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4)

什麽,又看向趙潤玉,笑道:“一個說是有婚書為證,一個又說是酒後誤事。朕該相信誰啊?”

趙潤玉聰明,趕緊示意拿出婚書,上呈皇上,“皇上請看,婚書在此,上有臣父和陸世伯的印鑒。”

趙母也趕緊道:“皇上明鑒,婚書上只有八個字‘趙陸結親,玉佩為證’,這根本與常見婚書不同,哪裏是像正常書寫所得。”

趙潤玉立刻接道:“皇上,臣是獨女,而陸世伯家沒有男丁,只有三女。定下婚約之時,臣與陸家姐妹俱是年幼,想那陸世伯因不知該将何女許配于臣,所以才草草書寫,只待臣長成去陸府确定。”聞言,趙母氣得狠狠瞪着女兒,剛要張口辯駁,只聽皇上言道:“言之有理,趙家夫人,你可有人證證明趙陸兩人是在酒醉之下才立得婚約?”

趙母一聽就傻眼了,這分明就是無賴問法。自家老爺和陸老爺去世多年,那些以前伺候的家仆早遣散了,還去哪尋?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人證,如何證明?她在發愣,湛凞可不會幹等她想到對策,才要替趙潤玉出頭,卻見馬老将軍扯着孫子出席跪下道:“皇上,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前日去趙家提親,趙夫人已經應允。臣一介匹夫,不會學那些文人歌功頌德,只曉得對大端忠心耿耿,如今垂垂老矣,心中只挂念孫兒婚事,懇請皇上做主賜婚,遂老臣一個心願吧。臣敢以性命擔保,趙将軍嫁過來後,絕對不會受半點委屈。”他也是給逼急了,滿朝文武在列,他已然說了自己孫兒和這女人相互愛慕。結果可好,人家卻說和個女子有了婚約,還兩情相悅,提親不成倒是小事,這不是剮了他面皮,好似當衆打了他個耳光。日後在朝中威名赫赫的馬家就要成為笑柄,還讓他和孫兒如何立足?這份顏面他不争也得争,已經不再是單純為孫兒求娶佳人了。

這老家夥竟然倚老賣老,拿自己以往的功績要挾自己。湛凞內心十分不悅,面上卻故作為難,“可朕已許潤玉自主婚姻。”說罷,犀利看了趙潤玉一眼。

趙潤玉直恨得牙癢癢,面露痛苦之色,重重地給皇上磕了個頭,決絕道:“皇上,臣不願違心更不能違心。既是奉旨自主婚姻,臣焉能抗旨。天子一言九鼎,臣下若聽從母親安排,便是讓皇上失信于天下,如此臣萬死不能贖罪。然臣也知曉,老将軍國之棟梁,為大端出生入死功勞無數,皇上一向對其敬重有加,不忍拂其意傷其心。臣實在該死,臣之私事竟讓皇上左右為難,這豈是為臣子的本分。臣請皇上賜臣一死,以全臣之忠義。”

趙母大驚失色,見皇上沉吟不語,手似乎要伸向插在烤肉中的銀刀,她頓時身子一軟,差點癱倒,不顧場合地尖叫道:“皇上,民婦同意,同意女兒和凝香的婚事。”

馬老将軍氣急,指着趙母,怒道:“你這刁婦,去你家提親時你滿口答應我孫兒的婚事,聖威在上,你怎敢反口!”

趙母現在很生氣,我女兒都要被賜死了,你還摻和着,嫌我女兒死的不夠快?連我女兒死活都不顧,嫁過去能有什麽好日子過?呸!她緩了口氣,回瞪老将軍,惱火道:“當時我并不知我兒與凝香互相傾心。更何況你還欺騙于我,說你孫兒和我家潤玉兩心相悅,原來根本就想騙婚。”

馬老将軍怒不可遏,拉住孫兒,恨道:“把你和爺爺說的再和皇上說一遍,你們是不是互有情意?”

馬英一哆嗦,現在情形完全出了他想象,腦子空白一片,渾噩中順着爺爺的問話,說道:“軍營之中,我對潤玉關懷備至,心意人盡皆知,她并無不悅。”

趙潤玉清醒的很,“皇上,臣與馬、武兩位大人義氣相投,故而學做草莽結拜為異性兄妹。軍中歲月,馬将軍也只是言語間偶有關懷,卻并無失禮舉動,臣一直當是兄妹間問候而已。皇上可傳召武青昭大人,一問便知。”

武青昭坐的位置和唐鹹安靠在一起,聽聞也不待皇上問話,趕緊出席跪下,“啓奏皇上,趙将軍所言不虛。臣也一直以為馬将軍的言語問候不過顯着兄妹情誼,并未瞧出什麽暧昧。”他也是腹議不已,暗道,大哥啊大哥,平日見你一副精明樣,和大夥嘻嘻哈哈不正經,以為你是情場高手,可真面對感情卻是個榆木疙瘩。你平日那些關懷問候放在任何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身上,若模淩兩可,那才是欲拒還迎。可二姐是巾帼英雄,身在軍營怎會嬌羞柔弱面皮薄,對你不置可否,那是不拘小節,根本沒放在心上。你又從哪兒看出人家傾心于你?要是這也算傾心,那軍中連我在內的所有将領平日對二姐的關心都該被認為傾心了。這麽一鬧可好,滿朝都知道你我三人結拜,這不是給人以結黨營私的印象?日後稍有行差踏錯,這就是被人攻擊的把柄。

“聽到沒有,只是你孫子癡心妄想單戀而已,別人壓根就沒朝那方面想過。老百姓都知道強扭的瓜不甜,我女兒不願意,難道你還想強逼。”趙母趕緊接過話茬,橫眉怒目盯着馬老将軍,

馬老将軍已然七竅生煙,“你這賤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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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将軍,”郭桢見形勢有些不可收拾,趕緊出來制止道:“聖駕在上,你身為三代老臣,怎敢如此失儀,竟和一民婦言語沖撞。天子面前尊卑有別,怎能‘我’呀的稱呼,這成何體統!再者,人家兩情眷眷,你又何必再插上一腳,難道你想讓皇上做惡霸劣紳,替你家強搶民女?”

馬老将軍臉色一白,反應過來,駕前失儀是重罪,皇上心裏肯定不悅,自己倒無所謂,但日後孫兒的前途可就有隐憂了。只是自己戎馬一生,從沒這樣失過顏面,今天當着滿朝文武,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氣。于是他也低頭不語,看皇上如何處置。

“老将軍,”湛凞覺得該自己說話,拿起銀刀割下一塊烤肉,放入嘴裏細嚼慢咽,然後示意太監過來伺候,漱口洗手後,慢慢站起,來到馬老将軍面前,親手将其扶起,笑道:“馬英昂藏七尺英勇俊逸,有多少大家閨秀視其為良配,老将軍何必擔心孫兒婚事。這樣吧,朕當着滿朝文武的面下旨,也許偌馬英自主婚姻,若将來他也遇到兩情相悅之人,朕定會給他賜婚。”

這麽大年紀了,當然懂得如何下臺階。馬老将軍趕緊抱拳躬身道:“老臣慚愧無狀,望聖上責罰。”

“罷了罷了,小事而已,休得再提。”湛凞走到凝香面前道:“皇後曾許偌給你尋門好親事,你若喜歡潤玉,點點頭,朕便代皇後替你做主了。若不喜歡,直說也無妨,”見陸凝香含羞點點頭。她又走到趙潤玉面前,居高臨下望着她,面上很是不高興,“你既不喜歡馬英便該直言,何必讓年事已高的老将軍替你們小輩操心。君無戲言,十日之內,朕會下旨賜婚于你和陸姑娘。成親後,你就去守近鄉關吧。”潤玉領旨謝恩。

瞧皇上這樣,大部分臣子都會認為皇上還是因為此事不悅,但到底偏袒馬老将軍,有心懲罰趙潤玉,讓她去偏僻苦寒的近鄉關待着。只有少數幾人看透皇上心思,其中就有唐鹹安。他撚着胡須,呡了口酒悠然自得。自家徒兒的性子別人不知他最是清楚。七歲就上公堂替父伸冤,十六歲便不畏強權智取凝香,這說明他徒兒膽識過人。練兵五年,一介女流在滿是男子的軍營中,将五萬人馬訓練的令行禁止,這說明她手段非常。孟陽戰事更說明她心堅如鐵。這樣的女子,怎會屈服世俗?皇上早有雄心滅狄,近鄉關面向北狄,派潤玉去分明就是歷練,将來其成就恐怕要勝出李朗。只是她得罪了老将軍一家,在軍中恐多有掣肘。不過若是連這點小事都擺不平,枉費他一番教導,還如何統帥千軍萬馬?放手讓年輕人自己飛吧。

唐鹹安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但也是趙潤玉幸事,馬老将軍回府就倒下了,他本來年事已高身子不好,再加上又氣又羞,能不生病嗎。大夫見急病兇險,都不敢治。馬英緊急命人奏報皇上,請禦醫過來診治。

湛凞還沒來得及歇口氣,聽聞消息也沒反應,只打發了兩個禦醫過去。然後宣來武青昭問了潤玉和馬英的事情。武青昭哪敢隐瞞,将軍中幾年和最近在京之事一五一十說了,末了又道:“臣也規勸過馬将軍,趙将軍既要結拜,便是明說只有兄妹之義,只是沒想到馬将軍實在癡情。”

湛凞沒再說這事,而是對武青昭語重心長道:“你父親是朕的左膀右臂,可惜英年早逝,他将你托付于朕,朕自當要好好栽培于你。你當以他為榜樣,效忠朝廷造福百姓。你是文人,總在軍中不适合,去翰林院做個侍讀學士,朕賜你禦前行走,用心學着。”武青昭大喜,激動叩首謝恩。

湛凞讓他退下,陰沉着臉回到清漪宮大發雷霆,“老家夥仗着軍功放肆異常,都不把我這個皇帝放在眼裏。他在端北盤踞多年,端北軍都已經是他馬家軍了。正好這次借口他病了,讓他在京頤養天年吧。我已決定讓趙岩去守端北。馬英,哼,我偏還讓他在潤玉手下做事,膈應着他。”

闵仙柔聽了一點就明白,笑道:“你生哪門子氣?老将軍丢了那麽大顏面,該他生氣才是。這趙潤玉也是夠狠,不願別人提親明說就是,何必要等到老将軍賜婚之時才反對?可見是年輕氣盛想給老将軍個教訓呢。”

“教訓又怎樣?要是我,将他們往死裏整。趙潤玉都說結拜了,馬英還糾纏,與那些纨绔子弟有何區別?”

“不能這麽說。馬英面上看似玩世不恭,其實久在軍營,對感情一竅不通,不能怪他。你別瞪我,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你怎麽替馬英說話?”

“你又瞪我,看來烤肉吃多了确實容易上火。”

“哼,晚上就拿你瀉火。”

“幫你瀉火樂意之極。”

小兩口拌嘴拌得樂在其中。衆人都躲了出去,偏酉陽不識趣進來跪下,“皇上,娘娘,袁少華沒有支會柳玉陵,私下運了一批絲綢進京,借口是天下一統拓寬商路。昨天晌午到的,晚上便去了馬強府上拜訪。”

闵仙柔略一思索,“他不認識馬強,是去找馬志潔的。看來柳玉陵的背景是瞞不住了。”

酉陽道:“娘娘所言極是。安插在馬府的探子回話說,雖離着遠聽不真切,但只言片語中還是洩露了柳玉陵的身份。”

湛凞奇怪,“馬志潔又不是權臣,馬家也今非昔比,他怎會去投靠馬志潔?”

“論權,天下何人比得過你我?柳玉陵有我做靠山,他何須再去投靠別人?以我猜測,他對馬志潔是‘惺惺相惜’,想拉攏過來替自己謀劃些見不得人的心思。小人一朝得志便想翻天。”闵仙柔又命令酉陽道:“去将袁少華京中所為一字不漏告之柳玉陵。”酉陽領旨而去。

湛凞笑道:“柳玉陵現在未必管得住袁少華。”

闵仙柔悠悠道:“越管越會心煩。你都早在謀劃了,如今斷不能終止。我也只好添些助力。”話音還未落,申菊慌張跑進來,顫聲道:“皇上、娘娘,不好了,公主落水了。”

闵仙柔很少失态,此刻驚得花容失色。湛凞卻微笑感嘆,眼中閃過一絲狠絕,道:“終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三章

闵仙柔顧不得對湛凞生氣,心撲撲直跳,聲音都有些虛軟,“公主現在如何?快說。”

申菊白着臉,哆嗦道:“回娘娘,公主已被救下,現已去沐浴更衣,周醫官也跟着去請脈。”

湛凞摟住愛人,笑道:“不會有事。那麽多暗衛,再加上滢兒會水,有什麽好擔心。”

“沒心沒肺。會水和落水能一樣嗎?滢兒才七歲,猛然入水肯定驚慌,若嗆水入肺,哪還了得!”闵仙柔狠狠掐了一下湛凞,對申菊道:“詳細說來。”

申菊道:“皇子下學後來清漪宮給皇上請安,正巧公主在湖邊玩耍,瞧見後要皇子陪着一起玩。原本也是好好的,轉眼公主就落水了,其中情形誰也沒瞧見,李嬷嬷離得最近,當即就跳了進去,所幸湖邊水不深。”

“你去将公主抱來,讓周醫官去給李嬷嬷瞧瞧,朕看她比公主嗆水厲害。”湛凞風輕雲淡的樣子徹底惹怒了闵仙柔,她推開湛凞,冷眼道:“磨砺磨砺,把女兒磨出危險你開心了?”

“不知道危險,如何體會人心險惡?我留給她的是個太平盛世,倘若她心中也只會太平,豈不害了她?”

“人心如何,我自會教她。”

湛凞嘆道:“教如何有親自體驗來得深刻?好了,仙仙,我知道你其實心裏是贊同我的,否則怎會助力于我?能坐穩這大位的人,哪個不是在血水裏泡過,把心磨得比石鐵還硬?我湛氏既已得了天下,後代子孫便沒了退路。當年父皇能保你我萬無一失,我也相信今兒你我更能保女兒萬無一失。”

“女兒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我還心疼。”闵仙柔紅了眼眶,語氣有些胡攪蠻纏。

湛凞許久沒見愛人嬌蠻的模樣,不由心癢,緊握住闵仙柔的手,盡是撿些甜言蜜語地哄着,溫存了好一會,直到申菊抱着小公主進來。

湛滢一見兩位母親,掙紮着下地,飛奔入闵仙柔懷中。闵仙柔忙命人拿來絲被将女兒裹住,又後怕又心疼地親親女兒的小臉,替她攏攏尚未幹的頭發,問道:“周醫官怎麽說?”。

申菊道:“回娘娘,周醫官說公主沒有大礙,等會兒喝碗烏雞湯散散寒即可。銀月已經去禦膳房做了。”

湛凞笑道:“你看,沒事吧。”轉而又去逗弄女兒,問:“滢兒害怕嗎?”

湛滢揚起小臉,“不怕。母皇忘了?我水性很好的。”

湛凞高興,“本事多了可以防身救命,但是別到處去說,不然壞人知道了就會想其它法子害你。”

湛滢似懂非懂,“知道了。”

湛凞又問,“那母皇問你,你可要好好想想,你是被推下湖還是自個滑入湖中的?”

湛滢歪着小腦袋,想了一會,“是被推的,從後面推的。”

湛凞和闵仙柔對視一眼,均在愛人眼中看出了陰霾。湛凞又問,“那滢兒看清是誰推的?”

“我面沖着湖沒看見。但是當時就只有他在。”湛滢口中的“他”指的是誰,誰都明白。

闵仙柔揉揉女兒的小腦袋,輕聲問,“告訴母後,滢兒在落水前和他說過什麽話嗎?”

湛滢嘟着小嘴,“我說,九月初九是我的生辰,母後給我做了好多好吃的,還有好多好玩的,等一下我們一起玩。”

湛凞心中一動,“那滢兒日後還會給他好玩的嗎?”

湛滢眨着眼睛,只想了一下說了句“壞人”。

湛凞笑道:“滢兒你要記住,這個世上除了母皇、母後和你未來的即墨氏小媳婦外,那些要想害你的壞人,你都不能心軟,要狠狠地打敗他們。”湛滢重重點點頭。

闵仙柔聽了,狠狠白了一眼湛凞,見銀月端來雞湯,先喂女兒喝了,又陪着玩了一會,哄着女兒睡着後,才有些生氣地問,“你打算如何處置湛榮?”不待湛凞回答,又說道:“現在外面已有些風言風語,說湛榮是你在端地時胡亂作為的私生子。莫不是真的?你想偏袒他?”

“這些人倒是學聰明了,不再拿女女生子做文章,轉而造謠起私生子來。也是,我既能讓你懷孕,當然也可讓其他女人生子。”湛凞樂了,“只是他不知,你我的孩兒是仙家所賜啊。”

闵仙柔不滿,“你居然還笑?湛榮小小年紀便如此怨恨歹毒,必是董昭言從旁教唆。高旭也難辭其咎,暗地幫忖,将愚孝昧義反複灌輸所致。九歲便這樣黑心,長得之後還得了?我知你現今不會對他如何,但為防萬一,你需得将十二支暗衛重新分配。酉陽已将武師德留下的眼線暗探盡數掌握,更是又訓練了一批可用之人,日後監視重臣,行隐秘之舉,交給這些人便可。”

湛凞贊同,“也好。酉陽、申菊仍是跟着你。辰蒲、巳暑、午瓜保護滢兒。未桂、戌葭、亥臘跟着即墨廣袖。”她即刻召來子端下旨。

闵仙柔擔心道:“這樣一來,你身邊只剩子端、醜花、寅桐、卯梅四支暗衛,不行。我常年在後宮,沒什麽危險,還是讓酉陽和申菊回到你身邊。”

“我身邊除了暗衛,還有衛緒的京畿衛,出個宮前呼後擁,明着刺殺不會有誰這麽蠢的。暗着的那些,要是能躲過子端她們的耳目,那暗衛再多也沒什麽用。最多我以後少出宮溜達。你就放心吧。”湛凞笑道:“忘了和你說,十月初五是個黃道吉日,我打算下旨讓趙潤玉和陸凝香二人在那天成親。你不是曾許偌陸凝香一門好親事嗎?現在該送點什麽表示一下吧。”

“小事一樁。這門婚事恐怕又要引來天下非議。”闵仙柔也不欲再糾纏暗衛話題,女兒和即墨廣袖都是重中之重,誰也不能有閃失。

“非議而已,這都不能抗住,怎配做我的大将軍。等到風俗改變,百姓習以為常,那時再不會有流言。”湛凞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我記得年初好些地方都上了折子,說是有些大戶娶了幾十房姬妾,玩弄後随意休棄,都鬧出了人命,民怨極大。我着刑部徹查,大半年過去了,怎麽馬強那兒沒個動靜?明兒早朝定要問問此事。”

這一問要了馬強的老命。朝堂上的群臣本來因為皇帝賜婚趙潤玉而略微輕松,都看出皇上心情不錯。哪知話鋒一轉,矛頭指向了馬強。馬強心苦無奈,硬着頭皮回話。他真是沒辦法,派下去的官員也算精明,只是律法沒有規定納妾的數量,而那些大戶變着花樣地用七出之條休妾也在律法之內,總不能強加罪名胡亂抓人吧。

湛凞勃然大怒,狠狠訓斥了馬強,責令他必須在一月之內了解此案。馬強只覺腦袋嗡嗡,胸口像壓塊大石喘不上氣來,勉強撐到下朝便眼前一黑暈厥過去,惹得尚為散去的群臣一陣驚呼,招呼宮人将馬強擡去了內閣所在地彙景閣。又有人奏請皇上請禦醫去瞧瞧。

也許是皇帝重視,來了三個太醫,診斷後交頭接耳了一陣,也沒說什麽,直接去回禀皇帝。湛凞聽完,眯着眼睛有些不信,又問了一遍,“你們确定馬強時日不多?”

三位太醫互相對視一眼,躬身道:“臣确定。”

湛凞讓他們退下,自個優哉游哉地批了幾本折子。章固來回禀,趙潤玉因賜婚而來謝恩。

“宣吧。”湛凞心情好,不過見到趙潤玉卻做出板着臉不滿的樣子,道:“放你在外歷練幾年,你倒是出息了。明明在家可以拒親,偏偏要讓老将軍在百官出醜,他可是我大端三代忠良。你知罪否?”

“臣知罪!讓皇上為難,臣實在罪該萬死。” 趙潤玉愧疚不已,“只臣拒婚,母親和馬英定是不以為然,加倍相逼。就算勉強過了此關,将來還不知有什麽人存着什麽心思借此打臣和凝香的主意。臣必須想個萬全之策,絕了他們心思。臣與凝香一路坎坷萬般艱難,臣早發誓絕不負她。”

“所以你就算計到朕的頭上來?”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趙潤玉重重地叩頭,“臣實在別無他法。皇上,臣願——”

“好了,朕要你死,何必還費心栽培你?”湛凞笑着命她平身,“北狄不除不行。近鄉關和怒目關靠近,用心和李朗學着。武青昭不适合軍營,就留在京中。馬英仍然跟随你,你若連他都安撫不了,朕也算是看錯你了。”

“臣定不負皇恩。”趙潤玉扭捏了一會,欲言又止。

湛凞笑道:“這一去邊關是要長駐,留你娘母和夫人在京中,你不放心也舍不得,是也不是?”見趙潤玉低頭紅臉,她大笑,“新婚燕爾便天各一方确實殘忍,這樣吧,朕準你帶家眷赴任,賜你五百京畿衛做随從。紅巾營都是女子,你帶上她們吧,這些女子可都是萬衆挑一,朕指望着你們替天下女子争一口氣呢。”

趙潤玉歡喜振奮,铿锵道:“臣遵旨。”

她退下後,湛凞又批了些折子,甚覺無聊,索性回到清漪宮,喜眉笑眼地對闵仙柔說了今兒的事情。

闵仙柔淡淡道:“刑部你想好接替人選了?趙母和凝香都是長于南方,近鄉關在北,是苦寒之處,沒有裘皮保暖、炭火護溫、名貴藥材滋養着,你以為這兩個大家出生的女子能過得下去?僅憑趙潤玉那點俸祿能這樣供得起?她娘親和愛人可是她的命根子,若出了事,別說未來成不了你的大将軍,恐怕意志消沉,性命都會堪憂。”

湛凞背着手來回踱步,半天才道:“刑部?讓朱文來做。這幾年,豫平出了不少忠心幹吏,接替朱文還是可以的。那案子本就是那些個大戶無恥所為,正好用朱文無賴手段懲治他們。而且最近聽聞,馬志潔三番兩次和朱武在酒肆偶遇,這家夥一舉一動皆有後招,讓朱文回來看着他兄弟也好。至于趙潤玉那家子,我确實沒好辦法。不過我可知道我有個賢內助。”她舔着臉過去,使勁地拿鼻子嗅着愛人的體香。

“沒臉沒皮。”闵仙柔嬌嗔地推開她,“我已給昌福、柳玉陵下了手谕,她們雖無皇商之名,卻可行其權力。柳玉陵仍在孟陽一帶監視前晉那些遺老遺少。而武威省百姓恨極範赫,人心向端,無須憂慮。昌福可轉向北狄,借對北狄行商為名刺探軍情。歷朝皇商都是借采辦之名,倚勢欺人、恃強霸市。我不許他們張揚,只暗中給些通關的權力。若将來有什麽差錯也便于收回。不會給皇室抹黑。”

湛凞點頭稱善,突地恍然大悟,“你讓昌福私下補給趙潤玉一家?”

“我會給董姝韻和陸凝香分別去信說明情形,也讓她們互相有個照應。畢竟北狄是異族,相貌、語言、習俗俱不相同,草原上又悍匪橫行,路上行商确有危險,必要時趙潤玉也可護她們一二。還有,柳玉陵那邊來信了,她的人勾上了宇文揚,正販賣舊宮財物起勁。你讓朱文辦過休妾案後就去收拾他們。馮謙良雖未上鈎也不打緊。捉到宇文揚,恐吓用刑之下,想圈多少人随你意。”

“還是自家婆娘貼心啊。”湛凞撲向愛人,想要一親芳澤。

闵仙柔靈巧躲開,嬌笑道:“恐怕是人老珠黃,心生嫌棄罷了。”

湛凞大呼冤枉,“胡說,哪有此事?此生非你不可。”

“今早起來瞧你那臉,拉得老長,不就是昨晚沒遂你的意嗎?”

“我好不容易命人弄來本‘春意盎然十八景’,想和你換個花樣呢,才弄了三遭,就被你踢下床。早上那會屁股疼得很,也擠不出笑容啊。到現在還青着呢。”

“什麽‘屁股’,粗俗,叫人聽了傳出去,看天下人怎麽笑你這個皇帝。”闵仙柔捂着嘴直笑,“‘春意盎然’?你又從哪兒弄來這些孟浪的穢書?叫我知道誰幫你尋的,看我如何罰她。定叫她将這‘十八景’全部用在她自家人身上。”

湛凞笑得直不起腰來,大聲傳人:“酉陽,申菊。”這二人忙進來聽吩咐。

湛凞指着酉陽,笑得奸詐,“你主子說,誰幫我尋的‘春意盎然十八景’,她就罰誰将這‘十八景’用在自家身上。今晚你可是奉旨折騰申菊啊。不過申菊會武功,身子骨強健,奮戰一夜該有此精力。”瞧着二人滿臉緋紅的樣子,她樂不可支,突然又想到什麽更興奮的事,朝着闵仙柔擠眉弄眼道:“你說,趙潤玉她會洞房嗎?不行,我得送她件禮物。”她宣來章固,交代了一番,連闵仙柔聽得都聽得忍俊不禁。

正笑得開懷,太監來報,皇子湛榮來請罪。湛凞冷笑,“隔了一夜才來,看來是問過‘軍師’了。叫他去禦書房候着。”她不願讓闵仙柔眼煩人,笑道:“我去瞧瞧,‘軍師’會給他出什麽妙計?”闵仙柔只“哼”了一聲,便不再說。

湛凞一踏進禦書房,就見這個如今已是眉清目秀、五官也不知像誰的“兒子”苦着臉垂着淚跪在地上。她不動聲色,故意訝異,“今兒怎麽早下學啊?”

“母皇,兒臣是來請罪的。”湛榮抽泣道:“昨兒見皇妹腳滑落水,兒臣就在旁邊卻不及施救,實在不配做兄長。”

“你還是兒不是臣。行了,這事不怪你,滢兒她只受了點驚吓,睡了一覺就好了。”湛凞平淡道:“朕好久沒考查你的學業了,你今兒去寫篇關于孝道的文章,明兒交上了。”

“兒子遵旨。”湛榮明顯臉色一松,叩頭道:“敬賢皇後的生辰将至,兒想盡盡孝道去太師府,在敬賢皇後兒時居住之所悼念一番。”這個理由也說得過去,他這個皇子可一直都是歸于“死去”的皇後名下

“準奏。”湛凞沒有任何猶豫,“若無事便退下吧。”看着“兒子”有模有樣地叩頭謝恩,躬身低頭慢慢退出。她嘴邊翹起一絲玩味的笑容,這一推,你們就再無退路。

轉眼到了十月初五,趙家門口圍了大量的百姓。大家都稀罕,女子間成親,還竟然得了皇帝賜婚,這真是普天下最大的奇事。趙潤玉想瞞也瞞不住,而且她成了皇帝的寵臣,有心巴結的人還不細細查訪她家的住處?再說成親也不好大門緊閉,由他們看吧。趙潤玉也管不得許多,娶親才是大事。因家中地方小,她也在京中也沒有結交的,所以只請了唐鹹安和武青昭,以及軍中的一些将領。有好些官員拎着禮物上門,都被武青昭像門神般擋了回去,借口就是皇上下旨賜婚,并沒下旨收禮。那些官員見都擡出皇帝了,知道人家是堅決不會收禮,又看小院中就擺了那麽兩桌酒席,知道也沒自己坐的地方,識趣地走了。可老百姓都願意看熱鬧,人越聚越多,都将小巷堵得水洩不通。

吉時已到,這邊剛拜完堂,門口就聽見有聲音高喊聖旨到。所有人都跪拜接旨。太監們魚貫而入,捧着大量珍寶綢緞。傳旨太監則捧着個小木匣,脆聲道:“皇上口谕,日後趙家收養嬰孩,準其入趙家宗牒,承趙家血脈。皇後懿旨,賞趙氏夫人凝香玉如意一對,東海珍珠四串,翡翠……”百姓們伸長了耳朵,個個內心羨慕不已,皇後的賞賜說完,都巴巴地等着聽皇帝的賞賜,肯定比皇後賞得還豐富。

哪知這傳旨太監只将手中木匣遞給趙潤玉,“這是皇上賞你的,皇上口谕,你只能在喝過合卺酒後才能看。”說完,招呼太監們将禮物放下,轉身走了。

百姓們爬起來撐着脖子一看,其貌不揚的小木匣子裏會放着什麽寶貝。趙潤玉也不解,但聖旨不可違抗,急忙拿着木匣,扶着凝香進了洞房。安置好後,趕緊出來招呼客人,撒些喜糖給外面的百姓。老百姓一陣哄搶,個個笑嘻嘻說着恭喜的話,見酒筵開了,便慢慢散去。趙潤玉難得在将士們面前飲酒,當然被狠灌一番。正熱鬧間,見門外仍有一人探頭探腦,她納悶,官員被擋住了,禮畢後百姓也都散了,這會還有誰來?她拱手示意暫時離席,來到門口一看,眼熟的很,許是酒喝多了,一時沒想起是誰。

來人見趙潤玉出來,趕緊拱手恭喜。趙潤玉聽這聲音,猛然想起,竟是是錢伯濤,她拱手道:“錢兄別來無恙。”

錢伯濤讪讪笑道:“天下一統,錢某只能重新謀劃出路。此番來京正是要參加科考。”

趙潤玉知道,原南晉一些無關緊要的官吏早被遣散成為庶民。她只是不明,“明年三月才到大比,錢兄這麽早來京?”

錢伯濤面有腼顏,“我到底做過降臣,恐會惹人歧視,想早些來京尋些門路。現今,滿京城都已傳遍,趙兄正得聖寵啊,日後官場還望趙兄提攜一二。”說着,要将提着的禮物塞給趙潤玉。他早就打聽到趙潤玉的家了,也早就來了,只是見官員們都送禮不成,又見圍觀百姓太多,不好直接過來套近乎。耐心等着人散去,這才趕緊過來。

趙潤玉堅決不收,正色道:“當今聖上,以真才實學取仕,從不論出生、門第、過往,想那慕中原還是北狄人,照樣做封疆大吏。只要錢兄拿出本事,何怕不能高中?再者,成親之後我便要去近鄉關上任,此後長年不再京中,官場之事與我無關。”她向皇帝提出帶家眷赴任,一來也确實舍不得長久分離。二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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