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開心的是你來了

阮幼青醒過來的時候唐荼已經抱着電腦坐在客廳了,姜黃色羊絨衫領口露出了襯衣領子。現在他有點看不得唐荼穿襯衣,視線總忍不住往大腿根瞟。這個人身上藏着許多小秘密,不知以後還會不會發掘出新的。

“吃東西吧。”唐荼沒擡眼,手指将鍵盤敲得很有節奏。

阮幼青洗漱過後,坐到唐荼對面,打開了擱在桌子上的便利店紙袋,是兩個肉包,旁邊還有一碗關東煮。他看了一眼垃圾桶,有面包的透明包裝袋扔在裏面。

“我喜歡這個肉包。”他咬一口包子,溫熱不燙口,看樣子買回來并沒有很久。

唐荼聽他這樣說忽然從工作中擡眼,越過筆記本的邊緣看他,幽幽說一句:“我知道。”見他挑眉,又補充一句,“便利店的鈴木小姐告訴我的。還問我你今天為什麽沒去買早餐。”

阮幼青這半年多的早餐幾乎都是在樓下的便利店解決的。面包,肉包,三明治,飯團,關東煮,可樂餅,漢堡,果汁咖啡牛奶。那個姓鈴木的女孩子是店長,幾乎每天都隔着收銀臺與他照面,兩人自然而然變為點頭之交。鈴木問了他的名字,見他便用中文說一句您好。

剛入冬的時候,女孩好心織了手套送給他,他回家拆開來發現白色毛線手套的手背上打了紅色愛心,這才明白為何收禮物的時候對方紅着耳根不看他的臉。于是當天抽空燒了一只玻璃金魚挂飾,連手套一起打包送回到便利店:“謝謝你,但我不太習慣戴手套。”

他們仍然只是每天簡單打招呼,鈴木是個性子随和的女孩,似乎沒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

“她怎麽知道我們是一起的……”阮幼青咽下肉包。

“不知道,我一進門她就往我身後看,付款的時候問我是不是你的朋友,還問你為什麽這兩天沒有過去,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唐荼笑得意味不明,“看樣子是我多慮了,這裏挺多人照顧你的。”

大概是前天晚上和唐荼一起去買關東煮被鈴木注意到了吧。小樽是小地方,唐荼這樣精致優雅的男人并不常見。

“可能因為沒怎麽見過你這樣的人,所以她記住你了。”阮幼青吃東西很快,他洗過手穿好衣服,唐荼也準備好在門口等他。

他們在工作室泡了一整天,中午唐荼打電話叫了居酒屋的送餐,阮幼青胡亂吃了幾口又一頭紮到電窯爐前。前兩周的連續降雪過去,氣溫忽然開始攀升,周圍有個不停加熱的機器,人悶熱得直冒汗,阮幼青便随手脫掉了加絨衛衣扔在一邊的椅子上,只剩一件黑T恤穿在皮圍裙裏。

午後陽光好,唐荼從電腦桌前站起來,走到中庭,從院子裏看向沒有關門的工作區。他肆無忌憚用眼神描過年輕藝術家平展的肩線,肌理微微起伏的上臂,阮幼青那張平日裏幹淨溫和的臉上此刻專注得驚人,眉心微蹙,嘴唇緊抿,每次呼吸似乎都在掌控之內。

“唐荼?唐荼??”成墨在耳機那邊叫他:“那就定方案A了?”

“可以。”不小心看到入神,他險些忘了語音那頭的成墨,他們在讨論畫廊即将展開的小型畫展。劉妍和許涵藝愈發上手,他昨天早上才發過去的與藝術家對談大綱剛剛已經落實成一整篇充實的稿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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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你回來再說吧,你先忙那誰的事。”成墨揶揄他。

“我聽着呢,你說你的,不耽誤。”唐荼收回目光,信步中庭,不怎麽高大的銀杏樹開始長新葉,光禿禿的枝桠近看從龜裂的樹皮裏往外冒一簇一簇的新綠色,伸手就能摸到。

一通語音直打到手機電量見底,唐荼挂斷之後走去辦公區阮幼青的桌前找充電插口,不知是不是剛剛仰頭時間太長,眼前一陣一陣發黑。

“唐先生?”小島空從門外進來,“你們在啊,老師還說今天工作室不會有人。幼青呢?”

唐荼笑笑,指了指中庭方向:“在忙。說是要趕一趕金澤賞的死線。”

“啊!那太好了!希望趕得及。”小島做到她自己的電腦前,“老師說要重新招募一名工作室助手。”說完女孩埋頭進電腦裏,哈欠連天。

傍晚時候阮幼青沖了個澡換好衣服,發現小島也在:“結菜沒事吧?”他看着對方誇張的黑眼圈問道。

“沒什麽事,不過的确不是單純的發燒,她生水痘了。”小島苦悶地抱怨,“醫生說要看住她不可以撓,不然水泡撓破了會留疤的。”

看她的樣子像熬了一夜沒睡,阮幼青點點頭:“辛苦了。你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明天我就不過來了,要送他去機場。”

“想吃什麽?”回去的路上唐荼問他。

“随便吃一點吧。明天帶你去吃好吃的。”說完阮幼青有點興奮,這還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對什麽人這樣說,往常他都是跟在別人身後的那個。

“我要走了你怎麽這麽開心。”唐荼瞥他一眼。

“我開心的是你來了,不是你要走了。”阮幼青無奈歪了歪腦袋,“而且夏天的時候我就會回去,三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他将唐荼的手塞進口袋裏,特意去了一趟便利店,買了些熱食和飲料。鈴木從始至終都盯着他的口袋,付款的時候店裏沒有其他人,阮幼青主動解釋:“男朋友,來看我。”他話音剛落,口袋裏的那只手便将他握的更緊了。

沒想到阮幼青心心念念的高橋屋終是沒有去成,轉頭去了醫院。

唐荼取消了機票,又拖着行李與他回到了公寓,看着阮幼青包紮嚴實的手腕他不免心焦。

“疼麽?”唐荼臉色發白:“太危險了……你膽子也夠大了……”

不久之前發生的事讓他們都心有餘悸,不過阮幼青倒不是在意手腕的扭傷,而是在慶幸......萬一自己慢一步就要出人命了。

今天他們醒得早,在被子裏溫存了一會兒便收拾好東西出門,留足時間提前來到車站。

周末出行的人不少,日麗風清碧空如洗,是個游玩的好天氣,幾個小學生模樣的男孩子在周圍嬉鬧,偶有人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卻也不去制止。

阮幼青和唐荼沒有在人前高調牽手,只微微碰着彼此的袖子并排而立。

他們前一秒還在站臺感嘆回暖的好天氣,下一秒列車進站,就有男孩将等在安全線後的女孩撞飛出去。

眼見着半人高的孩子就要摔下站臺,阮幼青離得不近不遠,卻是反應最快的一個,幾乎是水平着飛撲過去,将将拽住了女孩的腳腕,硬生生将大半身已經掉下去的小女孩單手用力提上來。

一切都發生在一眨眼,動作一氣呵成,吓呆的女孩甚至還沒來得及哭出聲。

還好穿的厚,小孩子除了驚吓過度哭個不停以外并沒受什麽外傷,車站工作人員和女孩的媽媽千恩萬謝地給阮幼青鞠躬。

他們說得句子又快又長,敬語本就複雜,阮幼青根本聽不明白,只能時不時往軌道看,大概飛出去的助聽器已經被列車輪肢解了吧……他嘆口氣看了看替他與人周旋的唐荼,這裏吵得讓他想離開。

于是他便默默從屋子裏退出來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等唐荼替他周旋完,車已經開走了:“再等20分鐘吧。”誤了一班車,外加上時刻表上延誤的20分鐘,大概去不成高橋屋了。他頗有些遺憾:“下次吧,那裏你肯定喜歡。”他自然要接過唐荼手中的拉杆箱,結果手腕一動便是一陣刺痛,行李箱滑開了。

他們同時低頭,發覺他左手的手腕肉眼可見的紅腫起來,原先凸出的尺骨關節也消失了。怕是剛剛撲過去撐住地面的那只手傷到了。

唐荼當機立斷陪他去醫院。即使阮幼青反複強調只是扭傷,依然被強迫去拍了片子。醫生抓着他的手做傷情測試,面無表情扭動他傷處附近的手指,一陣鑽心的疼痛順着手腕噌的一下蔓延開,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氣抖了抖。倒是唐荼別開頭不敢看的樣子多多少少緩解了他的疼痛。

“沒關系。沒傷到骨頭,但是要休息,一周之內這只手不要用任何力氣。”醫生替他冷敷,又開了口服止疼藥,“即使疼痛緩解了也不要大意,不然恢複不當容易留下習慣性扭傷的隐患哦。”

“不能留隐患。”唐荼終于沉不住氣了,他走到醫生身邊懇切地說,“他的手很重要,需要怎麽做才能避免留下隐患?”

他從進門開始就不動聲色地站在一邊,忽然開口倒是将醫生吓了一吓:“不用緊張,挫傷不算嚴重。補充營養,休息充分之後再慢慢恢複正常使用不能心急。等完全消腫之後,每天輕輕按摩一下就可以,像這樣,很簡單。”醫生抓着阮幼青另一只手腕示範手法。

“只是關節韌帶挫傷,很快就好了。”從醫院出來,阮幼青用右手拂去唐荼額頭的汗,仿佛剛剛被醫生下手的人是他。

“敷過之後不怎麽疼了。”阮幼青見他不說話,低頭看了看時間,乘下一班車直達機場還來得及,“我送你去車站。”

“我陪你回去。”唐荼盯着他被繃帶固定的手腕憂心忡忡。

“那工作……”

“沒什麽要緊的。在這裏也一樣可以做。”唐荼緊緊牽着他沒有傷到的右手,絲毫不顧及路人門不動聲色的側目,阮幼青本就無所謂,反正也沒人認得他們。

“那我重新預定高橋屋,我們下周去吃好了。”他忍不住笑了,這算是因禍得福嗎。

唐荼仔細着他的手,什麽都不讓他做。阮幼青起先還想反抗一下,只是扭傷不需要搞得像手斷掉一樣。可看到唐荼心疼又自責的眼神他又反駁不出口,只由着對方将他當個半殘廢将養幾日。第三天手腕幾乎完全消腫,唐荼便開始學着醫生教的手法替他按摩,指腹順着關節周圍的肌理推揉,微微刺痛感倒是讓人舒爽。

“沒事,金澤賞來得及。”阮幼青安慰他。

“那個無所謂。完全恢複了再說。”唐荼替他用金屬夾破開蟹腿,抽出肥嫩的肉直接喂到他嘴裏。帝王蟹肉多肥美,阮幼青下意識舔幹淨唐荼沾了甜口醬油的手指,腦中始終不忘高橋屋那一口更加鮮甜的松葉蟹,再不去要錯過季節了,他與北海道的冬天可能只有這一次緣分。

正想着,眼前一暗,唐荼猛地貼上來深深吻了他一通,吻完還不忘塞一塊蟹肉給他嚼:“手還傷着,別瞎點火。”

……他咕咚咽了嘴裏的東西,終究是沒解釋。

“明天我要回去荼白一趟,後天就回來。”唐荼這幾天對于家務也越來越習慣,幹淨利落收拾好了一桌子的蟹殼,又用清潔布擦幹淨桌面。

阮幼青一愣:“我的手已經好了。你不要兩邊跑。”

“回來還要去一趟東京。在談幾個藝術家的國內代理。忙完這件事我就真的要回去了。”唐荼摸了摸他的頭發,“所以早點休息吧,我明天要早起。”

“聽說東京已經有櫻花可以看。”睡前阮幼青默默念了一句。

北海道太冷,櫻前線推進過來怕是還要半個多月,可惜那時候唐荼已經回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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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星金星冥王星,統統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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