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父慈子孝
一瞬間耿景已經胡思亂想了好幾輪,當初選擇他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錯誤,真是個沒有他便活不下去的麻煩精;又忍不住推翻自己之前的結論,這個孩子其實也沒有什麽壞心思,可能僅僅需要的是自己的關懷罷了。
飯菜在微波爐裏叮熱的時候,耿景又否認了這個想法,覺得不像,這不禁讓他自己開始反省,自己需要的究竟是什麽?
是一個能夠堵住家裏人口實的下一代,還是即使綁了狗鏈也會叼着繩子溜自己,自我管理能力極強的一只狗?
他弓着背,在廚房裏就餐,本來一大早不該吃這樣油膩的食物,但想到孩子青黑的眼圈,倔強地說您不想要我,可以原地将我退還回福利院?何苦用冷暴力激我?
這樣的話聽着過于刺耳,他在湯水裏涮了一下肉片,夾到嘴裏開始咀嚼,是有點油膩,但肉本身不太膩,主要是紅湯,讓他胃裏反酸。
驀地,他想到了一個問題,伸手去掏西裝褲的口袋,裏面的東西已經不見了,他走出廚房在客廳裏翻了翻,半軟的身軀瞬間便靠了過來,他尋了許久的那塊質感頗好的玉佩正在小孩胸前輕輕蕩着。
樊綽顯然是還沒有睡醒,肆無忌憚地抱着耿景的手臂,下巴放在了他的肩上,向他耳邊慢悠悠地吐着熱氣:“先生……”
耿景的反應很激烈,在樊綽半夢半醒中揪住了他的衣領,刻意與他保持了距離,顯然對他的突然貼近十分不習慣,頸間窒息感增強才迫使男孩徹底蘇醒,正巧看見自己跪在沙發上摟着耿景的場景,耿景眼裏的寒光不亞于他家屋檐下的冰棱折射出的光,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想做什麽?誰給你的膽子?”
男孩的眼神從一開始的迷蒙,到後來閃躲不定,低眉順眼地對他說着對不起三個字。
看來只有爸爸喝醉的時候才會更有人味一些。
等男人的手松開,他立刻放開了男人,縮到一邊去,試探着問道:“爸爸,公司應該已經放年假了對嗎?你想我了嗎?是不是這樣的原因驅使你回來,是不是你……”
“閉嘴。”
男孩的睡衣領子有些大,正好能觑見他胸前的一抹羞赧的薔薇色,耿景鬼使神差地伸出了一根指頭,輕薄似的漫不經心地從養子裸露的鎖骨,微涼的指腹一直滑向頸線上顫動的喉結,最終使了些力道,攥住了小孩的下巴。
“耿樊綽,你深覺沒人能治得了你,所以你在我面前這樣有恃無恐嗎?”
一根質地細膩的皮帶緩緩地圈上了樊綽光潔白皙的頸子,另一端穿過金屬的皮帶扣,并逐漸收緊,與皮革的接觸面上,他的皮膚不自覺地起了一層雞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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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耿景用自己随身的鑰匙打開茶幾下鎖着的抽屜,裏面器具的金屬光澤讓樊綽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恐懼的陰影,耿景熟練地取來一副手铐将他雙手反铐在背後,垂在他胸前的多餘皮帶被男人一圈一圈地往手上收攏,肺部氧氣在極細的喉管裏壓縮。
他能感受到耿景緊攥的手指的熱度,在他脖頸間發燙,而自己被迫仰起頭,被窒息感刺激得說不出話,只能嗬嗬地叫着,眼中的淚腺迅速分泌出液體,溢滿了整個眼眶,無規律顫動的棕色眸子看着可憐楚楚的。
不要試圖為男人佩戴上人倫的枷鎖,骨子裏蟄伏着的陰暗野獸只會受欲望支配。
“沒……沒有…先生……求唔……”
沸騰的鮮血直直沖向太陽穴,異常的紅色在臉上蔓延,漫長的時光從他緊攥的手指指縫間滑過,他看着天花板上華貴的巨型吊燈,眼前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暗襲來,他的胸腔已無任何救命的空氣,恍惚間,他看到了死神沖他揮動的鐮刀。
頸間的禁锢倏地松了,大量新鮮的空氣瞬間湧入他的鼻腔,他比以往更加貪婪地呼吸着新鮮的氣息,空氣裏不知是男人剃須水的香味,還是噴的香水味道,淡淡的,也讓腦袋不甚清醒的他下意識多吸了兩下。
溫熱的指腹抹去他嘴角的涎水,朦胧中他看到了一道身影,站在他面前,看似悲憫地凝視自己,而他狼狽地趴着,活像一條聽話的狗一樣。
那張臉緩慢湊近,似乎不想放過樊綽臉上的任何表情,慢條斯理地道:“如你所見,耿樊綽,我是一個同性戀,所以不要在我面前做些引誘性的舉動。”
“先生,我沒有。”
樊綽感到委屈,他只是想像平常父子那樣對待男人,哪怕他用眼神示意一下自己已經接收到了他的好,奈何男人将誤會提到這樣深沉的角度。
灼熱的視線由皮帶勒出的紅痕幽幽向上,最終定格在樊綽那雙百看不厭的琥珀色的眼睛處,他忽地摸了摸小孩腦袋上的軟毛,眼底的暴戾悄聲無息地褪去,又在抽屜裏翻了半天,找出一個比手铐的鐵鏈更加粗壯的腳鐐。
他擺弄了下樊綽的身體,令其靠在沙發靠背上,并将腳鐐铐在了他細嫩的腳踝處。
“這樣,你就不會逃了。”
囚禁。從未有過的字眼憑空出現在樊綽的腦海裏,他艱難地動了動,發現無論是被縛的雙手,還是用粗碩鏈子綁起來的雙腿,都無法掙脫。
但他還是冷靜地說道:“我沒有想過逃跑,先生,我只是想要抱抱您,如果您感到不舒服,大可推開我,我也不會記在心裏,我只會在下一次,換一個你可能不會讨厭的姿勢親近您,因為您是我的父親,是我的恩人。
每個人都有秘密,您有,我也有,先生,您把我當做懵懂的小孩看待,可以,我也樂意陪您這樣下去,父慈子孝的戲碼我明白。可是,別拒絕我的好意行嗎?”
耿景沒再講話,只是替他蓋好了毯子,便出門去了,走時也沒有關房門,屋外風雪呼嘯,想來這幾天,都要陪自己這位混蛋父親一起度過了。
沒過多久,耿景從後院的庫房裏搬來了木柴,準備燒個壁爐,讓家裏更暖和。他走進後院時一定看到了自己種的蔬菜,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感想。
或許昨晚那個沖他撒嬌,主動摟抱他的男人只是自己做的一場夢,而今天這樣險些讓他窒息而死的男人才是冷酷的現實。
看着壁爐前擦着引燃木屑的男人背影,他輕聲道:“彼其之子美如玉,殊異乎公族?那河岸邊的公子是多麽的漂亮,與那些官家公子的美根本不在一個級別上。”
他想逗逗男人,或許這次的代價就是直接讓男人送他去地府見閻王,但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看看昨晚的那個靈魂,是不是就沉睡在男人身體的某個角落,但凡只要做了足夠多的努力,就會出來見他,說他真好看,來牽他的手。
“先生,三十周歲生日快樂。”
“現在您是我法律意義上的父親了,先生。”
“爸爸,可以給您孝順的兒子開個電視嗎?”
……
沒召喚來男人,卻召喚來了大狗,狗子銜着自己的食盆溜溜達達地跑了過來,棕色眸子裏只寫着餓這個字。
真是無情的幹飯機器,和牆角那個無情的兒子屠戮機器有什麽區別?
木屑引燃了木柴,一陣濃郁的煙霧過後,火勢逐漸變大。
“親愛的爸爸,可以給您親愛的二寶喂個飯嗎?如果您不嫌棄的話,給三寶和大寶也喂點吧,他倆都要餓死了。”
男人去衛生間裏洗了手,走到了樊綽面前。
并沒有看見樊綽對于自己被囚禁有任何的不滿,反倒笑嘻嘻地看着他,說道:“爸爸,我想過了,不管您多麽想拒絕我,但我依舊不會停下走近您的步伐,您也永遠不會想到,昨夜我看到了多麽瑰麗的風景。”
男人一聲不吭地替他去解背後的手铐,那樣子真像面對面擁抱着自己一樣,他有些冰冰涼的耳朵擦到了樊綽的臉頰,樊綽将自己的身軀輕輕地靠向他的胸膛,近乎耳語般地低喃道:“我愛您,爸爸。”
“耿樊綽,或許你想變成被拔了指甲,剪了舌頭,被敲斷雙腿,最終只能依附與我,讨好我才能生存下去的一條狗。”
恢複自由的雙臂立刻纏繞上耿景的頸子,“變成什麽都好,親愛的爸爸。這些天您都會陪伴在我身邊嗎?”
期許的目光攀沿而上,精準地捕捉到了耿景眼裏閃過的一絲厭惡,還有許多夾雜其中的不明情緒,他抱着男人,“年中無事,回去家裏也是面對着空闊的房子發呆,您陪陪我好不好?”
男人的雙手撐在沙發的兩側,寒聲道:“松手。”
樊綽依言松開他的手,耿景又低頭去解他腳踝上的鏈子。
樊綽想起男人對他說的,他是個同性戀,為什麽要領養孩子,原因應該就是這樣,同性戀這個概念在他這個年齡段接觸的不算太多,但高一時有個關于艾滋病的講座裏有提到,他會想着講座上的細節,也就只能記得起臺上來做普及的老師說的那三種傳播途徑了。
說不上讨厭,倒被勾起了一絲好奇心。
他揉着酸麻的手腕,取下了纏繞在已經脖子上的危險皮帶,如避蛇蠍似的,将它扔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