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想退親
湘弦心疼姑娘,又不敢自己拿主意,輕輕把人推醒。
宛苑睡的正沉,眼皮黏在一起,睡意黏膩間聽說席秋舫相邀,瞬間醒神,連忙更衣上妝。
到了鏡子前,宛苑又懊惱起來:“我這臉色像鬼一樣,早知道昨夜該早點睡的,你怎麽不叫我早睡?多塗點胭脂,戴秋舫送我的步搖,穿那件鵝黃的,秋舫最喜歡。”
湘弦抿抿唇,一聲不響的跟在後面收拾。
宛苑喜悅過後,突然問她:“秋舫若有什麽事,只管來家裏尋我就是了。怎麽要約去燕子樓?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湘弦:“……”
宛苑又問:“他會不會是病好了,想起我來了?你還記得嗎?每年生辰,他都請我去燕子樓,都有不一樣的驚喜,或許,他真的好了?”
湘弦不忍心潑她冷水,模棱兩可:“或許吧。姑娘去了也就知道了,總之要麽是好事,要麽不是好事。”
宛苑莞爾一笑:“怎麽又說廢話?世上之事,不是好事,就是壞事。不過,也有看起來是壞事,實則是好事的。”
湘弦心裏發酸,不敢表露,附和發笑:“姑娘好久沒這麽高興過了。”
宛苑裝作聽不懂她的言外之意,讓她把席秋舫的披風找出來,這才出了門。
席秋舫站在窗前,手中捏着一枚玉環把玩,看見馬車停下,宛苑一身鵝黃衣裳,下車時看似規矩,卻輕輕踮起腳跳了一下。
席秋舫眼睛眯起,不由露出一點笑意,又飛快收斂,在宛苑上樓的片刻時間裏,下了最後決心。
宛苑在對面坐下,席秋舫剛要開口,一看見她的模樣,簡短的愣怔住。
她容色鮮妍,穿着鵝黃,更顯得嬌嫩無雙;又清減了,臉頰小巧,身量纖細,柔和的像一彎水中的月亮。眉眼含着無盡的情思和笑意,是少女最為引人采撷的風姿。
宛苑将披風遞給他:“秋舫,還記得這件披風嗎?你出門前一日,送我回家,下了絲絲小雨,你把衣裳給我披着。隔了好幾個月,才想起來還你。”
這數月來,發生了太多事,如今想來,那時言笑晏晏,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席秋舫接過披風,有幾分無措:“确是我的披風,但是你說的事,我真不記得了。”
宛苑大失所望,眼中神采淡去。
席秋舫當斷則斷,剛要開口,宛苑起身打斷。
“你吃過了?我叫小二過來,點些吃食來。”
說完,點了幾道美食,都是席秋舫愛吃的。
席秋舫一聽就知道是自己平時的口味,滿目內疚:“我們以前好像很親近?”
宛苑淺淺笑起來:“我和你有少年情意,又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怎麽會不親近?”
席秋舫不能再拖了:“可我都不記得了。宛姑娘,今日我請你來,是因為昨日之事,是我失禮,連累你失了顏面。”
宛苑的笑意裏含着些許黯然:“昨夜我是很氣你的,你沒見大家都在看我的笑話?可是一覺睡醒,我就不氣了。我知道你生病了,這都不是你的本意,不會放在心上。”
席秋舫讷讷開口:“那就好。”
他對宛苑始終是愧疚多過愛慕,二人同處一室,也不自在。
席秋舫取出一個錦盒,輕輕打開,頓時寶光流轉:“宛姑娘,我是誠意致歉,昨日之事是我對不住你。”
宛苑盈盈一笑,都沒看清是什麽珠寶首飾就收了:“你若別總和我這麽生分,我還要再高興一些。何況,世子既然誠意,難道不知這些珠寶首飾我并不稀罕嗎?”
席秋舫略有些尴尬:“是我思慮不周,宛姑娘可有心儀之物,我必定尋來……”
宛苑莞爾一笑:“我雖不看重什麽珍寶,但既然是你送的,我當然珍之重之,将其當做心頭摯愛。”
席秋舫愣住了。
宛苑說完,也是面紅心熱,她還從沒說過這些話,過于直白大膽了。
二人又無話可說,小二進來送上茶水點心,才打破靜默。
席秋舫抿抿唇:“宛姑娘,不打開看看嗎?”
宛苑一看,錦盒是用缂絲封的,檀香縷縷,光是這盒子就價值不菲,裏面的玉佩更是晶瑩剔透,濛光熠熠,連穿在下面的一十八顆禁步珠子都是稀世難得。
就算宛苑見多了奇珍異寶,這份禮也足夠厚重了。
“世子,這是何意?”
席秋舫幹脆将話挑明:“我有一塊玉佩在宛姑娘手中,那一塊成色稀疏,不算什麽好東西,我這次來,是想将玉佩拿回來。”
“那一塊雖然成色稀疏,對我來說,卻堪比珍寶。”宛苑将盒子退回去,“難道世子是想用這塊稀世珍寶,換那一塊?恐怕不能如世子的意,世子應當知道,那塊玉佩是夫人送給我的。”
那塊玉佩是席家的傳家寶,下定那日侯夫人親手送給宛苑,傳給她這個長媳。
席秋舫早就看見宛苑随身佩戴,從不離身,可他心中的妻子只有金靈均。三年前,他早将玉佩送給金靈均,是母親又要了回來。
他見到宛苑戴着玉佩,當真是心煩。
席秋舫剛要開口,樓下響起一身刺耳的琴聲。
“吱兒……”
席秋舫精通音律,他甫一聽,忍不住看向一樓,簡直不敢相信,這種嘲雜的聲音居然是樂中君子——琴發出來的。
“吱兒~”
“吱兒~”
“吱~!”
琴師調了幾次弦,開始彈曲。
席秋舫深吸口氣,忽略殺豬一樣的琴音,再次開口:“宛姑娘,我心中的妻子始終只有……”
“吱兒……得,得……”
琴師發揮穩定,不堪入耳,只要席秋舫一開口,琴曲就更難聽上一個檔次。
他開了幾次口,都被琴音打斷,适才醞釀好的婉轉說辭在折磨人的琴音裏,全都忘了個精光。
席秋舫捂住眉心,覺得頭又疼的厲害,他深吸口氣,長話短說:“宛姑娘,玉佩的含義我很清楚,我向你讨回玉佩,用意也很明朗。恕我情難自主,終究是要做世人不齒的負心人。”
“請宛姑娘成全我的私心,我願為宛姑娘當牛做馬,只求你将玉佩歸還。”
原來,席秋舫特意約上燕子樓,送這麽貴重的禮,是要退親。
說完,他起身離去,等上了馬車,忍不住默默啐了一句:“哪裏來的蠢驢,拉磨一樣亂彈琴!”
宛苑坐在雅間,沉默的聽完了琴曲。
不知是何處來的琴師,這麽努力也彈不好一首脍炙人口的《君子樂》;就像她一樣,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再怎麽用功,也做不成席秋舫的心上人。
可他之前明明對她很好很好的呀!
一曲琴音既罷,宛苑整斂形容下樓,見有人揪住琴師不放:“琴乃樂中君子,聲如玉振,情思繞梁,你是個什麽東西,來這裏亂彈琴?”
琴師一身麻布白衣,束手站在琴邊,工工整整的回話:“在下乃一琴師。”
醉酒的人愣了一下:“誰真的問你是什麽人了?你琴彈的這麽爛,就不要彈了啊。剛才我沒叫你停下?老子的一頓好酒都被你攪合了。”
琴師沉吟片刻,突然問:“今日琴曲,很難聽嗎?”
這話問的,酒鬼都愣了,一時都分不清是自己在耍酒瘋,還是對方在胡攪蠻纏。
琴師又點點頭,篤定道:“此琴并非我用慣了的,實在不順手,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在下的心願,可是能成為像流徽先生一樣,聞名天下的琴師。”
酒鬼瞪圓了眼睛,不由欽佩萬分:“我的心願是做一品鎮國大将軍,兄弟,我和你都有世上無雙的遠大志向啊。”
酒鬼心心相惜,撫平琴師的衣領:“不愧是有大志氣的人,剛才我踢你,你怎麽不躲?”
琴師道:“曲子已經開端,我不願半途而廢。”
酒鬼說:“可你實在沒有天賦,難道要一條道走到黑?你彈的也太爛了。”
湘弦等候多時,見席秋舫和宛苑分開下來,知道今日必定不甚愉快,顧左右而言他,想逗姑娘發笑:
“姑娘,這不是昨日我們馬車碰到的琴師?原來他琴彈的這麽差。”
宛苑昨日淚眼惺忪,沒看清琴師長什麽樣子,但筆直的身姿,的确眼熟。
小童連忙道:“哥哥平日彈的要好些,今天琴損壞了,用別人的琴,不順手,所以才這樣。”
琴師也跟着寥寥一笑,摸着孩子發頂:“不錯。我眼下雖然彈的不算好,但我立志做此事,以樂聲撫慰人心,只要我堅持不懈絕不放棄,肯定能成!”
醉鬼搖搖晃晃挽了個劍花,問:“那你看,我堅持不懈絕不放棄,有可能像孟濯纓孟大将軍一樣,成為一品鎮國大将軍嗎?”
琴師無語,小童歡欣鼓舞:“能!”
湘弦跟宛苑上了馬車,忍不住咯咯直笑:“姑娘您瞧,那酒鬼連劍都拿不穩,還想做一品大将軍,笑話人呢!”
宛苑突然開口:“去席府!”
宛苑進了內院,丫頭擋她的路,說世子回來就頭疼難忍,被她徑自逼退,一路意氣風行,站在席秋舫面前。
“秋舫,我只有一句話,說完就走。你失憶了,不記得了,那又怎樣?以此為由的負心,就不算了?”
“你有耳朵,你可以聽,你有嘴巴,你可以問,你大可以去問問,去聽聽,這三年我是如何做你的未婚妻。”
她和他分明也有柔情蜜意的三年,憑他一句忘了,就妄圖全不作數了?
不到最後,她絕不會輕易退讓。
她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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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排雷:女主不會戀愛腦哦(?▽?)
渣男版文案:
席秋舫唯一眷念的,只有求而不得的白月光金姑娘。
雖說為了站穩自己的世子之位,被迫和宛苑定了親,但他始終對白月光念念不忘。
後來,白月光和離回家,他便謀求退婚,以全自己少年時的卑弱之夢。
宛苑果然提出退婚,他自認少年之情堅若磐石,固若金湯,絕不會後悔,欣然應允。
可退婚之後,正當他沉浸在美夢成真的喜悅之中,卻聽說宛苑要招贅了。
他自認為的磐石,早成齑粉。他誤以為的金湯,土崩瓦解。
感謝在2021-11-10 16:10:38~2021-11-14 18:39: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索我枯魚之肆 4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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