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棵樹 哪怕我在南疆呆了數年,這心裏……

“你年已二十還不曾婚配,你爹是怎麽想的?哪怕先給你找個妾室生個孩子也好啊!”

嚴少司連連點頭,手上正剝着荔枝,嘴裏喊着一塊奶糖,一點也不得閑。

“你母親的車隊馬上就要到京城外了,大概後日就能到京,我一定要和你母親一起為你挑個好妻室。”賢妃接過嚴少司剝好的荔枝,手指捏着荔枝的屁股殼,将白嫩晶瑩的果肉含入口中。哪怕她今年已經四十多歲,可是舉止之間都透着一股子的少女嬌氣。

日光之下,她頭上的步搖随着她的動作零叮作響,配上她那清泉般的嗓音,只覺得動耳異常。

賢妃吐掉果核,鮮紅的唇瓣上沾了些汁水,她用帕子擦了擦。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在旁邊矚目的皇上還是有一瞬間的出神。分明相處了三十來年,按理說再天仙國色的美人看了一萬多天,也早該膩味了。可是賢妃就是有這樣的一種魅力,就是看不厭,越看越心曠神怡。

禦花園內的觀景閣視野最好,嚴少司一擡頭就能看全整個禦花園的景色。他還沒來得及慢慢欣賞,賢妃娘娘的話又開始車轱辘一般的轉了起來。

“說起來你這個年紀還沒娶親,就算一表人才,那些大家閨秀們也都得觀望着,生怕嫁了一個有隐疾的,以後要是沒孩子怎麽辦呢?女人啊沒有孩子就沒有地位。”

“母妃,表弟才二十出頭,尚是青春年華。”端王咳了一聲,輕聲提醒道。

“我知道他二十了啊,可是年紀和能不能人道是兩回事哎。”

這下連皇上都聽不下去了,他幹咳了一聲,對嚴少司道:“你姨母啊就是鹹吃蘿蔔淡操心,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說着擺了擺手,“我聽皇後說,今日她叫了些大臣家的小姐進宮賞菊,你也去瞧瞧,看有沒有中意的女子。瞧上誰了就跟姨夫說,姨夫給你做主!”

“對,快去快去!”賢妃也催促道,“最好今年就能抱上白嫩小子!”

端王用手撐了撐腦袋,道:“母妃,現在已是秋日,不久就要過冬。哪怕表弟現在娶妻,這生子也是來年的事了。”

賢妃熱情不減,“那也沒關系,明年生就明年生,能生總是好的。”

嚴少司呵呵一笑,然後沒正經道:“姨母一定很喜歡豬。”

賢妃愣了愣。

“能吃能睡還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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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哈哈大笑,擺擺手,“別逗你姨母了,自個兒去玩吧!”

嚴少司笑着躬身行了一個歪七扭八的禮告退了。

賢妃皺着眉頭問端王:“這豬......是什麽模樣?可愛嗎?”

端王望了望天,口不對心道:“可愛,通身粉粉嫩嫩的,和......和妹妹一樣可愛。”

****

沈芸姝頭回入宮,宮牆之中彎彎道道,饒是她的記性不錯,也記不清這路。

前面帶路的小太監躬身走着小碎步,生怕後面的小姐跟不上他。

今日皇後幾乎将京城裏所有未婚的适齡女子都叫了過來,沈芸姝一早上到宮門口的時候,那場景就是一條街的馬車鑒賞現場,她排了許久才進入宮中。

沈芸姝看到那麽多車馬的時候,吊着的心松了口氣。原來不是單獨見她啊,她放下心,但還是打起精神來。等會兒人多,比她身份高貴的臣女如雨後的春筍,要多少有多少。她得小心些,不能得罪了人。

到了宮中,馬車一律停在一處,剩下的路要她們自己走,且不能帶自己的丫鬟進去。宮中給她們這些貴女每人安置了一個宮女伺候,沈芸姝瞧見那站了一排,各個容貌不俗的宮女,深深嘆了口氣。

宮中連宮女都這麽好看的嗎?

這些宮女兢兢站着,等那些貴女拿着帖子上前,她們便一個個的尾随上去。

沈芸姝看着那些貴女一個随着一個上前去,她駐足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的爺爺雖然是禮部尚書,官居正二品,但她家并不是簪纓世家,自然沒法和那些達官顯貴家的小姐玩到一出去。

在場的貴女,她竟然沒有一個相熟的,她相熟的姑娘一個都沒來。

沈芸姝暗暗訝異,卻還是沉住氣,面色不顯自己內心的焦灼,只是靜靜地等待着。

等到最後一位宮女也走了,只剩下她一人的時候,守門的太監皺眉問道:“你是哪家的小姐?今日皇後請了五十六位小姐皆已經入宮,你是打哪來的?”

沈芸姝頓時尴尬起來,她沒有帖子,她父親也沒有提及過帖子的事情。而且從宮女的安置和太監的話中可知,皇後只點了五十六個小姐,其中不包含她。

沈芸姝很想掉頭就走,但她前面還沒走淨的小姐們聽到太監的質問後紛紛轉頭望着她,各個露出狐疑的表情,甚至有些人已經嗤笑起來。

“怕不是聽聞近日皇後娘娘給太子選親,企圖蒙混進宮在太子面前搏個臉面的吧?”

“瞧她穿的衣裳,小門小戶家的果然上不了臺面。”

“好了姐妹們,不要說了,我們快些進宮,不要讓皇後娘娘久等了。”

貴女們拿帕子捂着嘴癡癡笑着,一邊走一邊回頭看沈芸姝的囧樣。

沈芸姝心想,這要麽是有人故意整她爹,要麽就是有人想看她沈家出醜。

今天皇後的賞菊宴一結束,怕不是她沈芸姝想入宮的醜聞能傳遍京城的街頭巷尾。

“姝妹妹!”

一聲輕喚引得無數貴女回頭望去,那男子修短合度,體态勻稱,細腰寬肩,行走間腰間的環佩發出叮當之聲,如清泉入耳。

“參見世子。”

一衆太監宮女紛紛行禮,暗道這位世子爺怎麽來這女眷衆多的場合,實在不合規矩。然而他們一句話也不敢說,且這位世子爺作的出格事多了去了,也不止這一樁。

“世子殿下安康。”沈芸姝也福了福身子。

嚴少司頭回見她這麽正經的樣子,又看了看她身後那麽多眼睛,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姨母正在禦花園裏吃荔枝,我見你這麽久未來,想你是迷了路,這些個不中用的東西連主子的吩咐都記不住,怎麽把沈姑娘帶到這來了!”

領事太監一聽這話吓得“噗通”往地上一跪,他哪裏不知道自己這是得罪世子爺了!可憐他沒眼見的,根本不知道今日還有其他女眷要入宮啊!

嚴少司正要讓他滾蛋,就看宮門裏走來一人,身後跟了七八個小太監。

“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萬福金安!”

一衆貴女忙福下身子,賊溜溜的小眼睛忍不住擡起來打量這位太子。

太子着了一身暗紫龍紋的便服,因着身量高挑,形體修長,那難看的暗紫色衣袍終于是“人穿衣”,而不是“衣穿人”的狀态了。

沈芸姝也行了禮,她也好奇這位太子,但是不敢偷偷打量,只聽到那太子道了“免禮”後才起身,也只敢含着下巴,用眼睛的餘光偷瞧他。

那太子生得豐神俊朗,唇紅齒白,眼眸如星。哪怕已經十九歲了,卻還是一臉的不谙世事。

沈芸姝可不敢以貌取人。

“母後同孤說,她請了沈尚書家的嫡孫女,但是忘了補上帖子,讓孤出來接人。”

太子三言兩語就引得場面更加焦灼起來,那些貴女前一刻還在私語沈芸姝是個想混入宮裏的不知廉恥的姑娘,這一刻太子又給她正名了。

沈芸姝更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這殊榮。她也算是明白過來她父親拿的那本庚帖是誰的了。

正是她面前這個男子。

只是他貴為太子,生辰八字豈是能随便透露的?

沈芸姝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側眼望着嚴少司,見他笑得一臉“燦爛”(不懷好意),心裏想嚴少司怎麽變得奇奇怪怪的?難道他不喜歡太子?

“巧了,我剛和姨母說姝妹妹今天要來參加皇後的賞菊宴。姨母想着我這個幹妹妹,叫我過來接人呢。”

嚴少司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齒,但是沈芸姝卻覺得那是獠牙。

她夾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一邊是一國之後,來日儲君;另一邊是皇上寵妃,與太子勢均力敵的端王。

沈芸姝後悔不疊,早知道今日出門的時候多燒柱香,也不至于讓自己面臨這樣的局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是嗎?原來沈小姐和表哥也認識嗎?”

太子聲音溫溫和和,明明只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沈芸姝都覺得腦袋十分大。嚴少司是毫不避諱地談及她小時候被鎮南王妃收做幹女兒的事。但是這在太子眼中,她沈家豈不是端王一系?

沈芸姝心想這可不行,自己今日進宮可不是為了給她爺爺立把柄來的。

“回殿下,臣女和世子幼時曾為鄰居,作過一段時間玩伴。後來世子南下,便不再有往來。世子回京還能記得臣女,臣女心中也是萬分感動。”

嚴少司臉上笑容不變,看着沈芸姝面不改色的扯謊,心中大有不痛快,于是嘴上道:“那可不是,姝妹妹生的乖巧可愛,哪怕我在南疆呆了數年,這心裏都記着姝妹妹的好呢。”

啊!!!

沈芸姝在心裏長嘯,這個嚴少司,他是故意的!他為什麽要故意在太子面前将兩人的關系說成這樣!他這是将她往修羅場裏送啊!

沈芸姝咬緊了後槽牙,笑着回道:“那可真是辜負了世子的一片心意,方才您從那邊走來,我都沒認出來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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