猶豫,将桓聶扶起來,為此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怎麽這麽重?”
好容易将桓聶扶進藏書樓,栖緬又回過身來把門關上,正猶豫着要把桓聶送到哪間空房裏,桓聶已經往唯一亮着燈的地方去了。
“有藥嗎?”
桓聶見了栖緬以後,竟然也能走了,這省卻了許多事。栖緬匆匆忙忙把備用的藥物拿出來,正要幫桓聶處理傷口,卻聽桓聶道:“我被人追殺,外邊有血跡。”
栖緬才想起外邊的血跡,連忙跑出去,随手拿起掃帚,才推開門,便看見外邊站着兩個黑衣蒙面人,手裏拿着刀,她腦袋空了一刻,忽的破口大罵:“可算被我逮着了,原來每天在這淋狗血雞血的人是你們!說,想要幹什麽?”
那兩個黑衣蒙面人聽了,一個舉刀欲動手,另一個攔住他,小聲道:“此處乃書院,不可。”
這樣,二人翻牆而去,動作之敏捷,步伐之優美,不亞于栖緬養的那只貓。
那二人走了好一會兒,栖緬才回過神來,趕緊去打了水,将門前沖洗一遍。待她回到房間時,桓聶已經處理好傷口,坐在那兒擦拭帶血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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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栖緬姑娘也有潑婦罵街的氣勢。”
這話語如常,看來是沒事了。栖緬憋紅了臉,心想自己長這麽大還沒什麽罵過人呢,如今破例居然是為了這小子,真是氣惱。
“他們走了,你也該走了。”栖緬賭氣下逐客令。
桓聶一笑,道:“你不問問為什麽?”
栖緬反問:“為什麽要問?”
桓聶已經擦幹淨佩刀,他将刀收起來,凝視着栖緬,“剛才,你可能會死。”
栖緬立刻想到自己是沒有任何反抗之力,蒙面人一刀下來,腦袋便沒了。若是桓聶,到底還有把刀,不至于死那麽快。而桓聶讓栖緬出去,不是讓她送死嗎?
“別生氣。”桓聶笑得風輕雲淡,“這附近有個巫神廟,那老巫女讓我往這跑,說要是有人收留,就不會死。誰知道,救了我桓聶的,竟然是你。”
栖緬恨恨道:“我今天才在那兒丢了兩錠金子。”
“哦,你什麽時候藏的黃金?”
栖緬不答,反問道:“你什麽時候回去?”
夜裏無人還好辦,到了天亮,一個個學子來了,要是看見桓聶,還不知道說什麽呢。
“容我再坐一會兒,”這話倒有些懇求的語氣,至于真假,只有桓聶自己知道。
栖緬這才打量起桓聶的傷,傷口似乎在腰上,那一片衣襟全被染紅,仿佛能擰出血來。看樣子,傷得不輕。
良久,栖緬輕輕嘆了口氣,道:“你這樣的家世,一生衣食無憂,這樣刀頭舔血,為了什麽?”
桓聶看了栖緬一眼,那神情中隐含着莫名的悲涼,“你以為,十八勳舊幾百年的榮華富貴是怎麽來的?”
栖緬默然,所謂十八勳舊,就是十八個追随聖母打天下的功臣,功勳都是建立在屍體上的。就算上輩人如何辛苦艱難,想要給子孫一個無憂無慮的生活,還得有子孫一輩的勤勞。桓聶的家族,幾百年來一直為神尊拿刀,到了桓聶身上,自然沒有中斷的道理。
“我回去了。”桓聶站起來,身子歪了歪,又站穩,“這件事,別張揚。”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栖緬心中大不忍,叫住他,“我送你回去吧。”
“你送我?我一個大男人,像什麽話?”桓聶回過頭來笑道,“我就住這附近,跟你算是鄰居。”
栖緬才染上紅暈的臉又被驚訝所替代,她怎麽也想不到,桓聶會住在這附近。其中緣由又不好問,只好憋在心裏。
桓聶走後不久,黑白無常得意洋洋地叼着一只斷尾鼠回來,擺在栖緬面前,喵了一聲。栖緬這時才覺得血腥味令人作嘔,胃裏一陣翻騰。
天亮前,栖緬又清理了一遍血跡,到底有些忽略的地方,她怕人家起疑,便一大早宣揚自己昨夜打老鼠的經歷,然後用頗帶愧疚語氣道:“弄髒了不少地方,真是慚愧。”
那些人已經目瞪口呆,聽了這話,再看看,其實也沒多少污跡,便把栖緬輕輕放過。這樣,栖緬借着打老鼠的事将桓聶帶來的血跡掩蓋過去。
栖緬還是不放心,她想起桓聶也提到那老巫女,便離開書院,往小巷裏去。那女巫在大殿裏祝禱,煙霧缭繞,卻是冷冷清清,沒有別的香客。
“法師。”栖緬輕輕喚了一聲,“弟子心中困惑,不知您可能給人解惑?”
那女巫已經完成祝禱,向栖緬施禮,道:“大人恩澤,老身沒齒難忘。有什麽困惑,請直說。”
雖然女巫已經換上和藹面龐,仍然有些冷淡,也不夠客氣。
“您看,我桃花運如何?”栖緬其實沒想好要問什麽,她脫口而出,便問了“桃花運”,想想被逼婚已久,找人問問也是好的。
女巫将栖緬上下打量一番,随即道:“大人的姻緣是天注定的,時候到了,自然就來了。”
這種放之四海皆準的話,最令人生氣了。栖緬想着若是女巫說幾句實在的,尚還有幾分可原諒,如今說這般玄乎的話,真是令人氣悶。
“大人莫要動氣。”那女巫倒像看透了栖緬心思,立刻勸解起來,“這世上萬物,早有定數,大人遵循本心,便可逢兇化吉。”
這話聽來十分耳熟,栖緬想起上次見過的街頭術士,便洩了氣。她道:“你說逢兇化吉,莫非我要遇到什麽事?”
女巫道:“人活一輩子,事事順心、萬事如意都是祝頌罷了。只要大人能像昨日般棄金錠如糞土,便沒什麽過不去的。”
栖緬冷笑道:“用糞土供養神明,倒是新鮮事。”
女巫也不惱,神色如常,緩緩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大人莫要說笑。”
栖緬心中不快,也無心與她啰嗦,便要告辭。那女巫留住栖緬,請栖緬上香,說栖緬日後上香都不需要香油錢。栖緬想想,這才是個理,便依了那女巫。
離開巷子裏的巫神廟,栖緬在四周走動,她想起桓聶說他住在這附近,便留意那些宅子,看看有哪個是符合桓聶身份的。只是隔牆隔院,也看不出什麽,空耗時日,走得累了。
回了藏書樓,栖緬又想起桓聶是在自己房間裏包紮傷口的,不禁後悔自己大意。姑娘家的房間,豈是別人随意進得的?況且這人還是出名的浪蕩公子。
想到這兒,栖緬忍不住打掃一遍房間,心裏還想着桓聶的事。她在神都遇到的這些人,一個個都是看起來一回事,實際上又是一回事,說是表裏不一也不為過。
桓聶的傷,到底怎麽回事?
栖緬拿着抹布,愣愣地想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