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脫困

這句話一出,幾位大修的面容瞬間緊繃,驚疑不定地看着這突然出現的青年。其中一人,還面色古怪地瞥了一眼薛孟庭,仿佛在計較什麽。

薛孟庭心裏重重一沉,卻不知道該怎樣應對。哪裏能想到,陳念竟會出現在這裏?這下,可該如何對諸位同道解釋煙煙魔的話?

嚴停風眯了眯眼睛,忽然拔地而起,掠到陳念面前打量一番,微微一笑,道:“原是洛兒來了。”

嚴停風說了句話,看向薛孟庭,眼神沉靜,讓薛孟庭定了定神。

薛孟庭心中焦慮,面上不敢表現分毫,驚怒地看向冒風,道:“你故意提那欺師滅祖的孽徒,又想做什麽?在座哪一位不知道,他叛出師門,與你們早是一丘之貉!”

冒風皺起眉頭,道:“那不是陳……”

薛孟庭截住他的話頭,厲聲道:“方才你便中傷清一大師,如今又胡言亂語,莫不是眼看窮途末路,竟要見誰咬誰嗎?”只要咬定冒風別有居心,他是妖魔,別人又豈會信他?

但願能保住陳念。

冒風面色越來越疑惑,忍不住道:“薛仙師,你在說什麽?我的意思是……”

“還有什麽可說的?”薛孟庭心中暗急,卻要作義憤填膺狀,“我告訴你,中土正道,同氣連枝,你便是使盡手段也無用,誰會——”

“掌門師叔,請讓開。”陳念道,平平幾字,無端有股陰冷之氣。

薛孟庭心神一震,又氣又急。這個不肖徒兒,怎就不懂自己與他掌門師叔的意思?

嚴停風擋在陳念面前,已然是在暗示他盡快離去。薛孟庭又和冒風說那許多似是而非的話,也是在提醒他不要暴露身份。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是白說的?一旦在座之人知道陳念身份,陳念哪裏還有活着出去的機會!

就算冒風說了那句話,只要他一口咬定是妖魔挑撥,沒有切實證據,誰也不會怎樣。可要是陳念出來和冒風對峙,他的身份不就一目了然了嗎?

嚴停風對上陳念目光,輕輕搖了搖頭,微微擡起手又放下,再看了看薛孟庭,終于讓出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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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念慢慢走進殿中,已有大修拿出法寶,全副戒備地盯住陳念。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前輩大能,自然不會因為對手看上去普通就掉以輕心。冒風那一句話暴露的信息太多,已有擅長推理的修士從中理出脈絡。無非是眼前這青年便是數年前的淩空棄徒陳念,不知如何學會了一身本事,與那妖魔一族暧昧不清,似友似敵。然而最讓人不解的是,妖魔說的那句“将你的師尊還給你”,莫非他們師徒二人之間,還另有隐情?

衆人心思各異,只是看向薛孟庭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結合嚴掌門與薛長老的言行,若是這青年真是陳念,有一個更重大的問題出現了。既然淩空門已發出絕殺令,又何必百般遮掩,甚至是袒護棄徒陳念?

難不成,竟是進了虎狼窩?

“阿彌陀佛——”清一大師一敲木魚,聲音震耳,仿佛直入人心。那幾位已然眼露迷茫、心神不定的修士,身體一震,急忙雙手合十,朝清一大師無聲致謝。

陳念看着薛孟庭肩上傷口,道:“放開他。”

冒風打了個寒顫,不由想起那日,陳念每一拳的力道是如何兇狠。然而他只手上這麽個籌碼,放了薛孟庭,自己還怎麽走得了?

“我的條件已經說了。”冒風微笑道,“接下來就看你的誠意了。陳念,你覺得是你的拳頭快,還是我的手快?”

陳念緩緩移開視線,道:“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放開他。”

“若是我不放,你準備拿我怎麽辦?”冒風無賴道,沒有一點兒松手的意思。

陳念冷冷不答,向前邁了一步,戾氣逼人。

冒風眼神微變,貼在薛孟庭關元穴上的手掌輕輕吐力,送入一股至陰邪氣。薛孟庭身體一抖,面上閃過黑氣,下一刻喉頭一甜,嘔出一口黑血。

陳念猛地頓住,眼中狠色扭曲,眼底仿佛要滲出汩汩鮮血。薛孟庭受了這無聲一擊,雙目微微渙散,緩了一會兒,才擡起眼,聚焦目光,看到陳念的駭人神情。

冒風道:“你不要動,對你對我都不好。”

薛孟庭動了動自由的那只手,冒風一驚,手下又送了些邪氣,誠懇道:“薛仙師,你也別動了。”

薛孟庭身體大震,連嘔幾口黑血,軟軟地倒向地上。冒風趁這個機會,抽出鉗住他肩膀的手,将他身體一扭,轉而卡住他喉嚨。薛孟庭眼中厲色一閃,就在同一瞬間左手掐訣,凝出劍氣朝冒風胸口刺去。冒風不避不讓,胸口被刺出一個黑漆漆的窟窿,卻面不改色,只迅速地收回另一只手,一開一合,在薛孟庭兩只臂膀上拂了兩下。薛孟庭手臂上濺出兩蓬血花,便頹然地垂了下來,失去了知覺。

這本是周圍人營救的大好時機,奈何煙煙魔狡詐如狐,全部過程緊緊貼在薛孟庭身上。兩人分明呈現貼身肉搏的姿态。這樣一來,尋常攻擊,煙煙魔不放在眼裏,可若是下狠手,大家又怕誤傷薛孟庭,不免掣肘。等不過數息,時機便已過了。

陳念嘴唇緊抿,下颔繃成一道凄厲冷寒的僵硬直線,周身天地仿佛生生暗下去一般。

冒風喉嚨發緊,卻只能硬着頭皮道:“我數到三,你若再不動手,日後便只能看着你師尊的屍骨了。”

陳念的目光仿佛淬了毒一樣,緩緩涮過冒風身體的每一寸,道:“你真的不放?”

冒風心下一跳,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但他只能故作鎮定:“一——”

陳念露出森白的牙齒,寒光凜冽。冒風覺得後背一涼:“二——”

到第三聲時,冒風的瞳孔猛地放大,忽然失去焦距,竟再也說不出話來。他卡着薛孟庭脖頸的手臂,也在同一時間僵硬了一瞬。

電光火石間,陳念猛地伸手拍向冒風臂膀,另一只手攬住薛孟庭的腰向自己的方向一拖。冒風的臂膀瞬時塌陷下去,化成黑煙後竟直接煙消雲散。冒風睜大了眼睛,反應迅速地伸出另一只手,要去勾回薛孟庭,卻又在觸到薛孟庭衣角時猛地僵硬。只這瞬息功夫的耽誤,陳念已經将薛孟庭拖回了自己懷裏。

而與此同時,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滑回陳念身後。

薛孟庭摔進陳念懷中,體內兇狠邪氣猛地竄起,激得他又要嘔血。然而下一刻,他便感到背後貼上一只溫暖的手掌,随後便有溫和靈力徐徐送進來。那邪氣仿佛遇到天敵一般,觸之即散,不多時便盡數消失。

他擡起頭,站穩了身體,看到陳念的臉色,原本就要脫口而出的怒罵全部咽了回去。

陳念有力的臂膀穩穩扶住他的腰,柔聲道:“師尊可好?”他不知道,自己聲音仿佛沒有破綻,然而眼中狠色、面上懼色都沒能及時斂住,叫人一眼便能看出來。

薛孟庭搖搖頭,聽到身後傳來清一大師與徐掌門的佛號聲與冷喝聲,便回過頭去,卻已看不見冒風身影。

徐書成眼中滿是憂色,卻仍是給他看了看手中小鏡,溫和地解釋道:“那妖魔已被我鎖入鏡中,除非妖魔王親至,否則絕不可能再逃出來。”

“這柄小鏡,可是當年妖魔聞之喪膽的逆火鎖魔鏡?”嚴停風走過來,贊道,“早前便聽聞徐掌門有一柄逆火鎖魔鏡,煉化無數兇猛妖魔,更曾鎖住妖魔王長達七七四十九日。今日有緣見到此等寶物,實在是我輩大幸。”

徐書成道:“此鏡正是逆火鎖魔鏡。只是被妖魔王破鏡而出後,頗受損傷,這些年,我以真氣溫養,也不過恢複七成。”他收起寶鏡,又道,“但也足夠鎖住煙煙魔了。”

嚴停風點頭稱是,徐書成微微一笑,看向他的目光卻變了變:“若是嚴掌門早些将捉到煙煙魔之事告知與我,今日,薛長老也不必受苦了。”

徐書成是成名已久的颠頂修士,雖則一開始沒有像清一大師那般,一眼看穿煙煙魔逃匿,但經過後來那麽長時間,也看出來,煙煙魔是從殿內某處逃出來的。觀煙煙魔後來舉動,徐書成知道他出現在此必定與淩空門有關系。而淩空門內能困住煙煙魔的,也就只有嚴停風了。

嚴停風笑容不變,腳步一動,卻是不着痕跡地擋在了陳念與薛孟庭前面。妖魔已經伏法,接下來就該輪到這筆糊塗賬了。

徐書成眼神又變了變,已有失望之意,但他仍是繼續道:“嚴掌門可是打算與諸位同道解釋清楚,陳念這件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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