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正值工作日,咖啡廳中午還提供午餐業務,店裏堂吃的客人還不少,他倆找了個靠近窗戶的卡座。

服務生上前詢問他倆有什麽需要,嚴心夏給自己點了一杯燕麥拿鐵,他下意識看向裴戎的時候,整個人頓了頓,他不知道裴戎想要喝什麽。

他原本以為,以他對裴戎的了解,口味這種東西不是最容易知道的嗎?他想起自己和裴戎分開的時候,他才高中,那個時候基本上沒機會來咖啡廳。

他試探性問道:“裴戎你喝…”

“給我一杯熱牛奶就行。”裴戎沖服務生說道。

點好東西後,服務生從包間退了出去,一種莫名其妙的尴尬襲上心頭,嚴心夏輕聲問道:“你不喝咖啡的?”

那為什麽要來咖啡廳呢?

“嗯?我沒有喝咖啡的習慣,一般都喝茶。”裴戎想了想,他們單位離市中心遠,周圍也沒有這些個咖啡店,點咖啡是個麻煩事,除了鄭琬琰偶爾會喝點速溶咖啡,辦公室的同事幾乎都喝茶。

來咖啡廳的原因是因為,在裴戎心裏,是自己邀請嚴心夏見面,在哪兒見面,喝什麽東西,自然要遷就嚴心夏的喜好,這是他對待遠道而來的“朋友”最基本的禮貌。

“哦…”

裴戎稍微擡了一下胳膊,“最近不是胳膊受傷了,茶也戒了,喝牛奶。”

這是王寒輕給裴戎每天安排的補鈣任務,不管有沒有用,裴戎都照做了,剛好今天出來得急,冰箱裏的牛奶還沒來得及喝。

“是嗎…”嚴心夏總覺得裴戎意有所指,不單單只說了飲品。

先前在醫院,兩人把能回憶的過往都回憶了個遍,嚴心夏實在找不到合适的話題展開對話,看了眼裴戎的胳膊後,他才慢慢開口。

“胳膊好的怎麽樣了啊?”剛剛問裴戎什麽時候出的院,他也沒回答自己,嚴心夏不死心又說了一遍,“我還跟彭立商量,說一塊兒去接你出院呢。”

裴戎順手将手機擱到了桌上,“彭立…你和彭立走得還挺近的?”

“朋友嘛…”嚴心夏覺得裴戎的語氣很怪,不像是吃醋,但還是壯着膽子,半開玩笑,“怎麽?你吃醋了?”

裴戎既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嚴心夏的臉,曾幾何時,嚴心夏欲擒故縱的激将法,真的很管用,特別是年少時期的自己。

那個時候,看着有點高傲的嚴心夏,覺得他身上像是閃着光,他那副有點小得意,又讓人求而不得的模樣,真的會讓年少氣盛的裴戎心裏癢癢。

人都會有征服欲,甚至會在追到嚴心夏之後,獲得頗大的滿足感,會放大他的優點,帶着濾鏡看他的缺點。

灼灼的目光盯得嚴心夏,裴戎沒有愛意,更算不上和善,冰冷的,淡漠的,是嚴心夏從沒見過的。

他蠕動嘴唇,幾次想張口,都被裴戎的眼神震懾住,裴戎為什麽會這麽看他?

“你…怎麽不說話?”

“你知道彭立跟王寒輕有過節的事情嗎?”

裴戎的直接,讓嚴心夏措手不及,他找不到裴戎主動找他的理由,王寒輕這個名字從裴戎嘴裏說出時,他下意識捏緊了拳頭。

“什麽?”

裴戎知道嚴心夏聽清楚了,“你知道這事嗎?這事你有參與嗎?”

“你特地來找我,就是為了問他倆的事情嗎?”嚴心夏躲開了裴戎的眼神,雙眼不受控制地眨了眨。

“有還是沒有?”

面對裴戎的追問,嚴心夏有些氣急敗壞了,“我不知道,我也沒參與。”

裴戎都沒說是什麽事,嚴心夏卻着急否認,反倒顯得可疑起來,況且,過節也分很多種,很多方式,可大可小,這“過節”在彭立口中,明明是跟嚴心夏有關的,他卻一口認定他不知道。

“我還沒說是什麽事。”

嚴心夏脫口而出,“不就是彭立讓他弟弟打過王寒輕的事嗎!”

“你不是不知道嗎?”

卡座上頓時安靜了下來,嚴心夏瞥向窗外,意識到自己嘴快了,正好,服務生在這個時候端着東西進來。

“先生,二位的燕麥拿鐵和牛奶。”

短暫的打岔後,嚴心夏又故作鎮定,“我知道這事兒又怎麽樣?跟我有什麽關系?”

不管怎麽樣,人是彭立叫人打的,彭立也不可能把自己攪和進這件事來,只要彭立不說,自己不承認,十多年前的事情,誰還記得?

那個王寒輕嗎?他當着學校老師的面,什麽都沒說,不都默認了嗎?

确實,照彭立的說法,王寒輕喜歡嚴心夏的話,跟嚴心夏是沒關系的。

人在慌不擇路的情況之下,想要以攻為守,就會加快說話的速度,将所有的問題都抛給對方,用來混淆視聽。

嚴心夏以為自己抓到了裴戎話裏的空子,“你現在來質問我?是覺得我知情不報?覺得我沒有早一點告訴你?耽誤了你和王寒輕早點在一起嗎?”

裴戎的表情變得很微妙,嚴心夏瞳孔一縮,剛剛說的話在腦子裏反複播放。

“你早就知道王寒輕喜歡我。”裴戎用的是肯定句,“不然,你不會說耽誤了我和他早點在一起。”

其實裴戎壓根兒不信彭立的說法,彭立的話可能有三分真,打人這事,可能是他做的,至于原因,絕對不是所謂的“王寒輕喜歡嚴心夏”。

那麽嚴心夏在這當中又充當了什麽角色呢?一個躲在彭立背後的始作俑者?

裴戎大膽地猜想了一下,是不是王寒輕喜歡自己的事情被嚴心夏知道,嚴心夏出于占有欲,或者別的心态,才會想着用暴力對待王寒輕。

既然嚴心夏知道彭立能幫他的忙,肯定也知道彭立對他的感情,也利用了彭立對他的喜歡。

裴戎問道:“為什麽這麽做?”

良久,嚴心夏才回答裴戎的問題,“王寒輕…惡心死了…”

學校裏喜歡裴戎的女生不在少數,她們的喜歡,不會讓嚴心夏産生任何的危機感,因為裴戎喜歡男人,更何況裴戎的主動追求,讓嚴心夏産生了莫名的優越感,直到他發現了王寒輕的存在。

當時的王寒輕,站在人堆裏,絲毫不起眼,個子甚至比有些女生還矮,還瘦,他總是一個人,身邊也沒有朋友,幾乎不跟任何人對視。

但嚴心夏見過他看裴戎的眼神。

那次校運動會,學校廣播站的播音員統共兩個,一個年級十五個班,班上的每位學生都有投稿的機會,兩個播音員那麽稿子,根本念不過來,裴戎被叫去幫忙念稿子。

王寒輕他們班級的位置,正好在舞臺旁邊,整整一天,他什麽比賽都沒關注,目不轉睛地盯着舞臺上的裴戎。

總是站在升旗臺下的裴戎,被人注視習慣了,他是感覺不到王寒輕的眼神的。

嚴心夏趁着裴戎中場休息的時候,去送了一次水,次次擡頭,都能看到王寒輕朝這邊看,每次見自己察覺到他時,他都會轉過頭。

如果說,王寒輕偷看裴戎,還不足以證明他對裴戎有意的話,後來,王寒輕在學校張貼欄上撕下裴戎的寸照的事情,幾乎算是坐實了嚴心夏心中的想法。

嚴心夏看到他時,他手裏攥着裴戎的存在,他的眼神算不上缱绻,懵懵懂懂的,大概自己都不明白對裴戎的感情。

但叫嚴心夏看來很惡心,王寒輕是個男生,還是個不怎麽樣的男生,這種男生,也會跟有些女生一樣,犯花癡,藏着可憐兮兮的暗戀。

王寒輕确實沒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嚴心夏想找他麻煩都沒有由頭,而且裴戎當時還在學校,學生打架鬥毆的事情,他消息比誰都快,嚴心夏不能讓裴戎知道,所以才會選擇在裴戎他們畢業後,跟彭立訴苦。

他也沒告訴彭立,王寒輕喜歡的裴戎,添油加醋不說,還扭曲事實,說是王寒輕騷擾得他很煩。

彭立吧,樣貌、學習和家庭都差了裴戎一截兒,當男朋友嚴心夏看不上,當個槍使還是挺順手的。

後來,王寒輕這事鬧得挺大的,王寒輕是同性戀的事情,鬧得盡人皆知,老師還找過王寒輕談話。

王寒輕不光挨了揍,還被停了一周的課,回學校上課後,排擠他的同學就更多了,畢竟被貼上了“同性戀”的标簽,大家都戴着有色眼鏡看他。

再後來,也是日子久了,排擠成了一種常态,王寒輕好像也不在乎,學習成績倒挺好,順利畢業後,大家就再也沒有交集。

嚴心夏癟了癟嘴,似乎有些不服,“一般人到這個份兒上,早就轉學了,王寒輕臉皮可真夠厚的。”

一想到裴戎現在跟王寒輕在一起,嚴心夏不甘心,誰都行,怎麽能是王寒輕。

裴戎以為,校園暴力只有彭立打人的事情,他從未想過,還會有王寒輕停課,和被全校人孤立的後續,而且這一切都是因自己所起。

他猛地站起身來,一把揪住了嚴心夏的領口,“他什麽都沒做過,你為什麽這麽對他?”

裴戎的表情很可怖,眼白裏布滿了血絲,耳垂也充血通紅,脖子上的青筋鼓起,手指骨節處泛白。

“他是什麽都沒做。”嚴心夏理直氣壯道,“但是他觊觎別人的男朋友,就已經很惡心了。”

惡心他那副情深義重的模樣,他現在肯定很得意吧,費了那麽大的勁,終于走到了裴戎身邊。

“惡心?”裴戎難以置信地看着嚴心夏,他曾經喜歡過的人,怎麽這麽陌生,怎麽換了一副完全沒見過的面孔,“彭立喜歡你,你不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意,甚至還讓他幫你作惡,你憑什麽說他?別人是惡心,你就高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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