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任延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隐約有些發痛的腦袋,前一天晚上,任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他只記得在兩點半的樣子還看了一次時間,之後就不記得了.嚴重睡眠不足導致的頭昏腦漲,任延在床上翻了兩下,折騰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起來了,看了看時間,還要趕去學校參加一個在讀博士生講座,任延想到這裏,覺得頭更疼了。

刷牙洗臉之後,任延拿了幾本參考書就出門了,在樓下買了點豆漿油條,就上了去本校區的班車。抿了一口豆漿,有點沒煮熟的感覺,任延皺了下眉頭,不想喝了,但是,光吃點油條,又實在是有點膩,于是,任延嚼了兩下油條,也吃不下了,就這樣空着肚子去了多媒體教室。

今天似乎是哪裏的教授來講課,關于精神與抑郁方面的,任延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聽不下去,如果是平時,任延會聽的很認真,雖然很多人會覺得心理學似乎很飄渺,不怎麽實際,也不怎麽好應用,但是,任延是真的因為喜歡這個專業才選擇的它,能夠從本科一直讀到博士,不能說一點興趣都沒有。有時候任延覺得,一個人的一切都由性格決定,如果一個人的性格開朗而又大方,那麽可能很多事情都不會太放在心上,有一種天生的樂觀情緒,并且因為這種情緒的影響,這個人對于一切都會看得很開,在他看來,沒有什麽困難是過不去的,今天想不通的事情,可能睡上一覺,明天就什麽都解決了,但是,當這種性格走向極端一點的時候,就會導致一個人對什麽都不在乎了,什麽都覺得無所謂了;相反,如果一個人面對陌生人,顯得有些內向,不愛說話,那麽這個人可能做什麽事情都會小心翼翼,甚至按部就班,害怕出錯,但是,這種人也往往會很小心謹慎,性格裏面天生就有細致的一面。任延覺得,心理學能夠教會他很多東西,包括怎麽樣去看懂一個人。這麽想的時候,任延卻覺得他似乎有些看不懂邵希明。

和邵希明認識的時間也已經不算短了,他原本以為邵希明是一個膽小內向的人,和冥頑聊過之後,任延不否認,最初喜歡上這個孩子,可能就是因為自己的保護欲,但是,現在卻慢慢地看不懂邵希明了,這種有些迷茫的感覺,讓任延想起了一句話,一個人的一生就是一本書,你不走完這一生,就永遠不會知道最後的結局是什麽。

教授講得很認真,準備的PPT教案裏面除了有一些相關的理論,查找的論文資料等等,還有一些實例來幫助理解。任延無意中掃到了一張圖,有點血腥的感覺。一個關于精神抑郁病人的實例,案例中的那個病人,因為覺得在現實生活中,沒有人能夠理解自己,沒有人願意坐下好好好聽聽他的話,長期找不到可以來交流的人,以至于這個人在心理上給自己構建了另外一個空間,把自己完全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面,從最開始嘗試着跟別人交流,到現在,根本不再有想要跟別人溝通的想法了,在他的認知裏面,沒有人願意跟他交流,沒有人理解他的想法,所以,長期積累下來,使得這個人已經完全喪失了講話的想法,每天都是一個人呆着,不說話,也不做什麽,眼睛總是盯着一個地方,直到有一天家人發現他沒有離開他的房間,察覺到不對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自殺了,因為發現的時間很晚,所以,割破手腕的時候,流出來的血已經把地板都染得鮮紅,原本白色的地板現在已經被一灘血染得看不出之前的樣子,可能因為血液總是凝固的原因,那個人的胳膊上留下了好幾條的血跡,在這些劃痕的上方,還有用手掐出來的淤青,可能是因為想要血流的更快一點吧。

圖片上,只有那一灘血,任延看了一會,覺得胃裏面一陣陣的翻湧,于是閉上了眼睛,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副圖片上面的內容。

教授講到這幅圖片的時候,似乎也覺得這個案例有些難以接受,感慨的嘆息了好幾聲,教授說,其實有些抑郁症的病人,一開始的病情是很輕微的,可能只是一時之間遭受的打擊過大,導致短時間內因為想不通某些事情而在心情上呈現出低落的一面,這個時候如果能有人進行開導,或者簡單的學會傾聽,讓病人覺得有人關心他們,在意他們,這對于緩解抑郁是很有效果的,可惜很多時候,大家都缺少耐心,所以,總會導致一些不可收拾的局面。

可能覺得這種課題就算只是講起來也顯得很壓抑,所以教授很快就結束了課題,講完了之後,教授問道,有沒有同學有疑問的,可以提出來大家一起研究研究。

任延沒動,他現在只想着趕緊離開,他是個好學生,平時也總是樂于跟系裏的教授、還有客座學者等的交流,畢竟有時候真的是機會難得,但是,今天他什麽也不想說,盡管他已經很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想法,努力的忘記剛剛看到的那幅照片,但是,思緒總是不受控制,相反,越是想要克制自己,就越是容易想起那個畫面。

教授說,自殺的那個抑郁症病人,是因為缺少交流溝通,最後才有了自殺的傾向,把自己封閉在一個人的世界裏面太久了,就會覺得更加的壓抑,講到這裏的時候,教授搖了搖頭,說,如果那些人願意聽聽他講話,哪怕花上幾分鐘跟他聊聊,而不是覺得他就像是個精神病人一樣不正常的話,可能最後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任延聽着教授的話,就像是被無端端的一道雷劈中了一樣的顫抖。

不正常,這樣的字眼,現在聽起來就像是再說自己,任延不是一個悲觀的人,但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好像整個人都變得不對勁,再想起那幅照片的時候,突然覺得就像是自己站在那個照片裏面一樣,眼前就是那一灘血,仿佛看着的就是自己的結局。

也許,自己也是不正常的那一類人,只不過之前一直掩飾得很好,也許到最後,當所有的面具和掩飾都被揭掉的時候,所有人也會認定自己是不正常的那一類人,就像是案例中的那個人一樣,再也沒有人願意花一分鐘的時間來聽聽自己想要說的話。

任延覺得身上一陣寒冷,坐在那裏,也覺得身體在不住的晃動,他努力的穩住身形,把意識力轉移開,想要不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身邊坐着的同學,似乎注意到了任延的異樣,拍了拍他,壓低了聲音問,“你怎麽了?看你臉色都不太對了,不舒服?”

任延掩飾的笑了笑,搖搖頭,說:“沒事,可能早上沒怎麽吃早飯,再加上昨天晚上睡得也不好,所以精神不太好吧。”

同學點了點頭,說:“那不然你先走吧,反正,那個教授也講完了,接下去就是一些提問,聽不聽都一樣。”

任延笑了笑,說:“反正也沒幾分鐘了,就幹脆聽完了再走吧,等會也沒課了,我聽完這個講座了,就回公寓去了。”

“嗯,睡個回籠覺什麽的,精神不好,要多注意休息。”

同學也沒有再多說什麽,任延也還坐在那裏想要把講座聽完,但是,如果時光真的可以倒回去,又或者真的可以提前預知接下去會發生的事情,任延肯定會選擇提前走的。

提問的時候,有一個同學站起來問道,教授,你覺得抑郁症和精神病是一種情況嗎?抑郁症會不會最後轉變為精神病呢?

教授說,嚴格說起來,抑郁症和一般大衆所說的精神病還有有一些不同點的,抑郁症以顯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為主要臨床特征,是心境障礙的主要類型,大多數抑郁症患者會感到悶悶不樂,悲痛欲絕,自卑抑郁,甚至悲觀厭世,有些甚至會出現自殺企圖或行為,但是,也有一些抑郁症患者會出現類似于幻覺、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狀,但是,從本質上來說,這還是兩種不同的的情況。

那,抑郁症患者是不正常的一類人嗎?那個同學繼續追問道。

教授笑了笑,搖搖頭,這位同學,我們不能用“不正常”這樣的字眼去形容一個人,就算他有着心理疾病或者精神類疾病,我們也不能用“不正常”去形容他。

站起來的同學似乎對于老師的解釋有些不服氣,大聲說,“可是總有一些人是不正常的啊,比如有電影就有不正常人類研究中心啊,不是說藝術來自于生活嗎,那證明還是有人是不正常的吧,就比如有的同性戀,喜歡跟自己一個性別的,不是很奇怪?老師,這難道不是不正常嗎?

課堂上因為這一有些大膽的發言而變得異常安靜,任延覺得渾身冰涼,連手腳都覺得冷,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聽見別人用“不正常”這樣的字眼來形容自己,雖然那個同學并沒有說自己,但是,任延很清楚,那只不過是因為那個同學還不知道自己就是他口中所謂的同性戀罷了。

教授似乎也沒有想到會有學生這樣問,有些措手不及,咳嗽了兩聲之後,教授說,這位同學,我只能說,目前沒有任何資料把同性戀這種行為認定為非法,醫學上也沒有把同性戀認定為精神類疾病,甚至根本不是病,所以,這種行為雖然是少數,并且跟一般意義上的認知相違背,但是,并不是一種“不正常”的行為。

雖然教授的話說的公正合理,但是,這并沒有讓任延得到任何的心理安慰,這一節講座下來,任延只有兩個體會,一個是關于抑郁症的,那副照片任延覺得自己可能一時半會都忘不掉了;另一個就是那句同性戀就是不正常,這是任延第一次聽到周圍人對于同性戀的看法,這之前,任延都把事情想的很樂觀,覺得自己是個開朗的人,也很少回去在意別人的看法,但是,今天他才意識到,盡管嘴上說着“這是自己的人生,別人怎麽看怎麽想都跟他無關“這樣的話,但是,那種盲目的輕松感來自于刻意的逃避與掩飾,一旦真正接觸與直面的時候,才發現這真的是慘淡的人生。

講座結束之後,任延拿上自己的書,逃一樣的離開了會議室,耳邊關于剛才那句“同性戀“的說法,似乎還在自己的耳邊環繞,任延現在只想趕緊離開,最好趕緊回到家裏面,蒙上被子,就像隔絕這個世界一樣的,隔絕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我 大學的專業和醫學沒有關系哦,頂多和細胞、基因、遺傳有關系,大家原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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