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們之間是愛情

“你們不一樣。”阮幼青本能地追撲過去,唐荼本就沒使什麽力,輕易被他仰面撲倒在沙發抱枕中,眼睛微阖,垂下的睫毛遮住了光。

阮幼青手臂撐在他雙耳兩側,居高臨下看着他,一字一句認真地說:“我十五歲的時候,他就死了。那時我甚至還不懂什麽叫喜歡,也根本分不清對他的感情究竟是是什麽。”

唐荼緩緩睜開眼睛看他,像看一幅畫一樣安靜和投入。

“可我現在二十四歲了,我已經明白跟他的親密更多的是親情,是沒能報答的恩情。這和你我不一樣,唐荼,我們之間的是愛情。”

唐荼的嘴巴動了動,沒說出什麽。阮幼青撥了撥他略微有些遮眼的劉海,率先起身。

眼前忽然一陣天旋地轉,前一秒還呆呆陷在沙發中的人毫無征兆地反撲過來。

唐荼攥着他的衣領趴在他身上瞪他,而後吻他,一股酒氣順着微啓的嘴唇灌進身體,有點上頭。他早注意到唐荼動情的時候耳朵會變紅,于是本能的擡手捏住了一只發熱的耳垂輕輕摩挲,對方在他身上微微發抖,鼻子裏哼了一聲松開他的嘴唇。

“我知道了。以後你不用想這麽多了,幼青,我跟你在一起,你不需要有負擔,也不是要占有你……你随時都有權力放棄……”唐荼不僅耳朵是紅的,臉頰,脖子,手腕都泛着紅潤血色。阮幼青不知他說的幾分醉幾分真,他不想聽這樣撲火般的誓言,飛蛾被火燃盡只會剩下一縷黑煙和一股焦苦味,毫無美感。于他而言,那只拼命逃離魔爪活下來的,殘翅的蝴蝶,才是美好。于是他強硬地捂住唐荼的嘴巴打斷他:“愛情不是這樣的。至少我的不是。它很美。”

“……那你的是什麽……”唐荼問道。

“大概就是需要你占有我吧。”阮幼青又下意識地去摸那片刺青,忍受着心髒更有力的跳動。他發覺在心懷被敞開,去接納另一個人的時候,自己居然也有那麽一些瞬間,是期待被什麽人需要着的。

躺在沙發上很方便,他伸出空閑的一只手揉弄唐荼通紅的耳垂,另一只摩挲着刺青的手順着脊骨附近輕薄的肌理,怕疼的人果然比普通人更敏感,唐荼一瞬間便緊緊咬住嘴唇說不出話來了。

“……嗯……你等一下……”唐荼反手按住背脊上那只手,“我先去洗澡……”

“哦。”阮幼青坐起身,推着他走到浴室門口:“一起。”而後不由分說脫下了輕便柔軟的家居服扔在一旁,這次唐荼小心翼翼摸到他耳邊替他取下了助聽器。

浴室的空間并不富餘,他們擠在牆邊。花灑源源不斷将熱水從頭澆下,唐荼還處在釋放過後的不應期,眼神空洞地仰頭靠在瓷磚上喘息。阮幼青忍着還未解決的渴望,輕輕咬住他硬糖一般的喉結。

他的指尖與劃過皮膚的水流一起下墜,沿着唐荼微微凹陷的背溝一路摸到柔軟的縫隙中去。不知是不是缺氧造成的遲鈍,那人并沒有反應。

直到他沒入一個指節,對方才忽而低呼一聲,劇烈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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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唐荼低呼,本能地推開他。

阮幼青一驚,立即抽離:“抱歉。”他想要後撤一步,卻又被一只手拉住。

“不是的。我,剛剛吓了一跳。”唐荼攏了一把流着水的頭發,垂頭深呼吸了幾次,而後像下定什麽決心,“沒事,我可以,可以試試……”

阮幼青搖搖頭将唐荼背過身去按在牆上不看他的眼睛,生怕抵擋不住一汪深情的誘惑:“下次吧。等你不怕的時候。”他撐在牆壁邊,低頭頂住唐荼的後頸,垂眼看着水珠從皮膚滑下,路過脊骨的溝壑,沖刷過玫瑰鳳蝶,而後越過飽滿的臀。他低嘆着,蟄伏着,等到意識騰向空中的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從唐荼腰間的刺青裏飛出無數只閃耀的小家夥,翕動着孱弱美麗的翅膀。

他們終于早起了一天,吃過飯沖過澡,唐荼對着鏡子整理頭發,帶上平光鏡,在手腕灑了愛爾蘭綠花,最後穿上了西裝。

奶油色高翻領羊絨衫配同色西裝褲,外搭一件橄榄綠的青果領。英式剪裁的西裝多收腰,比例恰當的人穿才夠好看,阮幼青盯着平整的梯形後擺不禁感嘆西裝還是要量身定制。

他們到工作室的時候,川井美羽已經等在門口了。唐荼走上前與她自然地擁抱:“好久不見了,川井老師。”

“變成優雅成熟的紳士了喲,唐先生。”他們自英國一面已有五年未見,很明顯,今天川井也打扮過了,妝容精致,還少見得穿着高跟鞋:“進來坐吧。”

唐荼跟着她繞着工作室轉了一圈,自然也去了作品陳列室。他們讨論了許久關于川井正在準備的個人展的細節,阮幼青見他們興致正高不便打擾,于是悄悄退出去忙自己的。他獨自站在電窯前,按下開關,看着窯內快速升溫。鋼管一側玻璃被加熱成落日的顏色,他看準時機取出仔細塑形。制作玻璃的時候,時間總過的飛快,待川井和唐荼來打斷他已經是中午:“我們去吃飯了。”

出門的時候,小島空站在路邊焦頭爛額地抱着個哭鬧的小孩:“不哭了,結菜不哭了好不好?”阮幼青覺得她這腔調聽着像是也要哭出來似的。

“我的小侄女。”川井向他們介紹說,“四歲,叫川井結菜,是我弟弟的小女兒。最近他媽媽得了肺炎在住院,爸爸又出差了,沒人帶她,就托我帶幾天。平時很乖的,不知道怎麽這兩天特別愛哭鬧……可能是想媽媽了吧。”

小女孩的臉蛋哭得通紅,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也紅,時不時咳嗽。阮幼青走上前仔細看了兩眼:“好像發燒了。”

“欸?”小島空用額頭頂了頂結菜的小腦瓜,吃力地調整了一下抱姿,“昨晚是發燒,可早上已經退下去了呀……”

阮幼青見小島的兩條細胳膊已經開始發抖了,雖然小女孩才四歲,不過對于嬌小的年輕女性來說十幾公斤的重量不容易應付,于是伸出胳膊:“我幫你。”

小島搖搖頭:“謝謝,但她認生,不給人抱的。”話音剛落,小女孩沒什麽掙紮便被阮幼青抱走,他輕輕踮了掂,好像比陸可可輕不少。

“結菜醬喜歡帥哥啊!”川井在背後笑道,“這不是完全沒有認生嘛。”

小島空總算是松一口氣,捶打着自己酸痛的手臂:“怎麽也不哭了……”

晴天的正午陽光正好,一行人徒步走去餐廳,不知是不是阮幼青的臂彎平穩有力,路上女孩漸漸昏睡過去。

“渡邊君說他在餐廳等我們。”小島空悄悄對川井說道,“要不要跟唐先生提前打個招呼……”

川井美羽默默搖頭:“沒關系的。”

阮幼青側頭看了一眼唐荼,那人一如既往挂着得體微笑,像沒有聽到。就像川井說的,這個人是不會讓大家發生不愉快的。所以他們的用餐過程很順利,唐荼也沒有拒絕渡邊的搭話,聽說了唐荼的工作渡邊湊不由殷勤了些,主動要跟唐荼對飲兩杯:“初次見面,我叫渡邊湊,玻璃藝術家。當然現在還不能與川井老師相比,但我會一直努力。”

唐荼禮貌地擋住酒杯:“現在還是中午,喝醉了就不好了。”

渡邊沒有在意,拿出手機将自己的作品展示給唐荼:“不知道您有沒有關注過我們這邊的玻璃展會,這次我帶了些作品過去,才第一天就全部定出去了,接的單也要忙個小半年了。”

他頗有些炫耀的意思,可唐荼只翻看了幾秒鐘,簡單稱贊道:“非常精致。”

“唐先生日語說得這麽好,是來留學過嗎?很少聽到有外國人說的這麽地道,有些人總是詞不達意的。”說完他瞟了阮幼青一眼。他平日裏也是這樣,有意無意就要映射一下阮幼青,最常見的便是跟川井和小島抱怨他日語不好溝通困難,阮幼青從不與他計較,可這次他怕是選錯了時機和對象。

唐荼靜靜看着渡邊,嗤笑一聲淡淡說道:“嗯,幼青來日本之前也只是自學了兩三個月而已,我送他過來本也不是陪人說笑的,藝術家,作品好就足夠了,又不是要在工作室做一輩子助理。”他說完轉手便替阮幼青夾了一只甜蝦,換上親昵許多的語氣:“你把她放下吧,吃點東西。”他們進了門之後唐荼一直在于川井聊天,渡邊大概以為唐荼只是川井老師的朋友,并不認識阮幼青,誰知道馬馬屁拍歪了,只得悻悻低頭喝幾口酒,尴尬地度過剩下的時間。

川井結菜也不知道中的什麽邪,明明睡着了,可人一放手就會立刻醒過來,然後繼續哭鬧。于是阮幼青只能一直将她抱在懷裏,抽空單手吃菜,時不時摸一下小姑娘的額頭,愈發燙。小島見狀迅速吃完東西又将小女孩抱回去:“老師,您和唐先生慢慢聊,我先帶結菜去一下醫院吧……萬一不是普通的感冒就糟了。”

他們一頓飯吃掉了3個多小時,回到工作室已經是下午。

“唐先生住哪裏?”川井随口問道。

阮幼青一愣,唐荼答得倒是順口:“古川酒店。”

“啊,看得到海的。”川井接着問:“有時間可以去登別泡泡溫泉,我讓小島安排。”

“下次吧。我大後天就要回去了。”唐荼的目光路過阮幼青,也不知是說給誰聽,“我回去安排一下時間再來拜訪。”

唐荼訂好了後天傍晚的機票,阮幼青也預定了當天中午高橋屋分店的位置,到時候送他去劄幌一起吃過午餐再去機場。

川井有些遺憾地嘆氣:“這麽快啊……”

唐荼笑着轉移話題:“幼青還要繼續交給老師您替我照顧呢。”

“啊對了!”川井像忽然想起什麽,引唐荼一路走去制作玻璃的區域,“很快這屆金澤賞就要截止作品征集了,幼青的作品還沒交上去,你還沒看過吧?”

渡邊正在打磨他的盤子,見川井進門擡頭說道:“老師,我剛剛……”

“在這邊。”川井沒有注意到渡邊,徑直走向角落,帶唐荼看立在那裏的天草水母,“你看那些腕口,柔軟得像飄在水裏的紗。不過幼青好像還不滿意,遲遲不肯送選。”

唐荼彎下腰,伸手摸了摸冰涼的軟體動物,牆角光線不足,離近了才能看到極其清淡的暈染色:“好像是欠點意思。”他轉身對川井說,“技術精進了許多,倒是不太像他一貫的風格……”

阮幼青無奈笑笑,這話相當嚴格了。

身後哐啷一聲,吓得川井一縮脖子。他們同時轉身,看到蹲在地上的渡邊,後者不好意思地欠欠上半身:“沒有拿穩,抱歉。”

“小心一點呀你。”川井順了順自己的胸口抱怨着,“做玻璃的人輕易可聽不得這種聲音,做噩夢的時候夢到東西碎了都要哭醒的。”

阮幼青瞥到收拾殘片的渡邊面無表情,一臉陰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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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發抖……左右橫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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