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岩牙山

回去的路上,春櫻抽抽噎噎,哀哀切切:“世子,是春櫻對不住你,辜負了您的好意。”

席秋舫道:“不要多言,好好養傷。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這種話又是從何說起?”

春櫻拿帕子擦眼淚,眼角餘光偷偷看他:“那天我喂世子喝水,被宛姑娘看見了,她就不太喜歡我。後來世子給了嫁妝,讓我風風光光嫁人。可我資質平庸,讨不得相公喜歡,他才打我,還讓世子動氣,都是我的錯。”

席秋舫聽她說完,驟然頓足:“你嫁的是這麽樣一個人,那苗兒表妹呢?”

他聲音極冷,面如寒冰,春櫻打了個寒戰,都忘了惺惺作态:“表姑娘也嫁了啊。世子,您不記得了,夫人選好了人家,表姑娘哭着來找您,說不想嫁,願意給您做妾,可宛姑娘容不下。您讓春櫻送表姑娘出去,就再也不肯見她一面了。”

席秋舫站住,許久未動,良久才恍然問起:“她過的好不好?”

春櫻嘆息一聲:“如人飲水吧。世子當時那麽狠心,現在問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席秋舫怎麽不明白?他那個表妹,自幼父母雙亡,養在母親膝下,還不懂事就送自己荷包,說要做自己的妻子。

她現在嫁了自己不喜歡的人,就算對方再好,也不是表妹真心想要的。

就像他一樣,那宛氏女再好,也終究不是他心頭所愛。

席秋舫道:“你歇息兩日,養好傷,今後還是在我房裏服侍。”

春櫻大喜過望,眼角洇出幾滴淚珠兒:“世子,有您這句話,春櫻就是死了也甘願。”

宛苑從宛家見過母親,剛回到楊家,席秋舫就讓人傳信,請她去燕子樓一敘。

宛苑剛坐下,席秋舫就提出退親:“宛姑娘,你對我有大恩,可我只有一顆真心,已經給了別人。我眼下退親,的确是對不起你,但我心裏念着別人,卻娶你為妻,才是真的誤你終身。”

宛苑大為意外:“世子不曾問過旁人?你以前是喜歡金姑娘,可三年前,是你親自登門向我提親,親口對我說,對我有意,想要與我共度餘生。難道你當初說的那些話,都不作數了嗎?”

席秋舫不為所動:“我今日請你來,是商議退婚之事。”

宛苑頭上的步搖顫動,她佯裝鎮定,心卻空茫茫的飄在半空。

她不明白,明明是席秋舫主動求親,難道他當日所謂的真心,全都是騙人的?

她咬咬唇,鎮定道:“雖說你什麽都不記得了,但你總該從旁人口中得知,我是你未婚妻子。且不說別的,你私下再見金姑娘,已經很不應該。我善良大度,不與你計較,可退婚之言,怎能輕易說出口?”

席秋舫皺眉:“但我唯一心儀的人,只有金姑娘。你對我有恩,秋舫結草銜環以報,但不該讓我們三個人都繼續痛苦。”

宛苑坐定片刻,不再看他涼薄的神色:“若是你想起來了呢?這三年來,你我情投意合,并不是你以為的我們沒有絲毫感情。”

席秋舫越來越不耐,揉了揉眉心,覺得頭又開始隐隐作痛:“可我已經不記得了,宛姑娘,你這樣的人物,何必要嫁一個心中沒有你的男子?是我配不上你……”

宛苑道:“配不配得上,都還兩說。你我兩家早有婚約,結的是兩姓之好,退不退親,也不是你我兩個在這裏說了就能算的。你若真下定決心,不妨去請侯夫人做主,讓她登門去向我母親賠罪吧!”

席秋舫立即道:“你明知道我母親身體不好,你是要逼死她嗎?”

宛苑瞬時失望透頂。

她能逼死誰?郁夫人怪她,要逼死席秋舫。席秋舫又說,她恨不得逼死他母親。

可分明是他們母子兩個,對她處處緊逼。

宛苑看見席秋舫摁着眉心,輕輕吸了口氣:“世子,若你當真如此決絕,我也無謂糾纏。只要你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我就把玉佩還你。我們的婚約,也就此作罷。”

席秋舫聽宛苑說完,久久無言。

宛苑深深的看了席秋舫一眼,目光濕潤含着淺淡輕愁,卻不曾明白的流露出少女的哀怨。

她素來是含蓄,且極有自尊的,即便她仍然決心想挽回自己的未婚夫,也不會乞憐姿态求人施舍。

宛苑走後,席秋舫心緒不佳坐着,幾乎把玉環捏碎。等回到府中,金靈均提着燈籠,暖融融的燭光中她笑盈盈的迎過來。

“秋舫!你回來了?既如此,我先走了。”

說着,将手中的燈籠放到他手中:“夜色迷人眼,這盞燈給你。”

席秋舫心中一暖,瞬時握住金靈均的手:“手這樣涼,怎麽在風口站着?”

春櫻快言快語:“世子也沒說去了哪裏,金姑娘不放心,站在門口等了你好久。這不,你剛回來,她又說不合規矩,就要走了。”

席秋舫送她出去,鄭重其事的保證:“靈兒,你放心,我已經向宛姑娘退親,她不會再纏着我了。”

金靈均心下暗喜,又問:“宛家妹妹自幼傾慕你,竟然同意了?”

席秋舫将披風搭在她身上,把人團團圍住:“我心意決絕,她只能同意。至于她對我的恩情,我将來自會在別處還她。不過,她提出一個要求,讓我明日陪她一起去岩牙山上香。”

“去爬山?這是為何?”金靈均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宛家妹妹是想和你單獨相處?”

席秋舫颔首:“她是想故地重游,盼着我想起來。但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心裏一直只有你。”

金靈均心下感動,情不自禁反握住他的手:“我信你。”

說完,羞怯的抽丨出手,上了馬車。

翌日一早,席秋舫早早去楊府接人,湘弦老大不放心:“姑娘,您真的同意退婚了?可為什麽又要和世子一起去爬山?”

宛苑微微嘆氣:“好湘弦,你以為我願意?我若不這麽說,根本沒什麽機會,和他單獨呆着,他身邊都是金姑娘,怎麽可能想起我來?我總要想想法子,和他單獨說說話。”

湘弦道:“姑娘是有主意,我帶着護衛遠遠跟着,你好好的和他回憶回憶當年的甜蜜時光。我還記得呢,那會世子就想和姑娘單獨呆着,每次都借口約您去上香,站着說話也能說上小半個時辰,都說些什麽呀?”

宛苑低頭含笑:“家常閑話罷了。”

上馬車時,宛苑伸手,席秋舫心中一嗤,還是伸出手腕,扶了一把。

宛苑:“有勞世子。”

席秋舫翻身上馬,一起上山。

到了半山腰,宛苑掀開車簾,看向崖邊的歪脖子樹:“世子,你還記得這棵樹嗎?”

席秋舫淡漠的搖搖頭:“只是一棵歪脖子樹,偌大的岩牙山中,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這山裏有那麽多樹,只有這一棵最為獨特。”

席秋舫掃了一眼:“一棵尋常的樹,看不出有什麽特別。”

宛苑:“那句話是你自己說的,你說這棵樹最具風骨,最得你心。”

席秋舫:“……”

“三年前,世子就是在這裏攔住我,問我願不願意和你共度餘生。”

席秋舫定定的看着樹,言語依舊冷漠:“我不記得了。但我記得山裏那棵最高的銀杏樹,我和靈兒小時候在裏面撿了許多白果,她一口氣吃了許多,鬧了半個月肚子。”

“言猶在耳,世子說過的話,你不記得了,可我還記得,那棵歪脖子樹也還記得。”

席秋舫滿是不耐:“事已至此,說這些無用。”

繼續往上,宛苑下了馬車,跟着席秋舫一起爬上山階。

“這三年裏,我們一起走過這山階許多次,這有一棵松樹,是我和你撿了一棵發芽的松子,随手嵌在石頭裏,它就在石縫裏紮根,已經這麽大了。”

席秋舫冷眼看着那棵歪歪扭扭的小松樹,用力一扯,連着石頭一起扯了出來,随手扔到山底下。

宛苑:“……”

她摸摸鼻子:“後來我們覺得有趣,就特意讓人催發了不少種子,這裏的松樹全都是我們兩種的。你扯吧。”

席秋舫看看臺階兩旁數不清的松樹,再看看一本正經的宛苑,嗤笑出聲:“依我看,是宛姑娘在鬼扯吧。”

到了山門口,宛苑道:“我們在這裏求過姻緣簽,我和你都是上上簽,一世情不易,恩愛兩相和。”

席秋舫驟然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當真?”

宛苑看着他的神情,覺得略有些古怪:“自然。”

席秋舫追問:“解了簽?”

宛苑道:“是一樣的上上簽,我的簽文解了,你被一個冒冒失失的小童撞倒,好好的上上簽從中折斷。不過,你我求的是一樣的姻緣簽,自然是一樣的。”

席秋舫不再說話,和宛苑進殿,一一焚香祝願。用過齋飯,席秋舫想去給母親求平安符。

宛苑:“我和世子一起去。”

席秋舫再次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宛姑娘,我母親是因你上次上門,才突然病倒的。我只怕宛姑娘求來的平安符,我母親無福消受。”

宛苑深吸口氣,去後園走動。

她心思沉沉,今日席秋舫的輕慢與不耐,冷漠與譏诮,是如此的明顯和不加掩飾。

她真的想放棄了,也想過無數次放棄,可不過一瞬之念,又變成了幽幽切切的不舍。

可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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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版文案:

大将軍孟濯纓幼時被仇家擄走,做了十三年的小和尚,直到生母臨海長公主入寺祈福,才找回侯府。随後,敵國犯邊,以前做武僧的孟濯纓為保家國投身戰場,奮勇殺敵。七年後,敵國大敗,邊境安穩,一心向佛,認為自己犯下滔天殺孽的孟濯纓卻想重新剃光頭發,再去做小和尚。

臨海長公主哭紅了眼睛,皇帝舅舅和皇後舅母更是好言相勸,甚至下了明旨,不許哪個寺廟給他剃度。孟濯纓只得退而求其次,苦修靜心,度化自己的殺孽。

直到有一日,他抱着琴,被馬車撞到,馬車裏下來一個默默哭泣的姑娘。他與姑娘相識,相知,随後就聽說,姑娘想要招贅。

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覺得自己六根那個不淨,多半是做不成和尚的了

ps:馬上就能退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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