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锲子(下) (4)

他就敗給了睡意,再醒來,已是日上三杆。

宿醉後無比頭痛,燕歸人搖搖晃晃站起,發出很大一陣聲響。門前坐着的人回頭看他,逆着日光讓人看不真切。燕歸人發覺他第一眼注視的竟是那兩片抿成一條線的唇,隐有潤澤,如同洗過林間晨露,沁人心脾。

他看見那兩片唇輕啓,小聲說:“早。”

燕歸人回過神,有禮地颔首:“早。”

第十三夜 一枕槐安

作者有話要說: 黃粱煮酒,夢歸殊途。——題記

兩位女生正在對話。

“你準備好了?真的要寫?寫完了?”

“當然!果然喜歡就要表達出來呢對不對?”

“可是那是……”

對話在此喊停,她們慶幸對話就此喊停。因為話中的主角正打他們面前過,他目不斜視走向一處書桌,并掏出褲袋裏的手機翻看。藍光屏幕一閃一閃,襯得他的眸光也一閃一閃。他的眼角餘光往樓下一掃,只是一瞬就收回視線。

燕歸人一早就發現有兩名女生偷偷摸摸地在四處張望,他嘆了口氣,靠近她們,問道:“是要找我吧?”

“咦!你怎麽知道!”女生吃驚地叫出口,分貝之大讓周圍的同學頻頻回望。那眼神,就好像在說“這家夥竟然泡兩個妞啊”什麽的。

燕歸人默然:“我每次來圖書室都能看到你們,讓我想想,已經有一周了。”

話音剛落,兩人在悄悄對話,大概就是“啊!是嗎?”“有一周了!”“你延遲了一周還沒送出去!”“這是怎麽回事!”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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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前的管理員警告她們不要大聲喧嘩,醒目的同名橫幅就在她們頭頂。,兩名女生很不好意思,腦袋轉來轉去就是不敢看她和燕歸人。女生們最終還是沒能說出想說的話,因為燕歸人的注意力又分散了。

他的視線從望向樓下到望向樓梯口,樓梯口那裏走來一個男人。先是柔順地乖巧貼在腦後的黑發,再是一身寶藍色的呢子大衣,卻都不敵他周身能夠撫平歲月的淡然氣息。男人正與身邊的人對話,那是名戴着眼睛的男生,手裏拿着一本厚厚的書。

“燕助教?”

“那個……有樣東西……”

“就是那個……那個情……”

“情書……”

“書……”

燕歸人驀然回神,快步進了圖書室。這邊兩位女生還在吞吞吐吐,可惜沒人理她們了。

耳邊是對于連續多次點名不在現場的解釋,羽人非獍認真聽着,說道:“嗯,原因我都知道了,但為了寫一篇論文就翹課出去,這并不能構成理由。”

男生被說得臉紅,連連表示不會有下次。羽人非獍不經意地擡眼,忽然聽力消失。他看見消失在圖書室的衣服一角,更是看見了杵在那不知所措的女學生們。他停下了腳步,男生差點整個人撞到他背脊上去,還是他眼疾手快扶住對方,才制止住了悲劇發生。

他輕聲道:“你回去吧,下不為例。”男生得令,心花怒放。

羽人非獍仍站在原地,想着昨晚豐富的夢境過程。

原來是夢啊。

奈何過程無比清晰,就算先坐起身愣神五分鐘,再刻意延遲洗漱的時間,也沒能将那些過程盡數忘幹淨。只有一點,他現在回想起來皆成了無聲,更詭異的是,他看不清楚除他以外的任何一張臉,這就像是潛意識裏的鬼故事,令人心驚。

他的記憶從始至終被一首叫做《羽境弦歌》的曲子束縛,随着日以繼夜的夢境游蕩,不知什麽時候才會結束。莫名其妙的心悸困擾他左右,如同從未舒展的眉頭,覆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

回到游戲,幾次點開好友列表都發現【歸寂】在副本中,【羽境弦歌】想了想,不能太過依賴別人。

他現在已經三十級了,三十級代表他不再是初心者,足夠獨當一面。三十級的他又進入了新地圖,并結交了新朋友。三十級的他對未知的道路充滿期待,包括遙遠的PVP戰場,也就是六十級以上的地方。

【蟬鳴空桑林】是他近日的第一個朋友。三十級有個主線任務,必須做完才能激活接下來的劇情以及升級。任務規定三人組隊,奈何【羽境弦歌】舉目無親,在附近頻道說了幾句話也被無視,同時在頻道說話的還有不少相同等級的玩家,可是點擊申請組隊都被拒絕。

“朋友,認識就是緣分,陪我過次任務吧!”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道如同天籁的信息出現了,它就飄在面前這個拿着劍的男人頭頂上,【羽境弦歌】想也不想就答應。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還差一個人。

【隊伍頻道】【蟬鳴空桑林】:別急,包在我身上。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你找到人了?

【隊伍頻道】【江湖的女人就是白】:HI~

【隊伍頻道】【蟬鳴空桑林】:這是我朋友,剛好三個人,哈!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我也正在為組不到隊煩惱。

【隊伍頻道】【江湖的女人就是白】:大家喜歡被高級的帶着進去,看到我們這些當然不樂意。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你試過了。

【隊伍頻道】【蟬鳴空桑林】:我也同樣。

【隊伍頻道】【江湖的女人就是白】:羽仔真聰明!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我不叫羽仔。

三個據說都是游戲小白的人,乍一進去觀望了地圖片刻,【羽境弦歌】新鮮地問:“多久能出來?”

“你應該問,要呆在這裏多久。”

正如隊友所說,這副本裏的怪和外面的相差甚遠,在外面你一招或者幾招打死的,這裏你奮鬥了半天想來個消耗戰,結果先躺的是你自己。不把小喽羅解決了就沒辦法靠近BOSS,這一條長長的走廊成了地獄,不停地将他們送回複活石。

三個人中唯一的抗是【蟬鳴空桑林】,他提着劍上前,不一會兒就被小怪們圍上來群毆。這時候他就在那裏大喊:“發什麽呆啊,奶我!”

第一次時,【羽境弦歌】愣了半天,以為對方在自言自語。還是【江湖的女人就是白】提醒他,他才驚訝:“我?”

“你是聖騎士,你不奶隊友誰奶?”

手忙腳亂地操縱手杖使用治療技能,可目前學習到的數目有限,羊皮卷裏被封印的技能書還有一大堆,在遠程攻擊都跟不上速度的情況下,他們仨又一起回了複活石。這血條掉的,比吃冰條還快。

【隊伍頻道】【江湖的女人就是白】:都半個小時了,手好累啊……

【隊伍頻道】【蟬鳴空桑林】:果然沒有一個高級的帶過真的不行嗎?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找五個人怎麽樣?

【隊伍頻道】【江湖的女人就是白】:羽仔,不是人數問題,是我們戰鬥力只有0.5!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我們快殺到第一個小BOSS了,慢慢來還是能過的……

【隊伍頻道】【蟬鳴空桑林】:你哪來的勇氣?

頻道裏刷新的小BOSS正在大言不慚地讓他們過來,這是他們好不容易殺了十幾個小怪才招出來的。然而最終BOSS還得在他們殺完兩個小BOSS後才能見到。如今冗長又彎曲的走廊就像他們消逝迅速的補血劑,看得肉疼。

再堅持了一會兒,【羽境弦歌】打字告知自己沒藍藥無法治療了,這才不得不停下。沒有奶媽的隊伍就別再想撐了,那是必死無疑。一個近戰沖上去就像送一肉饽饽給狼群,完全是有去無回。

【世界頻道】【梅花鹿的崇拜對象】:收徒啦收徒啦,收一個不玩神隐的,最好是個妹子,帶你裝逼帶你飛。

【世界頻道】【我謝謝你全家】:脫此號,有意的M。

【世界頻道】【儒門無雙】:過段時間就是情人節了,有誰是單身的嗎,要求:必須華麗!請撥打電話139XXXXXXXX

【世界頻道】【歸寂】:收徒,出師送坐騎,幫娶媳婦幫嫁人!

【世界頻道】【梅花鹿的崇拜對象】:我去!樓上別學我!

【世界頻道】【我是小號】:這年頭個個都是土豪啊,別在世界刷喇叭聊天行不?

【世界頻道】【歸寂】:收徒,出師送坐騎,幫娶媳婦幫嫁人!

正在隊友們糾結之際,【羽境弦歌】瞄了眼世界,冒出來一句:“我認識一個50多級的……”

第十四夜 一隅之見

作者有話要說: 茫茫人海,也許錯失,也許錯認。——題記

【羽境弦歌】一定是上輩子拯救過亂世,不然哪會有這種好運?這是隊友們由衷的感慨。

因為此人召喚幫手的速度也太快了,就在他們退出副本剛好三分鐘,傳說中的元素法師已經穩當當立在NPC跟前,除了他其實還有幾個高級的人,但都顯示隊伍已滿,不少玩家只好在附近争先恐後說:“能帶我過任務嗎?”

重新進入副本地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大家買了補血劑和藍藥,并按【歸寂】的要求把狀态都開上。現在算是心裏有底了,有人帶着,自己在後面跟着,待仇恨被拉過去了偶爾補個刀,相當愉快。

小怪算什麽,叫嚣得這麽狠,還不是落得被秒的份。從來不覺得高級有什麽好的【羽境弦歌】驀地心生豔羨,在小輩們這裏炫耀炫耀也感覺挺不錯。不過只是一個私信就能将對方找來,他還真沒想到。當時對方只是說:“我馬上過來,不過我要跟你要一個報酬。”

【隊伍頻道】【江湖的女人就是白】:神隊友!

【隊伍頻道】【蟬鳴空桑林】:你還缺朋友嗎!

【隊伍頻道】【歸寂】:我不是免費幫你們的。

【隊伍頻道】【江湖的女人就是白】:啊?要錢還是要命?

【隊伍頻道】【歸寂】:你問他。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他說跟我要報酬。

【隊伍頻道】【蟬鳴空桑林】:那是什麽?

【隊伍頻道】【歸寂】:叫我一聲師傅,以後你們有什麽困難找我就行了。

【隊伍頻道】【江湖的女人就是白】:羽仔,那你快答應!這種好事誰撿誰走運啊!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我說你們賣隊友賣得也太快了吧?

【隊伍頻道】【蟬鳴空桑林】:确實可以答應!

【隊伍頻道】【歸寂】:你看,他們都喜歡我。

不知為什麽,【羽境弦歌】能想像到電腦那一端【歸寂】的笑聲,這種沒來由的感應令他腳趾一縮,不太舒服。

轉眼殺到了最後一個BOSS,也就是任務指定的戴西領主。因為她會放大招,【歸寂】指揮三個人站好位,并在頻道上BOSS喊話時走位,不要被技能波及。說是這麽說了,可是反應沒這麽快,等大招一出四周霧氣彌漫,連屏幕也看不清楚,三個人死得非常有骨氣,“咻——”地一下就沒了。

【歸寂】一個人站在BOSS面前顯得孤零零,一開始還抱着新認的徒弟會為自己加血的想法,現在什麽都指不上了,拼命提醒道:“讓你們站好,別放技能,她注意力到你們身上就完了。”

這時候【羽境弦歌】還嘴硬:“難道不是因為你拉不住仇恨麽?”

【隊伍頻道】【歸寂】:徒弟,要聽師傅話。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我還沒答應。

【隊伍頻道】【歸寂】:任務過了就成定局了,別掙紮了。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其實你只是需要一個奶吧?

玩家在看到最終BOSS倒下的瞬間是很有成就感的,特別是自己補過刀後就真覺得這是自己的傑作了,特別自豪特別驕傲,以至于在看到爆出來的東西後扔點都飛快。幾率性的玩意兒,結果只落了個主線信物,還有些許金幣,其他裝備全跑隊友包裏去,而【歸寂】全按了放棄。

這下後續任務有了着落,副本也通關了,【江湖的女人就是白】和【蟬鳴空桑林】拉着【歸寂】不停道謝,說元素法師看上去真威風啊,我們也會趕上來的,到時再組隊吧!後者說沒關系,下次要過任務也可以找我,私密我徒弟就行了。

【羽境弦歌】心想你這好人坐得真實在。奈何兩個“好隊友”又轉過身拉着他各種道謝問候全家,說羽仔今兒多虧了你,我們在四十主線等你雲雲。【羽境弦歌】還待說些什麽,【歸寂】喊住他們,讓他們去商城買個經驗丹,再把系統送的幾個用了。這副本一天能下三次,他準備一次下個夠。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下完?你時間真多。

【隊伍頻道】【歸寂】:我剛好有時間。

【隊伍頻道】【江湖的女人就是白】:我已經準備好了。

【隊伍頻道】【蟬鳴空桑林】:出發吧!

再次進入副本,看着這些小怪【羽境弦歌】已經沒有任何心思。這時游戲裏彈出一個對話框,上面寫着“[神族]60級玩家【歸寂】欲收你為徒,請按确定或拒絕回複。”移動鼠标,按了确定,頭頂上立馬就多了個稱號,顯示着誰誰誰的徒弟。

兩個隊友馬上就發現了,說游戲裏認識的人越多就越好,有個照應也不會無聊,有困難時還能求幫忙。【羽境弦歌】想了想倒也是,沖着這人這麽熱情的表率,他實在想不出理由來拒絕。

一來二回地,多少也有些熟絡。三次副本的時間,他們幾個人在隊伍頻道裏瞎聊,天南地北地侃,或者吐槽游戲裏某些不人道的地方,比如公測那天幾乎卡爆機的情況,還有集體搶怪導致無怪可殺的情況,比比皆是。

【羽境弦歌】較少說話,一般都是【江湖的女人就是白】和他名義上的師傅在對話。

【隊伍頻道】【江湖的女人就是白】:羽仔,你那天問我“亞蘭”地圖怎麽走,還記得麽?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原來是你。

【隊伍頻道】【江湖的女人就是白】:呼呼呼,注定要相遇的遲早都會相遇。

【隊伍頻道】【歸寂】:你們也可以找個師傅。

【隊伍頻道】【蟬鳴空桑林】:這不好找啊……

【隊伍頻道】【歸寂】:沒事,慢慢來,相遇是緣。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

是不是緣分他不知道,但之後看到【歸寂】說開紅殺過他還真的想拍案叫絕!怪不得這麽殷勤,原來有錯在先。

副本三次下完,經驗條果然嘩啦啦在升,跟【歸寂】告別時,三個人也各自去找任務羊皮卷裏的NPC做接下來的事情。轉眼又融入了茫茫人海裏,相同的經歷和不同的故事,都是這款游戲裏獨一無二的記憶。

第十五夜 一往無前

作者有話要說: 世間路長,不如并肩。——題記

他做了這樣一個夢。

嘯陽谷內,刀戟與魔君狹路相逢。安排已久的戡魔大計終于開始,做好萬分準備的中原正道和想要看個仔細的異度魔界各懷心思。正邪不兩立,正道要誅魔天經地義,異度魔界也本着要統一中原的初衷,誓要一并解決這些人。

萍山練峨嵋的死,使得罪惡坑之主狂龍一聲笑臨陣倒戈,替燕歸人取回了聖戟神嘆。這可謂是幫了大忙,神器配上燕歸人一身力量,才能真正發揮其效,刀戟戡魔缺一支,那就不攻自破。

而天泣,一度落入魔界之手,若不是故意透露嘯陽谷可毀刀,魔君也不會帶刀來到此地。而一旦進入,便也中了計。此時羽境弦歌響徹蒼穹,層層樹影外是胡琴主人的蓄勢待發。另一名男子從另一頭前來,每一個踏步都掀起了塵沙,系在背後的紅披風無風自動,氣勢俨然。

魔君狂笑一聲,連說三聲“好”。好一個素還真,好一個中原正道,好一場布局!

且戰,不再遵循敵不動我不動,腳步沉穩移動,先下手為強。一對二,絲毫不懼,上魔刀風凜冽,能将大千世界崩碎,天地為之變色。而天泣聖戟,正是為此刻而生,相互配合,你上我往,主守主攻,不時交換站位。

燕歸人一個刺挑撩起攻勢,神戟之威直沖而來,似要直接将魔君刺穿。可魔君也不是一般對手,大刀橫掃,擋開萬裏黃沙。羽人非獍瞬間凝神,疾速奔來。天泣獨有的雙面刃泛起寒光,帶領它的主人所向披靡,魔君下腰錯身,這才擦邊站穩還以強攻,之後與這兩人分立三頭。

「要殺魔君,必須先以柔力斷去魔君胸骨,再以無倫剛力攻擊其心髒,所以你兩人的配合,必須以羽人為首攻,再由燕歸人終結。」練峨嵋先定下刀戟計,後補充戰略,彙通于一處,告知于兩位當事人。

同時想到個中詳細,燕歸人與羽人非獍相對而視,一切盡在不言中。迷谷數日對飲,即使鮮少交談,也早已了解對方。默契沉澱,便是今日的共同伐魔,刀戟聯手,成敗在于一念之間。

羽人非獍首攻,燕歸人卻是先上。聖戟在手,與羽人非獍一左一右,來回已過百招。白衣紛飛映照半空,黑衣墨發染滿戰意,竟已日落西山。他們纏鬥至黃昏,仍不減攻速,反而愈戰愈勇。

魔君舉世無雙的敵手,目前為止僅有練峨嵋一人。而燕歸人和羽人非獍合攻,竟也讓他贊嘆不已。他以一敵二,絲毫不落下風。聖戟天泣破風之勢源源不斷,荒神斬下是異度魔界統領者的一片雄心壯志。

暮色臨空,殺機盡現。聖戟再顯神威,一記燕□□直擋魔君的大招。而這只是汗毛一角,羽人非獍操起天泣而來,以勝于一切的攻速疾行,強大的氣勢似要掀翻土地,一擊制人。魔君反應極快,揮刀挑開側面而來的天泣,生出無盡狂怒。

偏之前的兩次都是佯攻,魔君未等喘氣,第三波接踵而至!燕歸人聖戟在手,直劈魔君腦門,承受着力量的風壓如同撕扯之飓風,威力無窮,令後者沉喝,雙腳陷入地面。

居高臨下,已占上風。時不可待,此刻便是最好的時機。

燕歸人再催神力,向前急攻。魔君連連後退,絲毫未顯露敗相,魔力加劇,可破天追月!他荒神一斬離開生死關,狂肆而立。羽人非獍再探空隙,天泣之刃沒入天宇,直朝目标而去。瞬間飛沙走石,鳥獸俱散,三方各有傷勢,魔君傷折一臂。

血跡斑斓不如心中戰意,戰意激昂不如平靜思緒。燕歸人和羽人非獍站立其中,互視一眼,都有收獲。不知為何,從腳底湧上莫大鼓舞,四散而去,直達筋脈。今日背對背,不再是敵我,而是一同面對。一個眼神,便知一切。

漫天紛亂,止于任意而為苦口婆心的孤獨缺,止于為友奔走無怨無悔的慕少艾,止于仍關切着自己的朋友,止于身邊這個人。風沙滾滾,止于荒漠初遇情深似海的珠遺公主,止于十八年似癡似狂的幻夢,止于受了傷勢仍惦念自己的斷雁西風,止于刀戟結合。

羽人非獍出招神聖而肅穆,昔日飲酒敬居于仙山的他們,如今身形穿梭,更是敬那些可敬的人們。天泣之光森嚴無常,正是它身為神器配以攻速能夠誅魔之因。燕歸人橫戟與魔君相對,錯眼一擡。羽人非獍會意,以虛亂實,從前方遁至後方,直削魔君的背。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攻正面,戳其心窩。

但絲毫之差便是差之千裏,魔物之心異于常人,不為所動。敵人就在跟前,魔君此時不動更待何時?荒神斬在手,斬向羽人非獍,瞬間血花四濺!羽人非獍頓時後撤,不再停留,一輪攻勢結束,也是另一輪攻勢的開始。

纏鬥仍在繼續,一顆魔星殒落,正是魔君的其中一名大将赦生童子的死去。素還真所扮的白發劍者與葉小釵刀劍合璧,是認同亦是無情。魔者尚有魔者的位置,但正邪自古不兩立,此戰之後,勝敗終見分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今日之事,你們要付出代價!”赦生童子的死帶給魔君極大的打擊,又想起螣邪郎,接連的喪将之痛使他接近癫狂。

嘯陽谷內魔氣升天,大喝不止,暮色浮沉,正是竭盡全力的一刻!燕歸人和羽人非獍彼此配合,左右移形,早已準備好的攻勢即将出手。此時魔君渾身上下皆是殺戮之意,盡管會讓大地滿目瘡痍,也不能憾動他分毫。

荒神霸道一出,火焰燎原,不息不滅。燕歸人直接對上,任憑血淋脖頸,依舊不退不讓。他鬥志昂揚,何其英勇!羽人非獍騰空,展八翼,天泣呼嘯,往下急沖。距離使得攻速翻倍,天泣的鳴聲無人可擋,如入無人之境,刺其胸,碎其骨,斷其心脈。

魔君狂吼,瞬間退後兩步,大刀回招,直插羽人非獍胸口,生生挑起。泥土飛揚,嘯陽谷再無完好一面。受傷後的魔君難以分神,燕歸人抖動手腕,聖戟一挑,便穿心而去,頓時萬籁俱寂,魔氣呼嘯,天地為之顫動。

魔君雖敗猶榮,骁勇善戰如他,縱橫天下如他,終也逃不過命數,随風消逝。一代枭雄,死前大笑,笑聲三日不絕:“好一個刀戟戡魔!”

終是完成了戡魔大業,終是沒有辜負摯友的托付。戰時不知其他,戰後卻萬分疲憊。羽人非獍走上前,只想與對方說上兩句,話一出口卻滿是鮮血,接着腦中一片混沌。燕歸人也是同樣情況,跪倒在地,連連咳嗽。

細看四周,不知何時起了霧,濃煙一般,視線不足兩裏。煙霧彌漫,味道濃重,捂住口鼻,頭痛也照樣加劇,肺髒不适。兩人之間,僅隔咫尺,卻也遠至天涯。

羽人非獍默默看着,只說一句“中毒了”就不省人事。燕歸人欲伸出手卻毫無氣力,整個人也跟着倒了下去。刀戟戡魔竟以這樣的結局收場,誰會知道?

第十六夜 一語破的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人是誰?誰與他并肩作戰?——題記

羽人非獍做了很多思想工作,他想學會抽煙。煙味彌漫在他的周圍,掩蓋住了他的神色。他現在坐在第二操場的石凳上,有一回沒一回地吞吐着煙。修長的手指夾着細細的根狀煙,看起來很有看頭。

他一直都覺得,煙可以冷靜大腦。抽煙會讓每個男人擁有不同的魅力,這一點參考各種偶像劇。“咳咳……”可惜想法再多也敵不過本能,濃烈的味道猶如貓爪塞進他喉嚨,癢得眼淚直流,使勁地咳嗽。

現在是晚上,操場上沒有任何人。羽人非獍結束完課程,出去提了一袋水果,心裏想着也許不宅在宿舍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會有不錯的收獲,也許會有更多的也許。

“羽人老師……”在昏暗路燈的照射下,對面樹叢裏突然冒出了一個人頭。

“晚上好……”又冒出一了個。

還能看出滲了絲絲綠色的植物兩邊,漸漸顯露了身形。

左邊右邊各站了一位,是女生,同樣的馬尾發,齊劉海,一個穿着連衣裙一個穿着校褲。被女生搭讪還是大學以來頭一遭,當然,被喊去問話或者課業交流的不算。羽人非獍趕緊掐掉煙頭,卻不知如何回應,只能幹瞪着眼。他的手邊是仍有餘溫的透明塑料袋,袋裏的蘋果紅彤彤的,特別招人喜愛。

他們相隔着一個操場平行線的距離,月色下的籃板似乎仍在上演着白天裏男生之間混鬥的一幕。籃球運動的弧線,男生激情的汗水,裁判緊張的口哨,彼此交織在一起,繪成一部熱血又青春的電影。

并不出演電影也不擔任路人角色的他皺起眉,等待着這兩人的首先發話。

果不其然,兩女生對望了一會,便怯怯道:“聽說老師你會幫忙,這是真的嗎?”

真是意外的提問。羽人非獍挑眉,已經猜到她們要說什麽了,“你們覺得呢?”

周圍寒風陣陣,路燈也無比應景,問話的人平靜如初,沒有微笑卻能安撫倆女生的內心。她們踩着路燈走過去,校褲和裙擺的顏色愈加鮮豔了起來,映入羽人非獍眼裏,如同隔壁藺無雙老師最愛的調色板。

“這個……”她們遞過來的是一個信封。

哪壺不開提哪壺,羽人非獍刻意想遺忘的事情又回到了他的腦海裏。不知不覺被坑不知不覺擔上篩選情書這個職責已經讓他折壽好幾年,現在倒好,還成自動收信處了。伸出手接過,他随口問了一句是不是你倆聯名寫的,結果她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還有麽?”既然不是聯名,那至少有兩封。

“就一封。”

“好吧。”

女生們是在想,一個人先上,被拒絕也是一個人的事。因為假設是兩個人同時上的話,第二個被拒絕的出發點往往是情緒帶動的,也就是不經過思索下意識的搖頭,那是一種反射,神經中樞下達的指令,知曉這種規律的她們當然不想冒這個險。

羽人非獍站起頭也不回地邁開步子,自身的影子被路燈越拉越長。兩個女生退後了一步,面面相觑。她們壓根沒想到對方會答應得這麽幹脆,甚至連一系列的應對方式都想好了,畢竟轉手這種事不太好,對方也大概不樂意做中間人。

“都是你。”

“是你才對!”

走在操場通往林蔭小道的路上,她們互相推卸。雖然說燕歸人笑容可掬,但也沒見他經常逗留在同學圈中,全校師生看得最多的,大概就是他跟羽人非獍在一起了。大家都在好奇,為什麽講師和助教會經常呆在一塊,經常見到的地方是食堂還有小賣部。

食堂裏羽人非獍默默排隊後者插隊引來大家怒視,還是羽人非獍出來打圓場這才熄火,燕歸人表示等你排到全是剩飯了,最後還是端着打好的飯菜坐下吃了起來。而小賣部更簡單,燕歸人老往裏跑買些糖食然後盡數塞給羽人非獍,後者每次都掏錢過去,有多少掏多少,從不含糊。這一點燕歸人總是認真地說是孝敬上司的,羽人非獍淡定地回答不需要。

因此這兩位女生找上羽人非獍也情有可原,估計想找這人搭一把手吧。可惜完全不了解兩位當事人,宛若無頭蒼蠅的她們實在是無法下手。耳聞始終是耳聞,不如自己親眼所見。兩人嘆了口氣,對話說今天稍微晚了夜自習就不去了。

女生總是這樣,熱衷于一些事,同時也害怕着一些事。

“早知道就不去找羽人老師了,啊,好困。”

“胡說!剛才看到他,你的眼睛都亮了!你難道暗戀的是他?”

“去你的!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啊!”

“我喜歡的是燕歸人好不好!”

你争我吵誓不罷休,她們正在拐彎處,中間有一岔口可以通向女生宿舍,另一頭是教師宿舍。天上的月光剛好擋住了這一片,比以往更加冷森。兩位女生在牆邊打鬧着時,突然就被一陣動靜吓到了。

穿連衣裙的女生故意借崴腳的功夫探頭出去,只見有人站在路中間,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把玩着一根煙。反方向的月光為他點綴了陰影,他抛玩着煙卻不急着抽,擡起眼沖她們禮貌地打招呼。

燕歸人眼神示意其中一位:“你們啊,上過羽人老師這麽多課,還不知道他的性格麽?”

“咦?”是他!

“我都看到了,你把信給我室友。”

“……”旁邊的女生挪了挪身子,臉霎地紅透。

回到宿舍,燕歸人把煙一扔,攤在床上擺成個大字形。羽人非獍正在鋪床,先一步回來的他已經洗刷刷完畢,生物鐘告訴他是時候睡覺了。

“你抽煙的樣子真難看。”

夕陽已經西下,這一天又結束了。那時的燕歸人摸索着褲袋裏的煙,慢吞吞地抽着。聽說煙可以冷靜大腦,于是迫不及待就想試。他狠狠吸了一口,結果被嗆到,咳得不行。

他覺得這個理論不成立。所以取下。他的腳踢到了床板,心中很煩亂,卻又不知想的是什麽。他霍地站起,走到陽臺邊,低頭俯視着外面的情景。

教師宿舍就在教學樓後面,從陽臺望過去可以看到操場和花園。再望得遠一點,還能發現不少高大建築物。很不錯的視野。

燕歸人正在漫無目的地觀察風景,但是沒有一個能入他的眼。就這樣掃興地呆着,剛想離開,就發現操場左手邊有道與夜幕融合在一起的身影,偏偏那人像是得到了栖息在那裏的路燈特別的照顧,單獨為他拉開了光線。

羽人非獍不會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他只是不甘示弱地說,“你如果會抽,不會把它帶回來。”

燕歸人大笑:“我算是服了,看他們抽得如此銷魂,怎麽到我這兒就跟發羊癫瘋一樣呢?”

羽人非獍贊同至極,“你真是說出了我的心聲。”

“不抽煙對肺好,我們是對人類的健康做貢獻。”

“嗯。”

第十七夜 一舉一動

作者有話要說: 她是誰?他是誰?你是誰?我是誰?——題記

說來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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