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要哄

地下城由于對外封閉, 并非所有人都能進去,因此思衿只能扮作城主的一個侍奉,跟在淩曲後邊。

淩曲也不知是不是存心, 臨行前将他裏裏外外好好打扮了一番, 若不是思衿拼死不依, 淩曲甚至都想将一件及其嬌豔的牡丹色袍子給他披上。

“這顏色,我是駕馭不了的。”思衿按下淩曲手裏那件明晃晃的衣裳, 企圖去抓杵濟手上灰石色的那件,“我穿這個就可以……”

淩曲漫不經心一個眼神過去。

杵濟趕緊将手裏的衣裳扔了:“小師父,這衣裳有什麽好看的, 主子品味好, 讓他選吧。”

杵濟靠不住,思衿只能自己想辦法說服淩曲:“此番行事只能萬事低調,你讓我穿這麽明豔的顏色做什麽?我只扮作你的侍奉, 又不是扮作你的妻妾。”

這比喻着實不妥,但淩曲卻喜聞樂見:“若有人問起來,我就說我這小厮既能做侍奉,又能做妻妾。”

思衿甩開他的魔爪, 鐵了心地說:“說什麽我都不會穿的。”

這牡丹色太過風流,怕是只有孔雀本人才能駕馭得住。

見他堅決, 淩曲也不再堅持。強扭的瓜不甜, 在火軍縱橫這麽多年, 欲擒故縱這一招他還是掌握得爐火純青的。

比起逼思衿穿, 他更想看思衿自己主動穿上它的模樣。

帶着不甘,面紅耳熱地穿上它。

他丢了塊牌子給正在換衣裳的思衿, 道:“城主的近侍都有自己的號牌佐證, 你此行匆忙, 來不及做了,就拿杵濟的吧。”

思衿正背着他對鏡穿衣裳,堪堪接過號牌,還不忘道了句謝。

“穿衣裳都背着我穿,你還有什麽是不敢背着我的?”淩曲見他一件衣裳穿了有半個時辰,越發百無聊賴。

“要不你轉過來,我幫你瞧瞧。”淩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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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思衿知道他閑得慌,趕忙将腰身上面的扣子挨個兒扣好,不讓他有機可乘。

待他穿好,淩曲也換上白色打底,外面搭了件墨玉色錦緞。他不常穿冷色,乍一穿就顯得整個人雍容華貴,冷冰冰的面龐帶有一絲絲慵懶。

穿着淺色衣衫的思衿立在他身後,眉眼清秀,就仿佛一副筆墨山水,墨色漸漸淡下去。

“适應好自己的角色了麽?”淩曲晃着手中的折扇,回眸瞥了一眼身後的思衿。

思衿點頭。為了早日找回師兄,找到讓太和寺陷入麻煩的兇手,他要好好演完這出戲。

“我渴了。”淩曲忽然道。

他眼神幽幽的,聲音不冷不熱。

思衿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坐在馬車裏,車裏并沒有準備茶水。

明明更衣的時候才用過茶水,怎麽又渴了?這麽短的路程,他什麽也沒準備。

“前面有個鋪子,我去買些茶水給主子喝吧?”思衿垂着眼問。

尊卑有別,他現在是不能直視城主的眼睛的。

“罷了。”淩曲止住馬車,掀起車簾,“不指望你。”

馬車已經行駛到地下城街區。這裏霧很濃,人煙稀少,只能依稀見得幾個鋪子。

馬車停下後,思衿買了茶水點心,又在隔壁鋪子買了幾樣新鮮的果子,确保萬無一失之後,才送進馬車裏。

然而車裏已經不見孔雀的身影。

幾番尋找,思衿才在一家其貌不揚的樂坊門口看見他。

樂坊深處餘煙袅袅,幾位穿着明豔的樂師坐在閣樓上彈琵琶。思衿踟蹰了一下,竟不知是否要跟過去。

豈料此時一名皮膚白皙,身着朱紅色長裙的婀娜女子走出來,朝淩曲欠身,道了句:“主子好。”

生分的人一般都會尊稱他為城主大人,而這女子卻張口就喊主子,可見兩人關系斐然。

地下城陰冷。淩曲摘掉身上的軟氅,抛給思衿,道:“在外候着。”

思衿剛道了句“是”,就瞧着淩曲收回的手,按在女子紅裙邊的手上,緊緊攜着。

兩人佩戴的玉戒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思衿才發覺這兩枚玉戒是一對。

“手這樣冷。”淩曲朝女子道。

女子揚眸一笑,身子不由靠向淩曲:“還望主子暖一暖。”

思衿的眼神仿佛被針紮了一下。

兩人相偕進入樂坊,思衿跟了過去。

“主子。”他道。

腳步停住,女子回眸疑惑地看了思衿一眼。城主今日這小近侍怎麽這樣清秀?

思衿自己都被自己的行為吓了一跳,只能硬着頭皮說:“主子身邊不能沒人伺候。”

女子笑了:“你放心,主子既然在我這兒,伺候的事就由我來做。”

淩曲盯着思衿,慢悠悠地說:“若實在想伺候,那就進來吧。”

思衿心裏一松,俯首說:“是。”

樂坊不大,卻分隔有許多小室,用精致的屏風擋着,能透過屏風上的花鳥看見裏面人影攢動。

由于是出家人,思衿一路都目不斜視,走得心如止水。

期間他感覺淩曲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是感覺。裏面的小室思衿是進不去了,淩曲進去後,他只能守在外邊候着。

淩曲事先沒跟他說要來此處,因此思衿心裏也沒底,不知要等候多久。

孔雀來這種地方是要做什麽?

思衿閉眼守在外邊。半柱香之後,淩曲獨自一人出來,将擦手的帕子扔在扶椅之上,朝他道:“走吧。”

思衿睜眼,下意識朝屏風裏看了一下。

“怎麽?”淩曲駐足。

思衿搖搖頭,說:“沒什麽。主子走吧。”

奇怪,屏風後,怎麽一個人都沒有了?

“下次再亂看,自己将眼珠子剜出來。”淩曲丢了句話,出門上馬。

思衿錯愕地跟過去,說:“主子,馬車不坐了?”

“馬車太慢,你上來。”淩曲牽好馬繩,朝他伸手。

思衿只好将手交出去。淩曲用力一拉,他整個人就被帶到馬背上。黑馬高大壯碩,兩人坐着倒也不顯局促,思衿于是刻意不碰到淩曲。

淩曲道:“不拽着我,待會兒飛出去我不替你收屍。”

他都這樣說了,思衿只好拽住他的衣角,坐安穩了。

淩曲卻抓住他的手腕,讓他雙手環住自己的腰身。

“主子……”思衿的呼吸撲打在他的後背上,聲音近在咫尺,悶悶的,“這樣不好……”

這般親密,哪裏像主仆了?

“再聒噪,我讓你坐前面來。”淩曲縱馬。

坐前面淩曲就要抱着他。比起淩曲抱他,還是他抱淩曲更能讓人接受。于是思衿說:“我不聒噪了,主子自便吧。”

地下城不分黑夜白晝,到處都是霧蒙蒙的。剛才思衿就發現了,雖然有街道和一些作坊商鋪,但人煙稀少。除了孩童,大多數的人都是神色匆匆,少有人會在外面閑逛。

他們此行較為低調,沒有人知道堂堂涼朔城主會來地下城。因此快馬在街邊飛馳,落入旁人眼中也不過是個張揚的權貴而已。

“公主死在地下城,地下城昨日必定遭過整頓,所以烏煙瘴氣的人才安分許多。”淩曲說。

馬背上挂着一個酒壺,馬在飛馳的時候酒壺總是撞思衿的腿。于是思衿幹脆摘下酒壺,捧在懷中。

“主子你要小心,公主慘死,你逃脫不了幹系。”他說。

宮裏之所以一直沒有動靜,或許是因為他的夫人邵氏恰巧死在同一時間,縱使懷疑,也拿不出個确切的證據。

“若我真的忌諱,今日絕不會來地下城。況且你和太和寺衆人都知道,公主出事當晚,我還在寺裏。沒做過的事情,我怕什麽?”淩曲道。

話是這麽說,別人卻不一定相信。公主是慘遭他的拒絕才出事的,人們下意識會覺得他為了不落人口舌,才痛下殺手。

畢竟巫馬真在涼朔一手遮天,誰人都不放在眼裏。區區一個公主又算得了什麽?

“後退一萬步說,我遭人非議,不是剛好稱了你的心意?”

思衿愕然,随即問:“怎麽會稱我心意?”

“不記得了?是你說我絕非善類,東窗事發也好。”淩曲揚鞭拍了一下馬腹,馬受驚卷蹄,馳得飛快。

思衿抱緊淩曲,艱難地說:“我就事論事,并沒有針對你。”

“這還沒有針對?”淩曲側眸,嘴角揚起些許,“就差指我的名道我的姓了。”

角落裏的人們只聽得這主仆二人一路鬥嘴,一來一往好不快活。

火器行在地下城一個及其隐蔽的角落,周圍氣氛詭谲。

淩曲下馬,見思衿還在馬上閉眼坐着,知道是剛才路上颠簸,加上騎得急了,需要休息适應。

本以為要費些時間,豈料思衿只是閉眼靜坐了一會兒,就下了馬。

常在寺裏修行,就算今日是頭一回騎在馬背上,适應起來也不會太難。思衿只是稍有不适,現在休息了片刻,就已經恢複了。

淩曲朝他投去目光,思衿回望,随即把頭低下了:“耽誤主子了,罪該萬死。”

小和尚倒是挺入戲的,淩曲心裏想着。

這一趟其實就是走個過場。他遣杵濟打聽時,就已經順便打聽到那枚金屬扣子出自誰之手,加上杵濟又用了些手段,這下連火器買主的身份都已查明,沒有值得再查的東西了。

但這些思衿都不知情。

他主仆的戲碼演得這樣認真,淩曲忍不下心來告訴他真相,姑且耐住性子随他演。

“火器行不同于其他商鋪,待會兒主子希望我做什麽?”思衿問。

“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要輕易開口。免得惹人注意。”淩曲想了想,答。

“明白。”思衿道。

他心裏七上八下,迫切地想查明買主,根據線索尋找師兄。可是反觀淩曲,卻沒有一絲急切,不知他心裏在想什麽。

“罷了,待會兒你別進去了,找個地方訂間客房吧。”淩曲改了主意。

思衿一愣:“主子,現在時候尚早,查清楚了再回去,也是來得及的。”

淩曲斜睨了他一眼:“來來回回這麽奔波,你不嫌累?”

思衿思忖,聲音小了下去:“那就……兩間?”

“一間。”淩曲不由分說,“我這裏半個時辰就能解決,訂完客房,到時候你來接我。”

思衿只好道:“是。”

他總覺得淩曲今日所作所為夾帶私貨,可是他找不出證據。

地下城客棧極少,思衿牽着馬逛了一圈,只找到一家像模像樣的。進去問了價,他将馬牽去後院喂草,自己則閉眼在客棧休憩了一會。

這一休憩竟忘了時間,思衿醒來時,暗道不好。

他忘記去接淩曲了!

“睡得可還香?”床側一個聲音傳來,陰測測的。

思衿望過去,淩曲不知何時來的,已然在扶椅上坐了許久,摸着手指上的玉戒,表情陰晴不定。

“事情可查明了?”思衿關切地問。

“你是主子。我這是在為你辦事。”淩曲語氣不善。

思衿自知理虧,只能道:“……再加一個條件,也是可以的。”

只要能得到有用的消息,他今日就算豁出去又如何?反正他和淩曲已經發生過最壞的事情了,他難道還擔心事情變得更糟嗎?

“甚好。”淩曲托着下巴,眼神漸漸危險起來,“過來。”

思衿有些猶豫,見他神色篤定,便咬牙走過去。

他站着,淩曲坐着。兩人都沉默不語。

忽然,他伸手,将淩曲的臉慢慢貼在自己胸口,貼緊。這氣氛說不出來的旖旎。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懷中的淩曲問思衿。

“知道。”思衿咬牙,這是一條一去不複返的路。

他下定了決心,反手去摸後背的系帶,想解開自己的衣裳。杵濟的衣裳渾身上下都是盤扣系帶,令他摸得艱難。

冰涼的手從身後按住了他的。眼中人露出危險的訊息,道:“比起這個,你要不要先學學怎麽吻你的主子?”

小和尚看似冷靜,其實整個人都是抖的。第一次就讓他付出這麽大的代價,縱使壞如淩曲,也是于心不忍的。

摸在系帶上的手顫抖着松開,轉而撫上淩曲的臉。思衿漆黑的瞳仁緊緊盯着這張同時處在清秀和張揚兩個極端的臉。語言是匮乏的,思衿不知道要怎麽形容淩曲的樣貌,他只知道此時此刻,他的身體不反感兩人之間的親近。

“我不會。”思衿老實承認。

歡愛是佛家人最陌生的東西,思衿從來沒有涉及過這一領域。這是他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手足無措。

“你自己先出的手,現在卻要我負責?”淩曲笑了,“什麽道理?”

“坐我腿上。”他命令。

思衿面色潮紅,只能聽話地照做。他看着淩曲,慢吞吞地将自己的分量全部壓在淩曲腿上。思衿的雙臂繞過淩曲的肩頸,盡量讓自己不顯得別扭。兩人此刻近在咫尺,呼吸都相碰。

淩曲望着他,驀然一笑:“竟然忘了,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潮紅一直襲到耳後根,思衿只能堪堪摟着淩曲的頭發,躲避他赤果果的眼神:“實話實說,我們當真……做過嗎?”

為什麽,他三番五次想要記起當日的感覺,卻一點都感受不到?

真的會有人,在事情發生之後就徹底忘記的嗎?

“我們……”淩曲欲言又止,“從未如此接近過。”

窗外依稀有落雨,可是現在,落雨聲卻戛然而止。

思衿耳邊安靜得仿佛時間都凝滞了,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你之前……都是騙我的?”他喃喃地問,仿佛不太相信。

思衿再怎麽天真,懷疑的心總是有的,孔雀之前說的那樣真,所有細節都照顧到了,這才讓思衿信了他的話,開始着手考慮兩人的将來。

他不能接受這一切都是假的。

甚至連師兄面前,他都說過要與孔雀同舟共濟的話。他都已經做出這麽大的決心了。

“這可怪不得我。我反複強調自己不是好人,你還偏要信我。”淩曲看不清他的臉,只能單手将人抱着,讓他在自己腿上坐得舒服些。

“你不會,我可以仔細教你。”淩曲說。

思衿掙紮着,語氣生硬:“放我下去。”

淩曲自然不放:“你生氣了?”

思衿力氣大,淩曲箍不住他:“放手。”

見到他雙眼挂着晶瑩的光澤,淩曲愣了一下,試探性地問:“你哭了?”

自己只是開了個小小的玩笑,誰知道小和尚竟然如此當真,淩曲生平第一次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錯覺。

男兒有淚不輕彈,小和尚更是不該彈的。淩曲只能好言哄勸:“主子,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哪知道你……”這麽好騙呢。

思衿不理他,只是推開他,朝床榻最裏側盤腿坐了,閉眼。

“主子可否要喝茶?”淩曲試探地問。

思衿不搭理他。

“主子先前買的果子脆甜爽口,主子可要嘗嘗?”淩曲不死心地捏了顆棗子過去。

依舊不搭理。

淩曲吃了癟,只好自己将棗子吃了,說:“孔雀太久沒人說話是會死的。”

思衿輕輕吸了一口氣,又呼出來。

淩曲欣喜地湊過去:“你肯理我了?”

思衿沒有睜眼,默默搖頭。他眼角還挂着水珠,眼尾帶了一絲紅,搖頭的時候鼻子吸了吸,讓人情不自禁心生憐惜。

淩曲用手揩掉他殘餘的眼淚,哄道:“你我可是有婚約的,你當真要一輩子都不理我了?”

思衿終于睜開雙眸,看了他一眼。

“你還惦記着婚約?”

“當然了。”淩曲見他有所松動,連忙坐在床畔一本正經地說,“你我以後肯定是要風雨同舟不離不棄的。”

思衿卻道:“可我不想惦記了。”

“別呀。”淩曲道,“你別不惦記。只讓我錯這一次,日後一定不騙你,好不好?”

思衿瞪他,言語生冷:“你非好人,我不能信你。”

他雖沒表情,可聲音哽咽,這就越發讓淩曲過意不去。此情此景下淩曲第一次手足無措,索性破罐子破摔:“你若要一直氣下去,日後有事,我還要騙你。這次若不是我說了實話,你怎麽能知道真相?你非單不表揚我,還對我懷恨在心,你這樣下去,日後我哪敢再說真話?”

這又是什麽歪理?

思衿縱使身入佛門,喜怒不形于色,今日也被氣到了。

他少有生氣的時候,像今日這般更是少見。他情緒一旦大起大落,就會感到腹中饑餓難耐,想找東西吃。

桌上還放着今日他買的點心和果子,整整裝了一匣子。思衿二話不說就下床,坐下來吃東西。

淩曲今日也沒怎麽進食,正感到腹中空空,見他吃得這樣生猛,不好意思讓他給自己留一點。

好在思衿吃了幾塊就不再吃了,淩曲于是就吃他剩下的。

“今日我去火器行,打聽出了一些事情。”淩曲咬着米糕說。奇了怪了,往日裏平平無奇的米糕今日怎麽如此好吃?

這會兒估計思衿也不愛搭理他,淩曲只能自說自話,挑重點把事情說了:“大和尚撿到的扣子屬于丙字火器,這類火器三大營不用,只在市面上流行。我問了匠人,前陣子剛好有一批現成的,賣給了僧軍的段二王爺。”

他說着說着,眼睛不由自主地往思衿處瞥,卻見思衿一聲不吭地仰頭,灌着什麽喝。

起初的淩曲還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繼續說道:“這個段二王爺是僧軍八部中的頭陣,如今勢力大得很。他手裏下養着一支窯子軍,各個橫行霸道狂如瘋犬,吃.喝.嫖.賭無惡不作,人人手裏都沾着幾條人命。況且……”

他話未說完,只聽思衿撲通一聲,頭已經磕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

這是怎麽了?淩曲将人扶起來,鼻尖只留得一股酒香。

這小和尚竟然将酒壺裏的酒當作水一股腦全喝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孔雀:竟有此等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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