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乖寶貝

“你先告訴我你真的喜歡他嗎?”

江遲不怒反笑, 擡手甩開搭在腿上的被子,對着石澤盤腿坐好。身後夕陽正好,為他周身鍍上霞光, 勾勒出挺拔的輪廓, 紅發本就耀眼,落了光更是奪目, 就連發梢都在描繪着他的張揚肆意。

江遲背着光,石澤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聽得到那磁性沙啞的聲線在安靜的病房內擴散開, 帶着幾分無處查究的認真。

“是,我是真的喜歡他, 我只要他。”

不喜歡怎麽會大動幹戈的跟校隊比賽,哪怕輸掉?不喜歡又怎麽會因為那句羞辱性的話失去理智, 就那樣在操場上動起手來?

石澤擡了擡眼,眸底滑過一抹驚異。

怎麽會?

他怎麽會這麽随便的就承認了?他都不猶豫一下嗎?難道他從來沒有想過, 如果自己把這番話公布出去, 那整個肅城都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

校長不允許學生戀愛,同性之愛更是忌諱,在他面前連一個字都不能提。

曲歷河難道就那麽重要,值得他用前途去換?

石澤一時間沒有說話,垂眸怔住, 目光落在身下潔白幹淨的床單上,手指無意識的攥緊又松開,完全沒發現平整之上留下了幾簇淡淡的褶皺。

這是江遲第一次認真的打量石澤, 他雖然不關心學校的八卦轶事, 但總歸是有耳朵的。曾經的某一段時間裏, 石澤這兩個字頻頻出現在自己的名字之後, 成為六班女生的課間談論的話題中心,縱然他每次都在趴着睡覺,卻還是聽到了好幾次。

後來薛一聽多嘴提了一句什麽校園表白貼,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和石澤淵源之深。

陽光落下,石澤的額前發際線滲出一層薄薄的汗漬,寸頭幹淨又陽光,眉眼間尚且存留着籃球隊長的威嚴。他十七歲的年紀便已經獲獎無數,那種深入骨髓的傲然,盡管閉上了眼睛,也會從神态動作中表現出來。

說是天生的領袖也不為過。

或許他們兩個人能夠成為朋友,當然,前提是他對曲歷河沒什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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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你呢?”

盡管江遲已經隐隐約約猜到幾分,但還是想要聽到他親口告訴自己。

畢竟他認為自己一點都不聰明,說不定猜錯了呢?

對!

一定是自己多心了,石澤跟曲歷河八竿子打不着,曲歷河開學第一天遇到的就是自己,跟自己一個年級一個班,雖然座位隔的遠但是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況且他們還睡過同一張床,他還給自己縫補過褲子,剛剛操場上也是率先來看自己有沒有受傷……

他還給自己遮太陽!!

石澤呢?

一個剛剛回學校的人,就算暑假的時候見過曲歷河,但一看曲歷河的反應就知道他壓根沒記住這號人,兩個沒什麽交集的人,怎麽可能有情況呢?

哎,一定是他想多了!

“我喜歡……”

“操!”江遲安慰了自己許久,卻還是因為這幾個字暴跳如雷,顧不上肩膀處的疼痛,他順手抄過床頭櫃子上的果籃扔過去,力氣之大,使得石澤費了好大的勁才擋下抓在手中,籃子中的水果倒了滿床:“閉嘴,吸回去!”

石澤:“……”

“這句話我就當沒聽到,你他媽以後離曲歷河遠一點,好好打你的籃球。他是我的,現在是以後也是,懂?別想動他,否則我讓你常年住在醫院!”

話音剛落,緊閉的房門被拉開,打破了滿室的寂靜,斜陽那人擡腳進來,影子被夕陽拉長拖在身後。兩人皆是一愣,這個時候,是曲歷河來了嗎?

“什麽仇什麽怨,兩個人都成這樣了還吵呢?怎麽,用蘋果打架呢?”護士姐姐一邊将床上地上的水果拾回果籃中,一邊沒好氣的教訓道:“你們吃飽了撐着?都恢複好了?胳膊腿不想要了?”

“都是同學,整天打來打去的幹什麽?男生之間能有什麽矛盾,等你們長大就知道了,除了奪妻之恨,其他的都不算什麽,各自退一步海闊天空,真是的,就不能消停點?”

江遲垂眸不語,他和石澤的矛盾還真就沒法調節!

護士姐姐本就是聽到裏面的動靜才進來的,此刻收拾好了滿地狼籍,叮囑了幾句就出去了。

江遲氣到上頭,漲紅了臉,拉回被子将自己嚴嚴實實裹起來,只露出個腦袋看着窗臺發呆。

心裏悶悶的,堵得慌。

他說他喜歡曲歷河?

呵!他喜歡個屁!

自己都還沒有親口告訴曲歷河的話,就這樣被他搶先了,還好曲歷河今天沒來,不然他聽到這些話,指不定會誤會成什麽樣?

石澤抿了抿嘴,将沒有說完的表白咽進肚子裏,目光裏,江遲正把自己卷成一團,隔的老遠,他都能感覺到他的怒氣。

“江遲,你跟他根本不是同一類人。”

少年動都沒動,随意應聲道:“我知道啊,不是同一類人又怎樣?照你這樣說我應該找世界上另一個江遲?”

“既然不是同一類人,那喜歡他什麽?”

“喜歡他聽話可愛學習好,喜歡他腿長腰細有腹肌,我就是饞他的身子,怎麽了,有意見嗎?”

……

身後再沒了動靜,江遲翻了白眼,這才覺得出了一口氣。

他連曲歷河在六班都不知道,自己就已經跟曲歷河同床共枕了,氣死他氣死他!

石澤擰了擰眉頭,明媚的眼覆上一層黯淡。說實話,他一點也不害怕江遲所謂的威脅,而是有些不解。

為什麽江遲能夠這樣毫不掩飾的提及他對曲歷河的喜歡,這個社會不是不允許嗎?

明明自己在曲歷河身邊陪了那麽久,從高二到高三,自己每周末看着他來接任務,看着他工作累的氣喘籲籲,甚至晚上親手把工資遞給他。

他與他有過那麽多次的接觸,卻怎麽也無法對他說出那兩個簡單的字。

“喜歡”而已,自己能夠對着江遲承認,為什麽不能對曲歷河說?

江遲呢?

他好像什麽都不怕,不怕自己的愛情受到家人的阻攔,朋友的嘲諷,不怕別人異樣的眼光将他隔離,不怕流言蜚語摧毀他的人生。

他的父母都是社會精英,所以他一出生就比別人獲得了更多的東西,可謂是天之驕子。這十幾年順風順水的成長,不是會更害怕失去嗎?

那他為什麽,毫不在意……

“江遲……”半晌,石澤聽到了自己嘶啞的聲音,從幹澀的喉嚨裏飄出來,他終于鼓起勇氣,問出了萦繞心頭許久的問題。

“你,不怕被人知道嗎?知道你喜歡曲歷河,知道你跟別人不一樣,你是個異類。難道你不覺得,喜歡他,是一件很難以啓齒的事情嗎?”

“為什麽?”

江遲終于有了動靜,從被窩裏翻身而起,扭頭看着石澤的眼睛,将他的遲疑和難為情盡收眼底,高挺的鼻梁拓下一片陰影,下颌棱角分明,瞳子深邃,平白生出幾分淩厲。

“喜歡他為什麽會難以啓齒?我巴不得全世界知道我喜歡他,害怕什麽?”

石澤動了動嘴:“害怕別人不同意。”

“別人同不同意跟我有屁關系?”江遲嗤笑一聲,紅發淩亂蓬松,落在耳畔額前,隐隐有光,“和他牽手的人是我,和他擁抱的人也是我,如果某一天他有事站出來的也是我,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跟別人有什麽關系?”

“他們有什麽資格來管我該做什麽,又不該做什麽?”

“可是人言可畏啊,之前肅城有那麽多的人相愛,可最後還不是被強行分開了?”

“不聽不就好了,他們沒有來管我的資本,我為什麽要把他們說的話放在心上?”

……

江遲的邏輯非常奇怪,可石澤就是被他怼的說不出話來,他說的都是對的,找不出任何問題。直到江遲下床出門去樓梯口張望時,他都被繞在所謂的資本當中。

思考許久,他才突然頓悟,原來江遲和自己,也不是同一類人。

他無所顧忌,自己瞻前顧後……

——————

傍晚天色昏暗,空氣略有些潮濕,早晨被打掃過的馬路又沾染上了灰塵碎屑,不少病人出門散步的時候都披了件外套,走廊裏飯香飄揚。

江遲出來的着急,就穿着病號服,剛一出門一陣風灌進衣領,着實有些冷。

他正欲轉身進門,卻突然想到這個時候曲歷河放學不久,說不定會順路過來看看自己呢?如果他上來找不到自己怎麽辦?

還是等等吧。

內心的期待和激動勝過身體上的寒冷,他穿着平日裏萬分嫌棄的醜醜的病號服,靠着牆蹲在樓梯口正對面,眼巴巴的看着上上下下的病人和家屬。

手指在寬大的袖子裏不安的攪動,他抿抿嘴,不知不覺眼中生出了些幽怨,看上去可憐巴巴,像個被人遺棄的寵物,委委屈屈的等待着主人的認領。

曲歷河,從學校過來只需要半個小時,這都快四十分鐘了。看在我喜歡你的份上,我再給你五分鐘時間,你如果不來我就和你絕交!

……

行吧,我就當你慢慢散步過來的,再給你兩分鐘。和你絕交!

……

你是不是繞路去花店買花籃了?我不用,你快來吧!!

……

“很好,你一點都不在意我!”

正在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有誰特別着急的向上跑,少年黯淡無光的眸子猛地亮起來,燦如繁星點點,綴入眼底,他咧着嘴扶牆站起來,朝前面走過去。

“曲……”

“乖小遲寶貝!怎麽在這兒,是不是想媽媽了專門在這兒等着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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