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抱抱

宛苑面頰微熱,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哭了,她默默擦去眼淚,聽到後面傳出争吵聲。

飛塵子不耐煩的叫嚷:“瓜娃兒,額早就說過滴,你不要一心想出家,你塵緣未了,不要來煩額了,額不給六根不淨的瓜娃兒剃度。”

孟濯纓揪住老和尚:“師父,我早沒塵緣了,就想出家。你不給我剃頭,我自己剃。”

“剃成瓢額也不要你,乖,你先去彈琴,啥子時候把曲子彈好了,能修心了,聽你彈琴滴人也修心了,你再來找額剃頭。額走鳥,你乖,先去彈琴。”

飛塵子說完,直接翻過院牆跑了。

宛苑沒想偷聽人家說話,剛想離開,琴師帶着小童飯盆,嘆着氣出來了。

孟濯纓:“又被師父跑了。”

飯盆:“大哥哥,你為什麽非要做和尚呢?”

言語間,孟濯纓與宛苑目光對上,一觸即分。

宛苑無意聽到了別人的私事,面色不太自在,琴師卻不以為意,漫步離去。

二人離開後,小童飯盆問:“大哥哥,你怎麽老看那個漂亮姐姐?”

孟濯纓搖搖頭:“沒什麽。上次我們見到她,她也在哭泣。”

飯盆撓撓頭:“她哭了嗎?哇,這個漂亮姐姐哭起來都這麽好看,怪不得你老看人家。啧啧,師父說你六根不淨,一點也沒錯,你喜歡偷看漂亮姐姐。”

孟濯纓敲了一下他的頭,剛想說什麽,看見一個僧人領着一個寬衣大袍的男子進去,頓住腳步。

飯盆問:“又怎麽了?”

孟濯纓搖搖頭:“沒什麽。”

宛苑在院裏等候,見四處無人,悠悠嘆了口氣,正愁思百轉,突然聽見有人叫她。

“師妹,宛師妹,是你嗎?”

宛苑回頭,秦鳳瀾寬衣大袍,歪着嘴,口角還有絲絲可疑的涎水:“宛師妹,真的是你啊。”

宛苑大為震驚:“秦師兄,你怎麽了?”

秦鳳瀾眼神發直,口裏不住的叫着宛師妹宛師妹,沒有半點之前意氣風發的模樣。

宛苑心酸不已,剛要上前,秦鳳瀾就張開雙臂撲過來:“宛師妹,抱抱瀾瀾,抱抱……”

宛苑正要躲開,被人從後面拉住衣袖,來人把她一推,藏進松樹後面。

宛苑一驚,被他用手指按在嘴上:“姑娘,噤聲。”

是之前的琴師。

孟濯纓看她不再掙紮,收回發熱的手指,背到身後:“有人來了。”

秦鳳瀾傻乎乎的,張着手阿巴阿巴,口水直流。

宛苑看着昔日師兄,變成這模樣,心內難過,随後就聽見席秋舫的聲音。

“谷夫人,今日真是巧了,我與未婚妻宛家姑娘也來進香。”

谷夫人冷笑道:“你那未婚妻,可是楊老先生的外孫女?好好的姑娘家,不回自己家,偏生呆在外家,成何體統?”

席秋舫忙道:“楊老先生身子不适,她才去服侍。”

說話間,二人已經進了後園,看一個寬衣大袍的古怪男子左右搖擺,揮舞衣袖像個大撲棱蛾子。

席秋舫眼睛一眯:“秦鳳瀾?你怎麽在此?宛姑娘呢?你把她怎麽了?”

谷夫人一向古板,聞言更是不喜:“宛氏難道和這樣一個陌生男子單獨在這裏?”

席秋舫解釋道:“并非如此。我去給母親求平安符,宛姑娘在這裏等我而已。我也不知道秦鳳瀾怎麽會來這裏。”

席秋舫厲聲喝問:“秦鳳瀾,宛苑人呢?你別裝傻,你把宛苑怎麽了?”

秦鳳瀾偏着頭,滴着口水看向席秋舫,突然張開手臂,大喊:“抱抱,瀾瀾要抱抱。”

秦鳳瀾一個猛撲,寬袍像網一樣把席秋舫罩住席秋舫,他嘿嘿傻笑,嘴角越咧越大,越來越詭異。

他瞪着席秋舫的眼睛,猛地在他嘴上親了一口。

“啾!”

宛苑受不了這個刺激,連忙捂住眼睛,耳朵裏清清楚楚的聽見了一聲啵。

席秋舫雙目失神,跌跌撞撞的把秦鳳瀾推開,拼命用衣袖擦嘴巴,手指顫抖的指着他。

“秦鳳瀾!你,你死了!”

秦鳳瀾擡起頭,嘻嘻直笑:“嘻嘻,嘻嘻,真好玩,我還要玩。”

席秋舫吓的魂飛魄散,幾乎連滾帶爬,逃了出去。

谷夫人同樣吓的不輕,面紅耳赤:“天啦,這是什麽人?宛家姑娘呢?”

席秋舫皺眉,正要回去找人,就看見宛苑捧着經書從前面靜室過來。

宛苑神色詫異:“秋舫,你怎麽了?臉色這麽紅?”

席秋舫不露痕跡的上下打量她幾眼,搖搖頭:“沒什麽,你不是在後園等我?”

宛苑把經書遞給他:“這卷經是我前幾日手抄,放在佛前供奉過了,秋舫,你替我送給夫人可好?”

谷夫人點頭稱贊:“宛家姑娘,你為未來婆母手抄經書,孝心可嘉。不過,你既然是宛氏女,未出嫁時就好生呆在家裏,不該總往外家跑。”

谷夫人以古板刻薄出名,宛苑和她鮮有來往,并不争辯,淡淡一笑:“夫人說的是,郁夫人和外祖父都是我的至親長輩,我理當盡孝。”

谷夫人冷哼一聲,繼續指點:“那也應當分清親疏。罷了,席世子方才受了驚吓,你好生撫慰他,做好女子的本分。”

宛苑連敷衍都懶得敷衍,和谷夫人告辭作別。

席秋舫心有餘悸,下臺階的時候差點滾了下去。

宛苑一路無言,回到楊府,就叫湘弦進來。

她手腳抖的厲害,話都幾乎說不成句:“秦師兄是怎麽一回事?他不是在翰林院任職?什麽時候回了安陽城?”

湘弦道:“三月之前,秦公子進宮伴駕,從馬上摔下來就這樣了。起初還清醒一點,後來就越來越不好,現在什麽情形,我也不知。”

宛苑抓住湘弦的手,強自鎮定:“怎麽沒人告訴我?”

湘弦嘆了口氣:“秦公子還清醒的時候,留下話,不想讓你知道。他從前心悅姑娘,自然不願意被你看見他現在這個樣子。後來,他越來越傻,還是被送回安陽城。姑娘,您手怎麽抖的這麽厲害?”

宛苑心酸不已:“師兄怎麽能這樣?”

湘弦勸道:“當日秦公子醉酒,一時逾禮,寫了幾句詩,後來酒醒就要回去了。原本您二位清清白白,不算什麽,偏偏被春櫻大肆宣揚,鬧的人盡皆知,都知道秦公子對您有意。他不肯讓您知道,就是清楚,您要知道了,肯定放心不下。他這樣做,也是為姑娘着想。”

“那又如何?難道我畏懼人言,就對兄長不管不顧?又不必我親去照看,算不上逾禮。”宛苑道,“師兄家境不豐,現在又病了,料想不會過的很好。你親自去秦家看看,缺人就派幾個得力的人,缺錢缺藥都只管補上。”

湘弦欲言又止,知道勸不住,就不說了。

宛苑又道:“還有,今日我在岩牙山,見到了師兄。”

湘弦覺得不對勁:“秦公子都這樣了,怎麽上山?”

“師兄猶如稚童,見人就要抱抱。我們剛碰面,秋舫和谷夫人就來了。”

湘弦大驚:“那個谷夫人滿口的禮法,只要看見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就說人家不檢點,我看她才是滿肚子男盜女娼。姑娘和秦公子不會被她給看見了吧?”

宛苑想起自己和琴師翻牆脫身的情形,臉色微紅,搖搖頭:“我躲起來了。但師兄把秋舫給……抱了。總之,你讓人去查查,師兄是怎麽上山的。”

湘弦連連點頭:“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姑娘上山,秦公子就上山了。秦公子剛和姑娘碰面,世子和谷夫人就來了,要是真讓他們看見,秦公子抱着你,那還得了?”

宛苑一聲冷笑:“是啊,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真要看見了,我也百口莫辯,就算能分辨的清楚,又能如何?”

席秋舫被親了一口,最多回去洗洗嘴巴,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好男兒。

可她身為女子,要是被親了一口,就算把嘴皮子割了,也算不上清白了。

再被那位教條成精的谷夫人一宣揚,她無論如何,都得退親了。

宛苑被這破世道,氣的灌了好大一碗冷茶。

席秋舫和宛苑分開不久,在街道上見到金靈均,剛要過去,就見金靈均鬼鬼祟祟的進了後街。

金靈均遮着面紗,将一團銀票塞進男子手中:“給你!我警告你,不要再來糾纏我,要不然,大不了我和你魚死網破。”

男子抓住金靈均的手,反複揉捏:“別啊,小嫂子,這就是最後一次,只要你再答應我最後一個條件,我保證從今往後,絕不糾纏。我娘那邊,我也收拾的妥妥當當。”

金靈均忍氣吞聲:“什麽條件?”

男子摸摸下巴,眼神輕佻的看向旁邊的客棧:“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去房裏好好說說。”

金靈均察覺危險,甩開男子的手,反被他一把抱住,捂住嘴,往小巷子裏拖:“你要不願意跟我去客棧,就在這裏也行。好嫂子,只要你從了我這一次,我保證今後絕不再煩你。求你了,嫂子,你可憐可憐我一片癡心……”

席秋舫忍無可忍,沖出來一拳把男子打倒,一連踢了數十腳。

男子抱着臉嗷嗷大叫,跑到街上就喊起來:“殺人啦!我嫂子偷人,被我抓到,奸夫要殺人了!”

席秋舫沒料到,這男子當街非禮,還敢出去叫嚷,一時之間失了先機。

席秋舫看向金靈均,她嬌嬌怯怯,倚在牆邊,梨花帶雨,幾乎搖搖欲墜。

金靈均凄聲道:“秋舫,你先走吧,大不了,我就是一死。我和你此生有緣無分,再不能壞你的名聲。”

席秋舫堅定決心,站在金靈均身邊:“靈兒,此生此情,不離不棄。我絕不負你。”

金靈均情不自禁的依偎着他,仿佛抱住畢生的依靠,淚珠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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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席秋舫:我髒了,我不幹淨了

ps:下一章退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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