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锲子(下) (7)

他竟會因為區區小事耿耿于懷。

第二十五夜 一得之愚

作者有話要說: 做了一個這樣的夢。受了重傷,迷糊間他仍知道有人支撐着他,可在長生殿外,好不容易記起與他刀刃相向的人是誰,又換那人昏迷不醒。——題記

幫戰一觸即發,【琉璃仙境】與【儒門無雙】、【異度魔界】聯盟的對戰,從一開始就不被看好。世界頻道争先恐後下注,都在賭誰會拔得頭籌。誰都知道這些矛盾是從個人恩怨開始的,最明顯的,是【琉璃仙境】的二當家和【儒門無雙】的幫主一見面就開打的狀況。

【異度魔界】身為中立方,在陣營不同的情況下,選擇幫助【儒門無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因為裏面的玩家【赦生】同樣跟這邊的玩家【養弟致富攻略】多有摩擦。正如有心人所說,這就是一出鬧劇。

與無時無刻不抄熱氣氛的他們相比,【羽境弦歌】只是個小人物。他能做的,是跟着隊友,聽着指揮,做他該做的事。玩游戲玩得順心就好,其他的,他真沒想太多。

筆記本電腦上泛着綠色的光,他開了語音工具,但只能聽,不能說。幫主不在,如今是副幫主在指揮,他們聚集在空曠的地圖上,約戰的對手們也早已虎視眈眈。

【幫派頻道】【毛球統治世界】:你們都別打字,別浪費時間,專心聽我說話。

【幫派頻道】【毛球統治世界】:坐标264:364,神魔複活石集合,在線的,能來的都來,擊退對立陣營有幫貢收獲,我不幹死儒門那幫肖小立馬讓位!

【幫派頻道】【琉璃仙境人事辦】:喂,你別激動。

被提醒後,副幫主不再在幫頻裏打字。彼時語音頻道裏出現一道陌生的聲音,語氣戲谑又充滿調笑,卻又自信十足。他慢悠悠地開口,“劍子,聽說你要幹死我?”

頻道裏突然一片寂靜,原本的嘈雜都沒有了,大家心裏直搗鼓,因為是從未聽過的聲音,絕對不是本幫會的人。電腦前的男人們,或端坐或眯起眼或好奇或興致勃勃或安靜或輕笑,各種各樣的表情一覽無餘。

終于有人說話,是指揮。只聽聲音低沉,警告意味明顯:“出去。”

“我來串門,順便看看你。”

“你算準了你們的聯盟能敗我?”

“我從沒這樣說過,你們一直很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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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別急,等會兒就知道了,好友。”

他們的對峙如同當前地圖不停刷新的對話,曾經的冤家路窄終于到了時間一并釋放,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羽境弦歌】屏息凝神聽了聽,難免失望。

語音頻道裏說話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他聽到有人“羽仔、羽仔”地叫,那是一道風流又俏皮的聲音。他聽到有人滿幫會找熟人組隊,他還聽到不少,各具特色,一一搶話,攪得不速之客頗為不快。指揮被這樣一打擾,反而樂了許久。

游戲裏,【羽境弦歌】就和【歸寂】待在一起,他們在一個隊伍,指揮安排隊伍前先詢問了幾個方面,當然不會拆散本來就有默契的搭檔,這樣發揮的效果才不會減半。

【歸寂】正在隊伍頻道指導隊友如何配合,在當前沒有近戰的這一支組合裏,他将【羽境弦歌】算為自己的一部份。衆人沒有反對,【蟬鳴空桑林】和【江湖的女人就是白】都已經有了經驗,既然沒有抗,那當然要有人顧着最大的那個輸出。

“你怎麽不說話,公司裏的事,你還真什麽都不管?”

【儒門無雙】的幫主還沒有退出語音頻道,他懶洋洋地發問,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的語氣。指揮還在嘟嘟嚷嚷,說這個人實在是吃飽了撐得,大戰在即跑別人地盤上來套近乎,還不忘調侃人。那人聽了也只是笑,一直在等着話中的當事人出現。

有人忍不住了,說你在問誰?

一個停頓,有一道女聲響起,尖利的語氣,如同生了鏽上了膜,令衆人耳朵不适:“在這裏別問。”

“哈!你在怕誰?”

“沒有。”

“你要像我一樣,你看我對劍子多麽誠實,對吧劍子?”

“幫戰開始了,滾回你的地方去——”指揮的破空之聲成功阻止了這一席對話。幫戰确實開始了,來人被管理員踢了出去,攻城戰成了三個幫會目前為止最大的較量。

【羽境弦歌】有點心不在焉。他聽到了他想聽的聲音,可仍有失望盤旋在心頭。他不知道他在期待什麽,這是道清亮的女聲,那麽本人一定是個清麗的女子,這年頭男人玩女號,女人玩男號的玩家不在少數。

站在他身旁的法師依舊威風凜凜。【琉璃仙境】本來輸出就少,對方常被叫去各種場合,也從沒有拒絕過,有時會問問【羽境弦歌】有什麽事,如果【羽境弦歌】說沒事,法師便哪都不去,陪他去下本,如果【羽境弦歌】和幾個朋友約好去任務,那對方便也由他,自己去別的地方湊數。

混戰死一死很正常,【羽境弦歌】要做的,就是保證隊友盡量死得慢一些。他的全副心神都在【歸寂】上面,如果還要分心,那只能說只有一隊躺的份。【羽境弦歌】沒有多餘的時間胡思亂想,他在電腦前皺起眉頭,卻也只是這樣。

游戲界面上技能之多令人眼花缭亂,有人守塔有人奪旗,哪邊的點數多,這座城就屬于誰,由于【儒門無雙】是主場關系,所以無論輸贏,【異度魔界】都無法拿下這座城,他們參與只為了能殺個痛快。

死了好幾次後,【歸寂】已經察覺出了異樣,他私信問道:“你失望了。”

【羽境弦歌】即回:“我為什麽要失望?”

【歸寂】扔完火球一個後退操作擊斃躲在【羽境弦歌】遠處放暗器的玩家,說道:“我哪知道。”

【羽境弦歌】不再打字,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把僅剩幾百血的【歸寂】滿血救起,自己卻整個人倒了下去,回到當前地圖的複活點瞎轉悠。之後他就出不去了,但凡出去就被群攻掃射,死得偉大。

眼前人群密密麻麻,五光十色的技能如同天女散花,看得眼睛酸痛。【羽境弦歌】卻能準确找出【歸寂】的所在位置,那一抹銀白色在他看來耀眼得很。不一會兒,他認為耀眼的男人已經站在他身邊灰頭土臉。

隊友們掙紮着奮鬥,全被圍在了複活石。看來先前語音頻道裏的挑釁成功引起了對方的怒氣,這下集火攻擊的永遠是以劍士【毛球統治世界】為中心的主團。

私信又有了動靜,【歸寂】在锲而不舍地詢問。

【羽境弦歌】打下一行字:“你要瞞着我多久?”

第二十六夜 一之謂甚

作者有話要說: 他看着他,兩相矛盾,像個得不到糖果的孩子。——題記

教師宿舍裏,遠遠聽不到任何街道上的喧嘩和吵鬧。雖然沒有遠離市區,但建築極多,範圍寬廣。雙人間利大于弊,很多人都這麽說,所以不能給予它貶義,畢竟條件還是不錯。

越過走廊,一拉開門就能看見沉默而坐的兩人。

羽人非獍端起茶喝了一口,接着看向對面那人。那人剛結束泡茶的動作,手裏還拿着夾鉗。之前用開水洗燙杯子,羽人非獍看見他的手腕呈圓弧轉動,動作熟練,是一個維持已久的習慣。

杯中飄有茶葉,濃與淡混合,終止在味蕾深處,啜一口,歪過頭就沉默。

茶葉也是他們兩人去超市采購的,鮮少朋友的羽人非獍,也将習慣挂在嘴邊,不拒絕對方主動要求提袋子的積極勁,偶爾一并付的賬,之後也會一一清算出來遞還回去。他從不欠任何人。

對面的男人,事到如今溫柔如昨。羽人非獍早就發現了,這人雖然體貼,但在細節方面仍是大大咧咧,比如衣服總是拿錯,或者收拾零碎時漏這漏那。

但關于羽人非獍,這人留意得總是很多,知道他幾時睡覺,會自己過去關燈,也知道他工作途中總會無意識地伸手找尋杯子,便盛了遞過去,杯沿仍泛着熱氣,卻已經是可入口的溫度。

“你……”如鲠在喉,說起話來尤其難受。羽人非獍淡道:“不給我解釋解釋麽?”

“什麽?”

“明知故問。”羽人非獍眯起眼。

室友的作息,他從不過問。久而久之,他卻生出了困惑。一個個小細節,他都看在眼裏,包括那本書。他常去圖書室,但也從未看見過那個書名。也許正因為如此,對方才要網購,等着快遞上門。

燕歸人掃了他一眼,環起手道:“你想知道的有點多。”

“你可以一一解答。”

“你責怪我也沒用。”

見這人将事情推得一幹二淨,羽人非獍挑起眉毛:“你只要說,為什麽。”

他的疑問隔了好久都沒有回應,就在他暗自握住拳頭時,燕歸人終于睜開閉了好一會兒的眼睛,注視着他,輕聲道:“你怕了?”

“……”羽人非獍的眸光閃了閃,抿緊了嘴。

不是害怕,他清楚知道他在期待些什麽。一方面,他滿心希望想像的那個人并不是實際的那個人,一方面,他又相反。平淡的相處,本是平凡人每日經歷的事,他卻如同啃嚼了罂粟。瘾情在他身上發侾,他的貪婪慢慢地擴大,遮住了他的理智。

這種事,還是頭一遭。不管當初他是現于怎樣的心理,可是一旦泥潭深陷,想逃也逃不了。又是那樣的視線,盯着他,穿透他,讓他覺得自己衣不蔽體,弱點盡現。

像發現了他的顧慮,燕歸人道:“你為什麽要往壞處想。”

兩個人獨處在一起,存在的是越來越多的氣氛,這個已經無所避免。羽人非獍站起身,說道:“我去睡了。”

燕歸人捉住他手腕,擡起眼道:“喝一杯吧?”

面對這樣的邀請,面對手邊無法忽視的溫度,羽人非獍頓了頓,回頭道:“我……”我不會喝酒。這句話,他不可能說出來。

燕歸人看了看他,已經明白卡在他喉嚨裏的話是什麽。燕歸人忍不住勾起嘴角輕笑,搖了搖頭,一臉無奈。

他的心境如同坐雲霄飛車,起起落落。不,确切地說,更像是胡琴的弦,彈琴的人手指微動,弦位就會變換,弦音也會變,稍前輕柔的,不久後會變得高亢,或者悲傷。

羽人非獍不擅長喝酒。一個人的他為了随時能保持着冷靜從來都是滴酒不沾。但在燕歸人的印象裏,這個人的酒量一直很不錯,至少勝于他,仗着優勢,于是大膽,于是胡作非為,于是無所畏懼。但他知道,現在的話,當濃烈的酒液滑入羽人非獍的喉嚨,羽人非獍一定悔意滋生。

“我從我小妹那裏拿來的,你應該見過她。”燕歸人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什麽情緒,明明比羽人非獍小兩歲,舉手投足卻顯得很老成,而且讓人無從猜透想法。

“嗯,很漂亮。”羽人非獍皺起眉。

“你也看到了書名。”

“……”

“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被譽為精神分析的第一名着,我想老師最清楚。”燕歸人眼也不擡,一字一頓,卻都敲進了羽人非獍心裏。羽人非獍想起剛看見書皮封面時震驚當場的自己,倉皇,可笑。

他聽到燕歸人又開口:“上面說了,思想、行為和潛意識。”

羽人非獍選擇有條件過濾這些話,他轉移注意力,頗感興趣地看着這個人獻殷勤。

只見燕歸人起身,拿起酒瓶往他已喝完的酒杯裏倒,不一會兒又平了杯沿。一張小小的桌子前,兩人相對而坐。桌面上擺着兩個小酒杯和一瓶有着透明液體的酒。地上放着這瓶酒的包裝盒,裝飾精美而細致,一看就是高檔貨。高檔貨的另一解釋,就是烈性高。

“我不喝了。”羽人非獍放下酒杯,側頭狀似累了,其實是将快要吐出來的酒液吞進去。

喉嚨震動間發出了聲響,引起了燕歸人的注意。羽人非獍皺眉,暗道糟糕。他似有預感,心中又有恐懼。他的恐懼如影随形,他怕藏在心底的事情被發現,可是為什麽怕被發現,他藏了什麽?

“老師,多謝你這段時間的教導。”燕歸人不給他說下去的機會,繼續往他杯裏倒着酒。

房間裏,只有碰杯的聲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幾次來回,覺得這一幕很是熟悉,羽人非獍仰頭望着天花板,感覺像去了天堂地獄,全身上下無一不沉重。

他喝着酒,他的肢體沒有聽他的大腦指令,反而聽着燕歸人的話在動作。他喝完了,擡頭一看,燕歸人的酒杯也是空的,他覺得這種兩清的結果也不錯。靠着牆壁站了良久,他終于覺得累了,滑坐在了地上,深深吐了一口氣。

酒精的刺激侵擾着神經,像有着千萬只蟲子在啃噬,難受得很。迷迷糊糊間,羽人非獍好像聽到燕歸人說了什麽,但是沒聽懂,他選擇點頭,因為他不想看到燕歸人露出那樣的表情。

一陣冷風吹過,令正在回想的燕歸人打了個激靈。他扶着額頭,為自己可以閉着眼給羽人非獍灌酒的高招感到無比佩服。

他剛才說:“你決定放下了麽?”他小心翼翼地問,羽人非獍偏過頭認真地傾聽,接着點頭回複。他的手部突然一陣痙攣,像遭遇了重擊,承受了巨大的痛楚,這個感覺直達心裏。

羽人非獍幹脆側過身面向牆,然後将腦袋縮進被子裏。羽人非獍的醉态竟然像鴕鳥一般,燕歸人克制不住多看了兩眼。嗯,很可愛。他在想自己酒後是什麽情形,是天馬行空地說話,還是蒙頭大睡。想了又想,他再也不敢想下去,酒醉的他有的只是本能,他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些獵奇。

第二十七夜 一心一意

作者有話要說: 他做了個夢,夢裏江湖紛争,恩義難顧。他的身邊有人站着,複又離去。他的愛人已逝去許久,他在蒼雲山硬撐着最後一絲氣力,就是不肯死。——題記

“你開了變聲器。”被褥裏空氣稀薄,将羽人非獍拉回了現實。他悶聲開口,正在陳述一件事實。不用回頭,他也知道他的室友是怎樣的表情。他像是認識了這個人好長好長時間,有時候不說話也能察覺對方的心思,他并不喜歡這種認知。

“你既然已經有了預感,我再什麽都不做,你照樣不會允許。”

突兀的一道聲音響起,近在咫尺。羽人非獍耳朵一縮,張羅着要翻身遠離,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了,有一雙手在黑暗裏伸過來拴住了他的腰。

“是我醉了,還是你醉了。”他仍然不慌不忙。

“你瞞我的,比我還多,我怎麽跟你算?”燕歸人一手拴住他的腰,一手往下,拉開原先在那裏占據的當事人的手,霸道地停在原地。

黑暗中看不太清楚東西,但是這個人眼裏焦躁的情緒立刻進入了眼簾。羽人非獍心中一動,頭痛又開始了。“我……”他到底要不要說?“我經常做夢……”

酒味在小小的房間裏非常刺鼻,意識開始混亂。腦海中重重疊疊的畫面告訴羽人非獍,他離精神分裂不遠了。與燕歸人近距離的接觸,他不僅不讨厭,還認為理當如此。熄燈後的這裏,盡管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但聚光處永遠是讓人神經敏感的那幾個地方。他長嘆了一聲,有些厭倦。

“我總覺得,我有病。”他誠懇說道。

“你沒病。”

“你不知道。”

“我不喜歡。”

牛頭不對馬嘴的聊天,偏偏腰身被大力束縛住,而且就這側身的睡姿,根本沒有逃離的可能。聳拉着腦袋,羽人非獍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喜歡男人?”

“我喜歡女人。”燕歸人冷哼,抱緊了他,然後湊在他的頸邊聞了聞:“好大的酒味。”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那你可以放開我。”

燕歸人沒回答了,因為他埋頭在幹正事。見他停在腰間的手開始移動,羽人非獍右眼直跳,拼足了力氣逃出後者的禁锢,并手并腳退到了門前。

“你別開玩笑。”他皺眉。

沒有着好的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男人身上,褲子更是有一頭歪了,露出不顯贅肉的腰線。黑暗裏的這個人,黑發與其融為一體,點綴着幾縷光,讓人移不開眼睛。

燕歸人恍若未聞,眯起眼,一步一步走過去。“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還是你覺得你現在能打贏我?”羽人非獍喝了酒,即使看不清楚,也知道他臉上絕對是紅通通的。

羽人非獍淡道:“你本來不是指派給我的助教。”

燕歸人微笑:“嗯,不是。”

羽人非獍意味深長地看着他,“我住在哪,在哪個服務器游戲,都是你查出來的。”

燕歸人老實地回答:“沒錯,你太宅了。”

前五秒,羽人非獍反身就想拉開門往外沖,可燕歸人快他一步,手抵在門的夾縫裏,自己則将對方推到門上。被重物壓制住,羽人非獍有種酒液又要往外冒的難受感,突然就頹了。

“我跟你不熟。”他扭過頭,輕輕地開口:“沒必要做這些事。”

“是麽?”燕歸人将腿抵在門板上,分開了羽人非獍的雙腿,并将他的臉扳了過來。鼻子靠鼻子,眼對眼,就這樣在黑暗中,兩人你瞪我我瞪你。

窗外是點點星光,還有高大建築物投下的陰影。而在陰影下的教師宿舍,倒像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如果你不仔細看,會瞬間就遺忘。

誰會知道,在這裏的其中一個房間,還有兩個男人沒睡?

“你為什麽不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次。”

燕歸人的唇流連在羽人非獍耳畔,若即若離的碰觸,使得後者敏感地咬緊了牙關。低低的聲音充斥在周圍,帶着無盡的誘惑,當被那一雙手碰到肌膚時,羽人非獍打了個寒顫。

“我們沒有任何關系……”他的手被舉在門上,腿被分開,身體被壓住,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只憑嘴上功夫是無法阻止的,他知道,不知是酒精還是自身的反應,發熱得更難受了。

“其實你早就想起來了不是麽?在你發燒的時候,我聽到你在叫我的名字。”說話間,燕歸人一手禁锢住羽人非獍的雙手,一手運用指尖在他的腹部轉了個圈。然後在某人倒吸了一口氣時到達了下方,拉開礙眼的睡褲,徘徊在那個充滿熱度的事物上。

羽人非獍低啞的嘶聲成了夜裏的風雨,給身臨其境的人催情。被包裹的那處好溫暖,舒服到差點吟哦出聲。他對燕歸人起了反應,他的反應被發現了,這裏就像是他的最後一道防線。他閉緊牙關,自己在燕歸人肩膀上咬了一口,小聲地咕哝:“是你自己要做的。”

“我不後悔。”

“那是你的事。”

羽人非獍沒有拒絕,這讓燕歸人有了莫大的鼓舞。随着手上熟練地律動,他甚至能感覺到上面的神經系統在跟随着自己的節奏,跳躍着,歡動着。

他不記得了,他好像從沒親眼見過羽人非獍這樣的表現,他迫不及待想要看這人的表情。知道對方在隐忍,但是就算不出聲,還是能從肩膀和身體感受到他的顫抖。

“難受就出聲吧……”一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沙啞。燕歸人愣了片刻,條件反射地脫口而出。“羽人……”他說完,自己先哽咽。想要喚這個名字,在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時候。想要喚這個名字,在他發現真有這個人存在的時候。回首已是百年身,他真的想了太久。

“燕……”腦袋似乎炸裂了。當聽到這聲呼喚,羽人非獍再也忍不住。他的夢境來到現實,夢境裏的面孔越來越清晰。他看到嘯陽谷漫天黃沙,看到不離不棄的友人,看到長生殿外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看到平水窟抵死纏綿,看到蒼雲山無盡的眷戀。他很想說什麽,他輕喘着,張了張口,卻是眼眶濕熱。

燕歸人是故意的,他知道。不管他在哪裏,他都能發現那道臨走前不忘逗留一會兒的身影。對方在等着他去發現,可是他卻想逃。逃來逃去,想的念的,還是這個人。睡着醒着,還是同樣的心緒。

熱度源源不斷傳達給燕歸人,像着火了般。羽人非獍情不自禁,捧着他的臉,舌尖描繪他的耳廓,吻他的頸側,以緩和身下的快意。燕歸人的大手伸進他的衣服裏,揉捏移動,勁道剛好,他頓時有種不知做什麽才是對的着急感。

“還不算太晚。”燕歸人喟嘆,擄獲羽人非獍的唇,緊緊相貼,啃咬,接着再也按耐不住,撬開牙關,長驅直入。舌尖相逐,吞咽甘霖,頓時濕熱一片。羽人非獍早已迷蒙了眼睛。他不願被主導,自己也回應。也許借着酒精猖狂,他也放肆,變換臉的角度與之擁吻。

第二十八夜 一往情深(終章)

作者有話要說: 他想起初見,他看着那張沉睡的臉發呆了很久。對方和自己一樣皺着眉,似被夢境困擾,他也和對方一樣,感同身受。他手足無措,他想,幸虧對方睜開了眼。——題記

身下早已腫脹,欲望挺立,正是快要釋放的時刻。“那個……”他在找話題:“要不我自己來吧?”

燕歸人将他抱進懷裏,轉移到了床上。他坐着,并引導羽人非獍坐在他腿上背對他,這才罷手。被擺弄了一通,羽人非獍才知道他在幹什麽。“你總是要聽從自己的意願的。”奈何燕歸人絲毫沒有答應他提議的打算,臉埋在他的背上,繼續手裏的動作。

倒是羽人非獍,被燕歸人的一句話刺激到了。他無暇顧及如今羞恥的姿勢,呆呆地在理解話中含義,突然腹中一陣熱,他擰緊眉,弓起身子,急道:“你總是這樣……”

然而下一秒,出口被堵住了。

“燕歸人……要射……你在幹什麽……”急躁爬上羽人非獍的眉眼,他的雙手揪緊燕歸人的衣服,低低地喘息。

“回過頭來。”

“啊……?”

“吻我。”

燕歸人想了很久,他迫切希望得到一個獎勵。

“吻你?”羽人非獍疑惑地挑眉:“你知道你在說什麽麽?”

“吻我,羽人。”

羽人非獍一開始覺得,燕歸人只是在報複。他在報複自己的糾纏,雖然自己什麽都沒做過。也許他的心意被察覺到了,在很久以前,或者更久以前。回過身,現在成了面向眼前這個男人。他低頭找尋對方的唇,想着為什麽。他想也不想就貼了過去,後者也沒反悔,放開了堵在鈴口的束縛,另一手拖住了他的後腦勺,使得本想一下就離開的羽人非獍沒法再任由自己行動。

他不讨厭,相反,很喜歡。

兩人誰也不吭聲,但是誰都知道其實已經柳暗花明。夜色下,只有彼此之間的索求,終止在脫下衣服的檔口,和愈演愈烈的興奮。

*****

做了這樣一個夢。

有人死了,死在蒼雲山。人們傳唱,他是英雄,他是戰神,他身形挺拔,俊逸非凡。

有人不信,徹夜未眠,輾轉山間,徒手扒土,直到血肉模糊,仍不肯放棄。

有人感慨,刀戟的傳說終也是過去了,他們曾經友人成群、戀人相伴,最後也落得孤家寡人、死不瞑目的下場。

有人嗤笑,他還活着,因為他舍不得,他有牽挂,他怎能離去。

胸前櫻紅的顏色由淺至深,被舌尖卷弄,勾勒成風中挺立的英姿,之後卻又不管,吸吮起了肩窩,發出暧昧的聲響。

“啪”的一下,原本黑暗的房間頓時亮堂了起來。

燈罩下,糾纏在一起的身軀,訴說着交織在一起的愛欲。突兀的光亮一照照進心底,羽人非獍的眼睛不太适應,擡起手臂就想遮住。始作俑者捉住他的手腕,掰開他的手指親吻,強制地定住他的視線。

身下的結合處,是填滿空虛的碩大,一刻不停地撞擊,明明帶着懲戒的意味,卻溫柔霸道。

“叫出來。”

“不。”

“你要相信這裏的隔音措施。”

羽人非獍剛凝聚心神,又渙散,低聲道:“不要。”

燕歸人目不轉睛看着他,笑意未散。

燈下的羽人非獍無所遁形,披上獨屬于燕歸人氣息的他,平白添了一股令人心醉的魅力。那略顯紅腫的唇,顫顫巍巍地泛着濕意,濕意一路往下,經過胸前,路過腹間,架起了一道人魚線,消失在同樣勃發的器官上。

“你要我怎麽稱呼你?羽人?羽人非獍?老師?徒弟?還是……”燕歸人的手摸向他的大腿內側,猛地擡起,加快了貫穿速度。“……愛人?”

羽人非獍瞳孔一縮,被慣性帶起推動起了腰,低吟溢出了嘴角。他忍不住沉淪,不只是因為這個男人叫燕歸人。

他的堅持持續了好久,執拗如他,不被人看好,可卻甘之如饴。他不知道燕歸人為什麽找上他,為什麽要找他,他的歡愉來自由身至心的神魂颠倒,他無法左右他的感受。因為互相的觸碰如此清晰,如此熟悉,如此記憶深刻,像刻進了骨髓,融入了血液,分散給五髒六腑,充斥全身。

“聽……聽聞你死了。”他說。

“我就在你面前。”燕歸人與他對視,任由他撫摸自己的臉。

羽人非獍的手與他的相比較小,修長的手指既性感又有力,燕歸人配合他微微側頭,讓他從鎖骨畫到背脊,最後握住自己的手使勁,使得燕歸人整個人趴到了他的身上,律動也狠狠一推,摩擦着灼熱的內壁。

燕歸人喘起了粗氣,滅頂的快意使他眯起了眼,迎向羽人非獍玩味的注視。那雙沉靜的眼,在此時此刻意外地充滿挑釁,那是不服輸的性情,也是一如既往的情意。

“燕歸人啊……”

他看到那兩瓣唇輕啓,喉嚨不由一緊。

“嗯?”

“你又來了……”

燕歸人不再說話,他想他不需要再說了。

他的大手游移在羽人非獍身上,握住了那個蓄勢待發的部位。羽人非獍呼吸絮亂,燕歸人含住他的耳垂舔吻,開始了最後的沖刺。三處的對待令他無從分神,他知道燕歸人不準再讓他多想,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着實不知該想些什麽了。

“羽人……”燕歸人壓抑不住地低吼。

“你真熱情。”看着身上的男人,身負的擔子慢慢地卸了下來。羽人非獍覺得,他可以找這個人一起分享。

“我不想你事後說我沒用。”

“啊……”

情一動,就如滔天巨浪、原上之火。自始至終,誰對誰一往情深,又有誰對誰錯?過去了,即使面目全非,所有人還在。曾經錯失的,有在那時想起嗎?如果有人問燕歸人,他會點點頭。如若不然,為何有執念,為何還想找到對方。

他們相擁,感受着熱流直沖腹下,到達頂峰。燕歸人有惡意,任憑羽人非獍怎麽推搡,就是不離開,羽人非獍只能倒抽一口氣接納,發出了破碎的悶哼。旖旎風光,在這相視一笑裏未曾終止。兩個臉皮薄的男人,不約而同都不好意思了。可又忍不住,一個傾身,燕歸人攬住羽人非獍的腰,攬近,就這樣對視着,唇齒相依,厮磨長吻。

「你的峥嵘歲月,到我這裏就該結束了。」

這是呼吸交錯間羽人非獍聽到的話,他與燕歸人十指緊扣,舌尖舔過,為這句話畫上了句號。

他想他會永遠記住,無論前世今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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