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2)
郭秀才之子郭忠義,他是存着私心的,聽父親說了情形,便立即去彙報了許明,想着讓這姓昌的和父親一道做這私商。
那許明也知道,武威的商旅在外商眼中都是“待宰肥羊”,買賣确實不好做,所以嘴上對郭忠義發火,心裏也是無奈,再找個人來也改變不了什麽。誰叫那位太守大人突然想起來閉關的。可私自帶人進城雖問題,但萬一是個奸細什麽的,給下風城帶來禍害,他可就罪無可赦了。
郭忠義太明白上司的心裏,主動提出去試探,又勸說道:“将軍請想,姓昌的只是商人,不過是用他替您買賣貨物。又不讓他靠近軍營要地,他能做什麽壞事?何況屬下定會派人監視的。您也知道如今咱的商旅都很艱難。不如借着姓昌的門路謀個出路。”
許明只思考一會便應允了,時局太艱難,他總不能讓自己的妻妾兒女跟着自己過艱苦日子吧。他聽說過湛凞當初是如何利用細作進了京城颠覆晉朝的,但是他們範家軍可不一樣,十幾年來刀頭舔血的日子,都是打出來的隊伍,對太守可是忠心耿耿。細作是肯定混不進軍隊的,那名商人只準他行商,不準做其他事,再派人盯着,想來不會出什麽事。
上司一點頭,郭忠義趕緊領命去辦。試探之下,見沒有任何問題,又見昌福帶的下人小的小老的老,便沒有再注意,又回城安排了,趁着夜色将昌福一家請進了下風城,安置在一處客棧。只是深受閉關的影響,客棧根本沒客,實在有夠破落。
都安置好了,昌福擁着董姝韻睡下後,才悄聲問:“這麽順利?不會有詐吧?”
董姝韻貼着她的耳朵道:“不會,他們沒辦法行商,想借着你的門路呢,你別多心。”
昌福放心道:“你說這武威郡都窮成這樣了,做生意又被欺負成那樣,怎麽還有錢去購買貨物?”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聽說武威郡有個金礦。”
“可是光有金子沒糧食又有何用?皇上只要不準和武威商旅來往,還不是能将範赫困死。”
“你就不懂了,這正是皇上的精明之處。人為財死,尤其是商人,誰能抵得住金子的誘惑?即便官府禁止和武威郡通商,那私下也是禁不絕的。無商不奸,不如任由商人自己做主去禍害武威商旅,你想啊,一擔茶葉或一匹絲布也許只要十兩紋銀,但遇到武威的商旅,往往擡價到百兩,他們不想買也只能買,誰叫武威郡貧乏呢。而官府坐收稅銀,還能充實國庫呢。而且金礦聽這是好,但實際開采極其艱難。皇上何必要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弄得民怨鼎沸。不如等範赫開采後,從商旅手中賺過來。”
“那皇上就不怕養肥了範赫,以後不好處置?”
“你看那糧食、藥材、鹽鐵、馬匹之類的物資,何曾入過武威郡?要是有人敢交易這些,早被砍頭了。買賣的都是些絲綢、瓷器、珠寶之類的奢華物罷了。對了,進了這裏後,旁的不要管,要你做什麽,只有人吩咐。還有你要處處高調。”見昌福不解,董姝韻解釋道:“你見過哪個細作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的?”
昌福恍然大悟,安心地摟着愛人睡去了。
此後的時日,昌福果然照着董姝韻的吩咐處處高調,先是回鄉祭拜了先祖修了祠堂。又置辦了一處頗大的宅院,四處買人進府做工。後到當初買自己的人家借口贖妹妹大鬧一場。再更是高價挖來了幾個有水準的大夫開了個藥鋪坐堂。這其中,她又做成了兩筆生意,讓許明十分滿意,雖然仍是價高的離譜,但好歹都是上品貨物。
這一來,許明倒是不疑心了,卻很是頭疼,鬧得人盡皆知,這私商還怎麽做?萬一給範赫知道了,他腦袋就得搬家。于是讓郭忠義去說了一下。昌福按照董家姐妹教的,請來郭秀才,趁機和郭家父子結盟,做私中之私,夾帶自己的藥材出去販賣。武威郡山多,珍貴藥材頗多,正好賺錢。郭家父子貪財當然一口答應。昌福順勢與郭忠義結為兄弟,改口叫郭秀才為伯父。郭家父子傍上了財神,自然也是樂不可支。自此兩家走動頗為頻繁,董家姐妹更是将郭氏家眷哄得是團團轉。有次喝酒,昌福聽郭忠義說,範赫給心腹将領的獎賞都是一箱箱的黃金。不由得第一次生出鄙夷之心,用錢來籠絡人心,範赫果然比皇帝差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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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九月初九重陽,昌福一家也不想出去登高,索性在家裏過節。重陽習俗有賞菊、喝菊花酒、吃重陽糕。一家人吃吃喝喝興趣盎然讓昌福十分滿意。只是吃到重陽糕時,昌福直直搖頭道:“這味道太差,哪裏及得上以前我吃的。”董家姐妹知道她以前是皇宮尚食處的,均笑道:“你以前不是有手藝?去弄一兩個給我們瞧瞧啊。”
昌福立即起身,笑道:“等着,我去去就來。”說着,直向廚房而來,卻裏面只有個瘦弱廚娘在燒火,于是命令那廚娘道:“去拿些面粉雞蛋酥油來。”
那廚娘低着頭顫顫站起,微微擡了頭,一瞬間兩人都愣住了。直到貼身丫鬟來喊,這二人才回過神。那丫鬟就是當初酉陽給指派的,見這情形微妙,待昌福失魂落魄一走,便立即制住廚娘将其關到了個隐蔽的房間,回去後又對董家姐妹說了。董家姐妹覺得蹊跷,互相對視一眼。董姝韻起身将孩子交給姐姐,拉着昌福回了房,問道:“到底有什麽事?你可千萬別瞞,這裏兇險,稍有差池全家性命不保。”
昌福一臉灰白,“是淮兒,她瘦多了,憔悴多了。可見是過的不好。”
董姝韻心裏一緊,照着丫鬟說的,必定是認出昌福。她定了定心,問:“你當如何?”又見昌福失魂落魄地直搖頭,便知也問不出什麽了。只得先寬慰了幾句,又去找姐姐商量。姐妹倆自然知道昌福身份一旦洩露,後果不堪設想,她們的意思都是滅口。可昌福和那廚娘畢竟是八年的情分啊,會不會對她們有所怨毒?商讨一番,她們還是決定将此決定告訴昌福,就算有怨毒,也比洩露身份全家喪命要好。
昌福聽聞,低着頭渾身哆嗦,眼淚不住地流。董姝韻并不上前去安慰,只強迫她擡頭,盯住她的眼睛,苦澀道:“想想這些天過得日子,你有妻有兒,快活嗎?但是你的身份只要洩露一絲風聲,你妻兒的下場,你可曾想過!我知道,你的淮兒是個好女人,她不會說出你的事情的,但是萬一,她酒後、夢中、不經意間,稍露口風,我們可就沒有活路了。也許比死都慘,就憑我和姐姐的樣貌,你覺得能免于淩/辱嗎?說不定還會被賣到軍營做軍妓,你想過這些沒有!”
昌福終于止住淚水,死命地咬住嘴唇,狠狠地點點頭。晚上時,廚娘被帶到了一處奢華的屋子,桌上擺滿了佳肴,昌福正含笑望着她。她一晃神,低頭瞧瞧身上的衣服,眼淚落下。
昌福溫柔地拉過她的手,讓她挨着自己坐下,親自給她斟了杯酒,憐惜地問,“淮兒,你可好?”一語說完,也是淚流滿面。
兩人對哭了一陣,方才漸漸收了淚。之後又說起以前在宮中的趣事,不由地又笑了起來。只是說到出宮後,淮兒眼圈又紅了,哽咽着說了經歷,原來她回鄉不久便被父親許給了一戶屠戶,新婚夜沒有落紅,從此被丈夫打罵不止。後來生了個男嬰,原以為延續了夫家的香火,處境會好轉,卻不料,丈夫更加變本加厲,說孩子不知是誰的野/種,對她更是虐打。她實在不能忍受,正巧見有大戶招廚娘便來了,如今丈夫見她能拿錢回去了,對她态度稍微好些。
昌福聽得心疼,又落下淚來,“都是我害的你,早知你要出宮,當初就不該和你肌膚相親的。”
淮兒哭得傷心,“別這樣說,我早後悔了,早知是今日這情形,就該和你老死在宮中。想想當初,你是何等疼我,我就是個不知福的,辜負了你,辜負了咱們的誓言,就是該受罰的。”
聽到這,昌福拿起酒杯的手直顫抖。淮兒按住她的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笑得凄苦,“如今誰都知道武威郡和朝廷不對付,你突然來到這裏,還扮作男人,又有妻有子,我也是宮中待過的,什麽沒聽過,即使你想留我,你們那些人也不會留我的。能在死前看見你,我也心甘了,是我對不起你,自作自受的。只求你善待我兒子。”
昌福抱住淮兒隐忍大哭,等回到屋中,見董家姐妹正等着她,不由地又是滾下淚珠,沙啞道:“都是為什麽啊,明明誰都可以來的,為什麽要我來這裏?”
因為這關系到闵仙柔的威嚴,身邊人看見娘娘言出必行一言九鼎,看見娘娘都能說服皇上将皇後送出宮,誰還不盡心盡力地給娘娘賣命。董家姐妹明白這個道理,可這時如何對傷心欲絕地昌福解釋。董姝韻只能緊緊抱住昌福,不住地安慰她。
董姝晴悄悄地出去了,對貼身丫鬟道:“那個淮兒的丈夫和孩子都除了吧,就和昌福說,給了銀錢,他們都回鄉了。”這也是偷聽了昌福和淮兒的談話後,她和妹妹商量好的,不然的話昌福經常去看望一個廚娘的孩子,還不引人生疑?幹脆斬草除根。
此後,昌福傷心了幾天,也算是想開了,畢竟現在她的家人才更重要。而監視範赫的暗衛并沒有要求昌福做什麽,只是利用她進出下風城方便,将情報輕松送出。武威郡的軍力部署,範赫的一言一行,甚至三餐吃得是什麽,寵愛什麽小妾,皇上都一清二楚。
一晃到了聖啓五年三月,聖旨下,高旭正式成為皇子湛榮的師傅,将文華殿作為讀書之地,而陪讀的竟是董世傑六歲的小兒子董昭言。
作者有話要說: 睡覺去也,希望大家也不要在很晚的時間看文啊。早睡早起身體健康。當然早起起不來,也不能晚睡哦。O(∩_∩)O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