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寶

還沒來得及掩飾自己慌張的心情,但見路邊的草叢動了動,一只似狼似狗的龐然大物鑽了出來,挪着它那肥碩的身軀,搖着多毛的大尾巴,坐在了耿景的腿邊。

樊綽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把手機放進口袋裏,怔怔地看着耿景,用微不可查的聲音道:“先生,這是……”

“兩歲的阿拉斯加,二寶。”

啊,這……好土的名字,二寶二寶。

他看到耿景彎腰準備把手上的繩子系在大狗頸圈的環上,但一手拿着電腦包不太好操作,他走上前刻意繞開了狗,接過了男人手裏的繩扣,“我來吧。”

他借着微微亮的路燈,埋頭系了上去,再把繩子的另一端遞給耿景。

一開始,在小區裏遛着狗的耿景看到前面有個穿校服的男孩,低着頭不亦樂乎地看着手機屏,細白的一段頸子裸露在外,現下三九天,寒風料峭的,看着多少都有些冷。

他依稀覺得校服的款式有些眼熟,似乎是李睿當時讓他看過的,而那一天有個項目必須要讓他親自出馬去談,眼裏掃過被裝在塑料袋裏的衣服,便點頭匆匆走了。

真是不敢相認,這個年齡段的男孩個子總是在一夜間長高許多,他都快要忘記養子的模樣了,只記得體型像是挺小一只,如今,已經快要及他肩高了。

養子和他散着步回了家,熟練地開門落鎖,動作裏似乎攜帶着幾分急促,很快,他的心思就被家裏的事情岔開了。

他發現了一絲端倪,黑暗的屋子裏,沒有一點兒人氣,記得李睿曾經報告說,劉姨主要照顧小孩生活起居,他擡腕看了看手表,現下正是中學放學時間,劉姨竟然不在家裏。

失職。

樊綽心裏的腹诽都要湧出舌尖了,他萬萬沒想到耿景會在今天回家,最近幾天他都在學校吃過了晚飯才回家,也能讓劉姨早回去照顧她的孫子,但他這樣擅自做主既沒有征得李睿同意,也沒有讓耿景點過頭。

他打開了玄關的總控制燈,一瞬間整座別墅燈火通明,暖黃的光暈正灑落在耿景那張不見喜怒的臉上。

樊綽手忙腳亂地從鞋櫃裏抽出很久以前他就為男人備的棉拖,奈何從來不見他回家,只能藏在了鞋櫃最底層,他自己的鞋都沒有換,蹲下身把棉拖拿出來讓耿景穿,“先生,我不知道您的腳碼是多大的,只能買了最大碼的拖鞋,您先試試。”

說着,他便要上手去脫耿景的皮鞋,耿景在小孩冰冷的手指攥握住他腳踝的一剎那,将腿抽了出來,淡淡道:“不用了,顧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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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綽的眼裏是掩飾不了的失落。

換了棉拖的男人脫下上衣外套挂在衣架上,自然而然地走進客廳,在沙發上落座,俨然一副掌事的男主人歸家的派頭。

大狗跟着他趴在他的腳邊,呼嚕嚕地打着響鼻。

“那個,劉姨有事先回家了,先生您還沒有吃晚飯吧,等等我去做。”

不見人時樊綽是一種樣子,見了人自然就要以另一副面孔來示人了,他從耿景接下來說的話裏,聽出了幾分薄怒:“劉姨有給李睿請假嗎?”

“沒……沒有,先生,她給我請假了。”

說完他就後悔了,家中裏裏外外,好像自己也不拿事,其中轉圜都靠李睿,若非大事,耿景都不會插句嘴,今天……

所幸男人沒再講話,而他身側,一團灰藍色的,毛絨絨的東西忽然動了動,原本他以為是劉姨織圍巾的半成品,結果從那堆半成品裏,露出了兩顆玻璃球似的眼睛,并沖着男人的方向,細細地喵了一聲。

耿景:“?”

剛剛樊綽着急開門,急的就是這個,結果讓男人的'劉姨'話題打了個茬忘記了。

他未經允許,在家裏養了只性格溫順又整天慵慵懶懶的藍貓,是班裏一個女同學家的母貓下的幾只崽其中一只,女孩想送給他,他也心生喜歡,又想着耿景很少回家,就答應養了。

“啊,我我我,先生……您別動怒,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阿拉斯加的耳朵動了一動,擡起狗頭尋聲而去,一張大憨狗臉瞬間怼上了奶貓嬌小的臉,二寶歪着頭左右看看,倏地伸出舌頭,狠狠地舔了一口小貓的頭。

樊綽也不自知他只顧及男人的心情,而坐到他腳邊的地上,攀着耿景的膝蓋,下巴微擡,作着解釋,并且再三保證已經做過了體內外驅蟲,也打了疫苗,一副比小貓還可憐巴巴的樣子看着他,他不得已開了口:“喜歡就留着。”

耿景看到了小孩從眼底漾開的笑意,孩子天生頭發有些卷翹,留長後說不定會很好看。

曾經翻閱樊綽的背景資料,發現他的親生媽媽是維族人,他的血液與基因裏流淌着異域人的影子,體現在他較小貓更為深沉的琥珀色眼眸,深刻的內眦眼角,與天生如鴉羽似的睫毛上。

本身沒有什麽,但閉眼後再睜眼,他的記憶裏還是刻下了剛剛一瞬的情景。

“別跪我,起來。”

男人突然變得生冷的語氣讓他有點詫異,但是想來一開始耿景不就是這樣的人嗎?也沒有什麽值得關注的,哦了一聲,由跪轉為大喇喇地坐在茶幾旁,順手撈走了貓頭濡濕的小貓咪,放在懷裏一下一下地薅着毛。

他十分糾結自己的廚藝究竟能不能入得了男人的眼,甚至面對一冰箱的食材,他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好,于是他一邊嘴裏念叨先生平日裏都喜歡吃什麽呀?一邊打開搜索引擎在上面打字:【上流社會的霸道總裁一般會喜歡吃什麽晚餐?】

目力極佳的耿景稍微瞟了眼他的手機屏上搜索欄的文字內容,頓時語塞。

滿目的波龍牛排意面,還有很多自己都叫不上來名字的晚餐圖片,樊綽感慨,原來這就是上流人士才過得起的生活。

見樊綽認認真真地低着腦袋用手指往下滑了好幾次,還往自己備忘錄裏記錄,他不得不輕咳一聲:“家常菜。”

“哦。”

男孩換了個方向繼續撸貓,順便删去搜索欄的那一行字,又嗒嗒嗒地打上了一排:【霸道總裁口中常說的家常菜指的都是什麽菜?】

……

直到某人像是從牙縫裏磨碎了擠壓出聲音似的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樊綽才從眼花缭亂的網絡世界裏跳了出來,想來應該是他餓得受不了了,不然聲音聽起來也不會這麽如狼似虎如饑似渴如……

“先生在這裏慢坐,我去給您做晚餐。”在二寶傻乎乎的目光中,樊綽将懷裏的小貓抱了起來,拍了拍它的小腦袋,用詢問的眼光看着耿景,道:“先生,這只藍貓也剛來家裏不久,還沒有個正式的名字,既然您的狗狗叫二寶,這只小藍貓可不可以叫大寶啊?”

要土就一起土,土個夠。

這臭小子屁話怎麽這麽多?耿景心下料想,今天一定是昏了頭才繞了這麽遠的路回別墅。

他攢起的眉頭和緊繃的下颌讓樊綽覺得是不是自己無意間做了什麽事又惹他生氣了?自己也沒有惡意啊,起名這種事,就是要大家一起商量得出的啊,一言堂就很沒意思了。

耿景道:“只能叫三寶。”

聽到這個名字,樊綽明顯一愣,好家夥比大寶還土,以後喊貓咪名字的時候腦子裏都會無限循環一首叫吉祥三寶的歌了。

等等,那這二寶,三寶都有了,所以那麽大寶是誰?

“先生,您還養了只大寶嗎?”

也不知道是什麽動物,還讓他有點好奇。

如果人類的眼神可以具象化,景·霸道總裁·耿先生的眼裏一定會射出三道冷刀子将自己釘死在對面的電視牆上。樊綽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結合着耿景的表情,突然就明了了大寶是誰。

他自覺閉麥,灰溜溜地跑進了廚房,把水池裏的水開到最大用手攏住後使勁往自己的臉上潑,半天滅不掉臉頰上的紅暈,就連耳尖的顏色也變得艷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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