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锲子(下) (5)

工作時和工作後,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完全不一樣。大概年齡相近,都是半斤八兩的人,住在一起也算是蛇鼠一窩……雖然形容得不太恰當,但他們更像是朋友。

羽人非獍雖說要為他篩選情書,但沒怎麽仔細。他覺得字跡工整的都不錯,寫信的都是人,何必要區別對待,集體斬殺或者集體不殺,這是個問題。

他将這種理解告訴燕歸人,燕歸人說你別站她們的立場,站在我的立場考慮考慮,如今不是經歷什麽花季雨季,都找上助教本身就是個問題了,你這個作為講師的竟然不加以批評批評。羽人非獍沉默半晌,想起孤獨缺說過的一番話,別說是女同學,就連女教師也不曾與他有工作以外的瓜葛,沒有女人緣着實不是他的錯。

燕歸人注視了他良久,這才從背後變戲法般拿出一個塑料袋,說道:“你落在操場了。”

羽人非獍接過,道了謝,從中挑選出一個,拿起水果刀就進廚房。他動作熟練,略顯瘦削的身形微微躬着背,大概是從小到大的習慣。

雙人間裏配置廚房陽臺,但他們都很少下廚,一般都是叫外賣或者去食堂,可現在燕歸人看着看着,沒來由生出了一種“他太适合這裏了”的錯覺。

蘋果被切分成一小塊一小塊,裝在果盤裏,小巧玲珑,特別讨喜。相比之下,端着果盤踱步過來的男人,表情沉靜,無悲無喜,挽起的衣袖反折着碧綠色的邊,一如他一絲不茍的性格。

燕歸人嚼着果肉,含糊不清道:“你會做菜麽?”

羽人非獍一怔,點了點頭。燕歸人沒有說明為什麽要問這個,羽人非獍雖有好奇,但對方不說,他也不問。

瞬間四周靜谧一片,隐約還能聽到遠處的車鳴聲,兩人以奇妙的方式共處,竟然一點也不突兀。

*****

回想當時,誅魔功成,正魔大戰的過程令人們津津樂道。小屋內,茶肆外,相聚對弈交談侃天侃地的,數不勝數。藏于山水深處消息閉塞的百草園,此時此刻也似乎知曉了結果,鳥兒歡騰雀躍,花木舞動腰肢。

只是主人家遠沒有這般激動,風吹草動突襲而至,打得他措手不及。

來人黑衣蒙面,渾身散發着死亡的氣息。主人家先顧及上了一地藥草,捶胸頓足說好不容易種的,你賠我!可惜沒人願意回答他的話,站在他對面的一沒有研究藥理,二不懂草藥之別,有的只是一身殺氣。

此時屋內傳來聲響,大概是察覺到了這裏的動靜,想一探究竟。見黑衣人馬上要變換姿勢,主人家原地打轉,驀地揮袖。袖中有粉竄出,無色無味,卻能在吸入鼻尖後,奪人性命。黑衣人有先見之明,屏住鼻息,與他打鬥。

“風大,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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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的人因他高昂的嗓音頓住腳步,“吱呀吱呀”要開啓的門,終是呆在那兒,再無動作。像是應證了主人家的話,天空突然狂風大作,烏雲密布,最大的那塊烏雲遮住黑衣人的半張臉,陰鸷如鬼怪。

“多事!”他壓低着聲音說話,聲線竟如陳年的腐屍,散發出惡臭味。主人家哈哈大笑道:“作為肥料培育我的藥草,卻是極好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潛伏在誅魔後的危險先被他瞧了去,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爺看得起他。所幸屋內的人聽了他的話,他還在想一向口不對心愛逞強的那位突然推門出來,那可如何是好。

他的武功尚且不錯,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幹脆分神望了眼四周,一片狼藉,昨日認認真真種植的藥草皆被掌風毀盡,徒留眷戀和嘆息。之後,黑衣人來勢兇猛,他再也無暇他顧,腥意蔓延嘴角,腹中受一掌,搖搖欲墜。

每個人選擇退隐,自是因為退隐後不必再接觸江湖事,不用插手恩恩怨怨,落得半日清閑。為求醫,斷雁西風從水波天找到此地,主人家醫術精湛,令人欽佩。卻也是因為她的求醫問藥之路,主人家被她身上的江湖氣息扯進這個深不見底的洪流,遭遇殺身之禍。

滴水之恩,不只一處,念及方才,又苦又怒。狂風未止,似在怒吼,屋內的人已奔出,幾招之後,顯露敗相,中一掌,竟有吞雲之威,就此倒地。她不知燕歸人中毒昏迷受鬼梁天下所救,更不知為找尋良醫,鬼梁天下和雨中硯結伴來到百草園,見着一副家破人亡的慘象。西風在殘林之中醒來,已是幾日後。

若不是泊寒波告訴她羽人非獍還活着,她怎還會相信刀戟戡魔剛成又被暗算一事,此時只覺氣血上湧,滿腔憂色。一想起羽人非獍,她只願他安好,開心度日,不被任何煩心事束縛。一想起燕歸人,她心中酸澀,又感甜蜜,念着想着,只盼早日見到。

越是想越是焦急萬分,她連路都不看,與自家兄長的對話也任性了起來,接過泊寒波遞來的刀,着急着就要走,去往鬼梁兵府,早日見到心上人。奈何一去毫無收獲,只好暫住下,與言傾城也日漸熟悉。

這時,迎面就撞上一個男人。她退後一步,變個道,又想走,來人連忙捉住她的手,問道:“西風,去哪兒?”她這才正視,看那劍眉朗目,英挺鼻梁,溫柔又偶爾霸道的語氣,還有威風凜凜的氣勢,不是燕歸人又是誰?

其實早在鬼梁天下說出羽人非獍失蹤一事時,燕歸人就有出門的念頭,可素還真說他這副病體,去也是艱難,況且不知方向,往哪找?算上這次相救,燕歸人已經欠鬼梁天下兩個人情。對方說勘魔大業功成,多得你們相助,他卻覺得一事歸一事,不能混為一談。

西風聽他說完最近經歷,扣腕嘆息道:“他們的恩情,你可要記得。”

燕歸人回道:“若有事要我幫忙,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只是那名醫者已逝去……”

西風來氣:“死什麽死!你的面子很大麽!”

燕歸人道:“知恩圖報,人之常情。”

西風沉吟,說起了正事:“那就是說,要完成解藥需要去水泷影,那還等什麽,快去快回,我在這裏等你!”中毒不能怠慢,她巴不得燕歸人立即康複。

燕歸人不急不慢,深深地看着她,說道:“你為何不與我同去?”

西風愣住,耳根忽地染上粉紅。她的舉止依舊別扭,但心裏歡喜,跟着他并肩走,只覺得此時此刻身心皆是滿足。

西風和他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卻覺得有半年之久,她終于懂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句話的含義,臉上是掩藏不住的嬌羞,讓燕歸人看了又看,總是看不夠。燕歸人默默受着她的責罵,眼裏寵溺明顯,令西風心動不已。

她移開目光道:“我回去一趟鬼梁兵府,告知言姑娘一聲。”斷雁西風做事風風火火,豪俠風範一覽無遺。

燕歸人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境,可一路相伴,他看進眼裏,記在心裏。珠遺公主令他沉睡,斷雁西風卻讓他清醒。得如此對待,他何德何能。以至于當聽到泊寒波的屍體被扔到西風面前,西風仇恨遮眼直搗翳流時,他想也不想,扔掉最後一顆能夠維系三天日程的解藥。

“無用了!”性命?不要也罷。昔日的遺憾,他不準再來一次。

第十八夜 一言半語

作者有話要說: 又見十八日夜,又是輪回一夜。——題記

有人雲,燕歸人當時單槍匹馬闖入其中,面對一波又一波的高手絲毫不懼。他聖戟在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只為救出斷雁西風。車輪戰未能卸其勇,飄揚的墨發是屬于他的情義不滅。他撕下披風裹住西風,浴血奮戰,沖出重圍。彼時還有翳流首領北辰元凰伺機而動,燕歸人且戰且退,退至崖邊,揮戟斷索橋,護西風退出戰局。

而他,始終堅守原地,鷹目一掃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無比神勇。後又為報鹿王泊寒波之仇再對上翳流,擊殺軍師環宇奇藏。

簾外,女子銀鈴般的聲音述說着,說此人不僅未死,還得高人相救,果真是因為戰神之怒,不管敵友都給予重視罷?簾內,方才還有胡琴聲響,如今安安靜靜。女子似說得不盡興:“谷裏的人,總愛聽這些八卦,你說是真是假?”

“你覺得是真的,那他便是。”

女子想起了自己的經歷,喃喃道:“如此至情至性……”

簾微動,安坐在裏面的人又撫弦輕彈,弦音繞梁,将女子接下來的話蓋下,飄散在燭光裏,消失不見。

“……怕是天上的仙人,也免不得會動心。”

*****

羽人非獍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只知道夢魇又準時光臨,那些片段那些人,午夜夢回是冷汗淋漓,卻不知因為什麽而驚醒。

宿舍裏又只有他一個人,看來他的室友認床,所以并不喜歡這裏。他打開電腦,操縱着角色默默地升級。三更半夜鮮少玩家,大部分在擺攤,還有人在閑逛。

好友列表裏的名字全是灰色的,羽人非獍覺得自己有點積極。這幾天斷斷續續上線,沒有一板一眼地打怪,反而陸陸續續做任務,累積下來,統統完成提交,再一看,他的ID已經變了顏色,跨上了四十大關。

【羽境弦歌】換了任務送的新裝備,又有了新武器,簡直與之前的天壤之別,舉手投足終于有了些許氣勢。此時,系統發出提示,清剿大戰餘孽的活動開始了。

時鐘指針指向淩晨兩點,【羽境弦歌】上線,這項任務是一天當中的第一場。

他點開地圖,一刻不停往目的地走去。游戲裏神魔(暗系神魔)、妖鬼(暗系妖鬼)是作為同盟關系,反之就是對立陣營。諸神之戰曾遭受背叛,這些餘孽會随機刷新在以上職業所在的幾個地圖內,這回要去的是妖族的“酒池肉林”。

盡管時值深夜,一旦活動開啓,原本潛水的都浮了上來。身在PVP地圖裏,一不小心進入戰鬥就會成為衆矢之的,組隊總比單幹好,【羽境弦歌】看着彈出的一個個窗口,正在考慮進哪個隊伍。

【私信】【琉璃仙境拆遷辦】:哎喲,四十級啊!來我組,随便打醬油。

【私信】【殺手有殺手的眉角】:有沒有興趣轉職當暗魔的殺手?

【私信】【養弟致富攻略】:進組進組!怎麽這麽少人在線!

【私信】【歸寂】:過來。

【羽境弦歌】本來還在躊蹰,這會兒看到熟人,馬上屁颠屁颠走過去。對方姍姍來遲,眼看還有兩分鐘就要刷新了,他才剛到人群後頭,一來就鎖定自家徒弟。衆人一看這個四十級的有靠山,便不再私信騷擾。個別人可能吃飽飯閑的慌,想找點事做,就等着活動開始。

兩點半,系統公告從界面上端一晃而過,身披破敗戰甲的士兵出現在“酒池肉林”的好幾個坐标裏,人群蜂擁而至,紛紛猜測最後爆出的那張藏寶圖花落誰家。

【羽境弦歌】有【歸寂】陪同,打這些餘孽一點壓力都沒有。他察覺出了端倪,問道:“難道不是這裏?”

豈不是?縱觀四周,全是六十級的,就他一個四十級的奇葩,怪不得這麽多人私密他,敢情被當作圍觀對象了。再者,這都打死了好幾個餘孽,一點經驗都沒有,掉落的包袱點了半天沒反應……

【隊伍頻道】【歸寂】:你終于發現了啊,可喜可賀。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嗯,沒有仔細看。

【隊伍頻道】【歸寂】:分等級刷新,你們的在神族。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我就不去了。

【隊伍頻道】【歸寂】:那就待在這裏看熱鬧。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啊?

之所以你一句我一句悠閑地打字,主要是活動Boss在最後幾分鐘才出現,現在分三兩群逮着小喽啰就打。【羽境弦歌】的武器打五六十級的怪是很艱難的,往往要敲六七下耗個補血劑,而另一位只要一兩下就能搞定,所以總是能看到這樣一幅畫面——

一方對着目标狂按鼠标,一方等到他揍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扔來一個火球。他們默契地交換順序,雖然有時很想點出這種明顯故意的補刀行為。

Boss出現的時候,衆人已經同時蹲在同一個坐标。當前地圖密密麻麻,數不清的角色名層疊在一起,頻道裏對話不曾間斷,竟有公測那時的熱鬧勁。

【羽境弦歌】有記拙歸寂】的話,因此并沒有動手,後者站在他身邊也像是個只來觀望的,沒有任何意圖。

但看這個Boss級別的怪,肥頭大耳,虎背熊腰,腦袋上有很多腫塊,看起來異常惡心。他本人沒有吸引力,所有玩家瞄準的都是他身上的藏寶圖,挖寶是這款游戲的其中一項樂趣,不少極品裝備都是在此曝光,從而使玩家發家致富。

當然,首先人品很重要。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為什麽不打?

【隊伍頻道】【歸寂】:陪你看熱鬧。

【隊伍頻道】【羽境弦歌】:哪來的……

一行字還沒打完,人堆裏的幾個ID變了顏色,原本毆打着Boss的玩家全被牽連了進去,一眨眼的功夫,衆人陷入了混鬥,是人是怪傻傻分不清楚。【羽境弦歌】手一抖,半截話就發送了出去。

另一邊電腦前的男人看着,嘴角彎了彎。他起身,敲響了隔壁房間的門。

開門的是個大叔,下巴處有些許胡渣,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抱着一杯熱騰騰的咖啡瞪着來者。“幹嘛幹嘛,我今天不玩游戲。”大叔撅着嘴,似乎很不快。

男人擡起手,手指随意地将額前的發盡數掠至腦後,可仍是有幾縷不聽話的曳下,擋住深邃的眸光,僅餘陣陣泛開的白色。他杵在門前指着電腦道:“讓你過來看熱鬧。”

“大半夜的把我叫起來就為了看熱鬧?你到底有多閑?!”說是這樣說了,大叔視線逗留的地方卻顯而易見。寒冷的天氣有咖啡的溫度緩和,不再有起床氣。事實上他一直沒睡,和自家小妹煲了一通電話粥。

他不禁道:“小妹要過來,你趕緊再收拾個房間。”

男人垂目:“我不是鐘點工。”

“別想太多,你怎麽會是鐘點工,我不會給你錢的。”

男人失笑,座位讓給他,自己站着。大叔又忍不住唠叨:“你是我看着長大的,你和小妹早到婚嫁年齡了,無論哪個都好,先給我帶一個回來啊。”

男人覺得有必要提醒他,“小妹要過來了,你給她先安排吧。”

大叔被氣到了,翻了他一個白眼,又指着屏幕裏那個轉來轉去的身影道:“這家夥是誰,多大個人了還沉迷游戲,敢情網戀了啊!小妹知道還不撕了你!”

“不是……”男人沉默,不再說話。如果只是網戀這麽簡單,何必這麽大費周折。

第十九夜 一日三複

作者有話要說: 他剛到這所大學第一眼看見的,是那雙清澈見底卻又滿懷心事的眼睛。——題記

此時游戲裏衆玩家急得像熱鍋裏的螞蟻,技能紛飛,五光十色,該倒的倒,不該倒的也倒了。

【羽境弦歌】見身邊的人站得像木樁一樣筆直,也不去多管閑事,自己找路躲開周圍亂竄的火星。只要沒有進入PVP,那麽這些打鬥都不關他的事。Boss在混鬥裏死得一文不值,別說藏寶圖了,連經驗丹都沒有,這下只要是個人臉上都是不好看的。

【當前頻道】【琉璃仙境人事辦】:引戰的是誰?我們之間出現了一個叛徒!

【當前頻道】【琉璃仙境拆遷辦】:對啊,是誰!

【當前頻道】【殺手有殺手的眉角】:樓上的,不是你是誰!

【當前頻道】【琉璃仙境人事辦】:趁我大當家二當家不在就搞我,人幹事?

【當前頻道】【赦生】:不搞你搞誰?

【當前頻道】【養弟致富攻略】:小弟,別鬧!

【當前頻道】【琉璃仙境人事辦】:哥們你別再說話了,這一輪攻擊更猛了!啊呀,我的複活藥呢……

吵鬧仍在繼續,有幾個幹脆直接躺在地上,連原地複活也懶得點了,等着倒計時回去複活點。【羽境弦歌】看了一眼自己的包袱,對着複活藥選中了其中一個玩家,後者滿血複活。這下可好,因為一場無心的救助進了PVP,對立陣營的如約而至,拿着武器圍住了他。

【當前頻道】【君王當一統天下】:四十級?

到目前為止游戲裏最高級的只有六十級,且在五十多級之後升級是非常困難的,顯然這個四十多級的在這些玩家眼裏如同小孩子一般。別的不說,就這武器吧,它也打不死人,況且還是個聖騎士。

【羽境弦歌】默默發出了一串省略號,不過馬上就被一系列的揶揄給淹沒了。拿着法杖的他還沒有就此以一敵百的打算,他只好給自己加血,能不秒躺也是一門技術。

剛才被救的看不過去,終于站了出來。

【當前頻道】【琉璃仙境人事辦】:我說你們,高級的欺負低級的算什麽啊,來來,沖着我來!

【當前頻道】【琉璃仙境拆遷辦】:一邊去,叫你們幫主過來。

【當前頻道】【殺手有殺手的眉角】:這話我不樂意聽了,你們既然是有意尋仇,別幹擾無辜的老百姓好麽?

【當前頻道】【赦生】:無辜?是誰?你麽?

【當前頻道】【君王當一統天下】:我打醬油的。早知道你們兩個幫派有糾葛,聰明人不會摻合。

【當前頻道】【琉璃仙境人事辦】:如果不是他們先和儒門聯盟,誰會在乎!

【當前頻道】【養弟致富攻略】:小弟啊,我們的恩怨私下說,走吧走吧。

奈何所有人原地不動,【羽境弦歌】又被圍了個嚴實,都在商量幾下可以解決他。【羽境弦歌】看着這出鬧劇,連手邊的白開水涼了都沒發現,直到有人給他開了一條血路,并把倒在地上的他重新拉起,他才回過神。

原來自己的師傅終于動了,元素法師的群攻技能很吃香,不必刻意去開PVP,往人群裏放技能,立即進入殺戮模式,拉仇恨杠杠的。

【琉璃仙境人事辦】認出了來者是誰,曾邀他幾次入幫,硬是不肯,應該是獨來獨往慣了,連現在都是無幫派的。不過這回不一樣,【琉璃仙境人事辦】多看了一眼他身邊的那個人,心裏想着回去可以讓某人出馬。

【當前頻道】【赦生】:是他。

【當前頻道】【君王當一統天下】:你認識?

【當前頻道】【赦生】:上次元禍趁他挂機開紅殺他,他第二天回來開紅幹回元禍三次,現在元禍不敢出門。

【當前頻道】【殺手有殺手的眉角】: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讓我笑一會兒哈哈哈哈。

法系血防低,即使裝備屬性好,優劣勢還是擺在那裏。但如果有人奶他而且操作極好的話,确實所向無敵。【歸寂】沒有想其他,加入混鬥是經常的事,誰也不會親眼看着自己的人被欺負不聞不問。

他沒有想到的實在太多,他堅持了很久還沒死,血條下降得快也升得快,偶爾還會有單體攻擊為他補刀,令他覺得副本的訓練還是有用的。

【羽境弦歌】滿頭大汗,眼睛已經忙不過來,自然不知道對方在隊伍頻道說了什麽。他要顧的有點多,導致自己的血條急劇下降,最後在複活點外發呆。

【歸寂】不再戀戰,拍拍衣服走人,來無影去無蹤,徒留一幹人你看我我看你,再看滿目蒼痍。

【當前頻道】【琉璃仙境拆遷辦】:你們就光顧着看熱鬧,真夠絕情的。

【當前頻道】【琉璃仙境人事辦】:你覺得他需要我們的幫忙嗎?

【當前頻道】【殺手有殺手的眉角】:傻子都能看出,他是在為他的徒弟出頭。

【當前頻道】【養弟致富攻略】:小弟啊,下次出門小心被強制開PVP了,那人在殺人榜上赫赫有名。

【當前頻道】【赦生】:……

處在別人話題裏的兩人,在離神魔傳送點不遠的交叉口相遇,身着銀白色長袍一頭白色長發的法師做了個小幅度的彎腰示好動作,使得【羽境弦歌】沒來由地一震,心中湧上不知名的心緒,感覺分外熟悉。

他們結伴漫無目的地行走,并不提不久前發生的事。寂寞的夜,竟然因為參與游戲不再孤獨,也是一種難得的樂趣。

【歸寂】看了看他,說道:“【琉璃仙境】大概會找上你。”

【羽境弦歌】即答:“我已經收到私信了。”

【歸寂】啞然:“這麽快?”

私信界面還沒關,【羽境弦歌】和【琉璃仙境人事辦】的對話一覽無遺。顯然那人并不準備等到幫主上線,自己先提出邀請,并說明在正主面前一再碰壁,早就失去了信心。

【羽境弦歌】知道自己的師傅獨來獨往,但也知道關心他的朋友還是挺多的,下本總是有熟人,所以忍不住問道:“為什麽不去?”

【歸寂】反問:“為什麽去?”

【羽境弦歌】誠懇道:“玩游戲不是人越多就越好麽?”

【歸寂】突然來了這麽一句:“你去,我就去。”

電腦前的男人盯着屏幕半晌,敲下一行字:“有一句話我早就想問了。”

【歸寂】:“什麽?”

“你是不是認識我?”

第二十夜 一悲一喜

作者有話要說: 他剛到罪惡坑看見的,是那副不怒自威,卻又可靠可嘆的身影。——題記

世人都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對于羽人非獍來說,是福還是禍,區別不大。

做了這樣一個夢。

絕仙谷如同世外桃源,擁有曼妙身線的女子或站或坐,皆是入畫之姿。此地距離中原尚遠,可仍是能聽到江湖事,有人進谷也有人出谷,一并帶來的除了風塵仆仆還有人們口中津津樂道的那些傳聞。

傳聞嘯陽火光盛,刀戟誅魔君。傳聞翳流來襲,又起風雲。羽人非獍中毒太深,若不是姥無豔及時相救,縱使他有練武之軀也難擋毒性。略一沉思,他便已确定下毒者應與翳流有關。

江湖紛争本是如此,不是一句“無怨無仇”就能概括幹淨,往往牽動千絲萬縷,引出無數陰謀詭計。

這天,姥無豔剛一進來,就見男子已經整裝待發。姥無豔道:“雖然毒已解,但你還有傷,最好多休息幾日。”

羽人非獍答道:“不礙事。”

姥無豔奇道:“你有事要做?”

羽人非獍淡道:“師仇,非報不可。”

他一臉堅決,任何人都無法左右他的心思。姥無豔終于曉得羽人非獍無條件要誅殺對方的原因。她坐在一邊,看着他筆直的身影還有微弓的背。這是她對羽人非獍的第一印象,即使處在昏迷中,眉頭依舊緊皺,似乎背着異常沉重的包袱,卻不願抛棄。

這個人極少說話,基本都是她在說,說自己的往事,說自己對恨不縫不得善終的迷戀。

一開始,她對此人冷嘲熱諷,卻被說成心防堅固,她斥他多管閑事。緊接着,此人的話多了起來,她在痛說天下男人皆負心時,會被提議該放就放,否則剪不斷理還亂。後來,她在谷主房裏見到困她半生的男人,再多的雲淡風輕也被一筆帶過,又會被羅列出一大堆大道理,提及感情難懂,提及既然難懂為何仍要執着,提及執着只會令自己迷失。

羽人非獍坐在裏頭,常以胡琴配樂,令她怆然淚下。

不知怎地,雖然看不見,但她相信對方都是在豎耳專注傾聽着。明明是一個大男人,她卻覺得宛若知己,一直以來不足以外人道的心情全盤托出,跟着舒了一口氣。只是有時恨極此人的婆婆媽媽,外界都說羽人非獍個性冷漠不多話,差別竟然如此大。

姥無豔沖口而問:“你還會回來嗎?”

羽人非獍由衷道:“救命之恩,當以湧泉相報。”

此時翳流大興,黑派進攻罪惡坑,所過之處屍橫遍野,慘叫不絕。羽人非獍站在樹上俯瞰,看着這個小時候的栖息地受盡血污,也無悲無喜。當年年少無知,孤獨缺坑蒙拐騙教他習武,如今再回頭一看,全是用心良苦。

曾經的他習武只為不受欺負,如今的他看了眼手中天泣,不知心中澎湃為何。已不會受欺負,便是要做想做能做之事。他一直在找尋心中的答案,一日未找到,他便一日不收回踏出去的腳步。

想及一些事,他眼中一黯,不由四下張望,欲找出此行目标所在。這一望,就有一抹紅色沖進眼底。身披披風的男人當中一立,翳流大軍無人敢近他一尺,只因昔日威猛歷歷在目,連北辰元凰都要以最強的一招回敬,何況他們一幹喽啰?

似有察覺,男人仰首,眼若深潭,竟令樹上之人一悸,險些跌下樹來。男人道:“你要待多久。”

“來了。”羽人非獍悶聲開口,白衣勝雪飄落。翳流大軍幹脆繞道而行,離這兩個瘟神越遠越好。

彼此相見,都已确定對方無礙。燕歸人道:“聽聞你失蹤了。”

羽人非獍道:“我在你面前。”

燕歸人颔首道:“聽聞,便是不能确定之事。”

羽人非獍道:“聽聞你死了。”

燕歸人笑道:“哈!我怎會死!”

羽人非獍沉默半晌,轉過身道:“我是來找狂龍的。”

燕歸人老實道:“我剛好路過。”

羽人非獍頭也不回,像是要将燕歸人的話抛之腦後。一向沉穩木讷之人,竟然開起了玩笑,他微微驚訝後又恢複淡然。

以他們為中心的周遭,原是被翳流大軍占據,如今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全數退得幹淨。人群後方,一名男子邁步而來。燕歸人作戰姿,剛執起聖戟又放下,冷靜如初。而他旁邊的羽人非獍,始終未動,平靜注視。

北辰元凰雙手負于身後,贊賞道:“膽識過人,處變不驚,真乃奇人。”

環宇奇藏和醒惡者曾提過多次,這兩個男人若都能收為己用,必将如虎添翼所向披靡。然而縱使你有拉攏之心,對方也沒有投靠之意。關于羽人非獍的師傅月不全孤獨缺被狂龍一聲笑殺害之事,他早有耳聞,不用刻意為之,他們也能作為戰力幫他除去狂龍一聲笑。只是這燕歸人……他還真不知到底是為義還是為仇。

這邊,狂龍一聲笑被北辰元凰安排的假撼弓之能引入陷阱。對于陌生的地形,他失了在罪惡坑時的運籌帷幄,然終究是一方罪首,面對前方兩人的逼近,不但不着急,還得瑟了起來:“你們兩個人又一起來啦?刀戟戡魔後又想斬龍,胃口挺大嘛!”

羽人非獍二話不說,天泣出手立馬搶攻。頓時鎖鏈碎石,風沙漫天,狂龍輕輕松松躲過,知對方攻速快,便用武器格擋化招。風壓減速,一切迎刃而解。

燕歸人見狀眉頭一皺,連他都看出羽人非獍心緒不寧,何況狂龍?想是思及孤獨缺的死狀,最慘莫過于死無全屍。

狂龍一聲笑大聲道:“當時孤獨缺也是你這般沖動,果然啊,有什麽樣的師傅就有什麽樣的徒弟,要我教教你怎麽來對付我麽?首先……”

羽人非獍刀影疾行,兩腳踩着鎖鏈運起真氣,每一次攻擊都是極快,但就如同燕歸人第二次在石甬狹道看見的,狂,且急。

狂龍一聲笑只守不攻,又道:“生氣喽生氣喽,你真是沉不住氣啊!遲早要死的,不必介意,阿缺在仙山活得很好,相信我!哦,你看,還有慕少艾作陪……”

“住口!”身形微頓,竟像是岔了氣,出招收招間盡是空隙。逝去的是他心頭無法愈合的傷,不去觸碰還好,一旦觸碰,錐心拆骨,自責之痛。

燕歸人已後發制人,抖動手腕揮出聖戟劈落危及羽人非獍的攻勢,接着平地一轉,直刺狂龍一聲笑。

與羽人非獍的失控相比,燕歸人鎮定自若,成竹在胸。狂龍一聲笑審時度勢,自然不會用對待羽人非獍的方式對待燕歸人,鎖鏈夾刀來回,轉眼已過數招。

若論狂龍一聲笑,那是實實在在的真小人,這可比僞君子要可愛許多。當然,兩人都不會吃他扮豬吃老虎那套,刀戟聯合,即使招式與招式之間有空缺,也會有後者及時補上。

燕歸人與羽人非獍背靠背,羽人非獍不複冷靜,身上已挂彩,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鮮血染紅他的圍襟,像被塞入了染坊,完全換了個模樣。燕歸人關心明顯,又知此人執拗,估計說了什麽也聽不進去,于是幹脆停留後方,配合羽人非獍首攻。

狂龍一聲笑啧道:“竟由着你的搭檔亂來,這是對自己的實力太過自信,還是小看狂龍我?”

燕歸人不置可否:“随便你怎麽想。”

第二十一夜 一點靈犀

作者有話要說: 深知我者,不過至交。至交之情,不過生死之托。——題記

羽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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