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天晚上,任延少有的失眠了。他一向是個重視睡眠質量的人,常常說,一個人如果睡不好,那麽一天都會沒有精神,做什麽事情都集中不了注意力,最後只能是一事無成,睡眠時間少一點沒關系,但是,一定要能夠保證睡眠質量,進入深度睡眠。
但是,那天晚上,雖然任延很早就去床上躺着了,卻一直都雙眼無神的盯着天花板,翻來覆去了好久,也始終沒有睡着,腦子裏面一直想着關于邵希明的種種,從他們第一次認識,一直想到冥頑問他的最後那一句話——你真的愛他嗎?把他當做戀人那樣去愛?而不僅僅只是寵溺着一個孩子?
任延也問自己,對于邵希明,究竟算是愛情,還是只是沖着對方一個看起來是單純可愛的孩子?
他想起了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就在學校門口,那個時候,任延還是研究生,開學的時候臨時被系裏面的老師叫過來幫幫忙而已,老師說,現在的小孩子,雖然已經成年了,但是,大多數都是第一次離開家,家裏面都派好幾個人來送,就好像生怕孩子會走丢了一樣。
任延笑笑,沒放在心上。現在的家庭一般都只有一個孩子,當做寶貝一樣的捧在手心裏面也無可厚非,誰讓一家就只有一個呢?獨占了父母全部的愛,當然會分外寵愛啊!
任延在學校門口的新生報到處坐着,撐着腦袋等着來報道的新生,把他們送去本科生的宿舍。說心裏話,任延巴不得新生都是家長送來的,送的人越來,他就可以少幫忙提點東西,這些新生都是第一次來學校報到,所以都大包小包的,重的要死。前面幾個都很順利,任延只需要笑容滿面的把新生領到宿舍就可以了,當然,任延樂得輕松,直到邵希明的出現。
邵希明的出現,顯得格外的與衆不同。他一個人突兀的站在很多來報道的新生和送新生的家長中間,拖着一個行李箱,還有幾個放在箱子上的包,他和別的新生一樣,都是大包小包的過來的,唯一不同的是,他沒有人送,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在任延真正注意到他之前,任延已經看着他拖着箱子,背着包,在人群裏面來回穿梭了好幾圈了。他像是還沒弄清楚本科生的宿舍到底在哪裏,所以,兜兜轉轉的,一直在原地。
看着他在太陽下面站了半天,任延都替他着急,終于忍不住,任延從迎新處跑出來,照直跑到了邵希明的面前,主動的上門服務。這是他和邵希明的第一次見面,這也是他跑向邵希明漫漫長征路的起點,只不過那時候,他們誰都不知道。
任延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站到了邵希明的面前,自我介紹道:“同學,我叫任延,是這個學校的在讀研究生,我看你是來報道的新生吧?你需要我幫忙嗎?我是你的學長。”
這個孩子看起來因為任延的到來,變得更加的局促不安,那樣子就像是走在人群中迷了路的小朋友,任延看着他居然開始不由自主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哪裏顯得太兇了,吓壞了新來的小朋友。
于是,任延露出一個比剛剛更加和善的笑容,不追問什麽,就只是耐心的等着小朋友的回答。
幾秒鐘之後,小朋友像是确定了任延是個好人,這才慢慢的開口講話。小朋友說:“我叫邵希明。”
“嗯,你好。”
“額,學長,我是要來報道的新生,但是,我找不到學院在哪裏。”邵希明看上去有點不好意思,雖然這在任延看起來不算什麽大事,大學是一個很大的地方,不誇張的形容,一個大學校園就是一個小的社會縮影,在大學校園裏面幾乎什麽都有,超市,餐廳應有盡有,等同于一個小的社區,對于第一次來的人,在大學校園裏面迷路實在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任延點了點頭,溫和的說,“那,你是哪個學院的學生,我找你們院的同學帶你過去。”
邵希明一聽,連忙擺了擺手,推脫道:“不用了學長,你只需要告訴我外國語學院在哪裏就可以了,你告訴我路,我自己過去。”
任延失笑:“校園裏面,對于剛來的新生來說,這裏面實在是有點繞,我還是找個同學把你帶過去吧,免得你自己走着走着,又不知道走到哪裏去了,到時候就更麻煩了。”
雖然任延這麽說,但是,就邵希明的表情來說,顯然還是不太樂意,看得出來,他有些為難。任延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卻突然之間想起剛剛他站在人群裏面一個人的樣子,周圍人來人往的,也有專門負責迎接新生到校的高年級同學,但是,邵希明就那樣站在人群當中,手裏拉着他的行李,左看看右看看,卻始終不往外邁出腳步。
這一刻,任延有一種感覺,如果自己沒有過來,這個孩子可能會一直站在這裏。
任延笑了笑,伸手想要接過邵希明的幾個行李包,說:“我帶你過去吧,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麽事情,在這兒坐着也是幹坐着。走吧,跟我走。”
邵希明愣了愣,看了看任延溫和的臉,然後才猶豫地松了手,把行李遞給了任延。
任延一直把邵希明送到了外院的門口,看了一眼邵希明之後,任延決定就當是送佛送上西好了,又幫着邵希明把新生入學的手續全都搞定了,把行李送去了邵希明的宿舍,這才想起來自己做了好多分外的事情。
“那我就先走了啊,你有什麽事情再找我。”任延對邵希明揮了揮手,就離開了。
邵希明的宿舍裏面已經住了兩三個人,其中一個站起來,從門口往外看了看,一臉羨慕的表情看着邵希明說,“這是你哥哥吧?對你真好。什麽都替你想好了。”
邵希明笑了笑,也沒說話,也沒否認,其實只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人而已,看在別人的眼中,就像是哥哥。這是邵希明第一次離開家,想想,能遇上任延大概是最美的一件事情了。
任延也是在離開了邵希明的宿舍之後才想起來,其實自己也才是第一次見到邵希明,除了知道那個孩子的名字,其他的一無所知,任延搖了搖頭,覺得自己這次有點熱心的過分了。
現在把當時的一切想起來,任延有一種冥冥之中天注定的感覺,就好像注定了他和邵希明一定會在某個時間段裏認識,如若不然,怎麽會在新生入學那麽多人中間,任延恰恰就看見了一臉彷徨的邵希明?
其實,任延不相信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天注定”這種說法,對于相信“事在人為”的任延來說,是一個挑戰三觀的概念。但是,現在的任延,願意相信一切能夠給他自信的說法,只要能夠給他一個理由,說服自己,關于對邵希明的喜歡,不是一種無能為力的情感,他需要一個人或者一些理由來堅定自己對于邵希明的希望。
實在睡不着了,任延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已經是午夜一點了,任延無力的笑了笑,平時這個時候自己早就已經熟睡了,但是,今天卻反而有一種越來越清醒的感覺了,所以,盡管時間已經不早了,任延還是從床上爬起來了。屋子裏面只有他一個人在這樣深夜的時候,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任延平時很感謝這是一個大公寓,一個人住在裏面覺得特別舒服,但是,此時此刻,對着此情此景,任延覺得屋子大了,反而顯得清冷一些,讓人心裏面失落落的,特別不舒服的感覺,他現在有點理解了,為什麽半夜的時候,人總是容易感慨一些東西。
打開電腦,隐身登了QQ,群裏面還有兩三個妹紙在聊天,有人要出一個新劇,還差一張海報,所以,幾個人在群裏面讨論海報要是什麽類型的,需要什麽樣的內容。
其實,這個群裏面的孩子都挺可愛的,除了偶爾喜歡調戲一下,開開玩笑,但是,做起正事的時候,還是格外的認真,如果不是因為真心喜歡廣播劇,大概堅持不了這麽久吧,人,總是有倦怠期的,等到時間久了,大概也就沒有了當初的那份熱情了。
任延突然想到了冥頑問自己的話,冥頑說,你真的愛他嗎?把他當做戀人那樣去愛?而不僅僅只是寵溺着一個孩子?
這是沒有答案的問題,任延突然覺得很害怕,如果連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心裏面真的在想些什麽,那該怎麽辦呢?而且,就算真的有一天,就算他和邵希明兩情相悅的在一起了,如果倦怠了,又要怎麽辦?
任延想着想着,覺得腦子裏面充滿了負面的想法和情緒,他快抑郁了。
跑到微博,随手發了一條——如果猜不出那個答案,我也許真的會抑郁了。
緊接着下面一條接一條的評論,任延從來沒有發過這種類型的微博,把自己負面的情緒發洩出來的,潛意識裏面,他覺得他的微博還有很多是不認識的人,這些人都只是單純的喜歡着自己的聲音,所以,就像是傳遞着正能量一下,自己不能也不應該把一些負面的東西發出來給大家看,像是博得同情一樣,但是,現在的任延需要一些安慰,無論是來自于誰,來自于哪裏。
【夕顏顏】:楓傻媽怎麽了?不是你的風格啊!大半夜的,小傷感什麽的?快去睡覺。
【蒲公英的約定】:傻媽,大半夜的,這是想誰了?
【年複一年】:楓傻媽,您是認真的再說這句話嗎?
任延覺得好笑,明明是很認真的在說,但是別人都當做是一句玩笑。想把微博往下拉了看評論的時候,卻聽到了電話鈴聲。任延蹙了蹙眉頭,按了接聽。
“hello。”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尚衡。
任延說:“半夜不睡,你要幹嘛?”
尚衡還是那種吊兒郎當的語氣:“來安慰安慰楓少啊!”
任延眉頭越蹙越緊,不樂意的說,“我不需要你的安慰吧。”
尚衡說,“那,楓少,安慰安慰我?”
任延只當他是在開玩笑,說:“你有什麽值得我安慰的?等你失戀了再說。”
尚衡笑了笑說:“是呀,我就是失戀了才來找你的嘛!”
任延撇了撇嘴巴,“你得先戀了,才能失戀吧!”
尚衡說:“對哈!我得先戀了,才能失戀。那什麽,楓少,你也別抑郁了,挂了電話睡覺去吧。”
任延被尚衡弄的莫名其妙,剛說了聲“拜拜”,就聽見尚衡那邊把電話給挂斷了。任延只以為尚衡是半夜無聊了,睡不着覺,所以打電話來騷擾一下自己,以前也有過這種事情,所以,任延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何況,他現在滿心滿意的都在考慮他和邵希明的事情,實在也顧不上其他。
尚衡把電話挂斷了之後,就趴在了桌子上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電腦屏幕上面的幾行字,那是一段聊天記錄,是尚衡和另外一個叫做歐明的人。
【尚衡】:歐明,我們是朋友吧。
【歐明】: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尚衡】:一點也沒有其他的可能嗎?
【歐明】沒有!一點也沒有!
【尚衡】那我喜歡你,怎麽辦?
【歐明】: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沒有關系!
尚衡又看了一遍聊天記錄,默默地說,都沒有來得及戀愛,所以應該也不算失戀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準備回武漢去見朋友,雖然早就知道會下雨,天氣不好,但是,朋友都會趕過去,我想沒有什麽比永遠一群好朋友更讓人幸福的了。。。。所以,下個星期再繼續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